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新正一拍桌子,宋灵兰在任新正对面像犯错误的小学生一样吓得一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回。任新正:“你养的好儿子!”宋灵兰这次没回嘴。她太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回嘴,什么时候不能。这次老公是真生气了,而且儿子是真犯错了,老娘在代为受过。任新正叹口气:“谁说女娃不如男!我看我以后这个位置,大概是要交给头头的。”宋灵兰依旧不作声。任新正指着宋灵兰说:“你儿子,论胆识,论才华,样样不如这个从来没受过正统教育,连父母都没有的孩子。一点担当都没有!你告诉天真!他想赶头头出这个家门,门都没有!再有一次被我发现,我脸都不给他留,让他走!”宋灵兰一句话都不说,点了下头就走,回到卧室默默生气。张继儒开锁在整理她的酒柜:“唉,可惜了我三十年女儿红。她要是喝得恰到好处,不晓得有多补。”宋亦仁:“唉,我那个大头孙子,要是去害人,哪里要拿那么好的酒,门口的三五年的酒就行了。”张继儒目光严厉地看着宋亦仁,宋亦仁立刻一捂嘴,冲张继儒竖起三根手指:“哎呀!我又造口业了!检讨!”
吴善道走进医馆,登记台前医师甲抬头看到他:“吴校长,今天约了做手法吗?我们现在午休,下午一点半开始,您要不要先坐一下,喝点茶。”吴善道:“别客气,不用招呼我,我来找新正的。”医师甲:“任师在诊室呢。”一对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女提着大包小包左顾右盼走进来,杨淑萍:“他爸,你看这医馆,上档次。”医师甲:“二位好,请问你们看病开药还是做手法啊,有预约吗?”杨淑萍:“不不不,我们不看病,我们是来找人的。他在这里上班。”医师甲:“你们找谁?”赵力权正好走出来,看到这对夫妇俩愣在当场:“爸!妈!你们怎么来了?”赵母回过头看到赵力权一下子就笑了,又跟医师甲说:“找他找他,他是我儿子。”
吴善道回过头看到这一家三口。
赵力权端着泡好的茶,推门进入诊室,吴善道坐在任新正位置上,正笑容满面地跟赵父赵母聊老家的情况,任新正站在窗边。吴善道帮着赵力权分茶水,赵父赵母诚惶诚恐。赵大海:“不渴不渴。”吴善道:“力权,爸妈大老远来一趟,这两天你要带他们在江州好好玩一玩。村里培养出来一个出息的孩子不容易!”赵力权:“我会的,吴校长,我今天已经请假了。”杨淑萍一听,连忙放下茶杯:“校长?你看你这孩子,刚才介绍也不说一下,谢谢您给权伢子介绍工作,真的太感谢了!我跟他爸没什么文化,也没本事,家里以后就指望他呢,谢谢,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杨淑萍看了眼赵大海,赵大海赶紧把放在脚边的特产拿给吴善道:“真的太感谢校长了,这个你收下,跟任教授一人一份。你们一个给他介绍工作,一个是他现在工作的领导,都是我们家的恩人,一定要收下!”吴善道:“你们太客气了,这个我不能收,是孩子自己争气。”杨淑萍:“吴院长你必须收下,这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对你们可能就是举手之劳,但对我们家真的是天大的恩情啊,我们村主任说,这个城市的户口,落下就值好几百万呢!”吴善道:“户口?”杨淑萍:“对呀,我们也没想到医馆能帮权伢子落户。”转向任新正:“任教授,真的太谢谢了。”任新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赵力权,赵力权头都没地方放了,羞愤又紧张。
吴善道暗叹一口气:“力权要好好干,你们这些孩子,是中医未来的希望!特产我就收下,谢谢。但是,以后要是再来可千万别再带了。”赵父赵母喜笑颜开,赵力权有些意外地看着吴善道,松了口气。
赵力权领着父母走到大堂,边走边嘱咐:“你们也是,搞突袭。”杨淑萍:“你说端午没空,我们特地提早一点来。”赵力权:“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下,我收个东西就出来。”赵母一把拉住要走的赵力权:“不用不用,你不用陪我们,我们就说几句话就走。”杨淑萍左右看看周围的病人,拉着赵力权走出医馆,站在没人的墙边。赵力权:“妈,怎么了?”杨淑萍:“权伢子,你跟妈交个底,你现在每个月能拿多少钱啊?”赵力权:“我刚工作,哪哪都要钱……所以,没有积蓄。”赵母看看赵父,又看看赵力权,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妈,到底怎么了?说话啊?”赵大海:“怎么讲话就这么费劲呢?跟儿子有啥不好讲的,直接说呗。你有两万块钱吗?我们急用。你爸想往水塘投龙虾苗,免得年底荒。”赵力权一下就愣住了。杨淑萍赶紧跟着解释:“娃啊!今年倒春寒,鱼苗死了一大半,钱都打了水漂。你弟弟今年就要上初中了,学费要给他省下来。”杨淑萍越说越小声,赵力权无奈:“我知道了,我省下来的钱都给家里寄。”赵大海:“做爹妈的也不想张这个口。特殊情况。那你现在有多少?”赵力权一句话都不说。杨淑萍:“哎!不着慌,你心里装着这事就行。行了行了,你快回去上班吧,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走了走了。”赵力权:“你们不在这儿待一天?”杨淑萍:“不了不了,住一晚都是钱,你赶快回去把假销了,别扣你工资。”赵力权看着父母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医馆门口停着一辆轿车,要去参加论坛的任天真、许萌、孙头头和黄薇背着包拎着简装的行李聚在门口。赵力权背着双肩包从医馆内走出来,宋灵兰一眼看到他:“力权?你出来干什么?”赵力权一头雾水:“我,我去参加论坛啊。不是群里说的吗?”任新正看着任天真。任天真:“坏了,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们带了萌萌,车坐不下了。”赵力权一下子面红耳赤。任天真:“我心里想过就觉得跟你说过了。兄弟实在不好意思,这个论坛以后还有机会呢,这次就让萌萌跟我们去吧。”在众人的注视下,赵力权脸色又红又青,一只手拽着背包带子使劲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旁边的吴善道突然出声:“人都到齐了吧,出发吧。力权,走。”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吴善道,吴善道对任新正说:“怎么,就许你前呼后拥,我一个堂堂校长不能带个跟班的?力权坐我车。”赵力权一言不发,跟着吴善道上了他的车子。 ??
吴善道坐在车里闭目养神。赵力权抱着背包,背包带都被他抠脱线了:“吴校长,谢谢您,几次三番帮我。您为什么这么帮我?”吴善道睁开眼看看他:“孩子,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
30年前。阳光明媚的一天,吴善道去上课的路上摘下刚开的白玉兰,在走廊里看到小师妹宋灵兰,正想送上去,却看到宋灵兰跟在走出教室的任新正后面蹦蹦跳跳,像只欢乐的小鸟。吴善道默默垂下拿着花的手。宋亦仁在给示范用针,任新正站在他旁边做助教,吴善道和其他学生站在一起,目光灼灼。
十年前。任新正在礼堂讲座,台下坐了好几位领导,吴善道和其他老师学生坐在后排鼓掌。
去往开论坛的庄园的路上,风景怡人。傍晚,夕阳一片暖色铺在庄园上。师承班的车和吴善道的车顺着山路开进一个曲院通幽的林间庄园,顺着车道就能看到精心打理的植物和花卉,还有一个小喷泉池,在夕阳映照下水珠闪闪发光。主宅门口已经站着个人影。孙头头扒开车窗往外看:“哇,这是什么地方?”任新正:“一个人的家。”孙头头难以置信:“不可能,看起来像度假村。这么大的家,会走迷路吧?”任新正笑。孙头头:“你们老中医,这么赚钱的吗?大侄子,你也是隐形富豪,山里有房的这种?”任新正:“这个园子的主人是个中医药产业的企业家,给中医相关的基金会捐了不少善款,还给我过去的大学捐助寒门学子。这次论坛在他这里举办,也是因为这里有上千亩的艾草园,端午这一天是采艾的好时节。”
车子在主宅门口空地上停好,钱进快步迎了上来:“欢迎欢迎,任教授,吴校长,恭候多时了。”
任新正一行人走进主宅客厅,客厅里已经聚集了五六个人,正或坐或站说说笑笑。郑新丞:“任教授!欢迎欢迎,有些日子没见!”张院士:“新正,面有疲色啊!天真呢?”吴善道倒是一步上前:“张院士!近来身体可好?”张院士:“哟!吴校长!幸会!哎,天真没跟你来吗?”任新正:“张院士好!郑总!诸位同道好!院士,妈让我给您带些臭豆腐和咸虾米来。”吴善道:“哎呀!院士啊!你不知道这一路我们给熏得呀!”张院士大笑:“你看我姐,一点不给我面子,不过腐味好啊!你们这一路过来补肾啊!”众人哈哈大笑。
打扮精干的黄薇迎上来跟任新正问好:“任教授,吴院长。”吴善道:“小黄博士,这次主讲就看你啦。”黄薇腼腆地笑了。任天真一路跑过来:“舅公!”任新正:“怎么毛毛糙糙的,下盘不稳。”张院士:“哎!这说明他年轻,阳气旺盛,在你我这年纪,哪里还有这样的力气?你这不是下盘稳,你这是阴盛阳衰!”全场哈哈大笑,任新正摇头。张院士:“听说你在办师承班?闷不吭声做大事,好,利国利民!”吴善道立刻接口:“院士大人,我这次来主要就是跟您汇报我提议创办的师承班,在任教授的带领下,开花结果的过程,当然也遇到很多难题,还需要院士大人给予支持。”张院士:“哦?你现在不是校长吗?怎么这个也跟你们学校有关?”吴善道:“院士啊,您有所不知啊!我把江湖好名声给了任教授,我就替他扛下所有的烦琐。”张院士:“哦?新正?你们这个班是挂在大学下面吗?那中医药大学的确很有担当啊!我们是需要教学创新了,回归中医人教育的本源。师承是了不起的传承。中华文明历经沧桑没有像其他文明那样被淹没,师承是功不可没的。”
任新正沉吟片刻:“是的,吴校长给予我们很多支持。”郑新丞:“任教授,吴校长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让我老郑可以贡献一程。我的命,还是任教授夫妇救的呢!没有任教授,我哪有今天这个身体哦!”任新正:“又来了,你又要笑话我。飞机放血这个段子已经是我洗不掉的耻辱了。”全场大笑。孙头头:“什么段子?什么段子?说给我听听!”一般年轻人都不敢讲话的场合,孙头头不管不问。张院士好奇地问孙头头:“不知少侠是哪里来的?”任新正赶紧解释:“这位是孙头头,梨花针派的传人。”张院士立刻抱拳:“哦,失敬失敬!原来是师弟!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和令……哎呀!我都算不清了……”任新正:“是她的奶奶。”张院士:“是的,令高堂与我父亲是有极深的缘分的!今晚我要与小师弟喝两盅,续一续师门旧情。要不咱们开饭吧!”赵力权远远站在一旁,艳羡又落寞。
餐厅里已经布置好两桌,桌上放着雄黄酒。郑新丞请张院士上主座。张院士对孙头头招招手:“小师弟,你来,你也上座。”孙头头大摇大摆都不知道谦让就一屁股坐下了,吴善道有些焦急,任新正却很坦然。郑新丞自然拉开张院士左手边的位子,任新正、吴善道等人都顺势各自坐好。钱秘书给其他学生引坐到旁边一桌,张院士突然喊住任天真:“天真啊!好久没见你了,你外婆特意嘱咐我让我考考你,你到这桌来,跟我们一起吃。”任天真摆手拒绝:“舅公,我们能好好吃饭嘛……”张院士坚持招手:“好好好,只吃饭,不考试。”
跟在任天真身后的许萌一下子紧张起来,抓住了任天真衣服下摆。任天真:“不了舅公,我有个病人,放她一个人我不安心。”张院士:“哪里来的小病人,是小女朋友吧。”一桌子看着任天真长大的教授大师们都笑了起来。郑新丞也招手:“钱秘书,加个凳,我们也要多跟年轻人在一起,吸点阳气。”钱秘书赶紧安排人给任天真和许萌加椅子、餐具。任天真带着许萌入席,赵力权跟其他学生一起沉默地坐到隔壁桌。学生甲:“哎呀!我喜欢吃香酥鸭!”学生乙:“还是我们这一桌自由,不用像天真那么累。”赵力权有些酸酸的:“你觉得累,是因为你没那个命。天真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他才不会累。”学生乙:“听这话,好像你有那个命似的。”这一桌大家都哈哈哈笑起来。孙头头看看桌上的酒杯,眼巴巴看着任新正:“大侄子,今天可以喝酒的吧?”任新正给孙头头倒上一杯雄黄酒,又蘸了点酒在孙头头额头上画了一个“王”字:“这样就百毒不侵了。”赵力权只能远远看着孙头头和各位大拿推杯换盏,看任天真和他的叔伯们谈笑自然。
清晨,众人已经相约来到庄园后山田间,准备采艾。有三个人影远远站在小路边,孙头头一马当先跑在前面,认出钱进,又看到站在他旁边的人,惊讶又好奇:“你怎么在这里?!”
站在钱进旁边的人正是彭十堰,彭十堰有气无力地抬手挥了挥,权当回应了孙头头。彭十堰身边还站着一个一身休闲运动装的人,头戴宽檐遮阳帽,帽檐边缘还挂着防晒网纱,遮得严严实实。孙头头探头探脑,从各个角度都没办法看到这个人的脸:“这又是谁啊?”杨小红单手撩开一侧网纱,露出一小片脸,孙头头夸张地后跳一步:“肉背卡,原来是你啊。你今天印堂发黑,杀气也太重了。吓死宝宝了。”杨小红瞥了一眼身边的彭十堰,目露凶光,彭十堰心虚地笑了笑。孙头头:“哎,你俩怎么来了?”彭十堰指指杨小红:“她带我来的。”杨小红怒瞪彭十堰:“我没有!”
杨小红突然想起此前她和彭十堰的对话。
杨小红:“端午我们补课小组也放个假。”彭十堰:“你要出去旅游?”杨小红:“参加中医论坛。”彭十堰:“群里发的名单上没你,也不会带我们这种半路出家半瓶水的人。”杨小红:“我是应主办方邀请去的。”彭十堰:“凭啥?怎么不邀请我?”杨小红:“这次论坛在蕲春,主办人是我多年客户,我去拜访客户,顺便参加一下。”彭十堰:“我看主要为蹭论坛吧!”
杨小红不再跟他废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彭十堰一把按住她正要抽走的笔记本:“带我一起去呗!”杨小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无声地质问。彭十堰:“我这种做卧底工作的,总要探入老巢才能一举歼敌。”杨小红无语地使劲抽出笔记本装进也是一次性使用的帆布袋里。彭十堰半个身子趴在桌上抓住帆布袋,开始耍赖:“带我去呗,你这么大人物,出门没个拎包的不气派。”杨小红:“你松手。”彭十堰:“再说了,这一路山路崎岖,我看行程了,第二天天不亮就要采艾,你肯定是开夜路去。万一遇到个熊出没……打家劫色什么的……”杨小红居高临下地看着彭十堰。彭十堰气场被杨小红看得越来越弱:“那么长的路,开车总得有个换手……”
幽静无人的林间车道上停着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车。彭十堰蹲在路边吐个不停。
杨小红远远站在路边看彭十堰,十分嫌恶:“你来开。”彭十堰错愕:“为什么?我晕车!”杨小红:“你开就不晕了。只有坐车才会晕车。”彭十堰两手一摊:“我不会啊!”杨小红惊愤:“你再说一遍?”彭十堰肯定地答:“我不会开车。”杨小红不可置信:“那你说路上你跟我换手?”彭十堰:“刚才喝水谁给你拧的盖?你喝完以后谁给你收的瓶?没有我,你怎么换手?”杨小红愤然上车,把彭十堰丢在路边,开车走了,留下彭十堰有气无力地追:“哎!哎!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会有人劫我色啊!”
彭十堰讲完后,孙头头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你今天这样,顶多是个做旧的彭于晏了。肉背卡没把你半路抛尸,也算是很有良心了。”彭十堰:“她想抛的!但是我生命力顽强!”
彭十堰继续讲。
彭十堰在路边招手拦车,终于搭上了一辆货车。货车一路巅得彭十堰已经昏睡了,忽然一个急刹车,司机破口大骂:“大半夜的也不开灯,撞上咋办?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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