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歆和吴妈妈跟着护士去换无菌服。门外的气氛很凝重,也很古怪。任天真打破僵局:“力权,你最近怎么样?老不见你来医馆。”赵力权心思根本不在回话上,就死死盯着孙头头。孙头头根本无所谓,而且用不信任的眼光死死盯着赵力权。任天真:“你们俩干吗?像斗架的公鸡!大家不是好朋友吗?何至于此?”
孙头头和赵力权彼此都了然对方已经知道真相。
正在焦灼时刻,任新正从电梯出来,带着几人进了病房。任新正垂着眼给吴善道搭脉,孙头头低着头,沈歆和吴妈妈紧紧盯着任新正。
吴善道平静地躺着,各项数值也并没有什么变化。任新正摸完脉把位置让给头头,示意头头也摸一下。孙头头默契地上前一步摸脉。沈歆:“老任,怎么样?”任新正:“一切都好,但他还是很虚弱,估计这一觉有的睡了。还是让他休息,我们大家不要在这打扰他了。”吴妈妈激动得泪花闪烁,颤抖着手摸了摸吴善道扎着针的手:“好好好,好好好,人好就都好。善道,你好好休息,咱明天见。希望你这两天就能恢复正常。”沈歆早已泪流满面:“谢谢,谢谢头头,这一段时间真是全靠你照顾。谢谢你们。”孙头头心情复杂,脸上闪过懊悔之情。任新正:“头头你来,我跟你说下面怎么调整。”
孙头头垂头丧气地跟在任新正身后。任新正:“说吧,为什么撒谎?”孙头头:“师父,你果然都知道。”任新正:“不然怎么当你师父?”孙头头:“我就是想诈一下赵力权。”任新正:“那看到吴奶奶和沈老师喜极而泣,你有什么想法?”孙头头低头:“师父,我错了。”任新正:“你总想扮演判官的角色,你就算搞清楚,就算真如你所料是赵力权害了师叔,且不说他没什么理由,那师叔就此就醒来了吗?奶奶都80多了,你看看她刚才的眼神。”孙头头:“师父,我错了。”任新正:“你那么有主意的一个人,现在就会说这一句?”孙头头低头。任新正:“想好怎么收场了吗?”孙头头低头不说话。任新正:“问你话你不说?”孙头头:“没有。”任新正:“你是想到一出就一出吗?”孙头头噘嘴认错。任新正:“你还噘嘴。你噘嘴几个意思?”孙头头:“反正我知道是力权干的,力权也知道我知道是他干的。”任新正:“你这口令绕给谁听?”孙头头:“您跟我说感觉是心灵的窗户。我就是知道。”任新正:“我们既不能够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要冤枉一个好人。就算你的感觉正确,对师叔有什么影响吗?你本质是要治病救人,你的首要工作还是要对病人的生死负责,你这个谎一撒,马上李主任下了手术台就要来了,对待主治医生,你还能咬住这个谎吗?直接影响到后续西医治疗。”孙头头低下头:“师父,我知道错了。那我下面怎么办?”任新正却突然笑了起来,在孙头头头上敲了一下:“小鬼!天天神气活现,现在又胆怯了。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也是这个样子,你好心见义勇为却把自己送进了警察局。”孙头头:“师父,我是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任新正:“你自己说呢?”孙头头:“没什么长进。”任新正:“不要妄自菲薄嘛!你出发点没错,你想为善道做点事情。你也的确做得很好,我让你站岗你就寸步不让,坚持得非常好。但是,有的时候,发心好但不考虑后果也不行。一是一,二是二,好的要表扬,缺点要批评。”孙头头虚心地点点头:“我老是这样,顾头不顾腚。师父现在咋办?我话都说出去了,他万一就是不醒咋办?沈老师和吴奶奶都抱着这么大的希望,我今天看老太太哭的时候,我心里好内疚!”任新正:“你不还有师父吗?你不是还没出师吗?天大的错误,要罚也不是罚你是罚我。人为什么要有师父?不就是给你顶缸顶锅的嘛!”孙头头:“师父,你真的有办法?”任新正:“放宽心吧。”
还没走进饭厅,一阵阵饭菜香就已经飘了过来。任天真晃着车钥匙就进门了:“我天,咱家是天降家养小精灵了吗?”桌上的保温菜板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张继儒端着一砂锅红烧羊肉上桌。任天真:“原来是我的田螺阿婆。搞这么隆重干吗?”张继儒:“大日子!”任天真:“妈的生日?不对,谁的生日都不是。今天到底是什么大日子?”宋灵兰:“你今天就是个锅铲子,蹭饭的懂吗?你爸呢?他没跟你一车回?”任天真:“他在院子里看猫,三花好像生了一窝小的,留在我们院子里了。”宋灵兰惊呼:“要死!又生了啊!上一窝好不容易才送出去!我要给这野猫绝育!”宋灵兰放下手里的菜就奔出去。
任天真问阿婆:“今天为什么又是花又是菜?”张继儒笑呵呵:“你爸妈结婚30年纪念日。”任天真忽然就慌乱起来,开始翻手机。张继儒:“从医院回来不洗手,怎么又玩手机。”任天真:“我忙一下!”张继儒托腮坐桌边:“这饭局到底还开不开啊!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桌上!”任新正和宋灵兰一手抱一个小猫回来。张继儒大喊:“你们别往家抱!回头都是我的事!弄出去!”宋灵兰:“哎呀!妈!其他的都不抱,就这俩,太弱了,冬天肯定抗不过去,找到好人家就托付出去。你就当是送我的纪念日礼物,先替我养着,福德都算你的。”张继儒嘴噘着。任新正好奇:“什么纪念日?今天是什么纪念日?”宋灵兰用旧衣服和毛巾给小猫咪圈了个小窝,把他们安置进去。任天真宋亦仁使劲给他眼色,把任新正弄得莫名其妙。宋亦仁恨铁不成钢:“哎呀,新正啊……”宋灵兰:“爸,你别叫他,他要是记得住才真叫人害怕。我也认了,谁叫我30年前的今天昏了头点了头呢。”宋灵兰转身接过张继儒手里的炒时蔬,小声问:“妈,红包给了吧?”张继儒:“你交代的事情,我肯定保质保量完成。”任新正那头跟宋亦仁交换眼神,用嘴型问:“结婚纪念日?”宋亦仁看好戏似的点点头,任新正恍然大悟,忽然慌乱起来:“我忘记了,我没准备礼物……”宋灵兰转过头来,任新正脸色瞬间正常:“我们不需要过结婚纪念日。每天都跟新婚一样,天天都是纪念日!”任天真表情愕然:“原来我爸会说好话啊!”宋亦仁:“你不懂,这是男人的求生欲。”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众人落座,任新正端起酒杯:“爸妈,师父师母,第一杯我要敬二老。你们有如我的再造父母,给我了这么幸福的生活,让我有了……不听话的老婆,和不孝顺的儿子……”宋亦仁哈哈大笑。宋灵兰:“你有没有搞错,你的幸福难道不是我给的?儿子也是我给的呀!”任新正:“你是第二杯要敬的,顺序不能乱。”
张继儒:“他们这个门派的特点就是这样,师父是最重要的,首位。”任新正:“师父,我也没有辜负你的嘱托,我虽然混得不怎么样,但对家,对灵兰那是一心一意的。在教书育人方面,也是秉承师父意愿的。”宋亦仁高高兴兴喝了这杯酒:“天真,别光顾着乐呵。你好好看着,我们这么隆重办这么个礼都是给你看的。可能我孙子30年婚礼纪念的时候我是看不到的,但是你爹妈会知道,咱今年的仪式规章都有了,以后就都这么办。现在就差你媳妇了。”宋亦仁冲任天真眨眨眼,任天真秒懂:“OK,收到,放心!”宋亦仁:“你记下来!记下来!这是作业你懂吗?晚上写一篇观礼记,交给阿公审阅!”
赵力权徘徊在ICU门口,透过玻璃门看到孙头头帮小护士们拖地、整理床铺,跟护士们说说笑笑,一直没有离开。护士站那边隐隐有动静,赵力权赶紧转进走廊躲了起来。
饭后,任新正和宋亦仁坐在客厅喝茶,宋灵兰和张继儒一起把碗碟剩菜打理好。任新正:“今天就是头头不在,那么大的日子……孩子也好久没吃一顿正经饭了。”宋亦仁:“这个大日子跟头头无关,她还有更大的任务要办。听说今天善道醒了?他怎么样?”
忽然门铃响了。任新正:“谁呀?”闪送员的声音传来:“闪送!”任新正赶紧去开门。闪送员:“这是您预订的礼物,麻烦您给我个闪送码。”任新正莫名其妙:“什么礼物?什么码?我不……”任天真带着个盆,拎着个大塑料袋走了出来:“闪送码在你手机里,打开告诉他就行。”任新正莫名其妙打开手机,任天真:“微信,你打开微信,里面有密码。”任新正发现天真在微信里告诉他六位数码:“556478。”闪送员:“谢谢!本次服务完毕,祝您婚姻幸福!再见!”
宋灵兰手还是湿的,从厨房奔出来:“这大半夜的还送快递?又不是双十一。”
任天真立刻抢过话:“妈,我爸竟然给你买了礼物!”宋灵兰表情忽然娇羞起来,扭扭捏捏:“老任,原来你没忘。你看你,现在都像演技派了。什么礼物?”任新正有点惶恐地看着任天真。任天真:“爸要给你惊喜,你自己拆啊!告诉你有什么意思?”宋灵兰赶紧把手在围裙上擦擦,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个精美丝绒盒子。
宋亦仁和任天真头都凑过去。宋亦仁:“呀!难道是钻石?”宋灵兰继续拆盒子,打开一看,是缤纷的心形雨花石。宋灵兰惊呼一声,转身搂住任新正,眼眶都湿了:“谢谢你,谢谢你心里还有我。”任新正有些错愕,都没想到拿手揽住宋灵兰。任天真和宋亦仁,一人把任新正的一只手放在宋灵兰腰上。宋灵兰在任新正脸蛋上亲了一下,任天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任天真:“女人太好骗了,两块破石头就高兴坏了。也不值什么钱。”宋亦仁:“就是!净玩虚的,我还以为是大钻石!”宋灵兰回身打任天真屁股:“小屁孩,你懂什么?你爸第一次送我礼物,就是我们到南京去采药,他从江边拣的石头,也是心形的,我们就定情了。始之以心……”任新正吓坏了:“千万别说终之以心,还没终呢!”全场大笑。
任天真得意地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任新正目光感激地送儿子出门。宋灵兰追着问:“这么晚你去哪?”任天真:“我去给你们未来儿媳妇送温暖。”宋灵兰一听眼睛亮了:“什么未来儿媳妇?谁啊?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都不说?”张继儒:“啊呀啊呀,老不问少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天真你快走,路上小心。”
任天真给阿公阿婆挥了挥盆,出门去了。宋灵兰:“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宋亦仁:“听你妈的话。你又不让他出门又不许他有自己的空间,你还想让他娶媳妇?”张继儒一边端菜碟子一边赶宋灵兰:“对对对,听你爸的话。你们俩也赶快出去,出去浪漫浪漫,别在这儿碍我的事。”宋灵兰:“我们去哪?”张继儒:“这我就管不着了。纪念日还没结束,你俩该去哪去哪。”宋灵兰看看任新正,任新正站起身,屈起胳膊:“夫人请。”
宋灵兰望着天边皎月和点点繁星:“我们散散步?”任新正:“你想去哪里?”
宋灵兰想了想:“就去我们相识的地方吧。”
夜色清明,大学校园里不复白天的热闹,树影幢幢,偶有学生三三两两往不同方向的宿舍走去。宋灵兰挽着任新正的胳膊,慢悠悠地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二人一路走到校内学生自己栽培管理的中药园。任新正:“这园子第一届园长就是善道。”宋灵兰笑了起来:“他就喜欢拈花惹草。”任新正:“也是他,一直把这园子保留了下来。之前校办想把这里铲了做个喷泉,也是善道去做的工作才保下来。”宋灵兰拉着任新正绕过各种各样的草药,往药园一角走:“你可还记得我们在这儿种过什么?”任新正也笑了起来:“当然。”
二人走到一株红褐色的树前,隆冬季节,无花也无叶,但整株树仍旧给人以一种生生不息的感觉。任新正:“我们一起种的这株合欢树,你也是在这里答应了我的求婚。”宋灵兰指着树根前被落叶埋了半截的两块高矮不一的石头:“你非说写名字的石碑摆在这里太奇怪,就捡了两块石头当作我俩了,这么敷衍,我当时居然也高高兴兴照做了。”任新正:“这才是独一无二。”宋灵兰:“哎呀,当年我的愿望是找个人中龙,这没想到后来嫁了个长虫,一转眼都30年了。”任新正:“不要看不起长虫,长虫的另一个名字叫地龙,地龙也是龙嘛!”宋灵兰扑哧一下笑了,挽住任新正,依偎在他肩头。任新正另一只手握住宋灵兰挽在他胳膊里的手,脸上也带着浅浅的微笑。
月光如水,在二人身上披上一层银纱。一阵风吹开地上落叶,露出来的两块石头紧紧靠在一起,刚刚好形成一个幸福的心形。
第35章
任天真在ICU门口拼命招手。孙头头换下无菌服走出来:“天真?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任天真把孙头头拉到走廊边的马扎上,请头头坐下,然后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掏出个热水袋,把热水倒进可折叠的,但已打开的盆里。他单膝跪地就要给孙头头脱掉鞋袜,孙头头一惊,双腿一抬,抱紧膝盖:“你干吗呀?”任天真抬头看着孙头头,眼神温柔:“女孩子家家,哪能天天不讲卫生?再忙也要洗脚。”孙头头耳朵一红,故意开玩笑:“你你你,你是嫌我脚臭吧?”任天真帮她脱掉鞋袜,包着她的脚放进盆里:“不是嫌弃你,是爱你。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孙头头看着任天真认真的头顶,笑容藏都藏不住:“哎,你以后不会都这么婆婆妈妈吧。”任天真:“头头,给你过生日那天我其实有话没有说出口。你并不孤单,家人、爱人,我都会慢慢给你补上。”孙头头脸红地看着任天真,眼睛里隐隐有些水光。任天真:“我还给你带了换洗的衣服,你晚上去星星他们医护休息室简单擦一下换上,脏衣服我明天来拿。”孙头头:“你就是嫌弃我了。”任天真:“头头,咱女孩子还是过得精致一点细致一点,万一以后我们有了女儿像你怎么办?”孙头头:“那就等着你带!”任天真:“不过你真的不回家吗?这里也有值班护士,你不如回家睡,睡得踏实一点白天也有精力。”孙头头:“不行,我必须把这个岗站好,师父没有让我回,我就不能回。”任天真:“师父也不能让你24小时杵在这儿,人也要吃饭睡觉的。你听师父的还是老公的?”
孙头头:“你又来了。”任天真:“那师承班大家排轮轮岗。”孙头头:“不行,我不相信别人。”任天真:“那你信得过我吗?我和你更替。”孙头头摇摇头:“你跟力权很熟,他要进去你拉不下脸。”任天真叹气:“防来防去,你就是不信力权。”孙头头:“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前,这里不能离人。你放心,我跟杨小红说了,每三天她来换我一次。”任天真又有些吃醋:“那你怎么就相信杨小红呢?”孙头头:“杨小红就是这样的人,她要么不答应,要答应就一定会做到。她守着这里,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任天真有些闷闷不乐,孙头头察言观色:“你说你,又吃你爹醋,又吃杨小红醋,你是醋坛子还是醋罐子啊?”孙头头趁其不备,一下子抬脚,撩出一串水花喷了任天真一脸。任天真决定反击,他拿着毛巾佯装要去挠孙头头的痒痒,孙头头笑着往后躲,二人压着笑闹声也藏不住往外冒的甜蜜感。
赵力权站在走廊拐角,将任天真和孙头头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赵力权悄悄看着任天真和孙头头小声的笑闹,面无表情,转身走进楼梯间,拿出手机:“喂,师母,我是力权。”
任天真扶着孙头头坐好,孙头头的脚好好地包在大毛巾里。任天真:“我有个严肃的事情要问你。”孙头头笑眯眯:“准奏。”任天真:“刘子弘是怎么回事。”孙头头瞬间傻眼:“啊?”
孙头头看着眼前一本正经吃醋的任天真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我决定封你为醋池子!他就是个小屁孩。”任天真:“你俩真的没什么?那他之前老来找你干什么?你还让大家给他投票呢。”孙头头捧住任天真的脸,把他的嘴捏成鸭子嘴:“我不能拦着人家喜欢我,但我只喜欢你可以了吧?可以了吧?”任天真含糊:“怎么你这么糙还这么招人啊!他知道你三天不洗脚吗?”孙头头:“他自己都七天不洗!”任天真真急了:“他洗不洗脚,你怎么知道?”孙头头凑上前啵了一下鸭子嘴:“好啦,盖章了,是你的是你的。行了吧?”任天真心满意足把孙头头团进怀里。孙头头:“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任天真:“什么?”孙头头:“我两天没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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