视线中是姑娘朦胧的背影。
她说的话很耳熟，莽撞或者发觉异常之后落荒而逃的模样也是，与从前没有什么差别。
那会是他的阿梓吗？
……
“吓死我了，他刚才说什么？看来人设太贴合实际也不好，我要是没点定力就直接认了呀！”黄梓瑕拍了拍急促起伏的胸口，还好她跑得快，“对了系统，商城里有我吃的那种药吗？”
【暂时没有精神类药物呢】
“那你说我一天就拼命做任务，把他需要的药都买了，然后我再走，这个方法可行吗？”
系统想说现在的李莲花根本经不起折腾，但它也拿不准宿主会做什么，只能委婉劝说。
【宿主，治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李莲花的心病是什么，你知道的】
是“黄梓瑕”啊，她当然知道，可她又没办法将阿梓还给他。不做任务就不能离开，时间一长她容易情绪不稳定。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心情低落郁闷，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像是走在一条一望无际的泥泞小道上，没有人烟，没有尽头，只剩绝望。
太难了。
都怪她自己，没事写什么小说啊。
系统在虚空里晃了晃并不存在的脑袋，十分无语，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能胡思乱想，要不要给他俩拉个群聊，互相说说心里话。它只是个发布任务的系统诶，不是传声筒。
不过黄梓瑕也只自闭了一小会儿便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现在的情况。药效顶多持续二十四小时，她无法一直保持理性，麻烦和失控什么的最讨厌了，必须趁这段时间处理好她与李莲花之间的关系。
说起来她刚才为什么要跑呢，就该在对方认错人的时候跟他好好谈谈。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李莲花，大概率会想把这个占据恋人身体还控制自己人生的罪魁祸首给嘎了，哪还能心平气和地对话。
还好塑造成了温柔人设，要是病娇的话她小命难保。
【宿主，你的脑回路一般人跟不上吧】
意识到思想跑偏，黄梓瑕切回正题：“我现在就出去跟李莲花约法三章怎么样，我保证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不对啊，保证了我能做到吗？好像不能！统啊，你知道吗，上回断药失眠，我没忍住喝了点酒，醒来发现我写了通篇会被和谐的虎狼之词，太可怕了。”
【我记得，你不肯展开说说的那一晚嘛，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我怎么会把你写得这么八卦！”
【我得声明啊，虽然我在该世界，即你认为的“故事”里担任系统，但我并不是由你创造的】
她认为的“故事”？
系统正要继续解释，敲门声打断它。
来人只能是李莲花了。
黄梓瑕忍耐着不去看对方墨绿涣散的眼瞳。天呐天呐，她的理性呢，怎么面对面就怂了，就这还想跟人约法三章啊？
“你、你有事吗？”
李莲花长舒一口气，待眼中绿意散去些许才道：“抱歉，我仍是无法认同。这个世界是真是假我自能分辨，为何要被所谓的‘故事’桎梏。至少于我来说它是真实的。此刻我站在你面前，你觉得，我是假的吗？”
“当、当然不是。”黄梓瑕不能把他与自己笔下的纸片人画上等号，哪怕她一直在说什么人设，“可我……为了我能回去，也为了你的阿梓能回来，我们配合，积极做任务，早日回归正轨！”
李莲花听到她的话，显得有些苦恼：“你为何不愿承认……”
“还有就是，一日后我会变得不太正常，如果有什么行为影响到你的话，千万不要心软，无视我就好！不对，那我应该会更抑郁，要不打晕我吧？”
【宿主你真敢想啊，他能下得了手吗？】
黄梓瑕一想也有道理，改口道：“算了，这方面我自己想办法。那，我们合作愉快？”
她再度与他两手相握，同之前那样。这回没有倒计时，虚虚握了下便松开了。
掌中的暖意转瞬即逝，抓不住。
李莲花不再执着她是不是她这个问题，笑了笑：“合作，也好。只是，我有些好奇，这个故事的由来，你可以告诉我吗？”
黄梓瑕抬眸望向他，明明笑容是那样温和，却令她感到难过。
其实她写这个故事的缘由并不完全是她和系统说的那般。
是什么呢，是梦吗，她也说不清楚。
“就是，某天脑子里构想出少年和姑娘月下初遇的场景，像是突如其来的灵感那样。他们相识相恋，真实到我好像亲身经历过，每一个细节我都能想象出画面来。可能是不知不觉将自己带入其中了吧，最开始我甚至挺讨厌你的。她在火海里等不到答应过来接她的人，内心的希望一点一点被磨灭，那一刻她应该是怨你的吧。如果是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呢。”
她说到此处，忽然听到李莲花哑着嗓子说了句“对不起”。
黄梓瑕慌忙摆手：“你跟我道什么歉呀！放心啦，你的阿梓肯定不会像我这样，我可是写得明明白白的，她心里有你！你你、你别哭啊……”
泪水翻涌而出，使得眼前的姑娘愈发模糊难辨。
恍若回到当年，在那片废墟之中，雨水冲散了她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他来晚了，他找不到她了。
“是我的错，是我食言了，阿梓……”
第25章
◎故事？◎
他将她拥住的那一刻黄梓瑕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塑造得这般痴情，一时间克制不住也正常。
她努力忽略心中的酸涩感，呼叫系统。
“统！江湖救急！”
系统嗑得正上头呢被她打断。
【……宿主，你要是不想自己推开他不就好了，这我也没法帮你啊】
“我的意思是，拥抱任务！”
【你你你这时候还想着任务？你没有心啊！而且拥抱是双向的，你跟个木头人似的站着怎么行！】
黄梓瑕迟疑一瞬，两手揪住李莲花腰侧衣袍：“这样呢？”
系统停顿几秒后骂骂咧咧地开启任务。
倒计时音成功影响到李莲花，他从遥远的记忆中抽离，恍然发觉自己此刻的姿势。
他何时抱她的？她没有推开，是接受自己的意思吗？既然如此，他也已认定她是阿梓，那再抱紧些也可以吗？
大多数情形下，拥抱总是温暖和令人欣喜的吧。即便黄梓瑕不想承认，这种感觉她也是难以抗拒的。
他真的太好了。
好到她有些后悔将他写得那么好了。
脑中倒计时落下尾音，黄梓瑕推开他，用完就丢，十分无情。
李莲花怔住不动，气氛多少有点尴尬，黄梓瑕干笑着打破沉默：“谢谢配合啊，要不咱们趁现在多做几个任务？”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压榨任务对象的宿主……小娇花总不会答应吧，也别太爱了！】
李莲花自然没有答应，他微微泛白的嘴唇扬起一点弧度，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我曾问过你，你我非亲非故，为何救我。你答想看看健健康康的我是什么样子，如今也是这般吗？”
黄梓瑕看不出这到底是想笑还是想哭，只觉得他好像虚弱得下一秒就会倒下。
“可那是……”可那只是故事里的情节啊，她应该说点什么让他别将自己和“阿梓”混为一谈吧，“我、我当然不希望你死啊，你毕竟是我创作的男主角嘛，总会有点感情的。”
他望着她，想透过模糊的影子去看清她的面貌，眼底似乎仍有泪光闪烁。他重伤至此又不是迷了心智，怎能听不出她话里的逃避之意。
“我是你笔下的角色，所以，这便是你不愿接受的原因吗？”李莲花并非想要步步紧逼，可有些话不说开，他与她之间永远有隔阂，“你仍然认为我，认为这个世界是假的？”
他看不到黄梓瑕衣摆被攥到发皱，下唇咬出血痕，他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等来的却比身体上的伤痛更加令人难以承受。
“对。”她说，“这里只是我写的故事，你是故事里的人。我救你可没有那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我想离开，需要沿着故事轨迹发展而已。李莲花，我跟你的阿梓完全不一样，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占了她的人生，作为补偿，等我回去一定给你们安排最好的结局。”
系统暗中看戏。
【宿主啊，你就仗着他瞎，干嘛非要说这种伤人的话呢】
伤人的话都没听全，人就晕了。
被倒下的李莲花带到地上的黄梓瑕一脸错愕，哪还有刚才强装出来的冷漠。愣了一会儿，她低头看看倒在她臂弯、面上毫无血色的李莲花。
“系统，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从心嘛，你知道的】
“可我的心告诉我，他不是他，他只是我写出来安慰自己的……我等的、我等的李相夷没有来，他永远不会来找我了……”
那恍如梦境的姑娘与少年相爱的故事，还有最后那场大火，都是她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若真是大梦一场就好了。
就不会那么痛了。
她把对李相夷的怨恨加注在笔下的“李莲花”身上，想以此让他也感受到那种绝望。可时间久了，她也分不清到底是恨还是别的什么。
你看他那么好，怎么舍得再伤害他呢。于是剧情走向随着情绪反复波折，若不是她来到了这里，恐怕还能再写出更离奇的桥段来吧。
系统默默听完才出声。
【你写的故事里他因为重伤无法如期赴约，后来系统出现与他定下契约才有了后续剧情】
【那是你认为的故事，宿主】
【真实的情况是，他找不到你，得知你不在人世后，自刎而亡】
【我也是询问主系统才知道的，这个世界重塑过许多次。以小说、剧本等等而生的平行时空不能没有主角，可主角一心求死，世界只能面临崩塌】
契约是万不得已才作出的决定，可即使小说世界也不能凭空捏造出个人物，李莲花总觉得“黄梓瑕”身上有种熟悉感，那是因为她就是她。
【无论哪一周目，都是你，宿主，你以入梦的形式进入该世界，察觉不对劲便会醒来，所以他才留不住你】
他或许不再是李相夷了，但他仍然是属于黄梓瑕的李莲花。
第26章
◎“我想，吻一吻我的月亮。”◎
入夜时分，微风习习。
体内针扎似的痛麻感使得李莲花醒转过来。
他这是在，客房？
眼前一切摆设用物清晰可见，是先前用的药水起效了。
阿梓呢？没听到动静，她走了吗？
其实也能理解的，他给她带来的伤害哪是几句道歉便可弥补，若换作是他，或许会比阿梓更加决绝吧。
这最后一回，也以失败告终，想来他与她缘分已尽，再无可能。
【……】
【您要不，出去看看？】
如果有机会再重来一次，它绝对不会选择来这个世界担任系统，怎么会有这么磨磨唧唧爱胡思乱想的小情侣，有什么事打个啵儿不能解决？如果不行，它会助攻。
李莲花飘出天外的思绪终于停止，他起身下床，走到门边时却又犹豫了。
他和阿梓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系统：麻木。
此时推门而入的黄梓瑕看到的就是李莲花这副垂头丧气的可怜样。
“你醒啦，可以吃饭了。”
……
【宿主，你也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不想再听他的脑补了】
“他都脑补什么了？”黄梓瑕给李莲花舀了几勺蛋羹，拌进饭里。
【还能有什么，一句一个阿梓，我都听麻了……你真的在听我说吗？你只想着你的喂饭任务！】
黄梓瑕舀起第二勺拌饭喂过去，却发现李莲花只是怔怔地望着她，没有咀嚼下咽的动作。
“怎么了，不好吃吗？”黄梓瑕看看碗里嫩黄顺滑的蛋羹，一脸疑惑，“虽然我做菜的手艺不咋地，但蒸蛋从未失手过啊。”
李莲花总算回神，咽下嘴里的食物。
“这是，你做的？”
“嗯，我用炉子烧的，那柴火灶生火也太难了。”黄梓瑕抿抿嘴抱怨一句，侧过脸时还看到她耳垂下方一块没有擦去的淡淡灰渍。
李莲花想起先前那只炸厨房的小花猫，笑了笑，朝她伸出手。微凉的指腹落在肌肤上，小猫看了他一眼，并未躲开。
擦净污渍，他好似留恋一般捏捏那软绵粉糯的耳根，然而下一秒就被姑娘推开了。
“干嘛呀，吃饭！”黄梓瑕提高声量瞪他，还将饭碗塞还回来。
李莲花唇边绽开笑意：“任务尚未结束。”
哪能只喂一口饭就完事了。
“是我的任务又不是你的！我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黄梓瑕扯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你还笑！这碗蒸蛋都归你了，一口也不许剩！”
那可是比饭碗还宽上一圈的大海碗啊，李莲花笑容僵住：“阿梓，我吃不下这么多。”
姑娘面露失落之意：“你真的不吃吗，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做的。我烧火的时候还伤到手了呢，可疼了。”
她说伤到就是伤到，哪怕红痕都已消失也算。
李莲花怎能经得住她撒娇，即便知道是在做戏。
他犯难道：“阿梓做的，我自然喜欢。可如你这般善解人意的女子，应当公平公正才对。”
“怎么算公平？”
黄梓瑕问完就后悔了，她看着李莲花笑意加深，靠近，落吻。
一个吻换一碗蛋羹吗？
完蛋，她肯定是被李莲花给蛊惑了。
当他试图撬开唇齿往里深入时，黄梓瑕终于反应过来，推开他，把大海碗捧到自己面前，舀起一勺就往嘴里送：“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自己吃……啊烫烫烫……”
李莲花见此忙给她倒水：“小心，我不逗你了，你慢点喝。”
灌了几口茶，黄梓瑕缓过来，小口吐着气散去舌尖的痛感：“你、你不能这样，总得给我些时间适应吧。”
“这种事，从前，不是没做过。”他指的是那遥远的前尘，“啊，当时你似乎也是这样说的。”
“是你偷袭好吗？”
“我那是，情不自禁。”
当年心中仅有江湖，儿女情长都得往后靠的李相夷，不知何时起，满心满眼都是那位皎洁如明月的姑娘。
如今前尘散尽，几番轮转。
他很庆幸。
这不是梦，亦不是幻觉。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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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夷拉着黄梓瑕在张灯结彩熙熙攘攘的街市绕了两圈，甩开丫鬟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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