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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时辰—— 周板娘【完结】

时间:2023-09-21 23:06:51  作者: 周板娘【完结】
  那是一家甜汤店,听老婆说,这家店四月份刚开业,但热度很高,很多社交平台上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周末常常要排队等位。
  表弟前个月来签租赁合同的时候,斐翔还开他玩笑,说客人们在对面吃甜吃到长蛀牙,就来牙医诊所补个牙,简直是一条龙完美服务。
  斐雁扬扬手拨走那不伦不类的烟味,拒绝得很快:“我又不爱吃甜的。”
  斐翔呵笑:“要是相同问题,换成游虞这么问你呢?”
  “……”
  五分钟后,两兄弟坐在甜汤店里,斐雁点了个最不甜的草@,表哥点了个招牌冰镇五果汤。
  天热气躁,斐翔吃得很快,完了翘着二郎腿,人字拖在脚趾间一晃一晃,试探问道:“有个问题,其实我藏在心里挺久了,能不能看在我最近尽心尽力地帮你进行追妻大计,替我解解惑?”
  斐雁慢条斯理地舀着碗里的草@,眼皮都不掀:“准了。”
  “嘁!”斐翔甩了个眼刀,但还是稍微压低声音,“那时候你为什么会选择游虞结婚啊?啊,我的意思不是指游虞不好哈,我是觉得你这婚结得太着急了。”
  斐雁疑惑:“为什么你们都会觉得急?不是经常看到那种交往一个月就去领证、或者去趟拉斯维加斯就激情结婚的夫妻么?”
  “那是别人,可你是斐雁啊,冲动和深情都不是你身上的标签。”斐翔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那个、那个,接下来的问题是我替我老婆问的啊……是不是因为任嘉嘉她那时候刚好订婚,你受刺激了,又刚好身边交往的是游虞,就‘铛铛铛铛’――”
  他后面哼的是《婚礼进行曲》。
  任嘉嘉是斐雁的前女友。
  任家和斐家是旧识了,两个小孩从小就认识,但一直分隔两地,直到斐雁去了香港,两人同在港大,来往机会增多,慢慢就听说他们走到了一起。
  就在两家长辈私底下都开始聊喜酒摆多少围和喜饼订哪一家的时候,突然传来两人分手的消息。
  说是两人对未来规划不同,无法磨合,最后和平分开。
  斐雁毕业没有留港,而是选择去了广州,斐家人以为他为情所伤,离开坚尼地城这块伤心地。
  他离开没多久,斐翔就在任嘉嘉的 ins 上看到她交往了新的男朋友。
  反观斐雁,从返穗之后就没见他和别的女生拖过手仔,爷爷奶奶担心他一直困在这段感情中走不出来,经常远程给他安排相亲活动。
  再后来,斐翔听老妈说,斐雁领了个姑娘来香港见家长,两人说准备要领证结婚。
  爷爷奶奶既开心又担心,开心斐雁有了对象,担心斐雁是因为任嘉嘉一个月前在订了婚,一时受刺激,做了冲动的选择。
  “等等等等。”
  斐雁吃不下了,放下勺子,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都觉得我薄情,又为什么觉得我会对任嘉嘉一直念念不忘呢?你们不觉得这样的逻辑很矛盾吗?离开香港去广州,这就是我和任嘉嘉的未来规划不同,她倾向去国外发展,而我本来就想毕业后回来内地,没有留港计划,从来没有离开伤心地这种说法。
  “回来后我忙得要命,心思只在工作和生活上,不谈恋爱也很正常吧?”
  斐雁曾经觉得和人交往太花时间,不大喜欢花太多的时间去琢磨对方想什么,他也不喜欢纵情声色,谈恋爱对他来说更像是多了个饭搭子,连任嘉嘉都说,独来独往更适合他。
  来广州之后,他身边的追求者一向不少,后来被人发上网,指定要他正畸修复补牙的客户更多了。
  十有八九会问他能不能加个微信,他有给,但给的是医院的客服企业微信。
  斐雁还曾经遇过非常疯狂的追求者,对方来处理龋齿,见过两三次后,就开始臆想自己是他在老家娶的妻子,给他编排了一个“来了省会城市后就抛弃糟糠妻”的凤凰男负心汉故事,天天守在医院门口,甚至还尾随跟踪。
  他和医院都报过警,后来女子被老家赶来的家属带走,说是有精神疾病病史。
  自那之后,斐雁对没有界限感的客户格外抵触。
  直到某天,有个刚拔完牙、嘴角还残留着干涸血迹的姑娘说和他是老校友,能不能交换个微信。
  那天许是因为对方说的是水山方言,许是因为对方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太好笑,许是因为那还晃着泪花的眼珠子看着太可怜,斐雁拿出了私人微信号的二维码让她扫。
  这位老同学的小心思很好懂,但她进退有度,一直在斐雁的舒适圈内,有的时候他还没终结聊天,反倒是游虞说“不打扰老同学你啦,有空再聊哦拜拜”。
  她唯一一次比较明显的“进攻”,是以小说写作积累素材为由,问他一些齿科相关的问题。
  斐雁没有推拒,反而问她要不要出来吃顿饭,像这种与学术相关的问题,在微信里一时半会说不明白。
  那次是他们自拔智齿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约在西餐厅,他本想认真吃顿饭,没想到这家伙真带了一堆资料过来,一顿饭吃得跟学术研讨会似的。
  这姑娘有些奇怪,但斐雁又觉得跟她在一起挺舒服,至少没什么压力。
  后来两人时不时在微信上保持联络,直到那场相亲活动。
  那个礼拜爷爷奶奶来了广州,不知老太太怎么做到的,给他连续报了几场本地的相亲,有一对一的,有长辈陪同的,有乌泱泱一堆人一起参加的。
  老太太一拿手帕擦眼泪,他就没辙,打算走个过场,却在活动上见到个熟面孔。
  她化了妆,黑框眼镜换成隐形,穿着风格也和前两次不大一样,而且还装作不认识他――五分钟轮盘打招呼环节,轮到他坐在她面前,她笑得眉眼弯弯,说“你好,我叫游虞,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后来他拜托她当“挡箭牌”,两人在角落的沙发聊了很久的天。
  最后一个环节是男生给心仪的女生送花,他把白玫瑰给了游虞。
  ……
  斐翔垂眸想了想。
  确实,斐雁和任嘉嘉分手后,从没提出过要重新箍煲,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放弃广州的工作和生活,追着前妻来到水山。
  斐翔抬起头,刚想开口缓和气氛,但一看到斐雁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其实他小时候挺讨厌这个表弟的,觉得这家伙一直端着架子,清高得很,直到后来斐雁家庭遭遇变故,他在舅舅的葬礼上,第一次见斐雁哭得鼻涕都出来,他才觉得斐雁也许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冰冷。
  而认识斐雁这么多年,斐翔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眉心紧皱,嘴却是笑着,矛盾复杂的情绪在他眉眼间来回推攘,扯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种问题的人,以前也有别人问过我,而我的回答大概也是‘恰好的时间身边恰好是她’。”
  斐雁苦笑,“现在我只想反问一句,为什么不能是游虞?”
第020章 有事妈妈妈
  “什么?你说谁喜欢大姐?!”游栀惊讶的声音在房间内来回撞。
  已经很少有让她震惊的八卦消息了,手一抖,桃红甲油画出了甲缘,像指节划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嘘!嘘!你小点声!”
  游虞呲着牙用空闲的左手比了个噤声手势,“我没说谁喜欢大姐啊,我说的是于励专程拎着蛋糕进岛找大姐,又跳下海去救大姐,没别的意思!还有你画到我手指上啦!”
  研学团解散后,她和大姐各自归家――原本金花姐提前交代,说她煲了冬瓜水鸭汤,而且老三今晚难得也在家吃饭,让她俩一起回来,但大姐说她还有事要处理,游虞只好一人回了百花巷。
  游虞想,大姐没回来,金花姐应该是有些不开心的,表情闷闷不乐,一顿饭没说几句话。
  冬瓜鸭汤剩了许多,封上保鲜膜搁进了冰箱里。
  饭后她被小妹拉进房间,说合作品牌的 PR 寄了一组新色胶过来,拿她来当“小白鼠”试试色。
  二楼的两个房间面积相当,姐妹们成年后重购了新的家具,尤其是游栀这个房间,除了以前木工做死的衣柜没有拆除,其它家具都换了,上下铺换成一米五双人床,压着玻璃的书桌换成能收纳上百支口红的梳妆台,铺上地毯,挂上壁画,吊灯落下来的暖白灯光好温馨。
  地毯上盘腿而坐,小矮几一搁,工具一摆,百花巷 26 号私家工作室就开张了。
  做甲是次要,聊天才是正经事儿,两人聊着聊着就提到于励这个人。
  游栀有听过于励这个名字,不过没和他见过面。
  “哼,无事献殷勤,非什么即什么。”
  游栀取了张棉片,在酒精按压瓶上连摁几下,再按在二姐的指甲上,轻松把甲油胶擦掉,“挺好挺好,证明大姐宝刀未老。哇,想想都刺激,年轻力壮的憨实下属,成熟美艳的已婚上司,在一个月黑风高夜,两人因为开 OT粤语,指加班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
  “停停停,你 P 站看多了吧?下回见到大姐你可别在她面前乱讲话。”
  游虞没好气道,顺势欣赏了一眼已经上好色的三根手指。
  她自己做甲很少挑桃红玫红大红这类颜色,觉得自己撑不起来,太年轻,太张扬,太热烈。
  刚才游栀给她挑的这个色看着艳,却不俗,而且她看着游栀调色时往里头加了一丢丢蓝色系的甲油,把饱和度往下压了个度,上手格外显白。
  她这妹妹好像从小就知道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知道什么肤色得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涂什么颜色的甲油,美感与生俱来。
  游栀握住二姐的手指,垂眸认真给指甲重新上色:“我说真的,大姐就是谈恋爱谈太少了,才会被那男人哄着哄着就重归于好,哄着哄着就结了婚,现在哄着哄着又要她生孩子……”
  游虞想起大姐吃优思明的事。
  她婉转问:“我没回来之前,大姐和大姐夫的感情怎么样啊?”
  游栀不屑嗤笑:“就那样呗,跟着那种妈宝男,又要当老婆又要当妈,能好到哪里去?本来就像在带个大龄巨婴,之后要是再生一小的,大姐这妈当得可够呛。
  “而且大姐那婆家你也清楚的,从以前就没高看过我们一眼,觉得我们家高攀他家,又觉得大姐整天忙工作,没有尽到一个潮汕儿媳应有的责任,没给林家生两三个‘慈姑旁劣铮指男丁’开枝散叶。
  “也就是大姐是个软包子,任他们搓圆揿扁,要是换做我――”
  游虞蓦地打断她:“不会的。”
  她弯弯手指,碰了碰小妹的指腹,脸上微笑着,语气挺笃定:“大姐不会是软包子。”
  她们的奶奶极度重男轻女,在游天出生之前,三姐妹就不招老太太待见。
  爷爷奶奶不和他们住一块儿,但周末和寒暑假几个小孩总得过去那边,爷爷还稍微好一点,但老太太在外稍有不顺心,回来就爱找她们麻烦。
  高金花在的话老太太只是冷眼待她们,但高金花一不在的话三姐妹就倒霉了,打碎个调羹都要被鸡毛掸子抽几下屁股。
  大姐常帮她俩挡,挡了还不让她们告诉高金花,怕高金花去跟老太太吵架。
  那时候她们年纪都太小了,压根没有“重男轻女”这个概念,毕竟没有“参照物”,纯粹觉得老太太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人”。
  直到游天出生,“参照物”有了,世界上最恶毒的人居然能摇身一变,成为最温柔最慈祥的奶奶。
  “小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但我猜你应该不记得了。”
  游虞轻勾嘴角回忆往事,“那年你五六岁,有天和游天在玩,小天自己摔倒磕到了下巴,奶奶拿藤条打了你一顿,你哭得嗷嗷声向我们告状,你知道大姐接下来做了什么吗?”
  游栀睁大眼:“做、做了什么?”
  “她把奶奶家的藤条和鸡毛掸子都弄折了,然后把断了的棍子丢到奶奶床上,说‘再打我妹妹我就揍你孙子’!”
  那个画面给当时的游虞带来的震撼,不亚于第一次在 TVB 看到水冰月变身,她能清楚记得,那天的大姐扎着两条小辫,穿蓝色连衣裙,像月野兔一样“代替月亮惩罚你”。
  可大姐一边气也一边哭。
  她明明是很怕的,却还是站出来了。
  “真的假的……大姐有那么勇?”
  “对啊,而且从那之后,奶奶就没打过我们,最多就是嘴巴上骂骂。”游虞笑了笑,“你是不是都记不住这些事了?”
  “那时候我那么小,哪能记得……等回头我问问金花姐是不是真的。”
  游栀双颊微微发烫,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二姐把手放进光疗灯,“哎不说大姐的事了,你这次去帮忙带团,还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事啊?”
  游虞微怔,眼帘撩起来,往小妹脸上打量了一个来回。
  她把涂好甲油的右手放进灯里照,左手搁到手枕上,清了清喉咙,问:“小妹,我问你个事……”
  游栀没怎么抬头,所以没留意到二姐的注视:“嗯?”
  “你啊,是不是――”
  游虞瞬间噤声。
  事因在眼角余光最边缘的地方,有一样物体……不、有一只生物在白粉墙上缓缓挪动。
  想说的话全咽回去了,她控制不住身体本能的恐惧,颤着声儿说:“妹,别、别回头……”
  游栀不解,抬头:“啊?”
  “别、别别回头,快去,快去叫金花姐。”
  游虞自个儿都不敢看,但她又不能动,因为手塞光疗灯里头了,得倒数 60 秒。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会先变僵硬,脑子成浆糊,也没多想手其实可以先拿出来。
  游栀反应过来了,惊呼:“是、是那东西?!”
  “对……”
  “我放小黑盒了啊!月头刚换了一屋子小黑盒!”
  “别废话了你快点啊!”
  游栀起身的动作都不敢太大,因为那东西现在进化得跟人似的,人一动得快,它们也动得快。
  等出了门,她才拔腿跑向楼梯,冲三楼喊了一声“妈”,冲楼下喊了一声“金花姐”,音量大得能震到隔壁小楼。
  高金花刚洗完澡,正涂着面膜泥,女儿的尖叫让她差点儿从梳妆台前窜起来。
  她脸都没洗就往楼下跑:“怎么啦怎么啦?”
  游栀指着自己房间慌慌张张:“妈!妈!有那东西!”
  能让平时又酷又飒、游戏人间的姑娘吓得这会儿光着脚跳,只有那么一样东西。
  高金花翻了个白眼,因为下巴还糊着泥,说话不大能张开嘴:“都几岁人了,还怕蟑螂!”
  “妈你快点啊!!”还留在房间里的那位女儿惊恐大叫,“它、它它好大啊!红色的!”
  游栀倒抽一口气,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光是听这描述都受不了,鸡皮疙瘩掉一地。
  “真服了你们,也就打虫子的时候才会想起你们老母!”高金花脱下一只拖鞋拿在手中,骂骂咧咧地进了房间,“以后没有我帮你们打虫子,看你们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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