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着头,背脊微驼:“所以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一次来找我?”
林觅盯着脚尖:“想过吧,就像男的都幻想过床上双飞一样,做和想是两回事。”
邬北:“……”
邬北:“林觅,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感受到邬北的神色变化,林觅后知后觉地双颊发烫。
男人的大手握住她的臂肘,她却别开头,拒绝用这副表情面对他。
“这些年,你是舍得一次也不来找我。”
看着看着,男人倦懒的眉眼深凝,口吻嘲弄,“还在B站把我们的旧事当段子讲,一波三折大起大落,直播间一万六千人,你说这里面有多少人听那故事听哭了?”
林觅倏然僵住,难以置信地抬头直视他的眼。
“你怎么……”
“怎么会知道你的秘密?”他没有松手。
感受到男人身上的草木气息袭近,手背上有温热的触感。
邬北吻了吻她的手背,林觅的表情空茫茫,听见他很认真地问她:“林觅,重新讲着我们从前的故事,你也会想哭吗?”
林觅努力弯起唇线,那份苦涩感在上面凝成一抹不可言说的悲伤。每一次提及那段往事,她的心脏都会遭受一场煎熬的凌迟,刀刀见血。
她这次没有嘴硬:“会,当然会难过。”
那个葡萄味的微醺夜晚,男生在便利店给她泡了一碗番茄味的泡面,吃完又带她去赛车兜风。他那开法活像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耳边呼呼刮过的晚风肆意而狂野,好像正在把月亮的光撕碎了吹向远方。
她渴了,他去附近的彩票店买矿泉水,顺带中了张五百万的刮刮乐。
他说她是他的福星。
破产那夜之后,林觅发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种不寻常的人间活法。原野里的风穿透她的灵魂,她开始惦念着春季的灌溉,无休止地阖眼摇曳。那感觉就像自由者跨越万难,她做了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有做自己的胆量。
可当一切恢复原状,回到那片无风无雨的砖瓦之下,她再也没了重蹈覆辙的勇气。
喜欢,短暂,遗憾。
她承认一开始带着目的接近,也不否认结束时的确难过到窒息。
男人说:“我已经吃了两年药,所以你猜,我没吃药前两年怎么睡着的?”
“不会是因为听了的我晚间直播吧?”林觅故作轻松道。
“你第一年没有录播的习惯,一周播两天,我就刚好能睡两整晚。”
“后来你开始发布录播视频,每一条我都下载了,睡前翻来覆去地听。”
“播放量最高那条我没下,怕听了睡不着。”
那条是离谱姐姐在直播间讲的,林觅与邬北之间的BE爱情。
电梯门开,大厅里到处都是人,他们没有告别,无声无息顺着两条不同的人流离开。
林觅边走着调整心情,眼尾瞟见一名普通通勤装的中年女人,带着墨镜和贝雷帽,若不是认出她手上的名表,淹没在人潮里不会被谁注意。
她跟着她往小门出口走去。
中年女人步行了至少五公里,拐过红绿灯口,最后走进一家私营咖啡馆内。
林觅停在尚有十米的位置,屈膝揉了揉酸胀的脚踝。
她毕业后就没有运动的习惯,没想到对方这个年纪体力还能保持这么好。
推门进入咖啡馆,站在柜台后磨豆子的店员,目光从头到尾扫视一遍女人,下巴微抬:“二楼风景好,可以上去坐,扫码点单。”
林觅环视一圈:“刚才进来那位姐姐呢?”
店员:“二楼。”
林觅不再言语,折身走楼梯上去。
秦姝摘去了眼镜帽子,挑了个靠窗的座位,眼神示意林觅入座。
林觅走到她跟前:“好久不见。”
秦姝抵触道:“我早上跟你发那条消息,不是因为有愧或是出于别的原因,我就是……”
林觅扫码点了杯美式:“什么理由都无所谓,就问你现在手上掌握了多少信息?”
秦姝看着她坐下:“赵淮一开始接近你,我在公司泼你水骂你小三,还有就是你刚到西北故意不让司机接你后面这几件事……”
“谁让你干的?”
秦姝拿出一张照片:“这个女的给了我夫妻俩一百多万封口费,还担保我老公停职后直接跳槽到名牌影视集团,让我们为难你。因为违约我还倒贴了剧组两百多万…真他娘的不甘心。”
林觅本以为会看见姚芝芝、裴斯宇,或是任何一个她曾经怀疑过的对象。
可当看到照片中那张朴素的小圆脸后,女人呼吸凝滞。这着实需要在记忆角里仔细翻找一会儿。
微信铃声适时响起。
林觅思绪被打断,皱眉瞧屏幕上出现“裴斯宇”的名儿。她眼神示意秦姝噤声,接起电话。
裴斯宇这通打来出于无奈:“妹妹,裴子舟哭着喊着要去你家睡觉,正好他也放寒假了,看能不能放你那待一天?”
林觅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孩童张牙舞爪哭闹的尖叫声穿透话筒,她把手机拿远了些。同时脑子里电石火花地蹦出些记忆。
“我晚点给你打回去。”
没等男人说出下句,林觅挂断电话,拿起另一只手机点亮半灰的照片。
这个女人,她在民政局见过。
当时裴子舟抱着邬北大腿喊爸爸,女人领完本过来找邬北,并开玩笑称自己是他的新婚妻子。
一面之缘,对方有什么理由害她?
林觅回想起秦姝所做过的种种,其实都不过是一些阴沟里的小诡计,顶多让她丢个面,不会影响到林家一分。
唯一蹊跷的就是郑云彬知道白娉住院的事儿。
至此,她抬眼问秦姝详情。
“这倒和那女的没关系,我儿子也添油加醋编了不少,”秦姝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就是我下晚班和同事到C区散步,正好听见编剧和别人打电话说你家那些事,我记得那人好像是编剧组长……”
林觅心脏微沉:“姚芝芝?”
秦姝点头。
姚芝芝口风严,她不是没有尝试威逼利诱,可对方油盐不进,压根找不到一丝把柄,她也没辙。
林觅扶额:“行我知道了,今天先到这吧。”
秦姝多问一句:“你知道照片上那女的谁了?”
林觅答:“大概,但她不重要。”
秦姝:“可我倒贴了两百多万,你确定这……”
林觅起身掷下一句:“是秦姐你财迷心窍的成分比较大,以后还是想想怎么在这行混吧,不行赶紧另辟蹊径。”
作为晚辈,她讥讽得毫不客气。
林觅转目下楼,没再看后边秦姝的表情。
站在街道边,她给邬北发了条语音消息:“你现在在哪?找你有事。”
男人回以四秒钟语音条:“我在家,你确定要…来?”
他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尾音饱含深意地勾笑,变成淅淅雨点浇在她心里面。
林觅:【正经事。】
不多时,对面发来一个海景花园的地址。
林觅没去过邬北这个家,指腹切到高德地图查看。海景花园位于商滩边的核心金融区块,临江而建,是普通人打工攒钱几辈子都难购置到半套的顶级住宅。
估计提前跟安保打好了招呼,冰莓粉的保时捷在监控口停下,车前的升降杆缓缓抬起,准许通过。
这个时候,邬北给她发来详尽地址。
林觅坐电梯到指定楼层,伸手欲按门铃,户门比她先一步被拉开。
“不是说外卖直接房门口就……”
林觅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只尘封在记忆中的面孔。
她目光清澈,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只笑笑说:“好久不见啊,江子燃。”
反倒是江子燃猛一惊:“小觅学妹?诶,那我的外卖呢……”
他摸着后脑勺,视线在地上来回寻找。
后面出来的邬北长臂捞过女人的腰肢,嗓音撩心入骨地隐匿着笑意,话却是对江子燃说的:“什么小觅学妹,以后叫嫂子就挺好。”
第73章 第七十一次失控
江子燃吓得不轻。他出社会这些年, 和金融界各路牛鬼蛇神都有过联系,什么类型的女人没见过。
可他再度和当年那名把北哥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相见,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林觅是大学里远近闻名的第一眼美女, 尤其是她那双过分透彻的眼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凝视, 又畏惧与这样没有烟火气的女人四目相对。
这些年她与北哥留下了好多人的遗憾,即便大家后来相聚,有分寸地避开两人的故事, 不过是欲盖弥彰地藏住了好多人的意难平。
听说泞大新生入学第一瓜就是“亲觅邬间”,几个热搜和超话翻来覆去地被挖坟, 超话帖依然有粉丝打卡,让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过的人哭笑不得。
林觅坐在沙发上, 朝他莞尔:“几年不见,当年的火龙果学长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裴氏电商的CFO(首席财务官),年纪轻轻事业有成, 我心悦诚服。”
江子燃接受了林觅的恭维话, 目光稍敛,已然没了当年的滑头轻浮样儿。
他为她倒茶水:“我要祝贺你们才是,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还能到一起,一定付出了非比常人的毅力。喏, 我以茶代酒, 敬嫂子, 敬青春。”
林觅和他碰杯:“心意领到。”
她对这个称呼并没有多余的异议, 表情很平静。
寒暄一刻, 进入正题。
江子燃佯装窘态:“我上回没搞清楚原委, 吴俊说他听许听晚讲的,所以我以为北哥准备结婚, 嫂子你别介意哈。”
林觅用拇指摩挲手腕凸起的一小块骨头:“不介意。”
后来的话她没再听,趁江子燃去卫生间,林觅扭头看向邬北:“上次民政局那个人是你谁?”
邬北会错意,托住林觅的手腕:“我跟她没感情纠纷,放心。”
林觅也不跟他装糊涂:“秦姝跟我坦白了,之前她陷害我那几次都是那个人教唆的,我不管她和裴斯宇有没有关系,我要知道她是谁。”
听到这儿,邬北的眼睛散了些倦懒,靠着沙发背偏头去看林觅:“你不如问她老公是谁。”
“这我怎么知道。”
邬北同林觅短暂对视,又倏然收回目光。
她听见他说:“我爸。”
林觅稳定心神:“你再说一遍。”
邬北看她:“她是我继母,邬牧生的新婚妻子。”
林觅瞳孔微缩:“……”
邬北哂笑:“是不是都有资格作为稿件,投给离谱妹妹了?”
林觅:“监狱服刑人员可以结婚吗?”
邬北轻声解释:“可以,只要婚姻登记机关和监狱沟通协调好,双方就能亲自到民政局登记。那天民政局外边停了两辆警车,一辆负责扣我爸,一辆负责督查。”
林觅回想:“我没注意到。”
邬北说:“那天结婚的新人多,他们没太高调,两辆车都停在巷子里。”
林觅抬手捂住双眸,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后面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落手伏在男人肩头,笑得肩膀乱颤不止。
人世间真有意思,一物比一物谬妄。
邬北感受着怀中柔软的动荡,他的声音慵懒温和:“苏倩用了多少钱雇人害你?”
待林觅平息汹涌,靠他怀里喘息:“一百多万,秦姝倒贴了才把你继母供出来。”
“你来就是找我问这事?”语气依然温柔。
林觅实诚:“嗯。”
邬北的唇埋在她颈边:“我以为和我那次一样……”
林觅被他的呼吸痒得轻哼:“哪次?”
“记得我准备离开西北那天吗,我给你发了条消息。”
林觅想起来,当时他发消息说,外套落套房了。
邬北轻笑着说:“我以前总说你没有情趣,因为你思维很直,有些话不和你敞开讲,你就接受不到我的信号。”
林觅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异性抱怨直女,登时敛去一身尖锐,耳垂微红。
她听见冲水声,从男人身上抽离:“我会稍微注意点,前提是我们以后还……”
邬北无声识别出后面的句子,江子燃拽着裤子回来,他目光还停留在林觅的侧脸上。
江子燃坐定,咳了两声:“今儿就是来北哥家里叙叙旧,既然嫂子也在,我就不打扰了。”
邬北才收回目光:“留一会儿,有事情跟你谈。”
落地窗外有雨水击打玻璃的声音,骤急。三人同时回头,暴风雨像一片巨大的瀑布,从海滨横扫到泞京内地,呼呼哗哗夹着狂风啸叫的声音,铺天盖地地卷来。
似乎林觅和邬北相遇以来,每一次的重大变故都伴随汹汹暴雨而来。
江子燃低语:“看这老天爷的架势也不打算放我回去。”
邬北不懂声色地回眸看他一眼,情绪微妙:“从实习期开始算,你在裴斯宇手下干了五年,能混到CFO的位置,想必也掌握了不少公司命脉。”
江子燃的表情一点一点紧绷:“北哥,不管在你心中我是怎么个傻子形象,事关将来仕途,有些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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