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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六六/葛羚【完结】

时间:2023-09-28 23:10:56  作者:六六/葛羚【完结】
  宋亦仁居然拍了拍任新正的肩膀,以缓解他的尴尬。宋亦仁又对张继儒说:“去!到楼上把房本拿来!交给新正。”张继儒真就慢慢站起来,慢慢开始爬楼。宋灵兰一口气堵在胸口,看看父母和丈夫,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宋灵兰对着楼上楼下喊:“这个家只有我一个是外人吗?你们都是不用吃饭,只喝西北风就可以活下去的对吗?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是俗人和凡人呢?你们都是好人!伟人!善人!只有我一个是恶人!”宋灵兰气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任新正很尴尬,站在师父和老婆中间。任新正:“对不住,师父。我都掌门了,还要您担待。”宋亦仁哈哈大笑。 ??
  宋亦仁:“这不是担待,这是考验!头上三尺有祖先,他们都在看我们,看我们到底有多少决心把传承做下去!这个时代,什么都急,什么都快,小区门口,卖房的店有三个,卖手机的店有四个,我一个医馆开了20年,都还在精雕细刻,培养人才,开不出第二家。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的百年快要到了,我把我能给的一切,都交给你,你心无旁骛,好好给我传法!要啥我给啥!”宋亦仁对任新正使眼色,示意他去哄宋灵兰。
  任新正走过去,摸摸宋灵兰的头:“别难过了。你我都是有本事的人,想挣钱随时有。”宋灵兰:“那你什么时候想?”任新正语噎。宋灵兰:“难道我不想广传中医吗?难道我不想师承班顺顺利利吗?怎么好像只有你们在为了伟大的事业,伟大的理想奉献?我不同意你卖房,是因为我认为你从根本上这样做是错的。你那么有江湖地位,都这个年纪了,还把自己过那么惨,学生看到你这个样子,好苗子谁会来?稍微优秀一点的,都跟巴菲特学投资去了。”任新正:“巴菲特的钱,99%也是他60岁以后挣来的。只要是实修,走光明正道,理是不会变的――就是要和时间做朋友,耐得住寂寞。我要是想赚钱,一个号3000、5000都卖得出。但医生,哪能只为谋衣食呢?再好的苗子,他只要是图钱,图快钱,我也不会收啊!想学医的,都是真心实意的,我这么艰难,他们看见了,还不离不弃,那才是好苗子。那些光看见巴菲特有几百亿,没看见他捐出去几百亿的人,最终,投资也是学不好的。把这些孩子送给我学医,我都不要。”宋亦仁:“对!咱们要学农民,农民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还有很多时候,耕耘了也不见得有收获。那也不能因为没收获就不干活。这就是天道,就是我们要走的道。”
  宋灵兰气哼哼地别过脸去:“你们俩沆瀣一气,臭味相投。我离你们远一点。”张继儒走过来,把房本交给宋亦仁。宋亦仁:“我听说女人都会藏私房钱,你这一辈子,有没有背着我买其他几套房啥的?”张继儒:“明人不做暗事。”宋亦仁叹气:“唉!我多希望你偶尔也暗一暗呢!咱家就这一本?”任新正都听不下去了:“师父,我不要你的房子。”宋亦仁哈哈大笑:“我逗你呢!人横躺不过五尺。有五尺地就够了。”宋亦仁又冲宋灵兰喊:“我老了你会养我的对吧?”宋灵兰赌气不看她爸:“你不是还有好徒弟吗?让他养!”宋亦仁郑重把房本放在任新正手上。
  宋亦仁一边做打坐状,一边问张继儒:“你真不怨我?”张继儒淡定地说:“女婿是女儿选的,接班人是你选的。而你们俩都是我的,我认账。”宋亦仁:“呵呵,愿赌服输!但你就不怕我走眼?”张继儒:“新正又不是去吃喝嫖赌。办学校这件事,成功失败的,跟人品无关。”宋亦仁:“可是跟能力有关啊!你不担心他能力不行?”张继儒继续淡定地回答:“中医这个职业是干什么的?”宋亦仁:“看病的啊!”张继儒:“是看人。我一辈子别的不会,就会看人。我年轻时候都没看走眼你,何况在我老年看人呢?新正有大出息。他会是一代宗师。”宋亦仁:“你把这话说给你女儿听,免得她天天给我徒弟脸看。”张继儒:“我不说。”宋亦仁:“为什么?看小两口吵架你高兴是吧?”张继儒:“连老婆的脸都看不得的男人,有什么大出息?社会的脸,更难看。”
  任新正把房产证放进自己的药方盒子里,和经典药方放一起。宋灵兰:“站住!”任新正住手。宋灵兰:“你好意思吗?都快退休的年纪还啃老?”任新正:“那有什么法子?我没本事呗!”宋灵兰叹口气,去抽屉拿出房本。宋灵兰:“卖我的吧!把爹妈本儿还回去。”任新正:“我不要。”宋灵兰杏眼一瞪:“你还反了?!”任新正:“我拿我师父房本,我师父师母不会给我脸看。我拿你的房本,你天天给我脸色。”宋灵兰叹口气:“我本来也天天给你脸色,不差这一本了。”任新正窃喜又叹气,把房本接过去,举过头顶:“感恩夫人提携。”宋灵兰换过父母的房本,扔进自己抽屉。任新正:“你不给师父拿回去?”宋灵兰:“我不想让他那么早如意,我吊他几天。”任新正:“你对我好一点。我现在好歹也是有点地位的人了,长得也不像年轻时候那么难看了,微博粉丝也有三百万,还有这么多女徒弟,你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宋灵兰不屑地“切”一声:“有卖房让你办学的女徒弟没有?有的话赶紧告诉我,我打包给她发过去,快递费我出,不许退货的那种!”
  一早,歧伯医馆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展开一天的工作。祝霞端着泡好的茶水送到任新正的诊室。任新正正戴着眼镜严肃地研究着摊开的城市地图,手边的手机上是找房软件的页面,不时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他头也不抬地向祝霞道谢。
  祝霞拿着空茶盘一路往大厅走,一路上跟陆续去各个手法房准备东西的医师们简单打了招呼,有好几个人都面带凝色,路过任新正办公室时都会往里看几眼。祝霞走到大厅,顺手收走了在平板上画画的丁简兮面前桌上喝完的中药杯。
  任天真靠在前台的电脑前查看今日的手法和内科预约排表,赵力权在药房排点药品,孙头头站在踏凳上机械地从许萌手里接过更新的艾条、扶阳茶等产品一一摆上展示架,杨小红一直手速飞快地在手机打字,不知道跟谁在聊天。
  祝霞走到前台,杨小红警惕地把手机收了起来,但谁都没有注意。祝霞:“任教授都对着那张地图好几天了,还没找到地方呢?不应该啊!他那么有名的大夫,社会关系那么多,振臂一呼不是到处都有回应?”任天真:“他和我师叔走的是两条路。他是给穷人看病的,他不爱应付富人,就都交给我师叔处理。你让他张口求富人,缘分不够,求穷人,他舍不得。头头,把凳给我坐,我还是站不大住。累。”孙头头摆完最后一点产品,一面去搬凳子,一面咬牙切齿把手攥个拳头:“都怪刘长青!”
  宋灵兰皱着眉走过来:“祝霞,师承班又有两个请假了,义工和跟师表要重新排。”祝霞:“最近请假的人也太多了,煎药部要请专职的人了。”宋灵兰:“请吧!不要指望师承班的学生。人都要往高处走。”宋灵兰拿着一沓预约单号匆匆走开。祝霞对正在抓药的赵力权说:“小赵,你不会走吧,药房招人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找到的,你可千万不能走。”赵力权苦笑一声:“那些能请假的好歹还是有些出路的……”祝霞:“你就老老实实在这抓药,抓个三五年,就去跟诊,跟个三五年就出诊,到时候医理药方都清楚明白了。”
  赵力权:“世界不总按你希望的方向走。万一这里一直找不到比我好的药工,可能我一辈子就在这个位置,无可替代了。我是有医师资格证的人啊!”孙头头大笑:“对哦!你还不如我呢!我跟师满五年后就拿证走江湖了!”赵力权一抱拳:“还是掌门霸气!出身不同,命运不同。”一身潮牌的刘子弘斜背着一个小包径直走到前台,敲了敲孙头头面前的抓药台。孙头头:“你怎么来了?你爸呢?”刘子弘:“别看了,就我一个。”孙头头:“哼,谅你爸也不敢再来了。你来干吗?”刘子弘拍拍自己的小背包:“我给你送个好东西。”
  医馆各部门井然有序,突然从休息室传来一声惊呼,刘子弘:“你冷静!怎么了!别打人啊!”刘子弘火烧屁股一样从医师休息室蹿了出来,后面跟着抓着包纸包一脸愤怒的孙头头。孙头头:“刘子弘!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弄死你!”刘子弘:“你这个女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啊,我好心给你送宝贝,你怎么恩将仇报啊!”刘子弘在大厅里左躲右闪,孙头头穷追不舍,好些病人吓得捂着针怕被撞到。刘子弘抓住任天真,躲到他身后。任天真一把拦住孙头头:“你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立地成佛了,怎么又喊打喊杀?”刘子弘:“救命!”孙头头:“你问他!看他干的好事!”孙头头气不打一处来摊开手里的纸包,里面赫然躺着那根任天真拼命换来的野山参。任天真目瞪口呆,反手抓住刘子弘:“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诊室里任新正正在给一位特殊的病人号脉。病人是位外国老太太,银发碧眼,身着中古款高定套装,还系着同色系的丝巾,腰背挺直,瘦削但精神矍铄,一直咳嗽,还拿一条漂亮的真丝手巾捂嘴,妆化得很得体。
  任新正号完脉,仔细看着老太太带来的几次肺部CT。任新正:“肺部真菌感染,这里,真菌已经把左肺吃出一个黑洞了。怎么拖到现在才来?”陪老太太前来的年轻混血女孩安妮立刻开口解释:“我们前前后后做抗真菌治疗已经两年多了,反反复复,国内外的医生都看过不少,一开始是打伏立康唑针,但是我奶奶不耐药,一打就吐,后来换口服泊沙康唑也服了一个多月,效果也不是很好。前后吃的药要有半飞机了。现在医生又建议开刀,我奶奶不同意,飞大半个地球来找您。”任新正:“可奶奶是怎么知道我的呢?”不等孙女开口,老太太自己给任新正回话,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我看了你写的《认识中医》,里面有写到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病人也是这样的肺病,你把她治好了,所以我来找你了。”任新正:“额,巴里(Barry)女士……”
  任新正翻翻病例才喊出病人名字。白茉莉:“我姓白,Jasmin是我的名字,你可以直接叫我茉莉。”任新正:“很美的名字。中医治病呢,虽然是同样的疾病名称,但症不同,方就不同。比方说都是肝病,西医可能就会按病人体重,病程开同样的药,但中医,虽然是同样的病,因为症状不同,会开出完全不同的处方。”白茉莉:“有你这个话,我就更相信你了。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特的。”任新正:“先说说看,你有什么不舒服?头头,记详细点。”任新正习惯性回头找孙头头,却发现她不在。
第23章
  刘子弘背靠着安全出口的门,上楼梯居高临下站着抱胸看着他的任天真,下楼梯守着还对他龇牙咧嘴的孙头头,前后被围堵,无处可去,可怜巴巴地抓住背包带。刘子弘:“两位好汉,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我究竟干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了?”任天真:“这东西你哪来的?”刘子弘:“我爸给的。”任天真:“你爸给的?!”孙头头竖了竖拳头:“说――实――话。”刘子弘:“真的是我爸的,我不骗你们。怎么?这不是好东西吗?我是不懂啊,但是老刘可宝贝了。”孙头头:“好,怎么不好,那可真是太好了。”刘子弘:“是吧,我就说,老刘大半夜带回来偷偷摸摸藏起来的肯定是好东西。哎,这要不是我半路截和,这宝贝可就进老刘的保险柜了。”刘子弘一脸邀功的表情。
  孙头头:“你怎么想起来要给我?”刘子弘:“这个老话讲的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初你帮我一把让老刘同意我继续做练习生,那我总要有点表示吧。再说了,你可是我现在的头号预定粉丝,做偶像的给点福利,很正常。”孙头头和任天真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子弘,刘子弘尴尬地摸摸鼻子:“哎呀,你们也知道我跟老刘的关系,我就是想让他也难受难受。他说这宝贝能救命,我就想他那些酒肉朋友也不是惜命的人,肯定是又要去讨好什么人的。这玩意要是真的好,那给你们肯定比在他手上有用。”任天真长叹一口气:“你真是坏了你爸的大事。”孙头头:“也坏了我们的大事。”刘子弘:“啊?”孙头头:“你爸说得对,这东西本来真的能救命,救的就是医馆的命,救的就是我们的命,全被你毁了。”
  刘子弘一下子慌了,眼睛都瞪大了:“什么意思啊?你别耸人听闻啊,我不是故意的。”任天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爸的中医园区已经抵押,师承班也没了办学地点,再来十棵野山参也于事无补。”刘子弘沮丧地说:“为什么我人生每次想做好事的时候结果都是正相反的呢。”孙头头沉痛地拍了拍刘子弘:“弟弟,听姐一句劝,你要不还是准备准备语言考试吧,你这次决定做练习生应该也出不了道了。”这时医师甲的声音传来:“头头,任师找你。”
  白茉莉:“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累。”任新正:“累也是症。”孙头头从门缝挤进来。任新正对头头:“问诊是中医非常重要的第一步,你一到关键时刻就没影子了。”孙头头坐下来写。孙头头:“问什么?”任新正:“一问寒热二问汗,三问头身四问便,五问饮食六胸腹,七聋八渴俱当辨,九因脉色查阴阳,十从气味章神见……”孙头头用手机百度:“不对!九问旧病十问因!哈哈!你背错了!”任新正白她一眼:“什么是中医人的眼?”孙头头想了一下:“辨阴阳?”任新正:“能辨阴阳,怎么会错?”任新正转头对白茉莉:“不好意思啊!徒弟不好教,天天还要挑师父的错。”白茉莉忽然眼睛就湿润了:“你让我想起我小时候的钢琴老师。因为她,我后来成为一名教师。”
  刚过3点半,幼儿园门口已经围满了翘首以待的家长,一个班接一个班的小朋友们手牵着手跟在老师身后有序地走了出来。乐乐奶奶站在最前头,远远看到乐乐走出来就挥着手迎上去:“乐乐,宝贝呀,奶奶在这里。”领队的班主任老师看到乐乐奶奶一下有些犹豫:“乐乐奶奶,今天怎么是您来接乐乐呀?乐乐妈妈呢?”乐乐奶奶接过乐乐的小书包,疼爱地摸了摸乐乐冒汗的额头:“老师你好。乐乐,告诉老师,你每个周末都要到奶奶家去对不对?”乐乐:“张老师,奶奶家有大汽车,还有比我还高的机器人!”班主任弯下腰看着乐乐:“这么棒呀,那乐乐跟妈妈说了要去奶奶家玩吗?”乐乐奶奶:“张老师是吧,周末乐乐跟我们程莹是知道的,你就放心吧。来乐乐,跟老师说再见,我们回家了。”乐乐:“张老师再见!”班主任:“这……”
  突然一只手从班主任老师身后伸出来,抓住乐乐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正是匆匆赶来就看到乐乐奶奶要把乐乐接走的程莹。程莹:“张老师不好意思啊,今天路上有点堵,来晚了。”程莹蹲下身背对着乐乐奶奶跟乐乐说话:“乐乐你不是跟妈妈拉钩上吊说好了放学就在幼儿园里等妈妈,不能跟陌生人走吗?怎么今天没有等妈妈?以后不允许了,知道了吗?”乐乐奶奶:“程莹,你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我是乐乐奶奶,怎么是陌生人。”程莹站起身,从乐乐奶奶手里拿过乐乐的书包:“我没别的意思,小朋友毕竟安全意识低,要不断地、反复地教。今天是奶奶,明天是爸爸,说不定哪天就会有不认识的阿姨也能来接他了。家里有了小孙女就赶快回去吧,乐乐这边就不劳你们操心了。乐乐,跟奶奶和老师说再见。”
  程莹抱起乐乐就要离开,乐乐奶奶挡在他们面前。乐乐奶奶:“你干什么?乐乐周末是要跟爸爸过的,你把孩子放下。”程莹:“我那天说得很清楚了,以后你们家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乐乐奶奶:“什么没关系?怎么就没关系了啊?是,你跟我们是没关系了,但是乐乐是我孙子,法庭判了他每两周要在爸爸家过一个周末,你以为你一句话就能断干净?笑话!”乐乐奶奶伸手就要去抱乐乐,程莹直接侧身躲开:“我会重新提请仲裁,要求以后你们不允许靠近乐乐,他不是你孙子,他是我儿子!”乐乐奶奶:“你简直无理取闹,你凭什么不允许我看我孙子!把乐乐放下!”程莹紧紧把乐乐扣在怀里,直接打开乐乐奶奶的手。乐乐奶奶:“你还打人了!你这个疯女人!你把我孙子给我!你现在打我,回家会不会打孩子!你放手!你把孩子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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