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那么快?”
她很少做手工,搞起来笨手笨脚的,好几次差点削到手。这活干的和她伶俐的形象实在不符。
夏桢把刀扔一边,决定去换个工作——钻孔。
羌问见她拿起电钻心一紧,义正辞严地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要是在我这儿受伤了,我没法跟你舅舅交代。”
“呸呸呸!别瞎讲,我只是不擅长削木头,一个孔我还钻不明白吗?瞧不起谁啊。”
她今天非钻不可。
夏桢摁下开关的同时,啪嗒一声,羌问把插线板的电源关了。
“你干什么?”
“我来钻孔,”他把雪糕棍往夏桢面前一推,“你继续削这个。”
“我这速度,两百个得削到明年吧。”
“熟能生巧。”
他着手在雪糕棍上做标记。
夏桢不情不愿的拿起美工刀:“这会儿你倒是对我挺有信心。”
安静的客厅里时不时响起电钻的声音。
羌问干活时很认真,她好几次想和他说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嘶——”夏桢突然把东西丢在桌上。
羌问关掉电源问:“怎么了?”
“被刺扎到了。”
她伸出手,两三毫米的小木刺整根扎进了肉里。
有几根雪糕棍不知道是漏筛的残次品还是放太久开裂了,他上次也被扎了。
“我送你去医院。”
“啊?这么点小伤不用吧。”
“但这个点诊所已经关门了。”
夏桢想了想说:“你这儿有缝衣服的那种针吗?”
“有。”羌问上次被扎就是自己用针挑出来的。
等他拿来绣花针,夏桢迟迟不敢下手:“要不你帮我吧?”
她把针递回来,手微微颤抖,看得出来是真不敢。
羌问犹豫了很久才接下:“我没帮别人挑过,痛的话你跟我说。”
夏桢把手伸过去,木刺扎在左手食指的根部,他看了眼,说:“扎得不深,把表皮挑破就可以了,应该不会很痛。”
“等下!你消过毒了吗?”
“消过了。”
“行,来吧。”她一副赴死的表情。
男生将就她的身高,弯腰轻轻握住她的手。
夏桢很紧张,全然不知自己跟羌问挨在一块儿了。
她不停的碎碎念:“好像是不疼。”
“能挑出来吗?”
“会留疤吗?”
没过一会儿她又说:“还没挑出来吗?”
他深吸一口气:“夏桢。”
“嗯?”
她倏地抬头,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她闻到了淡淡的洗衣凝珠的味道,和第一次盖在她头上的衣服一个味儿。
刹那间,时空仿佛静止了,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少年睫毛翕动,她一次又一次的出现。
羌问掌心越来越热,甚至冒了汗,他避开那道灼热的目光,松手说了声:“好了。”
“谢谢。”夏桢依旧看着他。
羌问显得不自在,他起身背对她倒了杯水,喝完后说:“今天路过烧烤店,听到你好像找到抢素纸的帮手了,恭喜你。”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聊起她感兴趣的话题。
夏桢有些意外:“还是等我真的抢到了再恭喜我吧。”
“会的。”
他说得那么肯定,仿佛他有预知未来的超能力。
夏桢忽然一下坐起来:“我听何老板说你运气一直不错,之前买刮刮乐中了六千,有你在我胜算更大,这事儿真得没商量吗?或者你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是我能做的都可以作为交换的筹码,实在没有钱也行。你要是答应帮我,未来我给你做牛做马,还有之前说过的,你这趟旅程的钱我全包,这话也算数。”
羌问佯装思考了一下才说:“我不缺钱。”
夏桢咕哝:“看出来了。”
要不试试迂回战术?
“冒昧问一下,你同伴对熹花节有兴趣吗?”
“他也没有。”
“你跟她提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
“熹花节很火的,去过的都说好玩儿,最重要的是很出片,说不定你朋友其实很想去,但你没提她又不好意思说。”
谁知道他那位朋友是不是舔狗。
“他如果想去不会不好意思说。”
羌问实在无法想象江家贺不好意思的样子。
“好吧。”
她双手合十,闭眼十分虔诚地说:“保佑保佑,弟弟们一定要帮我抢到素纸。”
羌问在她正对面,怕挡到她的神,默默地挪到了旁边。
等她祈祷完,他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地上还映着点点余晖。
夏桢:“天都没黑呢,我再帮你做一些。”
羌问把剩余的雪糕棍整理了一遍,次品全扔了。
中途夏桢跑去院子里活动了一会儿,空档时间羌问正好接了个电话。
江家贺:“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在忙。”
“我上午给你发的消息你也没回,你一个休学的人有什么可忙的?”
也就姓江的敢在他面前张口闭口提休学。
“什么事?”羌问开了扬声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忙活。
“我在网上找了几篇旅游攻略,写的挺详细的,你看看。”
“我晚点看。”
“你在干嘛?”
江家贺话音刚落,听筒里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这里的蚊子也太毒了,两分钟给我腿上咬了三个包。”
江家贺:“握草,你家有女的?”
羌问迅速挂断,当作无事发生进卧室拿了瓶止痒花露水给夏桢。
她边喷边说:“前几天晚上在外面溜达也没感觉有那么多蚊子啊。”
“可能是这院子里花草多。”
“有可能。”
她喷完花露水继续赶工。
“我才休息了几分钟就没手感了。”她把削毁的三支棍给羌问看。
他瞟了一眼:“没事,刚开始不熟练很正常。”
夏桢不信邪,又削了一支,又毁了。
她彻底放弃,往地上一躺:“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做监工行不行?”
“随你。”羌问放下电钻,接替她干起了削木棍的活。
夏桢在荒·境里度过了好几个夏天,这里的每一块砖她都熟悉,熟悉到她忘了自己是客人,和以前一样扯个抱枕垫在脑后翘起腿发呆。
羌问余光扫过她放空的样子,整个人很放松,不知道她这次在想什么。
是在想明天的日落会不会比今天的更美,还是在想水粼村能不能看到萤火虫,又或是屋外的月亮能不能跑进来帮她削木棍。
羌问未曾察觉,他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夏桢的世界。
殊不知,夏桢本人想的并不是这些。
良久,她出声:“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的声音像涓涓细流从她心上淌过:“不用想,早晚都有这一天。”
“也是,”她认同。
屋外夜虫鸣起,星朗月明。
如果早晚都有这一天,那烦请定格在如今天这般美好的日子吧。
“累了的话就回去休息吧。”羌问说。
不躺还好,躺了一会儿白日里积累的疲惫全爬出来了,她今天确实不想再看到雪糕棍了。
“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帮你。”
夏桢走前顺手把桌上的垃圾清理了,到门口时羌问突然叫住她。
“我要澄清一件事。”
“?”
“我从来不买刮刮乐,是何老板逼我帮他买的,中的六千也是他的。”
“……我以为你要送我回去。”
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一脸认真地说:“这儿到你家只有六百米。”
“六千米的话就能送了吗?”
“六千米,我把车借给你。”
“……”
他能交到女朋友,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夏桢走出院子几十米后无意识地回头,本来就想看一眼,没想到羌问居然就在她身后。
她猛退一步:“吓我一跳,你不是不送我吗?怎么出来了。”
“我买东西。”他从夏桢身旁经过。
岔路口左边通向便利店,右边通向夏·野。
她指了指左边:“可是,便利店在那边。”
男生步子一顿:“那边路灯坏了,我从你家门口绕过去。”
明明只坏了一个路灯,其他还亮着。夏桢没戳穿他,跟上一起走了。
-
羌问回去以后看见手机有二十四个未接来电,他打回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抢先开口:“咱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连我都瞒。”
“我瞒你什么了?”
“还装?”
“她是我房东的外甥女。”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江家贺“哎呀”地叹了一声:“我认识的羌问可不管是谁的外甥女,只要不是喜欢的人连门都进不去。”
羌问没反驳他,只问了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身为兄弟兼队友希望你这个榆木脑袋早点开窍,多写几首情歌出来,现在微博私信全是问新歌的。”
“知道了。”
他也很想出新歌,可是他的态度是宁缺毋滥。
《面具少女》这首歌的词羌问写了一半,剩下那半他怎么写都不满意。
每晚临睡前羌问都会再看一遍歌词,今日再翻开,莫名觉得夏桢身上有面具少女的影子,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一点也不像。
面具少女比夏桢更神秘,夏桢比面具少女执拗得多。
第16章
次日一早, 小胖提着两个椰子来敲门:“哥哥,我来了。”
羌问还没完全清醒,抬手抹了把脸。
“哥哥, 你没睡醒吗?”
他嗓子有点哑:“醒了,进来吧。”
羌问把空调打开, 说:“我去洗个脸, 你自己先呆一会儿, 茶几上的电钻和小刀不能碰。”
“好的。”
小胖捧着脸,盯着桌上的竹蜻蜓, 心里美滋滋的, 游园会那天他一定是最受欢迎的。
可惜有人出现搅了他的美梦。
“小胖子,来得这么早,”夏桢推开门只看到他一人, “羌问哥哥呢?”
小胖指了指浴室:“在里面洗脸。”
她换好鞋进去, 瞧见地上的竹蜻蜓, 粗略算了下大概六十只。
她昨晚走的时候数了下一共三十二只, 他后来一个人熬夜又做了几十只, 还真是孩子们心中的好哥哥,如此尽心尽力。
“你打算卖多少钱一个?”她问小胖。
小胖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
夏桢提醒他:“这可是我们纯手工制作的, 虽然跑量, 但你可别贱卖哦。”
小胖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不懂贱卖是什么意思。
“就是别卖得太便宜的意思。”
“哦。”
过了会儿女生又问:“你们游园会上卖得最多的人有奖励吗?”
夏桢小学的时候参加过类似的活动, 不过他们那个是跳蚤市场, 卖自己看过的书或是一些旧玩具,赚钱最多的人会有奖品。
当年她隔壁摊位的女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好几沓贴纸, 五毛一大张,场面火热, 供不应求。最后夏桢啥也没卖出去,净帮着那个女生数钱了。
小胖听后疯狂点头:“有有有!卖得最多的人可以得到两张游乐园的门票。”
他就是为了门票才求羌问哥哥帮忙的。
“我们俩都帮了你,你要是拿到门票,是请我去还是请羌问哥哥去?”
这小子毫不犹豫:“当然是羌问哥哥,他是帮我,你是赎罪。”
“……”
这次算她倒霉栽在一个小屁孩手里。
浴室里水声簌簌,羌问还没洗好,夏桢打算换个话题和小屁孩再唠几句。
刚要开口,倏然瞥见他身后藏了两个椰子,她过去捞起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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