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仍不肯放过他,戒尺挑了侍卫外袍一角,向上掀,“自己卷起来扶好,别挡着。”
“呃…”小少年瞳孔都放大了一瞬。这个要求委实太过苛刻,阿蛮脸皮羞得受不住,整个人慢慢红烫起来。呼吸明显急促,他几乎快哭了,“小姐,阿蛮肩膀不碍事!您还是打手吧!”
沈稚轻笑一声,“肩膀伤成那样,还说不碍事……打手于你来说,有何用处?”
“怎么,还是说你已后悔了,不想再领受我的管教?”
阿蛮一颤。随着一声小小的呜咽,将脸蛋紧紧埋在案牍上。与此同时,一双手却向后伸出来,接过了袍角,按沈稚所说的向上卷折去,慢慢露出侍
卫统一的皂青色裤子。
那双手不仅发抖,连露出的手腕肌肤都因主人巨大的羞耻而红了。
沈稚一挑眉,没想到这招竟如此好用。
阿蛮年纪小,身量尚未完全长开。饶是如此,修长的双腿并拢后也比翘头案两端的飞角略高,上身弯折胸膛贴紧案牍。这样一来,身体最高处就成了将要受到戒尺责打的臀部。
侍卫裤子为了方便动作,面料柔软而宽松,柔顺垂下时便勾勒出圆润挺翘的形状。
看来阿蛮最近吃得不错,养出了一点软肉。
沈稚眸光中带了一点儿笑意。下手却并不多留情,戒尺高高扬起,携着风重重落下。
“啪”地一声脆响,小少年闷哼一声。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羞的。
沈稚声音清冷得很,“还敢阳奉阴违么?”
又是狠狠一下戒尺。
“呜…”阿蛮拎着袍角的手一直在抖,从脖子到头脸,都露出酒醉一般的大片深红色。站在沈稚的角度,还能看见一双红透了的耳尖。
小少年在巨大的羞耻和情感冲击下,头脑中都隐隐听见嗡鸣声,很用心才堪堪分辨出小姐究竟说了什么。
“不敢了…”青涩的少年音中已带了哭腔,声音小若蚊蝇。
很快湮没在疾声厉色的戒尺责打中。
“小姐,小姐!”阿蛮急切的逼迫自己开口,唯恐是刚才声音太小没被听见使她误会,“阿蛮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再不敢欺瞒小姐了!”
沈稚点点头,又抽了一尺,“以后听不听话?”
“呜…听!阿蛮听话!”
又一尺,“认不认罚?”
“认、认罚。”
见他羞得受不住,沈稚也隐隐心软了,又拍了一尺随口问道,“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此时说了,一并揍你。别让我日后自己发现。”
不料小少年却是瞬间收了声,打软了的身体也重新绷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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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箭矢
沈稚峨眉微蹙,难道还真有什么事瞒着她?
她深谙宽严相济之道,也怕只一味责打吓唬,让阿蛮心中太过难受。戒尺便停了,阿蛮两只手仍死死抓住袍角,将布料拧皱成一团。她轻轻握住,让他慢慢松了手。
甚至绕到他面前,亲手给阿蛮递了一杯茶,“嗓子都哑了,喝吧。”
小护卫将烧红的脸蛋从条案上抬起,水光茫然地望一眼沈稚,有些不知所措,“谢小姐…”
双手接过来,三两口喝净。
沈稚点点头,摸了摸他汗湿的柔软头发。动作轻柔,像是安抚什么受伤的小兽。
阿蛮脊背都酥软下来,果然扛不住她轻声安慰,红着脸自己招供道,“小姐之前让阿蛮别练那本手札上的武功,阿蛮没听话……之后又偷偷练过了。”
沈稚不由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件事。那日给小护卫看当年大伯指教沈瑞的功法手记,不料阿蛮却说后面有些细微处不对劲。沈稚以为阿蛮年纪小、看不懂,怕他练岔了反伤身,便收回了书册。熟料这小护卫聪明天成,看过一遍竟给记住了。
温声道,“那后来如何?功法、心法都练了吗,有没有什么不妥当,或难受的?”
阿蛮摇了摇头。圆圆的脑瓜低垂,“是,阿蛮都练了,没有不舒服的。零星不顺畅的地方,阿蛮自己都调整过来……”说完,小心翼翼向上瞥,一边偷看她的表情一边试探般的轻声补充,“还有弓法和枪术,也都没什么不妥当……”
沈稚前面还在点头,此时忽然一滞,愕然去望阿蛮——小护卫显然也清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此时身体绷得箭矢一般,脖子都快僵了。
沈稚深深吸气,咬牙道,“长枪便罢了,你从哪儿弄来的弓箭?”
阿蛮低声招供,“…库房。”
沈稚拎起戒尺照着他屁股狠狠揍了下去。扎实实的红木戒尺接二连三抽在少年圆翘的臀上,声音响亮又清脆,荡在静谧的书房里。羞得阿蛮恨不得缩成一团。
沈稚连揍了七八下才解气,怒叱道,“反了你,还学会偷东西了?”
“呜…”阿蛮极轻的闷哼半声,将红脸蛋深深埋进胳膊里,鼻音仍浓浓的,“小姐之前将小库房钥匙予我,说喜欢什么兵器任阿蛮自取……”
沈稚气极反笑,“库房里有弓箭吗?”
“呃…”阿蛮轻轻抽着气,小声解释,“有弓的,可惜没有箭啊。”
不待沈稚发怒接着揍他,急忙接口道,“一开始我也没敢拿几支…就是悄悄玩一玩。后来听北海说了,这弓箭都城里管制得不厉害,凡有私兵的世家都用弓箭。只不过箭尾有家族徽记,轻易不许流到外面去。所以府里箭矢才管得这般严。”
“阿蛮想着既如此,我不拿到外面去用,就不妨事。这才从库房又借了几支……”
沈稚挑眉,“借、了、几、支?”
阿蛮一闭眼,“几十支…”
沈稚额角突突直跳,忽然想明白今日沈瑞何故忽然造访,又问她要了仆婢们进出的单子。原是查案子来了!
侯府里箭矢数目管得极严,平白丢了这许多,管事必定上报。爹律下甚严,这事八成是被沈瑞半路截下了,所以亲自来查。
沈稚面容冷肃。硬下心肠,拎起戒尺结结实实痛揍下去。那寸许宽的红木携着疾风重重落下,抽在小少年翘起的屁股上,半点没留情面。一连打了二十多下,震得手心微微发麻才停下。
“不问自取,是为偷。偷是汀荷院大忌,半次不容。你谨记。”
阿蛮早就出了汗,脚尖踮得发颤,热烫胀痛顺着受责的臀部一直延伸到大腿。他也是肉体凡胎,并非全然不怕痛的。无非是疼得次数多了能忍而已。小姐揍他,他自然不会用功夫护体,不仅如此,还自觉地放松了臀部肌肉,连绷紧抵抗都不敢。
只是挨得戒尺多了,屁股不听话,吃了痛便本能地绷紧来抵御伤害。阿蛮得自己控制着放松,让臀部软下来等下一尺的到来。
小少年羞到极致,眼眶都憋红了,声音中已带了两分哭腔,“是,阿蛮记住了。”
那点乖觉的小心思被沈稚看在眼里,不由心软了几分。罢了,既然养了还能怎么办?给他兜底呗。不然以沈瑞查痕辨迹的本事,没准还真能把这无法无天的小贼给揪出来。
“以后要练弓箭和我说。拿我的对牌去库房领。”
不料小少年却摇了摇汗湿的脑袋瓜,闷声说,“我已问过了,府中箭矢消耗每一次都要登记,阿蛮不想给小姐添麻烦。”
沈稚简直要气笑,“晚了!麻烦已经惹下。你以为丢了几十支箭能没人发现么?兄长就是为了此事来的。”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他别查了。”
阿蛮情急之下跳了起来,慌忙忙拦住要出书房的沈稚,“别,小姐别拦!得让他查呀。”
见沈稚不解,阿蛮低头半天不吭声,左手无意识地摆弄着腰间墨玉牌子,半晌嗫嚅道,“丢了箭的不止咱们府上。萧,齐、钱、魏,四家都有。若别家都查,就我们没查,反而奇怪。”
沈稚先是一怔,转瞬便想明白了。这四家府上或大或
小、或近或远,都有铺子后门开在清水巷子里。那夜,宇文丞相府的人清巷细搜,显然几家都惊动了,偏那几个道士死光了,无人知道来历。第二日地上只剩下刀兵痕迹、烧毁的几间房屋,掺杂着一些箭矢残片留下……
此事动静不小,纵然丞相府不暗中查访,京畿卫也得以失火案详查。
到时候物证堆里出现了带着各个名门世家徽记的箭矢、残杆,京畿卫上门一问,各家又都或多或少丢了箭……那可就热闹了。
偏偏这几家随便拎出一个,京畿卫都得罪不起。到时候自然只能是糊涂账了事。
不止如此,丢了箭原不算什么大事,可既然端上了台面,妨害到都城治安,京畿卫就得帮忙查这案子……清水巷子摇身一变成了两案并发地,这几家各自避嫌,反而不好再靠近了。
如此将水搅浑,隐于其中的定国侯府反而周全得很。毕竟谁也想不到,一向家风严谨、古板持正的定国候府,会卷进这些糟烂事里去。
这是阿蛮自己想出来的,替他的小姐解决麻烦的法子。孤身一人,潜入陌生的府邸,小心翼翼盗了箭矢出来,赶在天亮之前送回清水巷子,交给北海布置下一步。
沈稚微微闭眼,甚至能想象出他是怎么和北海是“通力合作”的……
怪不得一向严谨守规的北海,会为了他答允延后几日再行禀报。那不是三言两语能劝动的,必是他屡次亲身犯险、不顾伤痛疲惫不畏风险艰难,拿回这些刚巧可以破掉明日危局的关键证据,才让北海信服他的能力、敬重他的忠心,才肯“包庇”了他这一次。
沈稚眸光微凝,心中也颇为动容。这小护卫虽胆大包天、擅作主张、隐瞒主人,着实惹人气恨!可那一颗赤诚的忠心确也如他所说,始终是向着她的。
沈稚心中已软了几分,再看小阿蛮愁眉哭脸望着那翘头案——他刚刚情急之下起身,此时正犹豫要不要再伏趴下去呢。
她轻笑,“犯什么蠢?还不快过来。”
沈稚铺开纸张,悬腕提笔,“把你如何去库房‘借’箭的,从实招来。”见他仍有些畏缩顾虑,语气不由得放柔,“不是要把你交出去。仔细想一想,府中库房的守卫还有什么疏漏,事无巨细都告诉我。我写给哥哥,告诉他别查你了。”
阿蛮骤然逃过一通揍,立即美滋滋凑过来,“何敢劳烦小姐执笔!阿蛮自己写便是。那疏漏处可多了去了……”提起那位看不顺眼的沈瑞,阿蛮极干脆地嗤笑一声,“由他去查呗,能查到我头上,我阿蛮两个中原字倒过来念!”
沈稚顿时额角一跳,后悔没把这个记吃不记打的混小子按回去,原样再揍一顿。
小护卫弯着腰,一笔狗爬字写得歪歪斜斜,自己丝毫不以为耻,满心沉浸在小姐包庇他的喜悦中。龇着亮灿灿的小虎牙问,“小姐小姐,那之前剩下的许多弓箭,还准阿蛮再用吗?”
“准。”
“太好了!老在我屋中地洞里藏着,那也不是事。有了小姐允准便好,我以后再不拿咱们自己府上的箭矢了。”
沈稚气得顾不上举止是否文雅,抬手照着那圆圆的后脑勺拍了一下。“不许再偷东西!”
小护卫登时老实,琥珀眼眸仍带着点儿之前羞出来的水光,可怜兮兮道,“小姐宽心,阿蛮保证不敢了…”这次被教训得太狠,他又不是个傻的,岂能一过二犯。
下次嘛,自有下次的办法。
沈稚揉揉额角,“明日起,你练功想用什么,只管和我说。”凶夷人好像都很喜欢弓箭,恍惚间忽然忆起那位谦卑恭顺的侍卫,他也只有在弯弓时,才会流露出凌厉杀意……
“我都给你。”
“真的?”阿蛮眼睛放光。
“嗯。”沈稚应了他,顺手在柔软的卷翘头毛上揉了一把。
小护卫尾巴翘得老高,“阿蛮一定勤勉习练,必不堕小姐的威名。”
沈稚从往昔的恍惚中倏然回神,眼眸望着身边陪伴着她的凶夷少年,轻笑道,“好。”
阿蛮登时雀跃。俯身歪歪歪扭扭接着写那纸中原字。
“另外,明日你去寻红袖姑姑,领一把长些的戒尺。以后你的规矩,由我亲自教。”
阿蛮瞬间傻眼,灿烂的笑容定住。
啪——
一滴大大的墨汁落在纸上。
*
寒来暑往,不知不觉,两年光阴转瞬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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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宫宴
崇和八年春,南朝皇帝大赦天下,迎恒国公之妹恒霜晚入主中宫为后,母仪天下。同年七月,定国候之女沈稚因献治水九策有功,封长平郡主,食邑千户。
崇和九年,燕云十三州陡生叛乱,叛军半月间攻破各州府、县衙共九处,坊间檄文、告示遍布漫天,一时声势无双。
朝廷急调北境守军三万平叛。
定国候因年高,请长子沈瑞为主帅领兵。三月止乱,斩敌首七千。雷霆手段震惊朝野。
一时定国侯府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无人不避其锋芒。
坊间传闻,长平郡主曾当街纵奴行凶,殴长乐公之子魏守礼致残,京畿卫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嚣张跋扈,令人侧目。
*
暮春,雨后池塘清幽,莺鸟婉转。
长平郡主沈稚对着妆奁无奈轻叹,“柠香,我那支荷花白玉簪收去哪里了?”
侍立的婢女身着鹅黄襦裙,圆脸杏眼,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此时正低头忍笑,“小姐,夫人有命,‘将稚儿那些纯素的首饰都收了,将及笄的姑娘了,又不是山上修行的女道!打扮得鲜亮活泼些,瞧着也好看不是’。小姐近日容光甚好,依奴婢看,不妨试试这对儿琉璃玉的九鸟逐月双钗?缀上点翠的如意豆,一定愈发衬得人比花娇、姝色无双呢…”
沈稚上弯的唇角微顿,眸光瞧向妆奁最底下的琉璃玉钗,玲珑剔透、宝光流转,点翠的工艺精湛极了,樱桃大小的吉鸟纤毫毕现,尾羽栩栩如生,似乎展翅欲飞……
只是,足足九只啊!
还是双钗。
沈稚无语半晌,“换支梅花簪吧。”
梅蕊中嵌了淡粉的小珍珠,应当不算纯素吧?
柠香福身小声劝,“小姐,今日是和夫人一起进宫参加赏花宴的呀。”
沈稚一噎,叹息道,“那就……戴吧。”
柠香笑逐颜开,“哎。”
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偏偏不爱打扮。今日她必一展身手,不使宝珠蒙尘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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