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蒋莉一身冲锋衣配登山鞋,步速频率稳定,气定神闲,一个人在前面健步如飞。蒋莉儿子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完全跟不上。蒋莉儿子:“妈,妈,慢点,等等我。”蒋莉:“你快点儿,这是我们新年第二炷香,不能等。”蒋莉儿子:“昨儿晚上,饭也不吃,在庙里头站8个小时,遂您愿上了头香。这刚睡6个小时,又上二香,妈!感觉您身体比我好啊!谁给你诊断的有病啊?歇歇,歇歇!”蒋莉气息均匀:“你才40多,怎么这么不中用呢?你得锻炼!”
蒋莉儿子:“妈,你看的那个老中医,等回去了给我介绍一下,我也去看看。”蒋莉:“我不回去。我还有20多座庙没拜呢!我得抓紧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带着遗憾走。”蒋莉儿子奇怪地问:“您要去哪?”蒋莉:“另一个世界呀!”蒋莉儿子喘气摆手说:“就您这体格?早着呢!”蒋莉不高兴了:“你这是盼我死啊?我不要你们姐弟陪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走!”
大年初一,孙头头穿了一身宋灵兰买的新的红色毛衣早早等在客厅。长辈们陆陆续续都来到客厅。孙头头:“我不喜欢这个颜色,像鸡冠花!”任新正听了立刻打断,他怕宋灵兰不高兴:“红红火火,这是向上,进步的颜色。新衣服也是新气象,这一年我们小掌门会茁壮成长的!”孙头头:“可是我喜欢我的黑衣服,这个太……”张继儒:“好看!有女娃娃样子了。新年都是穿喜庆颜色,哪有大年初一穿黑衣服的?头头快来拜年,我们要发红包了!”孙头头诧异:“我?还有红包?我都长大了!”宋亦仁穿着锦缎白色的唐装棉袄,脖子上围着一条大红色的围巾,一屁股坐到中堂太师椅上:“只要没结婚,没生娃,多大都是我们的孩子。你们成家了,有了小娃娃,你们才能升格做大人。不然大过年的,连红包都发不出去,太没劲!天真!去!抱蒲垫!”任天真穿着蓝色唐装棉袄,镶嵌着隐隐的红花,他乐呵呵去抱俩蒲垫:“今年我不寂寞了,不然每年都是我一个人磕头。快!头头!快跪下!”孙头头扑通一下跪上去,像给观音菩萨磕头一样,扎扎实实连磕三个响头,张继儒乐的:“哎哟我的乖!轻点!回头磕出包来!快!说吉祥话!”孙头头忽然站起来跑到厨房去,把宋灵兰拉出来,安插在宋亦仁身边。又把任新正拉在张继儒身边。孙头头再跪下又磕三个响头:“师爷师奶,师父师母,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张继儒:“长了一岁是不一样,怎么突然这么懂事?”
宋亦仁在掐指。任天真:“阿公!你在算什么?”宋亦仁:“我算算我阳寿也就还剩13年了!”孙头头吓得赶紧捂嘴。任天真也跪下,恭敬磕了几个漂亮的头:“我愿我阿公万古长青,长命万岁!”张继儒:“那我呢?”任天真:“愿我阿婆长命千岁!”宋亦仁:“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孙子骂你王八!”张继儒上去就打宋亦仁胳膊,宋亦仁快活得乱蹬腿。孙头头继续笑眯眯把两手一摊一伸:“红包拿来!红包拿来!”宋亦仁哈哈一笑:“在这儿等着我们呢。好好好,该给!”长辈们欣然掏出红包递给头头和天真。任天真突然开口,戏谑孙头头:“你天天喊我孙,你是不是要给我红包啊?”孙头头站起来在任天真眼前抖了抖收到的红包:“那你先给我磕一个?”任天真:“想都别想。”孙头头还不依不饶:“别啊,我滴孙,不磕头也行,叫声奶奶来听听?别害羞呀,来嘛来嘛。你喊我一声,我就给你一个……”孙头头拆开一个信封,看看里面钱的厚度。立刻收回去,又拆一个,又收回去:“哇!你们玩真的啊!我以前孤儿院,都是发大白兔奶糖!我滴孙,你不要喊,千万不要喊!这个我舍不得给你!”任天真忽然喊:“奶奶!奶奶!奶奶!”孙头头吓得满屋子跑,捂着耳朵喊:“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任天真跟着后头追:“我喊过了!你红包要给啊!”全家笑翻天,宋灵兰眼泪要笑出来了。任新正趴宋灵兰耳边说:“家里孩子多还是热闹吧?”宋灵兰:“我后悔了,当年我就不该听你的,应该坚持再生个女儿。”任新正:“孩子无债不来。我们没欠那么多债吧?”宋灵兰白任新正一眼。
大年初一,街上张灯结彩。
吴善道抱着一盆海棠一盆大金橘树来给宋亦仁和张继儒拜年,身后还跟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吴善道:“师母新年好,今年我挑了一株最嫩的海棠。”张继儒:“善道来了,快进来。你哪回带的花不好?这开还得有几天呢吧。来来来,放到这边架子上,我早就给你腾好位置了!”吴善道先把橘树安顿在大门口,又跟着张继儒把海棠放在了客厅里的一个高架上。孙头头哼着歌出来接水:“师叔新年好。”吴善道:“这还是我们头头吗?跟以前可太不一样了。”孙头头一伸手:“红包拿来。”吴善道:“得,又回原形了!”任新正:“头头,你过来。”孙头头放下水杯,走到沙发边,就感觉三位客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孙头头:“师父?找我有事?”任新正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让孙头头坐下,孙头头一头雾水地坐在沙发上。
三位客人即刻起身,为首的一位头发已经花白,乍看上去也有六七十岁了。三个人起身抬手,向孙头头鞠躬行礼。孙头头一惊,从沙发上弹起来连忙要去扶。孙头头:“干什么呀!老人家,你快起来快起来。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可不给红包的!”任新正按住孙头头:“你安心坐着。他们都是梨花针派的学徒,算是你的徒子徒孙。”学徒甲(男)忽然老泪纵横,任天真赶紧递纸巾。学徒甲:“掌门,你让我跪一跪,表达一下我们海外弟子感恩的心。有生之年我们还能见到梨花针派的传人!我真是没想到!”学徒乙(女):“我先生得知梨花针派掌门继位,已经激动大半年了,我们半年前就订票要回来认祖归宗。我师父在世的时候,一再跟我强调,我们是梨花针派,我们的创始人非常了得。这么多年在海外,我们用这套针法救治了很多人,也算是不辱师门,小有所成。我们这些华人能相识相知,也都是靠着梨花针的缘分。”学徒丙:“是啊,我们在海外的这些华人能够被尊重接纳,拥有现在的社会地位,跟梨花针是有密切相关的。我师兄师姐在旧金山,有好大一家诊所呢!很多老外闻声而来,都是担架抬来,最后自己走出去的!这个针!太了不起!”孙头头脸上一红,低下头:“这,这都是祖上的功德,我受之有愧。”任新正:“头头,抬头挺胸,你受得起。你不是代表你自己,你坐在这里,就是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代表,是世界华人万众归心的源地。你未来,是要扛起传承的旗帜的!”海外学徒三人一起给孙头头行礼,孙头头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眼睛里闪闪发光。
春节长假后,医馆里一下子人满为患,大家都忙得脚不着地。杨小红在登记台帮忙做信息登记和分流。孙头头跑过来接了一杯扶阳茶咕咚咕咚一通灌:“呼,终于活过来了。这几天人也太多了吧。我感觉我就没停过脚住过嘴。”祝霞埋头核对好预约叫号单之后全部塞给孙头头:“你是不是没吃午饭?”孙头头:“哪有时间?”祝霞:“不要伺候好病人,自己垮了。”孙头头学任新正的口气:“人家叫你医生,总要为人家担待些吧!”宋灵兰风风火火走过来:“姜桂附存货还有多少?快递什么时候到?”祝霞:“附子够,但桂枝尖和朱茯神存货不多了,最近开药量太大。快递一时还运不到。药农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发货。”宋灵兰:“年后就是要忙一阵的,都是过年期间大鱼大肉吃伤了或者没注意休养耗大发的。还有就是流感,马上换季了。所以啊,你最近都不要带简兮来医馆。头头,这些是午饭后的号?祝霞,那现在就不能收病人了,这到晚上也看不完了,关大门。”宋灵兰说完有风风火火拐进休息室查点存货。孙头头:“那简兮一个人在家吗?”祝霞:“乐乐还在放寒假,我早上就把她送到程莹家,两个孩子互相照应。”杨小红:“这样的确你跟程莹都能放心一点。对了霞姐,明天我们要不再煮点山楂陈皮水放在前台吧,需要给肠胃做个CPR的病人也太多了。”祝霞点点头。孙头头做出发功运气的样子:“好,头哥满血复活还能再战五毛钱!”孙头头手上拿着一沓叫号单,扯着嗓子大喊:“有预约的病人到这边来领号排队,芭蕉神针一号线,五行针灸二号线,正脊推拿三号线,小儿内科四号线……对,按这个线落座。没有预约的请到登记台先登记一下信息。”有一个阿姨伸手就想从她手里抽出一张号单,被孙头头一把拦住:“哎哎哎阿姨,这边是有预约的病人,您有预约了吗?”病人甲:“哦哟约了约了,早上的号没排到,下午我就想早一点啊,我还要去接孙子下兴趣班,你就给我一张吧,我就是最近感觉有点胸闷,就想找任教授看看。”孙头头:“阿姨,过年期间没少吃大鱼大肉吧?”病人甲:“孩子们一年就回来这一趟,当然要做点好的,尝尝味道也要吃不少。”孙头头:“阿姨,不用我师父,你这个病,我就能治。”病人甲:“啊?我这是什么病啊?”孙头头:“你这是业障病。”病人甲:“什么病?”孙头头:“业障病!就是杀生杀多了被诅咒了!”出来接水的任新正听到孙头头的话怒斥她:“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根本没有的事!您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连医的门槛都没摸着。”孙头头:“师父?”任新正根本不搭理孙头头,转而跟病人说:“不好意思,您先去休息区等一下吧,我把手头这个病人看完先给您瞧,保证不让孩子等。”病人甲高高兴兴从孙头头手里拿过一张号单走到休息区。孙头头:“师父,业障病这不是您跟王老太说的吗,怎么就成我胡说八道了呢。”任新正:“我懂,我可以说,你不懂,你就不要瞎说。学东西不要只学皮毛,照猫画虎,你这就是照虎画猫!”任新正拿着杯子拐进茶水间,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孙头头站在原地撇撇嘴。
让人印象深刻的骷髅病人朱昌明走进医馆,直奔登记台。朱昌明:“任教授在吗?快让他救救我!”杨小红:“怎么又是你?”朱昌明:“我这次真的是急症!一定要马上见到任教授的那种!你看你看!”朱昌明掀起羽绒服,露出瘦巴巴的腰侧,赫然是个碗口大小的脓疮,外围已经开始发黑了。杨小红吓了一跳:“你这!怎么这么严重!我这边也没法给你加号啊,叫号的都在那边呢。”朱昌明顺着杨小红手指的方向看到站在等号休息区那边的孙头头,又立刻扑过去:“小师父,让我加个号吧,我这个可不能再等了。”其他有预约的病人一听都急了,也嚷嚷起来。病人乙:“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插队呢。”病人丙:“对啊,谁不是着急才来看病的,怎么就你不能等呢?”病人丁:“要是真的很严重怎么不早预约啊,或者去大医院啊,跑这儿来插队算什么!我们也是排了一早上的!”朱昌明:“不要挤我,不要吵,我花钱买你们的号!”病人丙:“谁稀罕你的钱!排队!”叔叔阿姨们战斗力惊人,声调一个比一个高。场面一下子有些失控。孙头头被围在其中,忍无可忍,一声暴吼:“都给我闭嘴!谁再吵就给我滚出去!” ??
正在热盐袋的宋灵兰听到外面的动静,想出去阻止孙头头。宋灵兰:“这个头头,好一阵儿坏一阵儿,猫三狗四,前两天刚表扬她,今天又惹事。”任新正拦住宋灵兰:“这次倒不是她惹事,是事惹着她了。看看她怎么铲事。”
孙头头:“这里是医馆,不是菜市场!说起来都是病人,吵起架来,嗓门那么大,中气那么足,我看你们就没病!都走都走!不爱伺候!”病人甲:“哎!你怎么这么说话!是他要插队我们才吵的呀!”朱昌明:“我是这熟客!我是任教授朋友!我们世交!你跟我有什么可比的?”孙头头调侃不屑地看着朱昌明:“哟!发大疮了呀!这次又吃了什么呀?猴头还是蝙蝠?”朱昌明忽然不好意思了:“没有没有。就是……吃了一条……”朱昌明返厮盗巳个字,含糊不清。孙头头:“什么?大声点儿!没听见!”朱昌明:“果子狸。”孙头头:“你滚出去!不爱看你!你这个浑身带毒的人,别到处传染!”朱昌明:“你怎么这样!我是病人!我是任教授朋友!”孙头头:“不可能!我师父不会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师父‘至于爱命,人畜一也’。他连开有生命的动物药都很少,怎么可能交你这种滥杀生命残害动物的人?你的病,就是业障病!就是你吃了的动物把所有的仇恨报复在你的身上!它们在天之灵会天天跟着你,让你吃什么吐什么,喝什么拉什么!你不好好反省,不要说我老师,就是神仙都看不好你!”
孙头头看了围着自己的一圈人,被点名的病人乙乖乖伸出舌头。孙头头:“让你忌口!戒酒!作息规律!你做到了吗?啊?!做不到,天天来医院!我是你爹啊还是你妈?你们一个个的都找骂!”
宋灵兰隔着门听到,低呼一声:“要死!”然后她拉门就要往外冲,任新正一把按住门,拦住宋灵兰。
孙头头:“你们一个个的都找骂!”她怒火中烧,越骂越生气,她对着那个带着咳嗽孩子的妇女说:“你!孩子咳嗽,都是上次你看手机她掉进水里落下的病根。老天没把你孩子收走,已经很给你脸了!你知悔改吗?过年朋友圈发的都是打麻将!现在又带孩子来看病!”说完她又指向每一个病人:“你!熬夜!你!天天吵架!还有你这个老太!小肚鸡肠万事要占尖!连看病都要插队!还要打孩子的旗号!你丢不丢人?你们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注意,还非要来麻烦我们,一次两次三次,还在这里吵吵嚷嚷的。我们干吗给你们治!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想好!都给我滚走!”
病人们都被孙头头吓到了,不敢吭声。孙头头眼睛冒火地环视一圈病人,点了点一个一直站在外围、没有开口的姑娘:“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再吵我把你们轰出去!把门一关!不管你们了!你跟我来!你一直安静守序,你先看。”
孙头头领着女孩往任新正房里走,大家面面相觑。孙头头忽然回头,指点着大家,又指指屋顶:“我这有摄像头。不听话的等下我会捉出来!”大厅瞬间安静而有秩序了。
杨小红和祝霞偷偷抿嘴笑,祝霞:“也就头头能治住他们,我是不敢。”朱昌明小心翼翼地跟在孙头头身后。孙头头猛回头,吓得他一哆嗦。孙头头:“你干什么?!”朱昌明连忙抬手挡头,生怕孙头头打他:“我就是想问问神仙姐姐,我,今天,还给治吗?”孙头头:“等着!”说完大摇大摆而去。
宋灵兰无可奈何地笑:“鬼见愁。”任新正却笑了:“我看,这个医馆,以后能交给头头。她镇邪。”宋灵兰:“你别忘了,你自己说的,做医生是不能挑病人的。她倒好,挑合她眼缘的来。不结善缘,她根本就不适合做医生。”任新正:“我倒觉得她骂得对。医生分两类,一类叫凶神恶煞,还有一类叫慈眉善目,头头做凶神恶煞的也蛮好的。病人也不能天天都是哄,也得有骂他们的,她只不过骂了我们早就想骂而没骂出口的话,我们放不下身段。”宋灵兰好笑地看着任新正:“你这是不做菩萨了?”任新正推开门:“她都替我骂了,我不就能舒舒坦坦去做菩萨看病了吗。开门!”
孙头头和杨小红帮朱昌明把脓疮清除干净,包扎好,领他走进诊室。杨小红:“任师,他的疮口已经清理好了。”朱昌明捂着腰侧慢慢坐下,痛得表情扭曲。孙头头:“师父,他这个疮都溃烂到能看到骨头了。”杨小红:“宋老师的生骨药能给他用吗?”任新正:“他这是肉伤,用骨伤药干什么?”孙头头:“长肌和长骨,不都是长吗?肌骨不是连在一起的吗?”任新正:“肾主骨,脾是主肌,他原本就是脾胃病,这次他又吃什么了?”朱昌明:“春节的时候我没忍住,吃了一只果子狸,但是你以前说过这个大寒,所以我又吃了根人参想把它冲掉,结果,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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