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熹年将架子上的衣服拿下来,披在我的身上挡好,他察觉到了我情绪的不对,皱着眉头问我:“怎么了,我听下人说,这样大的雨,你还要出门。可是最近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何不与我说?”
“陈熹年,”我开口便带着哭腔,我看着他,将玉佩交给他,“这几天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今日我出门也是为了这个。但我在门口的时候,收到了这个。”
看到玉佩的陈熹年脸色冷了下来,剩下的我不用多说他也知晓了,他拿过玉佩,反复确认了的确是曾经我携带在身上的那块。这块玉佩上有磕在地上有些碎裂的纹路,后头还刻着仙乐居几个大字。
陈熹年后槽牙咬紧,他将玉佩丢在桌子上,将我抱住:“没事的,我在这里的。”
“他想要干什么,明明我们也没有暴露过踪迹,他为什么还要找上我们呢?”我身子颤抖,紧紧抓着陈熹年的衣摆。
“可能,他不想要就此了结,可能那都城来的烟柳之地的女子,就是他的人。”陈熹年冷静说道,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一切好像都清晰了起来,那女子一直盘问陈熹年与我是什么关系,她定然是打听到了什么,所以在抓住了她的时候,她的使命就已然完成,因此闭了嘴不声张。
偏偏是那女子被抓住赶出去,祝祷安随后就尾随着而来。
一定是这样的,祝祷安就是想要报复!我肯定地对着陈熹年说道,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的泪不禁滑落下来,我已经感觉不到害怕了,好不容易暂时忘却的阴影来到了我的身边,好像我只要抬起头,就能清晰地看到在我头上正悬着的那把寒凉的刀。
第31章 落雨
31.落雨
这些天我都没有睡好,每每入夜总是想到跟在我身后的人和那块玉佩。陈熹年没有让我拿着那块玉佩,他将那块玉佩拿走收了起来。他说眼不见为净,他让我这些天都不要出去了,若是要出去的话一定要喊上他。
我点了点头,好在这些天都落了雨,并不能够出门。关于祝祷安关于那块玉佩好像就成为了我的一场噩梦,我有时候会可以逃避,会想着到底是不是我一梦荒唐,祝祷安如何能够找到我们呢。
可是很快,我的念头就被打破了。
就算我不出门,可是在我头上悬着的刀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它即将落下。池塘里的荷花本来都冒了个尖,但不知怎的,有一方却在一夜之间全都被人剪去了骨朵。下人前来报告的时候我以为是谁不小心,可是我刚到池塘,却发觉在池塘边有个显眼的台阶上,有一封信。
我浑身顿觉冰凉,走过去打开查看,却是不熟悉的字迹。字迹可以乱写,可是那上头写的东西却是不能够骗人的。那上头写着:你真的能够忘记过去吗?
你真的以为不欠我的了吗?
你本该是我一掷千金跟着我的人。
是祝祷安,他剪掉了那些花骨朵,在恐吓威胁我。他好像是在说若是我不听话,便如这花一般再无生还可能。信的下头还写着:你与他当真那样亲密吗?
那个他应该是陈熹年。
下人见我脸色不对,忙过来想要查看:“时缘姑娘怎么了,这信上头可是写了什么吗?”
我慌忙把信挡住,说着没什么:“陈熹年在哪里?”
“少爷这时候应该出去了,您要找他吗?少爷吩咐过的,您别出门,若是有事也等他回来找您。”
我镇静下来,陈熹年想必也是忙的,我等他回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中庭回到屋子里的,我将那信随意丢在桌子上,仔细回想着方才的一切。祝祷安是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他可能知道了我和陈熹年关系匪浅,我跟着陈熹年在这里,抛却了兄妹的身份,他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抢了,心中有执念。
但是我和陈熹年刚来这里的时候,并未被尾随,就是我和陈熹年在那都城来的烟柳女子面前演戏后。那烟柳女子是关键,或许是她告诉祝祷安的,看出我和陈熹年并非谌州人并不难,甚至她可以直接确认。
而她也许拿这个换了些好处银钱,再也不会回来。难怪当初她能一句话都不说,那样听话那样悄无声息。原来早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祝祷安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他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
明明是他做了许多滔天的错事,明明是他应该受到惩罚,可是为什么良善总是从受害的人这里生出翅膀,却怎么都飞不到加害者的心头去。
我原本以为,只要我们放弃了,只要那些恩怨纠缠不休到我们这里断掉,才能让以后安定平稳一生。我曾经这样天真地以为,我以为这辈子我都见不到祝祷安了,可是没想到,祝祷安还会找上门来。
他并不觉得害怕,哪怕他知道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可是因着没能够杀死他,他似乎是喜欢这种感觉了,他耀武扬威,反过来要与我们纠缠不休,要置我们于死地。
是祝祷安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熹年回来了,他直接来的我这里,看到我神色不好,便问有什么事情。我将方才那些一五一十说给他听,他同样也神色不好,对我道:“我刚刚也去打听了一番,最近谌州有没有新的人进来,可是他们说都没见到。”
“那烟柳之地的女子也是,我去寻了她的住处,可是人家说她忽然就搬走了,说是在这里受此□□待不下去了。可是她为何能消失得这样无踪无际,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是啊,若非有人帮忙,怎么能这样干净地消失?
“那么祝祷安没来这里?”我疑惑了,若是找不到祝祷安,那么永远是敌人在暗我们在明,难道我要这样担惊受怕一直如此下去?
一定要找到祝祷安,不然甚至连反击都没有机会。
“所以现下怎么办?”我问陈熹年。
陈熹年回我:“要么搬走,要么一直静观其变,找到祝祷安。”
可是搬走能搬去哪里,能确保祝祷安就不找上来吗?不能够的,祝祷安若是想要,可以一直跟着我们,或许他躲在暗处就是想要逼迫我们走,等我们上路后,他在半路阻拦我们。城外可做什么都可以,很好动手,甚至都没人会知道他们如何死在祝祷安手中。
“但是留在谌州有一个好处,那么便是我们在谌州有些名望,他不敢明目张胆动我们。”陈熹年对我说道。
留在谌州才是最好的解决法子,我摇了摇头,对陈熹年道:“我们就在这里吧,等着祝祷安现身。”
陈熹年见我这样冷静,皱了皱眉,他说:“你若是害怕,我可以搬来在你屋子的外头住着,若是有风吹草动,我也能护着你。”
他是好意,但是我笑着拒绝了。我其实并不怎么害怕了,既然我已经知晓是祝祷安,也知道他此刻只敢做这些小动作,暂时并不会危及到我的性命。我甚至有些眉目了,我看着陈熹年,有些带着玩笑意味的,说出了真心话。
“你知道祝祷安为何忽然发疯吗?”
“为何?”陈熹年不解地问我。
“因为你,他肯定以为你我之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金屋藏娇,他估计要嫉妒得发疯了。”我上前一步,换上了浅浅的笑看着陈熹年,若是祝祷安知道陈熹年为了保护我,甚至要搬在外头与我同住,估计会更加发疯吧。
陈熹年没想到我会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话。他看我笑了,这才露出些笑意来对着我,他抬手捏住了我的鼻子:“若是这样的话,那还应该怪我喜欢上你了?”
“可不就是怪你吗?”我反问回去,若是陈熹年没找上我,没有这些波折,或许此刻我还在仙乐居过着我一成不变的生活呢。虽然落寞,但是我却可以真正忘却那些我的痛苦和仇恨,未必不是件好事,不像现在,我想要忘却,却怎么都忘却不了。
“要不是你刺激祝祷安送来的探子,引狼入室,哪里会有这一出。”我话虽然这样说,但也明白就算陈熹年不这么做,祝祷安也会找上我们。这好像是我和陈熹年从一开始决定要去扳倒祝祷安换来的宿命。
陈熹年却堪堪笑着,他歪着头:“那怎么办呢,既然祝祷安已经认定了你我二人不清白,那么索性假戏真做好了。颜时缘,你要不要与我结拜夫妻,说不定等到那时候祝祷安看到了我们大婚,便会现身。”
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是我对陈熹年说:“你想得倒美。”
怎么会有人这样哄人大婚的,我有时也会好奇,陈熹年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是如何张口的,是如何这样面部红心不跳说出这些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的话的?
我请教了陈熹年,我甚至问他:“陈熹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仰着头看向陈熹年,额前的头发散落了我都没注意到。还是陈熹年上前,帮我把额前的碎发挽到了耳朵后头,他对着我温柔地笑:“是有些喜欢的吧,当然也喜欢啊。颜时缘,宿命将我们绑在了一起,我们就这样走下去吧。”
但我知道了,陈熹年或许自己都没有了答案,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些喜欢我,还是他自己模糊了那些假意真心,真的将宿命这种东西归结为喜欢。我不需要陈熹年回答我了,我站直了身子,不再看向陈熹年。
此刻喜不喜欢并不是那么重要,祝祷安已经认定我这辈子只会选择陈熹年,他不依不饶,总得解决了祝祷安我才能和陈熹年坐下来,谈谈真心,谈论喜欢。那样的一天会到来吗,我看着窗外忽然暗下去的神色,心中有了担忧。
好像又要落雨了,我从前喜欢夏日,因着可以喝着家中冰镇的糖水,可以光着脚丫在随时可能落下的雨水中光着脚在宅子中肆意奔跑。可是现下此时我却做不得那些事情了,我不能光脚,不能只想着口腹之欲,我要想的是宿命,是我的落脚点,最终会走到什么样的境地。
雷声轰然而至,天色顷刻昏暗下去,宛如黑夜。这好像是上天给我的回应,他仿佛在说,你看啊,这就是你的来路,就是你要走下去的,淹没你的黑暗。我看不得光明,这一生注定要走向夜色黑暗。
我向外走去,仿佛是收到了谁的指引一般,有人要我落入黑暗。可这时候陈熹年抓住了我的手腕,他关切的目光迎面而上,他问我:“你去哪里,外面要下雨了。”
我忽然想到了熹这个字的意思,我看着陈熹年,光明而灿烂的字眼,眼前站的人好像又要把我拉到白昼中去,拉到光明中去。他拯救我于黑暗,对我说:“你要跟我走。”
我在那一刻,明白了陈熹年之于我的意义。
第32章 同眠
32.同眠
这几日我总觉得有人在我睡下的时候,在守着我。起初我以为是陈熹年,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只是翻了个身,让他赶紧回到自己屋中去。可是守着我的人却故意要与我说话,他的声音轻缓温柔,怕是真的弄醒我,却又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结果。
他问话总是问得没有头绪,问我喜不喜欢他,问我是不是不爱财。他说:“颜时缘,你到底喜欢什么呢,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喜欢我?”
我嫌他烦,嘟囔着让他离我远些我便高兴。这话一出,他倒是消停了许多,只会拿着不知道是什么玉佩或者随身之物的穗子刮着我的脸,我有些生气的,把头埋进被子里去不再理他。
等到醒来的时候,我只记得陈熹年很烦,他好像是真的要来我屋中睡着,与我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不能这样下去,于是我特意在我的天上宫阙中请了他来,我吩咐着小厨房做了许多陈熹年爱吃的饭菜。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想要与陈熹年说清楚,请他不要再进我的屋子。
陈熹年似乎很高兴,他欣然赴约,在与我推杯换盏后,眉眼带着笑意,他说:“若是这样是你要的岁岁年年,我好像有些能够接受的,我也可以过上这样的日子。”
我没回答他的话,我只是说:“陈公子,我说的岁岁年年,也得是自己安心应允了的,那才算是。”
若是自己没应允的,那便做什么都不算是岁岁年年,平安度日的。
陈熹年似乎听不明白我的话,他放下酒盏,将那么些醉意都驱赶了出去,他问我:“怎么说这样的话?”
“陈公子曾经在仙乐居,就有这样的习惯的,走窗子,在清白女子的床边站着。”我暗示得明显,虽然我与陈熹年有些不同的心思,但是我是真的不愿意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我的身边,让我别睡,与我谈天。
“此刻不比仙乐居,不用翻窗子了,若是陈公子有话要与我闲聊,大可像我今日这般。”
陈熹年脸色很不好,他一下子清冷了起来,站起来走向我:“有谁,进你屋子了?”
“不是陈公子吗?”我起初只觉得陈熹年这样的逃避很是好笑,我叹了口气,对陈熹年摇头,“不是陈公子说的吗,要搬来与我同住,所以在我睡着的时候,总是在我的屋子里与我说话。”
“只是,与你说话吗?”陈熹年问。
“不然你还想做什么?”我问出这样的话后,再看向陈熹年惨淡冷漠的脸,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陈熹年的神情认真,并不打算和我开玩笑,这样的神色我只见过一次,是他将我护在身下,扳倒祝祷安带着官差来的那次。
不是陈熹年吗?
“颜时缘,你说有人进你的屋子,只是同你说话,是这样的吗?”陈熹年这些天都在书房睡着,书房是离我最近的屋子里。陈熹年从来都没有去过自己的正卧去睡,我没有应允他睡在我的外间,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不是陈熹年,会有谁呢?还会有谁问我,喜不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呢?
有人进了我的屋子,我后知后觉想起来。
陈熹年却不容我多想,只是抓着我的手对我说道:“今日我便搬去你屋里睡,你别担心,我或是打地铺也是可以的,不会轻浮你的。”
我什么都没说,我低着头,陈熹年怎么想得这样多的,甚至都想好要打地铺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若是祝祷安,那么便能抓住他,问个清楚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陈熹年目光坚定。
若是祝祷安,那么每日里看着我入睡,那样唐突的举止,他怎么能干得出来?我慢慢有些反应过来,感到后怕。我再看向陈熹年,他已经叫外头的小丫鬟将他的床铺拿来了,他比我更快明白过来了危险,而我还只是想着今日来找他的麻烦。
我忽然有些羞愧,对陈熹年道:“抱歉,我以为是你,所以并未设防。”
“你只要确保你自己没事便好,”陈熹年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他仔细吩咐过下人,回着我的话的时候忽然顿了顿,他勾起了嘴角,“我很开心,你说因为是我,并未设防。”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我别过头去。下人忙忙碌碌,已经要将床铺弄好了,我看着那床铺,忽然觉得有些赧然。下人虽然照做陈熹年吩咐他们的事情,但是这过程中频频看我,又不敢多言。在他们眼中,我便是陈熹年未有过了名分的妻,不应该再分出一张床铺来的,他们心中惶恐猜测,我和陈熹年是不是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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