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已经空空如也。药柜边,赵力权正在忙着把摊在台子上的纸里填秤盘上的药。祝霞、杨小红在帮忙。祝霞:“今天是同城快递最后一天了,这批药抓完就真的歇了,上天保佑这里平安。”突然电话响了,赵力权一看,是任新正。赵力权:“喂,任师,你在武汉那边如何?”任新正:“力权,你的本心你找回来了吗?”赵力权:“任师,你是什么意思?”任新正:“若是有硬仗,你愿意一起打吗?我这边人手不够!”赵力权欣喜若狂:“我马上去!”任新正:“要是‘非典’这样的病,就是生死交关!”赵力权坚定地说:“老师,我的命是您给的。我连死都不怕,还怕疫吗?”任新正:“师母昨晚已将针和防疫物资备好,你开杨小红车过来!”赵力权:“收到!”
田星星在护士服外面裹着大羽绒服跑出来:“你怎么来了?”赵力权把香囊给田星星挂在胸前,给了她一罐扶阳散:“我这就出发去武汉了,支援一下任师。临行前跟你告别。”田星星:“你疯了吗?你没看新闻?专家都说别去,你怎么非要跟别人不一样呢!”赵力权:“任师那边需要帮手。”田星星:“医馆那么多医生,为什么是你?”赵力权笑了,诚心对武汉方向合十:“感谢任师给机会。”田星星表情开始担忧。赵力权:“我这一走不一定能回得来,所以来跟你道个别,希望你幸福。”田星星扑过去抱住赵力权:“你会平安的。”赵力权抬起手想摸田星星的头发,又放下,轻轻推开田星星,果断走出去。田星星看着赵力权故作潇洒的背影,眼泪涌了出来。
赵力权顺利抵达武汉。
一早,任新正和赵力权抬着保温桶进社区医院。社区医生胡莱迎上来。任新正:“把药分发出去。”任新正换上白大衣就进入中医门诊部,一边给病人扎针,一边临时带教:“夫善用针者,以左治右,以右治左,方位定下以后就要定经络。”那边赵力权在忙着给病人扎针。胡莱:“就这么简单?”任新正:“针法的特点就是易用难忘,犹拔刺犹雪污犹解节犹决闭。就这么简单,其实家庭也可以以指代针,教会病患,就不用都往医院奔。”谢爷爷:“谢谢你啊任教授,哎,你不要靠我太近,免得传染你!”任新正:“没事,我是大夫,我不怕。”谢爷爷:“咳咳咳,病毒又不知道你是大夫。”任新正:“老人家,我正气内存,邪不近身。你放心!”谢爷爷:“我们也算见证历史了。那个是你儿子吗?我看他很孝顺你嘞!”任新正看看被病人团团围住满头是汗的赵力权:“学生。跟自己孩子是一样的。我儿子也在湖北乡下给人治病呢!”谢爷爷竖起大拇指:“你是好样的,你家里人都是好样的。”袁奶奶:“任教授,你这是给我家老头子喝的什么汤药呢?”任新正:“针对这次瘟疫的汤药。你也要喝起来。”袁奶奶感激地也带着杯子去接药,胡莱把任新正拉到一边:“任教授,我不是不信你,但是现在我们都没搞清楚这个病毒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你就给大家喝药?你们中医不是讲究望闻问切吗,怎么给所有人都喝一样的?这不科学!”任新正:“我也没空给你解释了,你就说你喝不喝吧!人太多了,这样不行,天那么冷,都在冷风里排队,很快就会加重!”
夜以继日,任新正、赵力权、胡莱和其他医生共同坚守在社区医院,任新正问诊、扎针、开方,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宋灵兰带着两位老人进屋,孙头头拎着大包小袋也进来:“天冷吧!考虑到今年不太平,我把二老接来。哎,您二老见过孙女了吗?”二老莫名其妙:“哪来的孙女?”宋灵兰:“头头过来!”孙头头放下行李。宋灵兰:“叫爷爷奶奶,这位是……”孙头头鞠个大躬,主动喊:“爷爷奶奶好,我是任师新收的徒弟!我还有事,先走了!”孙头头夺门而逃,宋灵兰喊:“哎!头头!你不要到处乱跑!”孙头头在夜色里回一句:“我要回去看着师叔!我答应过师父的!”宋灵兰站在门外,表情复杂。 ??
江州街头格外肃杀,街边的商家大都已经关门,行人寥寥,每个人都戴着大口罩,步履匆匆。杨小红核对手上的清单,彭十堰和两名司机一箱一箱往卡车上搬货。杨小红:“牛津校友捐赠的口罩两箱!江州大学海外校友群寄回来的物资四箱。这边,防护服是这个,没几套,赶紧给任师寄去。师傅,护目镜那两箱不要压在最下面!”彭十堰:“你跟天真联系了吗,他那里需要吗?”杨小红:“问他了,他说都给他爸寄去。他们那儿地方小,目前情况还好,主要还是武汉。力权说他们那儿多块防尘布都是好的。他衣服里面披了块塑料布。我还在请海外的同学朋友帮我在医疗用品拍卖网站上抢物资,下一批还在过关,运不回来。飞机都停航。”彭十堰:“我们医院医疗队也是能拿出去的库存都带上了。”杨小红:“你没报名医疗队?”彭十堰:“我报了呀,人家不要我,先上的都是感控、呼吸内科、重症医院、麻醉这样的科室。要我说,除了科室还要考虑自身情况,像我这样的壮年孤家寡人,无牵无挂就应该优先上前线!肯定有孩子病吗!儿科医生怎么就不需要了!?”杨小红:“呸!所有的医疗队都要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回,哪有像你说的单身就没事儿没人关心没人管!”彭十堰笑了:“是是是,你说得对,每个人都要好好的。我就是觉得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不就为这一刻能披挂上阵吗?!”杨小红:“唉,没学中医以前,要是遇到这样的事儿,我独善其身就是贡献了。学了中医以后,现在就觉得自己应该达济天下。”彭十堰戏谑杨小红:“你现在达啥呀!都自费学习中医,吃老本。”杨小红不好意思地笑:“心达了。哎!师傅,快递费多少?”快递员对他们一笑:“免费!不收钱!我们老板说凡是寄去疫区的捐赠,都不能收运费!”杨小红和彭十堰忽然被击中心田,二人相视一笑。
大晚上,任新正借了快捷酒店的后厨继续熬药。赵力权:“任师,我来吧,您去睡一觉。”任新正:“你去看那边两个炉子,我没事。”赵力权:“任师!你必须去休息!你又不是铁人!”任新正:“争分夺秒,能做多少是多少!你不要跟我说话,我要把吴善道的治疗方案给头头发过去。”赵力权诧异:“这么晚了?头头该睡了吧?”任新正:“不会。我不发她会一直等。”宋灵兰电话响,任新正视频。宋灵兰:“任教授,我把您父母接来了。非常时刻,我把老人们团一起互相照应。”任新正:“多谢!让夫人费心了!”宋灵兰:“头头,我也请她回家住。她不肯,她说要照顾吴善道。”任新正:“随她吧!你不管。”宋灵兰:“你那边情况如何?封城了,缺吃少喝吗?”任新正难得显现出焦虑:“很不好。你们那边生活有保障吗?”宋灵兰:“我每天夜里12点准时抢菜。其他一切都好。小区封了,不进不出。你需要我带学生过去支援吗?”任新正:“你老实待在家不添乱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早上日光还散着柔光,戴着口罩的任新正和赵力权就又带着几大瓶中药赶到点滴室。胡莱:“任教授?不是说你今天可以晚点来吗?昨天通宵了?你这脸色太差了,没事吧?”任新正按了按太阳穴:“咳咳。没事。这份名单上的人必须转三甲了。”胡莱一脸遗憾:“转不出去。没有床位。”任新正:“那这三个呢?这三个不能拖了。咳咳……”胡莱:“一个都不行。你咳嗽了?”任新正:“没有,不碍事。”胡莱:“我倒是有点担心你。”任新正:“我心里有数,还有这么多病人呢,我不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的。”胡莱点点头,看向窗边:“他们俩又是第一个来的,在那边晒太阳呢。”
任新正提着药走到床边,袁奶奶笑眯眯地站起来拿出保温杯:“就等你的药呢,来,给我给我。”袁奶奶接过中药,先倒了一杯给谢爷爷,然后走到一旁将要换装到几个保温杯里。任新正走过去帮忙,却听到袁奶奶压抑着的咳嗽声:“阿姨,你怎么也开始咳嗽了?”袁奶奶赶紧看一眼谢爷爷:“你小声点,别让他听到了。”任新正赶紧给袁奶奶号脉:“咳几天了?还有其他症状吗?”袁奶奶:“没咳几天,我就是有点胸闷,你千万别跟他说。”任新正:“你今天也要扎针,这不是小事!”袁奶奶:“好好好,我一会儿就在走廊扎。等他住进医院,我也去方舱隔离了,就没事了。我接到方舱隔离通知了!说是明天就能进!”她回头看晒着阳光挂水的谢爷爷:“多好看的朝阳啊!谁知道这一眼是不是就是最后一眼呢!”任新正:“不要瞎说啊奶奶,你们最少还能相伴20年!咳咳咳……”袁奶奶:“你也被传染了吗?你不是说你有正气内存吗?”任新正:“我。咳咳咳咳咳咳!”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把胡莱和袁奶奶都吓了一跳。袁奶奶:“坏了坏了!一定是我传给你了!”任新正转身弓腰不停咳嗽,另一只手挥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又一阵激烈的咳嗽让任新正眼前一花,踉跄着往一边歪倒。赵力权:“任师!”
宋灵兰:“什么?你爸晕倒了?他中招了吗?”任天真:“力权说测过了,不是新冠。他认为我爸是累的,心也焦,嘴角燎出一圈泡。”宋灵兰:“发烧吗?”任天真:“烧得厉害。就这样,他还在熬药。亲力亲为。”宋灵兰:“让他再测一次!一次不一定准确!他真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吗!”宋灵兰挂了电话,神色又气又紧张又担心。全家四个老人都盯着宋灵兰,大气不敢出。宋灵兰完全不解释,收起桌上的碗就去厨房,厨房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张继儒赶紧跟进去:“是新正染上病毒了?”宋灵兰:“他的狗脾气比病毒还可怕!”张继儒:“你拿碗出什么气?我来洗。”宋灵兰让出洗碗的地方,又拿扫帚出气,把地扫得哗哗哗。张继儒:“你去吧。”宋灵兰:“我帮你忙。”张继儒:“你越帮越忙。你心都不在这,魂早就飞过去了,前天酱油买成醋,昨天碗打掉两个,今天我跟你讲话,你充耳未闻。你还是赶紧去看着你老公。”宋灵兰:“我不去看他!……他不让我去。”张继儒:“你就是作为医生,也应该去。国家这时候正需要人呢!”宋灵兰:“那你们怎么办?”张继儒:“我们健健康康,有手有脚,我和你爸,也还顶用。你去吧!”宋灵兰:“新正把他父母托付给我了……”张继儒:“我们照料……我你还不信吗?我都行医60多年了!没事的!”宋灵兰:“可是,武汉封城了,我怎么去?”宋亦仁忽然走进来,拿出一个盖了公章的信封:“江岸区政府给医馆的邀请函,你拿这个去。”宋灵兰吃惊地看着老爸。宋亦仁:“我和你妈前两天就请文鹏做工作去了。快去吧!快去!”
孙头头凑在手机前让任新正看在边上站着脑袋上缠着纱布,颤颤巍巍的吴善道。任新正靠着椅背跟她视频,神色疲倦,嘴上起皮。孙头头:“师父,快看!我师叔。”任新正表情甚是欣慰:“呀!今天能站了是吗?”孙头头:“噌的一下自己就站起来了!吓我一跳!我都没准备好,差点没搀住!”任新正:“这不行!他脑袋瓜上还缺一块脑壳,这太危险了!要给他买顶安全帽。”孙头头:“我记下啦!马上下单!师父!我今天终于感觉到春气啦!”任新正有些摸不到头脑:“什么?”孙头头:“你可记得我第一次跟您去祭祖的时候,您说春天到了,纵然气温还冷,但春气已经有别于冬气。我当时觉得您胡说八道,什么春气冬气,但我今天感受到春气啦!嘿嘿嘿。”任新正笑了:“咳咳,说说看,什么是春气。”孙头头把镜头摇到地面,地面湿漉漉的:“这是室内,不过是底楼,今天立春,夜里湿漉漉的,说明地气变暖了!遇到冷空气,就很湿润。师父!真的!你没骗我!”任新正:“咳咳……哪里是我不骗你,是天地不骗人。”吴善道在一旁一脸嫌弃:“秋去何所归,春来复想见。唉!两个没文化的人!”任新正边咳边笑:“我看你是快好了!开始嫌弃给你治病的人了!咳咳……”孙头头有些关切:“师父,你咋咳嗽了?是不是传染上了?”任新正:“臭嘴!就不能盼我好吗?我今天有点累。挂了。”挂了电话,任新正长长吁一口气,神情非常疲惫。
宋灵兰召集医馆和师承班相关管事人员开视频会议:“情况就是这样,我马上也出发去武汉,医馆这边小红和祝霞,要你们多费心了。”祝霞:“宋老师你放心去,医馆都关了,人人都在家猫着,没什么事!”杨小红:“我们保持联系,宋老师你们那边有什么情况或者需要什么只管说,我来想办法。”宋灵兰:“我们要是尝试了什么有效的方法也会及时在群里说。我们有病人确诊吗?”杨小红:“医馆的病人还没有,但是我有不少湖北周边省市的朋友有确诊的,还有海外,零星也起来了。我现在非常焦虑。”宋灵兰:“你不要担心,你在江州。江州很安全的。”杨小红:“我不是焦虑这个,我是无力感。这么大的疫情,你们都去了前线,我们在后方,不知道能为你们做些什么?”默默坐在祝霞身后的丁简兮突然开口:“宋老师,红姐,我有一个提议。”祝霞把丁简兮推到镜头前。丁简兮:“我有个病友群,平时是互相打气,但最近群里非常恐慌,有确诊患者,求医无门,而且我们大多数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出不了门,尤其是海外的患者,非常害怕。我们能不能把这些得病的,没有地方救治的人集中起来,我们医馆的医生反正现在赋闲在家,就在线给他们一些帮助,至少让他们不要觉得自己被放弃了。”杨小红:“这个主意可以!我们还需要一个西医。中西结合!至少这个时候是武汉人的心理支撑。我叫上彭十堰!”宋灵兰:“好,小杨,这事你跟小彭牵头,拉上天真,天真有实战经验,可以在群里分享,我们尽我们的能力,帮助每一个有需要的人!”
杨小红、彭十堰、丁简兮分别建立新冠肺炎互助群,每个群都迅速加进来上百号病人。
车厢里全是白衣天使,穿着防护服的宋灵兰单刀赴会,经过重重关卡进入武汉。任新正累倒在诊室里,嘴角起的全是皮。宋灵兰推开门,脚步沉重地走进诊室:“看病请稍等一下……灵兰?你怎么来了?”宋灵兰:“我怕我再不来就只能等到你的讣告了!”宋灵兰放下包,快步走过去一手扣在任新正手腕上。任新正:“我没事,我就是咳咳咳,受寒,咳咳,我自己知道。”宋灵兰:“你闭嘴。”宋灵兰皱着眉毛戴着手套给任新正号脉:“你不是那么简单!”任新正:“放心,我都测过两次了,阴性。”宋灵兰直接打断任新正还想说的话:“你要去做个检查。我怀疑你是肺脓肿。”任新正:“今天我还要……”宋灵兰:“生病的人没资格发言,你要干什么跟我说,我来帮你做。”任新正抬头看着站在阳光里的宋灵兰,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神情:“好,但凭夫人安排。”
宋灵兰穿着防护服跑上跑下、跑前跑后,既要号脉、开方,又要扎针、拔针,脚不着地。任新正终于歇了下来,他连床位都没有,就在玻璃窗下裹着被子躺在一个躺椅里,阳光穿过玻璃,和煦地照在他疲惫的脸上。他却不时抬眼,看着像蝴蝶一样奔忙的宋灵兰,眉眼里都是爱慕的光。
第39章
任新正沉吟片刻:“非常时刻,非常处理。我们家也是这样啊!”宋灵兰不接话,她递毛巾给任新正擦嘴,然后开始耐心给任新正推手太阴肺经。任新正龇牙咧嘴:“疼疼疼……不能推!”宋灵兰:“你这痈疖不化,后半辈子就完了你知道吗?忍着!”任新正:“后半辈子有你,完不了。”宋灵兰:“你哪来的底气说这样的话?”任新正:“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宋灵兰:“我正告你,我在这里照顾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我是替党替医务工作者谢谢你的付出,纯粹的同事情谊。”宋灵兰收工,把桌上的水盆毛巾一揽子收走:“你先睡吧,我一会儿把今天的病案整理了发给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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