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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六六/葛羚【完结】

时间:2023-09-28 23:10:56  作者:六六/葛羚【完结】
  任新正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宋灵兰:“还在生气?”宋灵兰甩开手:“生什么气?有什么值得生气?”任新正笑:“还不承认。你就是在生我的气。”宋灵兰:“我为什么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我自己?我不生气。”任新正:“那好,你坐我身边。”任新正强拉宋灵兰手让她坐他床边,宋灵兰一把打掉任新正的手:“你自重!”任新正夸张地捂住肺,开始咳嗽。宋灵兰看不像装的,只好给他拍背,拿手按住他的太渊穴,柔声问:“好点没有?我去给你倒杯水。”任新正又一把拉住宋灵兰的手:“说不气,就是在气,说不恨,却是真的。在你心里我最重,不然怎会抛下四老,不顾儿子,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奔我?”宋灵兰:“你!我是医生,于公于私都该在武汉!”任新正:“说到底,就是舍不得我死。”宋灵兰:“我是仰慕你对中医的奉献精神,敬你是真男人,在医上,你是无可挑剔。我照顾你,不过是为你的这份真心,不是私人感情。”任新正惆怅地叹口气,半真半假:“看来心里是真没我了。”宋灵兰:“我心里再怎么有你也没用啊,你连私生女都有了,你心里有我吗!”任新正看着宋灵兰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你见到谢爷爷了吗?”宋灵兰:“见着了,现在不凶险了。”任新正:“他还有个老伴儿,你没见着,去方舱了。”宋灵兰:“不是,转重症了,不一定回得来了,上ECMO了。”任新正大骇!这下真的开始咳嗽了,止都止不住,血竟然喷出来,宋灵兰又是一顿收拾。任新正叹气,宋灵兰默不作声,嘴角还是有一丝不服气,却也懒得跟任新正争,以免他又喷血。
  赵力权和田星星视频通话。田星星:“赵力权!你猜我在哪儿!”赵力权看着视频里田星星短短的头发还有脸上清晰的口罩、护目镜的压痕:“你……你在哪?”田星星:“这里是雷神山C2普通病区A班护士田田星星!”赵力权:“你还说我!你不要命了!”田星星笑得坦然又自豪:“治病救人也是我的使命!”赵力权有些恨:“你这是叫我天天担心!”田星星:“我倒觉得这样就不担心了。感觉离你好近!耶!”
  任天真披着羽绒服埋头整理医案记录,拿着录音笔讲讲停停:“病人赵波,确诊一周,治疗第3天……”旁边手里一直放着孙头头最爱的那首儿歌《虫儿飞》。
  孙头头:“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吴善道放下书摘下眼镜,看了看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月亮的孙头头无意识在哼歌:“想你师父了?”孙头头回过神来:“都想。”吴善道:“都?说明还有其他人?”孙头头不接话。吴善道:“你说你,有家不回非得跟我这儿躲着,现在好了,想回也回不去了。”孙头头:“我哪有家呢?”吴善道沉:“你师父,对你那么好……你这个没良心的。”孙头头:“就是知道他对我好,我才不能走。沈歆老师照顾不了你和奶奶两个。”吴善道:“你师父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你了吧?”孙头头:“他们都忙。”吴善道逗孙头头:“看样子他是抛弃我了。”孙头头回过头靠在窗台上:“大侄子二号,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闹出人命的。”吴善道:“师侄啊,靠你这三脚猫的本事,虽然不出人命,怕也不得好呢!哎,要不然你这次趁机换师父,不要执着于一头。你,明天,就按我说的扎!”孙头头笑,却不接话。吴善道:“你心里瞧不起我,你觉得我不行。我跟你讲,虽然你师父名满天下,但我也是江州一霸。不能数一,也能数二。我也就跟你,还要求你当我学生,一般人,我都懒得收。”孙头头还是笑,不接话。吴善道:“我看你对我一直尽心尽力,我就不计前嫌,不是跟你的嫌,是我跟你师父的嫌,我也愿意收你。你换师门吧!又当爹又当老师的,不利于你们的关系稳定,你看天真和他爸。”孙头头眉头一皱:“你别说,我竟然有片刻的动心。我决定了!”
  吴善道期待地看着孙头头。孙头头:“等能出去了,我就去给师爷磕头,拜他为师!他能教出你们两个,教我肯定不在话下!”吴善道笑了起来:“就你会抖机灵!拒绝人,都拒绝得竟然不伤感情!”
  彭十堰在灶台上设置好摄像头和直播界面,跟杨小红连麦。彭十堰系着围裙,一副大厨的姿态双手撑着灶面:“大家好,今天我们直播教的菜是炒米茶和橄榄油煎三文鱼。我知道有些病友嘴里没有味道,没有胃口吃不下饭。但是,跟病毒对抗的是我们自己的身体,不管能不能尝出味道,一定要多吃高蛋白的物质来提高我们的抗体。好,我们先来做三文鱼。”彭十堰突然凑到镜头前,笑得很温柔:“课代表小红同学,你准备好了吗?”杨小红身上穿着围裙,手上戴着袖套和手套,头戴骑车防风的帽子,全副武装。她双手合十,冲三文鱼小声祷告:“谢谢你以命拯救众生。”杨小红把帽子前的防风片往下一拉,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准备就绪!”
  彭十堰开火热锅:“热锅的时候我们可以处理一下三文鱼的调味,盐和黑胡椒,每一面都要抹匀。锅热好之后就可以下油了,黄油和橄榄油都可以。下鱼的时候一定要调小火,我们……”彭十堰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杨小红那边一阵噼里啪啦和尖叫声。杨小红:“啊啊啊啊!炸了炸了!”彭十堰无奈地看着直播界面,好多病友的评论都刷了上来。“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炸锅高手Rebecca”“彭老师我举报!小红把三文鱼泡在水里直接拿出来下锅!”“每日一问,小红炸锅了吗?炸了哈哈哈哈哈”“小彭老师这个无奈又宠溺的眼神啊”“喜欢的人又炸了厨房怎么办?还能咋办,宠着呗哈哈哈哈”……彭十堰看着评论又看看那头手忙脚乱的杨小红:“嘘,再说就不是炸锅要炸毛了。”评论又是一串“哈哈哈哈哈”“磕到了磕到了”“甜的我肺炎要转糖尿病了”……
  宋灵兰的脚步明显比刚来的时候要轻松,她轻快地走进快捷酒店。任新正躺在床上看着宋灵兰在门口洗手洗头。他们小小的酒店进门区也画了个合理的污染区、缓冲区和清洁区。宋灵兰收拾利落以后,进门第一件事是烧开水给任新正烫中药。宋灵兰:“中午吃什么了?吃得惯吗?”任新正:“伙食很好,可是我吃不下去。”宋灵兰习惯性就把手搭在任新正脉上:“胃口不好?有没有口苦?胃胀气?”任新正:“都没有。是羞愧。”宋灵兰:“羞愧什么?”任新正:“看你们天天在一线拼命,我像废物一样躺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宋灵兰:“你别说话了,一说就喘。今天我要给你再加一味药,感觉中气还是不足。”任新正叹气:“唉,什么都不干,还要白吃白喝国家的,心里过不去。”宋灵兰:“国家应该感谢你,最危险的时候,连基本防护都没有就冲进来。吃国家两顿饭,不要紧。”任新正:“我心有惭愧。”宋灵兰:“惭愧不利于恢复啊!哦!对了,你现在还是没力气说话吗?打字总可以吧?今天天真跟我说,你好久没跟头头联系了,头头在问现在吴善道的治疗方案。”任新正:“我故意不联系她。”宋灵兰:“你到现在都不告诉她你病了?”任新正:“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怕她那个鲁劲,丢下吴善道奔武汉就来了。”宋灵兰哭笑不得,又有些嫉妒:“你,既不担心你儿子,也不担心我,连爹妈都不挂念,就是放不下头头。看样子亲闺女,一个人抵全部啊!”
  任新正不接下话,却忽然从床头柜后头摸出一枝康乃馨,递到宋灵兰面前。宋灵兰被吓一跳,非常惊喜:“呀!哪里来的?这个时候的武汉!太稀罕了!”任新正:“妇女节快乐!辛苦了!”宋灵兰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病快好了,还想得起这些,以前都没见你送过。哪里来的?”任新正:“我早期的一个病人,病好了,现在全职做志愿者。他今天来看我,问我要带些什么,我问他有没有玫瑰。他给我带来的。”宋灵兰内喜地闻了闻花的芬芳,然后高兴地找了一个矿泉水瓶子,把花插上:“放在你的房间,有生气。”任新正:“那你晚上不要走了,在这里陪我,大家一起赏花。”宋灵兰有些嗔怒:“你不要以为一朵花,就可以抹去你全部的错误。我不会原谅你!”
  宋灵兰转身就往门口走。任新正:“头头不是我的孩子。”宋灵兰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任新正:“头头不是我的孩子。”宋灵兰:“你?你什么意思?!”任新正:“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宋灵兰:“你解释清楚!”任新正:“懒得理你。”任新正直接把头转过去闭目养神了。宋灵兰:“什么叫懒得理我?”宋灵兰本来鞋都脱了一只,准备换鞋出门了,现在索性脱了另一只光脚奔到任新正面前,掰他肩膀:“什么叫懒得理我?!”任新正:“你跟我夫妻同床这么多年,你竟然不懂我,这事还能在你心里面放这么久,怎么都过不去。我们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宋灵兰一下子来火了:“不是你的,为什么说是你的?夫妻之间如果有信任,还有这种考验吗?”
  任新正撇到宋灵兰光着的脚,立刻把枕头毛巾扔地上:“穿鞋!天那么冷,光着脚,你是想生病吗?去把鞋穿上。”宋灵兰踩了枕头毛巾把脚丫裹起来:“不要转移话题!问你呢!头头到底是谁的孩子?”任新正:“我不知道。她就是吴善道带回来的梨花针派传人的后代啊!”宋灵兰眼珠转了转:“可是赵力权不是有证据说头头不是梨花针派传人?你们搞什么鬼?”任新正:“我也不知道。我和你一样不知情。你可以回去以后问吴善道。”宋灵兰:“吴善道现在什么都记不得,怎么问得出?”任新正叹气:“你还是不相信我。就算善道不记得,现代科技那么发达,验一下基因不就明白了吗?”宋灵兰:“那我回去就去验!”宋灵兰再转眼珠子:“她既然不是你女儿,你为何要认她?”任新正:“是为了头头。为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她这样一个浑不懔的小孩,我们之前都深信不疑她是梨花派的血脉,赵力权这一棒子打下去,我辛苦花这么多年重塑的一个头头,就毁了。前面的功课全部白费。”
  宋灵兰低头沉默不语:“你怕你学生毁了,都不怕伤我的心,毁我对你的信!”任新正:“我一直以为我们夫妻同心,我一个眼神过去,你就都明白,谁知道你当时垮得比头头还快?如丧考妣。这几十年的修行,原形毕露,一句话就把你的气球戳破了。”任新正欠身去刮了一下宋灵兰的鼻子:“你好意思吗?还赌气,还不跟我说话,还抱着被子睡出去。你这,就叫考试不及格。”宋灵兰喜极而泣,忍不住掉泪,拿手擦。一擦又想起了啥,赶快去门口拿酒精喷手擦脸。任新正:“你去哪儿?”宋灵兰:“我刚才摸了缓冲区的柜门。嘿嘿,嘿嘿,嘿嘿……”任新正:“回来,给我挠挠背。”宋灵兰哭里带笑,再自己走回到任新正床前:“哪儿痒?”任新正转过后背:“右边儿,秉风风门心腧到天宗这一块儿。”宋灵兰娴熟地挠开了,任新正摇头笑:“其实她是不是我孩子重要吗?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中国古代,在中国文化里,师父,不就是父亲吗?” ??
  任新正转过身,牵住宋灵兰的手,宋灵兰噘嘴:“对我不一样。”任新正:“小心眼子。你就真的不能够容下头头作为咱家的孩子吗?”宋灵兰:“我是不能容下你在外头有人!我这辈子为什么要跟你?你对家都没什么贡献,你今天要捐这,明天要支援那,我都是全力支持。你对我也不好。人家夫妻花前月下,我跟你,都是上山下乡,哪里苦就往哪里扎。这么多年来都是我在为这个家付出,到最后连最基本的忠诚都没落着,我怎么办?你把我的信都毁了!”任新正:“现在跟你说她不是我女儿,信又回来了吗?”宋灵兰:“没有。”任新正:“还没有?你还非得等验亲结果?”宋灵兰:“不是。我是心里一直有件事过不去,你能如实回答我吗?”任新正:“讲。”宋灵兰:“你为什么放不下小百灵?小百灵和你什么关系?”任新正惊诧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我只说我是头头的爸,你给她把妈都找好了?!”
  宋灵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嗫嚅地说:“你找了她这么多年,难道不是因为忘不掉她?如果她没有休学,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开始?”任新正:“原来你的‘信’一开始就建立在怀疑的基础上!”宋灵兰:“你心里是不是有她?”任新正思忖片刻,肯定答:“有!”
  宋灵兰惊讶地看着任新正,表情极其复杂。任新正:“我的确一直放不下她。”宋灵兰立马就要挣脱开,任新正用力扣下宋灵兰的手:“你听我说完,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小百灵为什么退学吗?”宋灵兰摇摇头。任新正:“因为我,因为我的自负,耽误了她的治疗,导致她双耳失聪了。”宋灵兰一脸震惊。任新正:“我们这一路学医,道路有多苦,是你这样的世家子弟难以理解的。我为了学到中医的精髓,之前拜了很多师父,有一些,现在看起来,水平肯定是局限的。但那时候我哪有什么分辨能力呢?我那时候都不知深浅,心里也没底,又没有可靠的师父指点,就摸索着治。你都想不到,那时候的人都那么简单,那么傻。她就信任我,给我治,结果……”宋灵兰:“结果怎样?”任新正:“她耳朵失聪了。刚开始我以为这是暂时性的。也去外面求医,中医西医都治,半年没有恢复,就再也回不来了……”
  任新正眼里无限懊恼:“这是我心里一直的痛你知道吗?我这辈子,要说对不起谁,那就是小百灵。”宋灵兰忽然理解了任新正,非常怜悯地蹲下来,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安抚。任新正:“但,这是坏事,也是好事。就因为小百灵,我一直努力,要学到最纯粹的中医,变成最好的医生,无论天涯海角,我要找到她。我相信以我现在对中医的理解,我还是可以再搏一下的。”宋灵兰叹气:“我以前对你的喜欢,就在你对待中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待病人,心中无两。现在看来,竟然是小百灵的成全。那你这次同学会见到她……”任新正:“我见到了小百灵,她像以前一样开朗,完全没有怪我。”宋灵兰:“那你给她治了吗?”任新正:“没有。我没能说服她。她说她已经放弃了,已经习惯了安静的世界。我非常遗憾。”宋灵兰热切地说:“等我们从武汉回去,你带我去见她,我去说服她!我给她扎!”
  任新正宠溺地把额头按在宋灵兰额头上:“盖个章,你是我的太太。现在不生气了?”宋灵兰不好意思:“生气!你这个人!这么大的事,自己扛半辈子,都不跟老婆讲,你把我当外人。”任新正:“我跟你讲,不过是世界上多个内疚的人。内疚不解决问题,只有不断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好,有一天也许可以改变结果。”宋灵兰理了理任新正的头发:“我可怜的老公,心里背了那么多心事。”任新正:“所以我一直对天真很严厉,你们所有人都夸他我却一定要骂他,我就是怕他跟我一样,因为这些唾手可得的赞许、肯定和机会而不知道生命可畏,我不希望他像我一样犯下后悔一生的错误。”宋灵兰:“我儿子可比你强多了,现在他已经完全有医生的样子了。”任新正看着宋灵兰:“这是真的。这次疫情,让我相信他是真能吃这碗饭。孩子,就凭他这颗赤子之心,就配得上他的名字,天真。”宋灵兰又娇羞地问:“那你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喜欢过小百灵?暗恋的那种?爸都说过你们那届,你们俩旗鼓相当,吴善道都差她一点。”任新正:“你这个人,狭隘!男女之间不是只有爱情,还有一种感情叫惺惺相惜。”宋灵兰:“骗人!惺惺相惜?就是喜欢。”
  任新正一笑:“如果我不是早已心有所属,我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过失,娶了她。也不至于到今天还看她孤身一人。”宋灵兰表情立马垮了下来:“你到底心里藏了多少事多少人?你还喜欢过谁?!”任新正哈哈大笑。在任新正的一生,很少看到他那样舒畅地大笑过:“你可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初见?”宋灵兰:“我当然记得,是你不记得。你总说是我入大学的时候?那是你看见我的时间,我注意到你可早多了,是你大二来我家找我爸说学年论文的事情。在老房子天台上。那时候我才高中。”任新正:“我说我们初见在学校,但不是你入学的时候,是我入大学的时候。”宋灵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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