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方才被扇痛了的下巴,对着她上下打量,疑惑:“你在玩什么白天鹅变丑小鸭的cosplay吗?”
简昕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仔细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这身装扮,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我这不乔装一下就太明显了。”
事实上这个乔装确实没什么必要。
“这么光明正大真的没关系吗?”简昕属实没想到,闻和卿会直接给她带到这儿来。
两人正站在营地内的主路上,身侧经过的侍卫、官员、家眷络绎不绝。
“抬头挺胸,当你越自信,就越不可能有人来怀疑你,咱们玩的就是一个心跳。”
说法挺荒谬,但是真理。
从这至营地大门的一段路内,虽然不时便有人驻足在一侧盯着她一瞬不瞬,但不过一会便会自我怀疑地摇着头,自顾自走了。
简昕跟着闻和卿顺畅地走出大门,一路沿着小道往前,经过一片灌木丛,翻过一个小山丘,才在一条溪流边看到了正在搭建烧烤支架的几个人,边上或站或坐着几对三五成群、各干各事的。
闻和卿道:“一起来目标太大了,今晚我们分成两批,你跟着我们吃第一批的,免得太晚了到时候生出什么乱子。”
“你真的太聪明了。”简昕不走心地回道,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感人的画面吸引了,简直叫人热泪盈眶。
直到现在,直到看见她亲爱的校友们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在这野外自由地烧烤,她才终于感觉到——
她,是真的出来了!
“简昕!这边!”右侧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唤,简昕侧头望去,一块巨硕的岩石边上赫然坐着刘丛和钱文静二人。
她拣起衣摆小跑过去,四人围着一方桌布坐下。
“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家人们谁懂啊,我终于获得了自由!”简昕捻着纸帕子擦拭着眼角溢出的热泪。
“你别说,我们能见着你一面也挺不容易的,要先来一口瓜子吗?”说着,钱文静已经毫不客气地将一把瓜子抓到她手心。
“咱食品专业的同学研制成功的核桃味瓜子,这几日京城买得可好了。”刘丛一边嗑着,连连点头。
简昕将其捧在鼻尖嗅了一口,感喟:“有一种家乡的味道。”正要放嘴里尝尝,不料边上横空劈出来一只大手,直接挡了去。
“你先别吃了,领导刚说了,让你过来了先去找他一下。”季柕掰开了她的手指,将掌心的瓜子顺势倒在自己手里:“那几个老头就坐在那边喝茶,你自己过去吧,我们先在这等你。”
她喜悦的表情顿然一收,当即哽住:“领导突然叫我过去干什么?”
每一代经历过学生时期的人,或多或少都对这种“某某叫你”的句式有种难以言述的情感。
他摇摇头:“不知道耶。”
“不是学生聚餐吗?怎么领导也在的?”
“瞧你这话说的,领导想来我还能拦着不成?”
“……”简昕犹豫着站起身,略带希冀地看向在座三人:“……要不,你们陪我一起去?”
闻和卿:“聋了。”
刘丛:“瞎了。”
还有一个在装哑巴。
“……”
*
待简昕轻手轻脚踩着步子过去时,便见那低地的水潭边摆着一列竹编藤椅,椅子上坐着的几人不是文里文气便是厅里厅气,正手执着杯盏谈笑风生。
“领导好。”
那几位一见着她来了,皆是止住了方才的话题,放下茶水站起身来。
其中一人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郑重道:“是简昕同学吧?这些天辛苦你了。”
“……其实还行。”
“简同学你好,我们也知道你出来一趟不容易,便直接长话短说了。”这次说话的是站在一侧的左同平。
听到这一句,简昕心里便大概有数,估计是有事要拜托上她了。
“是这样的简同学,我们几位领导也在朝廷上干过些日子了,对现在这位皇帝有做过一个简单的侧面评估。”
“根据心理学院相关同学的分析加之近几日的数据整理,我们一致认为这个皇帝目前是有一定成功改造的可能性的。”
简昕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您说要改造谁?”
左同平笑着解释道:“也并非那个改造,我们所指示的,是一定程度上改造他的思想,为现代教育和社会运行模式的实现提供一定可能性。”
“想必你也听说过宫外新式太学的建立了,这是我们目前成就最为突出的一个领域。当然,在众多提呈上去的现代化改革方法中,还有许多条已经被采纳的草案,通过率目前维持在70%左右,这足以说明当代这位皇帝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先进思想。”
“但这只是我们在工作事务方面分析出来的个人画像,叫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他生活方面的情况。”他扬起和善的笑容:“皇帝在日常生活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简昕决定实话实说:“我觉得他有点像个白痴。”
“……”
“是这样的领导,我个人建议在研究过程中可以直接忽略他在日常生活方面的行事习惯,因为确实无知得不太正常了。”
闻言,面前的几人蹙眉思忖片刻,又将头凑在一起好一阵嘀嘀咕咕,半晌,才又迎上简昕的视线,道:“我们觉得你说的不无道理。”
“咳,是这样的,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另一个任务要拜托给简同学你。”
“太学改革后,朝廷和民间的学术氛围愈渐浓厚,我们喜闻乐见。为了保持良性循环,激励学者,几位教授在商讨一番后决定沿用本校的教学制度,在下一学年开设几门必修课程,本校学生必须修满28学分才能拿到结业证书,后就读于太学的在校生则是必须提交一份成绩达标的毕业论文。”
“只是这个方案还未成型,具体细节还需等我们再开会商讨一番。基于简同学消息不通的特殊情况,我们就先将这个方案提前告诉你,你的学分可以不通过课程学习和考试获得,转为课程论文的形式。”
“于此同时,我们会尽办法让皇帝也加入到太学的日常学习中,如果成功了,他的论文写作辅导工作便交给你了。”
说罢,几位领导纷纷将充满了信任和欣慰的眼神投向了她。
简昕:“……”
虽然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出来的,让皇帝去写学术论文??
第32章
戌时将尽, 营地内都点上了篝火,彼时的芙秀正借着昏黄烛火打理简昕带来的三个箱子,她得先把书都搬出来, 好尽快拿出铺在箱底的衣服。若是压久了留下印子,可不再好穿着面对那群臣妇。
她刚将一叠书搬出来, 便见营帐的帷帘外伸进来一只纤细的手, 向侧边一挑,而后便是一张眉间略带愁虑的脸。
“娘娘。”芙秀轻唤了一声。
简昕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入了神,一时没有回应, 只是抿着唇走至床榻边坐下, 双手抱胸, 眉峰聚起。
“娘娘这是怎得了?”分明出去时还满是兴奋, 回来后忽然就一副烦惑缠身的模样。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 将厨房方才送来的吃食端了过来:“这是前不久刚送过来的甜瓜, 还正新鲜, 娘娘端着吃几个吧。”
简昕抬头扫了一眼, 接过瓜盘, 捻着叉子挑了一块放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动着, 口齿含糊地抱怨:“你永远不会知道一群老头闲起来都能做出什么事情。”
“什么老头?”芙秀疑惑:“娘娘方才不是同今日车上那几位大人在一起吗?”
简昕又叉了一口瓜放进嘴里,一口咬下时,清甜的瓜香在嘴里爆开, 汁水溢出, 满得嘴巴一时都说不了话。她顺势又将手里的一块直接递到了芙秀嘴边:“大人的事情少打听,听话, 张嘴吃瓜。”
“哦。”
芙秀就着简昕的手把瓜叼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 道:“娘娘,奴婢临行前还整理了一小箱的衣服带来,娘娘先来挑挑明天要穿哪件吧。”
“你挑吧,不穿粉色,其他的都可以。”简昕将还剩的盘子放在一侧,抻着胳膊站起身来:“我想洗澡睡觉了,快给我端点热水进来。”
芙秀杵着没动:“娘娘刚吃完回来还是不要立刻躺下的好,免得又积食了。明日围猎便要开始了,若是耽误了事儿便不好了。”
简昕不明所以:“明日围猎有我什么事情吗?”她一个皇后应该也不用跟着一起跑去打猎的吧?
换来的是芙秀神色复杂的一眼。不知怎的,总感觉娘娘近日这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
“同往年一样,春猎的首两只猎物必须得由皇上和娘娘您猎中,以告知山神春蒐已启,百官随后才可入林。”说着,她走到附近一台敞开着的木箱边,从中拎出一件赤红色的带甲骑装:“奴才便知娘娘自个儿定是会忘了带的,还好出宫前检查了一番,这才没拉下。”
“……”简昕望着她手里的那方红布,欲言又止:“……我明天穿着这个,也太招眼了吧。”
真的不会被野兽逮着撞吗?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不会射猎。
“我不行,我连弓都不会用还拿什么去打猎……还是让我积食吧,正好明天装病混过去。”嘴里叨叨念着,她立即将鞋靴脱下,掀开被子直接躺平。
“娘娘,久躺短寿。”芙秀将衣服草草一叠,走到床边将简昕拉坐起身来:“且这算是祭祖的一环,按皇上的性子,若娘娘不是病得起不来身,恐怕您再怎么样都是缺席不得的。”
这倒是真话。
“可我真的不会射箭,我总不能拿把刀直接莽上去吧?”
“娘娘怎得不会射箭?往年娘娘都是亲身上马抓的野畜,箭技再怎样生疏也总不至于拉不开弓吧?”
简昕没回话,只是沉默着望向她。
芙秀:“娘娘您该不会……”
她艰难而又肯定地点下了头。
“我明天该不会是要孤身一人进去,等打到东西了才能出来吧……”简昕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声音里陡然带了一丝颤意。
“按照去年,是这样没错。”芙秀也面露难色:“娘娘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吗?一点点的记忆都没有了吗?”
“我指望不上冷兵器的,我一不会远攻二不会近搏斗……这林子里面的动物应该都很和善的吧?”她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那我明天能不能就待在林子外围,抓一只兔子什么的凑合一下?”
“这林子外围是没什么活物的,哪怕是兔子一类的也都是在深林内比较多,恐怕很难在外边守到。”芙秀思忖一番:“奴婢看这趟袁西也来了,娘娘不若明日便将袁西叫去帮忙吧。”
“可以带侍卫一起进去的吗?”简昕眼睛一亮。
“娘娘毕竟是一国之母,身躯金贵,难容出差错。”芙秀朝她欠了欠身:“奴婢先去将热水端来,顺便嘱托一下袁西。”
简昕满眼感动地目送她出去,纤弱的肩背此时伟岸无比。
这65两的劳动力实在是太值了。
*
第二日。
简昕带着袁西来到林地外侧先前便搭建好的歇息处。
左侧是特意补建的马棚,关着世家贵胄特地为此行牵来的宝马。
自她从旁侧走近到掀袂落座,一路只感觉有道灼灼的目光牢牢锢在她身上。
她转头直面上季柕,眼神询问:“?”
季柕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动,微微蹙眉:“朕看着你这件衣服怎得如此眼熟?”
她坦然回道:“去年穿的应该也是这件。”
闻言,他了然:“朕记得你去年穿着这件骑装被林里的一只野犬吠了三里路?皇后这吃一堑少一智的本领倒是让朕挺佩服。”
简昕:“……”
“好了,也莫要再像去年一般耽误时辰了,皇后同我先入林吧。”季柕施施然站起身,拢了拢衣袖,朝着一旁的马棚走去。
他身上这件骑装倒像是精心制成的新品,黑色收腰的劲服下暗绣着金线,盘卧的腾蛇随着他的一频一步若隐若现,腰后飘着的两缕垂带在其本有的英姿上又添了几分飒爽。纹式和用布都是今年流行的最新款式。
为什么知道是最新款式?因为她恍惚间在他的右肩胛一侧的布料上看到了一只某粉色吹风机小猪。
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嘴角扬起着自信的弧度,隔空同她对上了视线。
我军无处不在。
简昕伸手捂嘴,按下嘴角的肌肉,忍着要笑出声的冲动抬手示意袁西:“走吧,你也去挑一只马。”
他有些为难道:“娘娘,这马都是大人们从自家牵来的,属下不能擅自使用。”
“骑我的……我好像也没有马。”简昕陡然间反应过来,两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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