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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悬刀——卿识月【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01 23:04:22  作者:卿识月【完结+番外】
  在整个仙乐居,就没有人的琴能够比得过春枝的。颜时缘没有因为春枝的挑衅而觉得这个人很是讨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春枝,看着她懊恼地撇着嘴。颜时缘刚刚赢了春枝,她心中对春枝只有愧疚,但是她要留下来,要为了自己活着。她从心底里觉得,春枝是个不错的人,将来会是一个有出息的人。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颜时缘是有的,她对春枝的第一印象,是个有自己小性子的美人,若是颜时缘是个男子,也许会喜欢上春枝这样的人,娇艳得如同一朵欲滴的月季。
  只是可惜了,颜时缘并不是男子,她和春枝的遇见是宿命开的玩笑。那时候的颜时缘并不知道,正是她的出现,夺走了春枝本来该有的头牌艺伎的头衔。她那时候只是想着能不能够和春枝成为朋友,在这仙乐居里,相伴过日子。
  后来颜时缘的确和春枝相伴度过了人生中的一段岁月,只不过不是朋友,他们每天都在斗嘴吵闹。
  关于春枝和颜时缘到底谁是仙乐居的头牌艺伎,这个争论一直不休不止。有些时候颜时缘觉得春枝是讨厌自己的,但是有时候她又觉得春枝对自己和对旁人还是不一样的,春枝有时候也会关心颜时缘,给颜时缘一些小小的帮助。
  -
  春枝和颜时缘两人是需要到了一定的时日才能够出去见人的,仙乐居的妈妈给了她们练琴的时日。那是颜时缘最快乐的日子,每日晨起练功,一起吃饭,到了午后的时候悠扬的琴声而来,春枝总是会说:“颜时缘,我要和你比试两下。”
  颜时缘性子里也是不服输的,她当然要比试起来的。她起初并不知道春枝的性子,以为她不过是不服输,要赢过自己,而颜时缘想要每天有人搭理她一些,所以并不想让春枝赢。
  她就是比春枝厉害的,她怎么不能够赢?
  春枝输一两次,倒是没什么,只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说这春枝根本就不配当个头牌的艺伎。你看再输下去,我都能比得过春枝了。春枝听不得这种话,她冲过去就和她们打架的,抓头发的抓头发,对着脸直接就打过去,毫不留情面。
  颜时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吓住了。她站在了原地,看着妈妈走过来,才伸出手让妈妈去制止。
  “祖宗啊,你们怎么还能打起来呢。”
  “哎哟祖宗啊,你们怎么还打脸呢?不要命了吗,你们来日可是要靠脸吃饭的人啊。”
  颜时缘跟在妈妈身后看着打起来的两个人,她瞧见了春枝的脸上也挂了彩,就是妈妈进去了,春枝还想要打人的,拳头都没有收起来。而被春枝压在身下,捂住自己脸,哭哭啼啼的人,口中哎呦哎哟着说自己这辈子都要毁了。
  春枝说:“你他娘的放屁,是我的脸被你抓住了,你的脸都好的。”春枝打人不往脸上打的,她看着会哭的那人,冷哼着都是不屑。
  “都给我闭嘴,都给我分开,”妈妈冷着脸把两个人都分开,早就有人把药膏带来了,妈妈瞪了一眼春枝,对着颜时缘道,“你去带着春枝走,给她上药。”
  春枝不喜欢妈妈这样对自己,这样无非就是助长他人的威风,让春枝没面子。颜时缘要去搀扶春枝的时候,春枝直接甩开了颜时缘的手。
  春枝没好气地说:“我会走,不需要你帮我。”
  颜时缘看着春枝走出去的时候架势盛大,像个失败了但是不认命的将军。她觉得春枝可爱,有着她从来都没见过的女子的样子。那种没有被约束的管教的天然的本性模样,颜时缘小时候被家中管教得严格,从没有春枝这样的大胆。
  进了屋子里,颜时缘看着春枝:“你脸上还好吗,需要上药的,不能留疤。”
  “你不用这样假惺惺地说要帮我。我的脸上留了疤,你不是能开心吗,那样就没人和你抢头牌艺伎的名号了。我要是你,我就能开心死,直接把药丢出去,也不管我。”
  这话有许多的气话,颜时缘没把这句话当真,她也不说话,将药膏打开,在手上晕开帮春枝擦药。春枝吃痛,哎呦了一声就怎么都不肯再涂药了,她捂着脸:“颜时缘,这是不是不是药膏,是你要害我?”
  “我不想要当什么头牌艺伎,”颜时缘说道,“我只是想要找个地方活下去。春枝,你不需要把我当做是敌人,我不想要和你做敌人的。”
  “不想要做敌人,难道还要做朋友?”春枝撇了撇嘴,但也没有再说话,乖乖坐在那里让颜时缘帮她上药。
  颜时缘没有把话说死了,但是也没有否认。她有些摸清楚春枝的脾气了,春枝这个人需要人站在她这一边,哄着她。春枝这时候眼睛都耷拉下去,她不高兴的缘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仙乐居的妈妈并没有站在她的这边,仙乐居的妈妈认为是春枝做错了事情,挑起事端。
  明明做错了事情的是别人,她只是维护自己而已。
  “春枝,你没错,但是打架的是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要剩下来的吧。你的地位比那人高很多,若是妈妈一味偏向你,想来以后定然会有许多人对你出言讥讽。我想你自己也不想要听到那些话的吧,你今天不就是为了这个打架的吗?”
  沉默说明颜时缘说对了。
  春枝才不想要在颜时缘面前丢面子呢,她说:“颜时缘,你别得意,我是不会因为这个和你做朋友的。我才不要和我的对手做朋友。”春枝把颜时缘当做是自己的对手,春枝其实也认定了颜时缘是她能看得上的人。
  “我问你,你看起来就不属于这里。怎么好人不做,就要来这里跟我们混在一起?”
  “那你呢,你怎么来的这里?”颜时缘反问。
  “我?家中女儿太多了呗,总要养活儿子的,卖掉一个女儿有什么稀奇的,本来就是贱籍,在这里也没人管我,只要我能弹好琴,就能有一切。”
  “所以,你才那样努力地练琴吗?”颜时缘觉得自己好像莫名中阻碍到了春枝的前程,“成为头牌的艺伎,就是你想要的吗?”
  “不,我想要的是得到一门好的婚事,遇上自己喜欢的人,给他生儿育女。但是我能走向这条路,只有成为头牌,被人看中,出贱籍,入良籍。”
  春枝说,如果有一个人坚定地选择我,对我山盟海誓,那么我不成为头牌的艺伎也是可以的。他要是能许诺我一生一世,我立刻就可以跟他走。
  颜时缘觉得春枝是个性情中人,她很是喜欢。她不是这样的人,她觉得春枝就是她的另一面,不过她自己是规矩着的春枝。
  “我想,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好好养好你的脸。别打架了,你的脸要是留疤了,那么就没人会要你了,你这辈子都要呆在这里和我争头牌,你争不过我的。”颜时缘笑着说。
  “哎呀,你看看我的脸,怎么红得这么厉害!”春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恢复了往日的张扬神色,她说,“颜时缘你等着的,如果我的脸留下了疤,我定然怪罪你的。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每次都赢我,我也不会打架了。”
  后来,颜时缘再和春枝斗琴,输过春枝一次的。
  但是春枝那时候又和颜时缘吵起来,春枝说:“颜时缘,你不许让着我!”
  -
  挂牌出去的那日春枝和颜时缘都很兴奋,她们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从前她们看着那些头牌的艺伎,排场很大的,每日登场之前总是有许多的人欢呼着,在下头砸着钱。那些数目是想都不敢想的,多少次颜时缘都问:“这样还没出场,那些银两就够一两年了,怎么还不出去呢?”
  春枝一副看着乡巴佬的模样对着颜时缘道:“这才哪到哪啊,你来得晚,让前辈告诉你。这些钱想要看头牌,还太少了。这都城多的是有钱人,你还没习惯呢。”
  是这样的吗?颜时缘和春枝趴在栏杆上偷偷看着下面的人,那些人华衣织锦,很是好看。颜时缘虽然在自己的家乡的时候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但是和都城是比不了的,怎么能够比得了呢,她闭上了嘴巴,继续看着这样盛大的场景。
  欢呼声到达最高潮的时候,鼓点戛然而止,颜时缘只听得一串动听的铃铛声仿佛从她的耳边掠过去了。她正转头想要看看是谁,可是春枝把她的头按回去。
  “不在你身后的,那声音。”春枝指了指在中间最高的台子上刚出现的身影,“你看,在那边的。是艺伎出来了。”
  她们的脚踝上多有铃铛,一来是晃动着声音让人知晓,让那些还张着嘴巴的人闭嘴。这时候就会听到有人喊着铃铛声来了,快别讲话了。
  安静的场子,那铃铛的声音仿若在耳边回荡响起。仙乐居是什么地方,最是享乐附庸风雅之地,闻声识人是不够的,此时屋中会有袅袅香气,这是艺伎身旁常用的香。不同的人的味道是不同的,而艺伎的那一份是独有的。
  如痴如醉,仿佛坠入仙境,手中的酒不再是酒了,而是琼浆玉露。而在台子上的人也不是贱籍出身的人了,而是天上的仙女。她们弹琴,如泣如诉,脚踝上的铃铛像是她们被凡间的镣铐禁住,在等着谁将她从这人间解救出来,往天上飞去,坐在天河边诉说心事。
  颜时缘看过在她之前的头牌,模样精巧好看,那点了的唇瓣鲜嫩欲滴,眉眼中有许多不解的风情,若是微微皱起的眉头会让人心生怜爱,想要将手中所有的钱财都丢出去,只为了让美人一展笑颜。
  饶是见过了许多的女子,可是颜时缘还是觉得那台上的艺伎是不一样的,那样子的美人已经超然绝尘,是这世间不能有的绝色。颜时缘看向春枝,她觉得自己和春枝都是还未雕琢好的清水芙蓉,这样一比,他们简直就是凡间世人。
  “颜时缘,”春枝说,“等到有一日,我们也会坐在那里弹琴,我们也会让台下的人为我们倾倒的。你看着,等我们装扮了上去,定然会比她更好看的。她年纪大了,等到这次之后,她就要嫁人了,不在这里登台了。”
  说到这里,颜时缘看到了春枝眼中的羡慕。她和春枝都还年轻,可是也一无所有。春枝并没有仗着自己年轻而看不上那位出尘女子,她的目光中只有向往。
  颜时缘问:“这位要嫁给谁?”
  “嫁给当地一位最风流的公子,家世好,十分富贵。”
  这样的日子简直是春枝最想要过上的日子,我托着腮笑着说:“等你以后当上了头牌,你看到了吗,那下头的人都任你挑选。”
  春枝笑出了声,颜时缘的话说道了她的心坎上。但是她们的笑声太大了些,很快就引来了仙乐居的妈妈,她一手一个提溜着颜时缘和春枝的后衣领,将她们二人都推倒在地上。
  “谁让你们出来看的,琴练好了吗?”
  虽然最后被抓包,被罚着练了一夜的琴,但是春枝和颜时缘也是开心的。
  那一夜颜时缘终于有了些开怀的样子,春枝永远记得颜时缘这时候的模样。后来颜时缘又恢复了那样子淡薄的模样后,春枝还说过:“颜时缘,你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总是那样冷漠,谁会喜欢上你,你这辈子难道也不喜欢人了吗?”
  因为看过颜时缘笑着的时候的样子,所以在岁月捶打之后,她更想要颜时缘做自己。
  那一晚上,颜时缘听见了哭声。她偷偷辨别了位置,分明是艺伎的屋子里出来的声音,可是那样绝色的女子,马上就可以飞黄腾达的女子,怎么会哭呢?
  颜时缘有许多好奇,她样装着要去如厕的时候,经过了艺伎的屋子,她想如果那位艺伎不开心,或许她能够帮一帮,施以援手。可是她走过去的时候,却看到的是挣扎着要蹬开椅子的头牌。
  心中慌乱,颜时缘只想要救她一命。她去找了妈妈来,将那女子放下来。颜时缘站在一旁,看着妈妈哭泣着的样子,撕心裂肺,她想,或许妈妈也是不舍的吧,自己养了这么久的人要死在仙乐居,谁都会落泪的。
  她听见妈妈说:“好人,你可别想不开。我可以不要你的赎钱,你这些年为咱们仙乐居赚的钱早就还清了,你应该嫁给好人的,你入良籍,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颜时缘沉默着,看着她们两个人的对话,可那位头牌却听不进去。那位站起身来,面如死灰地对妈妈道:“我知道了,您出去吧。”那样的神情分明不是妥协的神情,颜时缘心中觉得不妥,可是她却找不到什么根源。
  她心中隐隐觉得有大事发生,而那位艺伎走过来,看着颜时缘道:“你不要救我了,你救不了我的。”
  颜时缘那时候听不懂,她以为是自己多管闲事,惹得这位头牌生气了。仙乐居里有规矩,若是头牌发火,对着并未赚钱的那些女子,她们是不能够违抗的,只能被骂。
  但是后来,迎亲的队伍没有来,那位头牌艺伎最后在湖中被打捞起来。颜时缘那时候才明白了那位头牌话中的意思,她去意已决,而从那以后,颜时缘就明白了。在仙乐居中要出去,并不能够嫁给好人,那是一场泡影,是白日幻想。
  那些男人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都是不可相信的。
  后来关于这位头牌艺伎的故事有很多版本,有的人说是因为这位风流少爷家中是有原配夫人的,她不想要这样的绝色女子进来抢了她的风头,因此悄悄让人抬去湖中了断了性命。
  也有人说是因为贱籍出身的女子不能入好人家的门,家中没一个人答应的,而那个曾经许诺过一生一世的男子,却选择了听从家中人的话,让那头牌伤了心,自己跳湖死了。
  仙乐居的妈妈并没有追究,因为此时新的头牌要出来了,仙乐居的妈妈根本没工夫悲伤。在春枝和颜时缘的牌子挂出去之前,春枝还说起此事,她说那位头牌看起来手段就不是很高明,无论什么故事的版本,都是她自己看人不清才有的结局。
  颜时缘问春枝:“如果将来你遇到的人也是这样的该怎么办?”
  春枝斩钉截铁地说:“不会,我看上的人,就不会有这样的,我不会看上这样的人。”
  没有再谈论这样的话题,颜时缘将自己的牌子交给仙乐居的妈妈的时候,得到了一句忠告。妈妈说:“时缘啊,你好好当着头牌,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过的。要为仙乐居赚钱,这才是正事啊。”
  但是等到颜时缘走出门外,她听到屋子里妈妈说:“真是晦气,但是好在她没死在仙乐居里头。不然,我还不能去找那好人家要一大笔钱财,现在好了,也算是我没白养她一场,死之前也给我送来了一笔钱。”
  颜时缘想,春枝看不透这世间的情爱,是因为她并未亲眼所见,只是耳闻。她没有看到那位艺伎绝望了的眼神,也没有听到仙乐居妈妈的这番话。春枝后来有过短暂的盛放和快乐,很难不说是因为上天让她躲过了这人间的残忍。
  可是上天没有让颜时缘躲过去。
  你看,上天对颜时缘还是残忍的,对春枝甚至有些保护的。
  所以后来春枝不理解为什么颜时缘先她成为头牌后,看到那些优渥条件的男子,都不心动。有些春枝都要心动了的,可是她知道郎君对她无意,她无数次痛恨颜时缘为什么就是不开窍,可是颜时缘总是无动于衷。
  越是无情越动人,春枝最后只能这样想着。她咬牙切齿地对颜时缘道:“你别以为,你现在是头牌,能够骂我,我就能怕你。我从你进仙乐居来的时候,就敢与你争斗,我现在也敢的,你别在我面前,装出那副清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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