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中国年,五谷丰登笑开颜,恭喜恭喜中国年,歌声万里连成片。”
《欢乐中国年》的歌声响遍了超市每一个角落。
祁星牧推着车,在汹涌的人潮里被挤得不知所措。
远处冷鲜区新到了活鱼,促销人员高声吆喝:“活鱼打折啦打折啦,五斤九折,十斤八折——”
“鸡蛋特惠,买十斤送十斤——”
“最新鲜的肋排,三十五一斤了啊——”
“旺旺新年大礼包,来走过路过看一看啊,买就送不锈钢盆——”
那一刻,战斗的号角吹响,大爷大妈们摩肩接踵,朝着各处冲锋。
祁星牧扶住车,拉着颂颂的手腕扯回身前,让她站在自己和推车之间,为她挡住人流。
颂颂这才没有被人群冲散:“……你是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他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
从小到大,他逛超市的次数屈指可数,一般都是专人配菜上门。
就算去超市,也是高档的会员制超市,东西昂贵,不会有这么多的人。
“不过挺有趣的。”他轻声说,“很有烟火气。”
颂颂笑着说:“这边过年就是这样,平时年轻人去外面打工,年前全都回来了,年味浓,买年货的人也多。明天年三十人就少了,但那时候东西也就不新鲜了。”
祁星牧问:“你想吃什么?”
颂颂仔细做了一番规划:“我们先去买肉吧,晚了就抢不到了。”
“可以。”他朝四周张望。
络绎不绝的人从门口进来,结账的地方排起长龙。
超市的人流量达到了巅峰,人挨着人,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正在做促销的生鲜区更是可怕,进去一趟出来,胖子都会被挤掉几斤肉。
祁星牧推着车穿过人群,朝生鲜区进发:“要什么东西你说,我进去打称。”
颂颂:“我跟你一起去。”
祁星牧:“我一个人很快,两个人去挤反而浪费时间。”
颂颂担忧:“这么多人,你真的行吗?”
祁星牧:“我可是强壮的……”
“知道你是强壮的男人!”
颂颂担忧的不是他,“我是说里边全是大爷大妈,老人家骨质疏松,你不要把人家挤坏了!”
“你别管,挤坏了我会赔钱。”祁星牧高傲道,“说你要什么就行了。”
颂颂又打开备忘录:“妈妈喜欢吃鲤鱼,爸爸喜欢吃甲鱼,三姨喜欢吃里脊,三姨父喜欢吃猪心,杨珩喜欢吃鸡翅,你喜欢吃牛排骨和龙虾,那就一样来一点吧。”
祁星牧问:“你呢?你喜欢吃什么?”
颂颂说:“我都可以啊。”
“不许都可以。”他瞥她,“必须说一样。”
颂颂想了想:“那就五花肉好了。”
祁星牧拍了拍她的头,把她和车子放在生鲜区外面,转身进去了。
他动作轻轻,明明没有任何暧昧的动作,却充满浪漫又旖旎的意味。
颂颂望着他的背影出神,末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祁星牧个子高,比大妈们看得更远,动作灵活,比大妈们跑得更快。
不多时,他就拿着一块漂亮的五花肉回来了。
然后是颂颂家人们爱吃的各类生鲜。
很快,敏锐的大妈们就发现不对劲。
在场有一个强劲的敌人,他穿梭在各类鲜肉之间,总是能用闪电般的速度抢走最好的那一块,抢完这块又去抢下一块。
于是大妈激情开麦:“那个年轻人,你给我们留点啊,怎么一点也不尊老?”
祁星牧:“你爱幼吗?你要是爱幼,就把手里的那块里脊肉让给我。”
大妈气得翻白眼:“呸!那么高的个子,你算什么幼?”
“那你也不老啊。”祁星牧面不改色地说,“看起来明明只有三十出头呢。”
他好会说话哦!
大妈一下就气消了,笑成了眯眯眼,捶他手臂:“哎呀,这小伙子乱讲话的!”
祁星牧趁机把冷柜里最好的一块里脊肉拣走了。
战斗结束。
颂颂望着推车里的生鲜,震惊道:“……明明是第一次,你却好像完全融入了这里!”
“还行吧。”祁星牧拍了拍手,挤了半天没有一点气喘,他推车离开生鲜区:“接下来买什么?”
颂颂:“饮料和糖果。”
零食区琳琅满目,颂颂像个小孩一样,拿了许多吃的,车子几乎要装不下了。
颂颂问:“要不要吃果冻?”
超市里人声喧嚷,《欢乐中国年》的歌声更是覆盖了几乎一切的声音。
祁星牧没听清:“什么?”
颂颂低头看保质期:“你吃果冻吗?”
祁星牧依然被歌声吵得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他低头,凑近她:“再说一遍。”
颂颂回头:“我说你要不要……”
脸颊贴得极近,颂颂软红的唇擦过他侧脸的口罩,温热的呼吸轻柔地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那一刻,谁都没有动。
颂颂眨了眨眼:“你、你靠我好近……”
几乎是一瞬间,祁星牧裸.露的脸颊部分就红了个彻底,他直起腰:“因为离得远听不清你讲话。”
“可是我能听清你讲话啊。”颂颂慢吞吞地问,“你是故意的吧?”
“才不是!”他急了,“你能听见我说话是因为我声音大,而且我个子高。”
颂颂问:“跟个子高有什么关系?”
祁星牧一本正经地解释:“个子高,离喇叭近,耳朵里听到的歌声会更响,所以就听不清你的声音了。”
颂颂恍然大悟,拖长了音调:“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问:“那你要吃果冻吗?”
祁星牧反问:“你吃吗?”
“我不吃。”颂颂把果冻放回去,抿着唇笑,“我已经吃到啦!”
从超市结账出去,杨珩的车停在路边。
他刚去批发市场买了活鸡和蔬果,顺道来接他们回家。
他帮祁星牧把年货一一塞进后备箱,随口问了句:“超市里人一定很多吧?”
颂颂问:“你怎么知道?”
杨珩说:“你看哥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就能想象到里面有多恐怖,还好我没进去。”
本来祁星牧平复好了,因为他的话,又回头看了眼颂颂。
颂颂没有看他,坐在后座,垂着眼偷笑。
县城不许燃放烟花爆竹。
三姨父的农家乐开在村里,不在管辖范围之内。
加上那地方宽敞,颂颂的奶奶也住村里,每年除夕两家人都会来这里过年。
年三十,从早起就很忙碌。
打从有记忆起,祁星牧就没有认真地过过年。
父母感情不和,家里的气氛总是压抑的。
后来父母离婚,他的年是和父亲过的。
父亲是内敛的人,除夕夜只会沉默地做几个菜,给他倒一杯可乐,再说上一句新年快乐。
等祁星牧成年,可乐就换成了酒。
再后来父亲去世,他就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人订一桌酒店的年夜饭,一个人看春晚,一个人听城市里偶尔炸起、不知是谁在偷放的烟花。
往常的夜里都能熬到很晚才睡,除夕夜却连春晚都看不完就涌上困意,迷糊着盖一床薄被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并不知道,平凡而有烟火气的新年该怎样度过。
直到早上被一阵声音吵醒,他才对“除夕”这日子有了确切的体会。
颂颂在农家乐的院子里捉鸡。
天上飘小雪,女孩穿着鹅黄色的睡衣,手里握着一把青菜,一边弯腰慢慢靠近,企图诱惑母鸡,一边嘴里咕咕地唤它:“过来,快过来,咯咯哒——”
可惜鸡不听她的,扬起翅膀扇了她一脸的尘土。
颂颂气得跺脚:“杨珩,你自己放走的鸡能不能自己捉回去?!”
杨珩懒散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姐,我正杀着鱼呢,你加加油吧,只是一只鸡而已,又不是凤凰,能飞上天啊?”
祁星牧下楼,颂颂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星:“快,拦住它——”
母鸡腾空飞起,祁星牧侧身避开,同时伸出两手于半空中摁住了鸡翅膀,瞬间就把它制伏了。
颂颂佩服得五体投地:“哇,会捉鸡就是男人最好的加分项!”
祁星牧:“……你的加分项能不能不要这么随意?”
颂颂递了把剪刀过来:“把它杀了吧。”
祁星牧静止了几秒,不确定地问她:“我杀吗?”
“啊,是的。”颂颂热情地给他介绍,“这是土鸡,超级营养,爸爸费好劲才买到的,但我不敢杀,杨珩刚才试图杀它,被它跑了,真是不中用的男人。”
祁星牧问:“大人们呢?”
颂颂说:“去打麻将了,不到天黑不会回来,活鸡要提前杀好拔毛泡水,我看来看去,能做这事的人只有你了。”
见他犹豫,她又说:“会杀鸡就是男人最好的加分项!”
“闭嘴啊!”祁星牧说,“你不要PUA我!”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老老实实接过了剪刀,抵在鸡的喉咙上:“让开,当心溅你一身血。”
颂颂听话地躲开,给他出主意:“你闭上眼睛,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祁星牧闭上眼睛,手里的剪刀咔嚓作响。
然后他睁开眼睛,发现一顿操作,只剪掉了几层鸡毛。
颂颂:“殿下,你昨天跟大妈抢肉的时候不是很勇猛吗!”
“大妈是大妈。”祁星牧有些尴尬。
他看着鸡,鸡看着他,眼珠黑溜溜的。
“我说——”他试着建议,“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没死成,就别杀它了。”
第53章
颂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鸡:“当然可以,如果你实在害怕的话……”
祁星牧:“……谁害怕了!”
他为了证明自己,拎着鸡到后院去了。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总之鸡在惨叫,他也在叫。
颂颂从没听他发出过那种惊恐的叫声。
她有些担心想去看看,然后就看见一只脖子喷血的鸡慌乱地从后院飞出来。
那只土鸡垂死挣扎,满地乱跑,很快就失血倒下。
地上洒满鸡血,祁星牧满手鸡毛走到前院。
他佯装镇定,摘下腕上溅了鸡血的机械表,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杨珩赞美道:“哥你真做到了?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土鸡杀手!”
祁星牧一点不觉得这个称号是夸奖:“……下次把杀手让给你当。”
颂颂望着满地鸡血,有感而发:“这情景让我想起去年冬天……”
杨珩:“冬天怎么了?”
颂颂:“去年冬天,这个院子也曾这样惨烈过。”
祁星牧:“……闭嘴。”
杨珩:“嗯?去年并没有杀鸡啊。”
颂颂开始讲故事:“那晚月黑风高,我一个人开车从家过来,路上啪嗒一声……”
杨珩很配合:“啪嗒一声,然后呢?”
颂颂:“然后我撞到了一个人!半夜有人来抓他,他负伤在院子里乱蹦,血洒了一地,就如此鸡……”
那晚的蠢事祁星牧实在不愿回忆,不等她说完,直接把她夹在胳膊下面进屋了。
颂颂一米六五,他一米八五,二十厘米的身高差平日看起来不算什么,但祁星牧臂力实在太强了,她像个无力挣扎的小鸡仔,四肢离地,不停挥舞手臂:“放我下来啊——”
祁星牧把她放进屋里,转身离开。
十分钟后,颂颂换上过年的新衣服,出来站在院子里刷牙。
祁星牧正在拿水管冲洗地上的鸡血,颂颂凑到他身边,没话找话:“你冲地的动作好熟练哦,一点都不像养尊处优的王子殿下。”
他淡淡地问道:“这算男人的加分项吗?”
“想算吗?求我。”颂颂吐掉一口果味的泡沫,狡黠地笑,“试卷是我批改的,我想加就加。”
祁星牧把水管稍稍挪了个角度,溅得她黑色小皮鞋上全是水,颂颂嗷一声跑开了。
大人都出去打麻将了。
打扫房子、贴对联窗花、准备年夜饭这些事就只能他们几个做了。
祁星牧:“三个人做起来也快。”
杨珩:“是两个半,我姐只能算半个人。”
颂颂尘螨过敏,不能打扫房子,也不会做饭,就去贴窗花。
不过她个子不够高,家里又没梯子,只能先把低处的贴了,然后跑来坐在厨房的门槛上,一边剥橘子吃,一边看细雪自天空洋洋洒洒飘下来。
村里不知谁家的小狗来讨食,她后仰着,从背后的案台上拿了块生排骨丢给它。
狗在吃排骨,颂颂在吃橘子。
吃剩的橘皮丢到脚边,小狗去嗅,淘气地叼着橘皮啃起来。
颂颂摸摸它的头,用脚把它轻踹到一边,捡起橘皮丢进门边装垃圾的塑料桶里。
祁星牧拿着扫把回来时,就在温柔的细雪里看见这样的一幕。
“房间打扫好了?”颂颂问。
“嗯。”
“我还以为你会打电话叫家政公司来做。”
“这种能表现的机会,就不必假手他人了吧。”
颂颂揶揄他:“可我家人都不在,你表现了也没人看见。”
他漫不经心道:“你看见就够了,会打扫卫生就是男人最好的加分项。”
这话说完,他觉得自己已经被PUA得透透的了。
颂颂笑着分了他几瓣橘子。
他放进嘴里嚼,突然想到了什么,口齿含糊地问:“你刚才是不是摸过狗?”
颂颂完全忘记这码事了,脸色凝滞,继而忍不住笑了。
这事越想越好笑,她眼泪笑出来了,身体也笑软了,倚不住门朝后倒去。
祁星牧侧过身,手掌垫在她的脑后,才没有让她从门槛上掉下去的时候磕到头。
他把橘子咽了下去。
颂颂坐直,抹掉眼角的泪,指着主屋:“门顶的‘福’字我没贴,我们这边的风俗,新年家里最高的‘福’由谁来贴,那人就会幸运一整年,你个子高,那个位置是特意留给你的。”
祁星牧走到门下面,拿起桌上的“福”字,回头看颂颂:“过来。”
颂颂小跑着过来:“找不到胶水吗?”
祁星牧把“福”字塞到她手里,从背后把她抱起来:“你贴。”
颂颂有点怕高,一手抓着“福”字,一手抓着门框:“啊啊啊千万别松手,我会掉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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