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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按着先前几天靠着御膳房过活时能吃下的量给简昕准备的点心，放在往日都是只能吃个半饱的东西，今个儿怎得肚子都吃鼓了却还没吃完？
简昕转动眼球瞥了一眼桌面上依层累叠的两盘点心, 闭上眼：“我真的吃不下了, 你跟袁西两人分着吃了吧。”
哦对, 是袁西。
听到这个名字, 芙秀恍然大悟。
这个小侍卫看着面冷, 实际上酷爱吃甜食, 先前娘娘总是喜欢抓着些好吃的东西坐到树下投喂, 这才使得她每次去御膳房讨要东西的时候都得厚着脸皮多拿一点。
今日也是养成习惯多拿了几盘, 但没了她和袁西分担着一起吃, 这才导致食盘里还剩下了好多些东西。
“娘娘真不再吃一点了吗？”芙秀说着，将食盘端起：“那奴婢就先拿出去分了哦。”
简昕半睁开一只眼, 看着芙秀顺势就要走出门去，忽而开口叫住：“那个紫米糕，再让我拿一块儿在手上吃吧。”
芙秀顶着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走回来将那盘紫米糕重新放在了简昕面前。
娘娘便是这样的, 嘴上说着不吃，等东西要拿走了, 想想总是会再要回来抓上几口。
待简昕捻走一块后，芙秀便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营内一大半的人都跑去了林子外看戏, 又或是自家父亲、儿子、兄弟正在参加围猎的，都准备好着补给待中场休息时送过去。此时周围的环境较昨日安静了不少，没了那些嘈杂的声音，单单是坐在营帐里都显得分外安逸。
半晌，便见帘帐外走进来一人，芙秀又将那盘子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简昕正疑惑着要问，便听芙秀抢先开了口：“娘娘，您回来的时候有看见袁西吗？”
闻言，她将手中的书放下，表情懵了一瞬。
“没有啊，我先跟着皇帝一起出来的，他后面没跟着出来吗？”那时她一出了林子便回了营帐洗澡，其他的事情倒也没关注太多，她以为按袁西的身手应当早就出来了才对啊。
想到这，两人倏忽陷入了沉默。
“袁西……他不会到现在都还在里面吧？”
“奴婢不知道，但奴婢问了一圈都说是没见着人过。”
“那时候除了我和皇帝，后面就没有人出来过吗？”
“奴婢见娘娘出来，便没再盯着林子看了，奴婢也不知后边还有没有……现在刚进去的倒是不——”
还未等她说完，简昕便站起身来，拉开的椅子在营帐内发出分外刺耳的声响，震得桌上搁着好好的墨笔都滑落了下来。
距离她出林子，现在没有几个小时也有十几分钟了，袁西再怎么样说到底也还只是个小孩子，而且本身看着也不太聪明，要是真出个什么事情来了，首先皇帝那儿她交代不过去，其次她自己这儿也交代不过去。
“快派人去找一找！”
“娘娘，这林子太大了，光靠着我们能叫得动的人是怎么样也不够的！”
芙秀正想再说些什么，便见面前的人忽而撑着桌子一借力，直接向外奔了出去。
“娘娘！您去哪儿啊！？”
芙秀的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本是想追上她，但无奈手里还端着东西，加之简昕这阵实在是跑得太快了，便只好扬着嗓子远远问了一声，而后便被掩了声音。
简昕正朝着皇帝的营帐疾步走去，本是平静的风忽而在耳边呼啸起来，迎面的冷气吹得她止不住眯起酸涩的双眼。
要快一些，御林军，找皇帝借一些士兵来，毕竟现在这个走丢的追根溯源也还是他的人，那皇帝总不可能冷血到连对自己一手奶大的小侍卫视而不见吧。
这般思忖着，很快便到了季柕的营帐。主营的帐篷比旁边那些个加起来还要大上一圈，相应着帘外也守了更多的侍卫。
她刚走近一步，两根寒气凛然的长矛便在她面前竖成一个大叉，耳边随即响起侍卫沉厚而粗粝的声音：“未经皇上准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简昕两手扒着铁矛，使劲将自己的脸怼到他们面前：“是我！皇后，我找皇帝有事情说。”
“皇后娘娘且在帐外稍作等候，属下需先进去同皇上通报一声才行。”那铁卫生着一副铁面无私的脸，手上暗暗使劲，拦住简昕一直想往帐内冲的身子。
“别通报了，等你们流程走完人都歇了凉瓜菜了。”简昕索性放大了嗓门，直接冲着里边的人喊：“皇上！皇上出大事了！皇上您快些让我进去！”
等了一瞬，只听帐内传来一道波澜不惊的嗓音：“何事喧哗？”
面前的两位铁卫大哥身形魁梧，光是一人便能将这帘帐挡得严严实实，简昕扶着铁矛，不得不原地蹦跳着朝里边喊：“皇上！救大命了！您那小侍卫给我忘在树林里了，现在还没出来！”
“……”
回应她的是倏然一阵的沉默。
“放她进来。”
横亘在她面前的长矛唰然撤开，两个铁卫侧身给她让出一条路。简昕等候不及，忙抬步走了进去。
掀了帘子，入目是一屋华丽的装横。底下的地垫铺了足足有三层，屏风、龙椅、书桌、软塌等软硬设施皆是一应俱全，屋内点着的龙涎香顺着铜壁彩云的香炉向上飘起，同她那小破帐真是一点也不能比。
此时的季柕正坐在软塌上歇息，一旁的矮案上放着刚煮号的茶水和几盘瓜果。同是刚沐浴完的他现下换上了一身宽松的常服，衬着他的气质也多了些前所未有的温绻，眉眼间也少了分方才在林中的凌厉。
季柕将手中的杯盏放回到案几上，抬眸看向面前的人：“你方才在外面喊的什么？”
“我把袁西忘记在林里了。”说罢，又有些心虚地补充道：“……刚刚才想起来。”
他面无表情，仿佛已经丧失了情绪：“人呢？现在还没出来吗？”
“没人看见他出来，应该是还没……”
季柕的后槽牙紧了紧，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袁西这孩子只是看着能干，实际上也就只会些三脚猫的工夫，你把他叫进去作甚？”
简昕也急得眼底发润：“我三秒钟前才知道他只会三脚猫工夫啊！”
季柕：“……”
“现下百官也在林中，朕的侍卫都已经分散下去看护各位大臣，现下能召集起来的人手不多。且明日你与朕还需徒步前去后山还愿，若是将这部分人手派去找人，那明日你同朕便是无人护送了。”
简昕的重点一时抓歪。
“我和你明天要去干什么？”什么还愿？
“山神护佑，你我是昭示之人，明日应徒步行至林中后山的山神祠，供祭先祖。”说罢，季柕奇怪地望了她一眼：“皇后去年才同朕一起去过，怎得就没印象了？”
因为去年跟你一起去的那个人又不是我！
“好吧，但这不重要。”简昕忙将这一茬揭过去，开始回忆：“我跟袁西说好的让他打一只兔子回来就行，后来他骑着马就往里边跑了，再之后就是你突然出来把我带出去。但袁西磨磨唧唧地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怕他出什么事了。”
“用不着怕，定然是出事儿了，只是不知道这事儿是大是小罢了。”季柕站起身来经过简昕身边，走至门口掀开帘帐，对着帐外的一位的铁卫道：“留一队人在这儿守着，其余人都进林寻人。”
“是！”那铁卫躬身抱拳，行礼应下，而后又问：“不知皇上所寻何人？”
还未等季柕开口，一旁的简昕已经小嘴叭叭地开始罗列：
“高高的但是看着有点虚，脸很幼但是长得很漂亮，有一张嘴但是不怎么喜欢说话，性格跟你们皇帝平时的样子很像，饿了会自己吃饭，但是下雨了不会往家跑，虽然已经警告过很多次了但还是只喜欢待在树上的一个熊孩子。”
这句话很有歧义，关键字词一旦提取出错便会理解成：你们皇帝是一个只知道吃饭但没有脑子还整天喜欢爬树的熊孩子。
季柕：“……”
铁卫：“……咳，属下这就派人去找。”
看着面前脸色已经憋到通红的铁卫忙不迭跑走，季柕静待在原地深呼吸了几个回合，转过身来瞪着她：“什么叫性格同朕平时的样子很像？朕平时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简昕先是怔愣一瞬，回过神来道：“就是这样。”而后自然而然地开始模仿着他的语态：“我虽然不牛逼但是我可以装得很牛逼，一旦你敢质疑我的牛逼我就会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的牛逼能有多牛逼。”
神色无辜，双手一摊。
季柕：“……你死不死？”
第35章
恰在此时, 一手抖着拂尘的赵正德慌慌忙忙地从不远处奔回，嘴里还在焦急地含着“皇上，皇上”。
季柕正被简昕气得一肚子气, 冷着脸一个飞眸刀过去：“作甚？”
“皇上，咳咳……”赵正德喘着气站定在两人面前, 方才跑得太急, 喉咙里呛进去了不少冷气，原缓了一会儿才道：“皇上，您怎得将卫兵都派遣出去了！明日您与娘娘便要进山, 奴才正在交代他们事情啊！”
“丢了一个人, 朕将营里的人派出去找, 有问题？”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赵正德紧皱起五官：“只是明日启程早, 奴才担心来不及。”
“明日来不及, 那便改到今日。”季柕横睨了他一眼：“你叫人现在便将东西收拾好, 该吩咐的趁现在都吩咐下去, 干粮多带一餐便是。”
“可这不合规矩的啊！历来都是春蒐次日才进的林子, 今儿突然早了一天，山神恐是……”
季柕猛地抬手打断他：“朕叫你做什么你便照做, 哪里学来这么多无用的废话，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早些去办事。”
赵正德瞬时噤了声，面对男人凌冽的眉眼, 几欲开口, 最后还是咽下了声儿，老老实实地应下, 灰溜溜踩着碎步退下了。
围观全程的简昕不由感叹。
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她原以为季柕最好也只会是抽几队人马出去寻, 没想到竟是不顾常礼直接变更了自己的行程。倒真不愧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孩，这感情就是不一样。
季柕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分给她，语气冷淡：“皇后也是，与其在这干站着碍朕的眼，不如趁着早些回去收拾好衣服，免得一会儿丢三落四，之后几日还要蹭着朕的东西用。”
“……”谁稀罕用你的东西。
简昕表面上好好地应着，心下却是嫌弃地“嘁”了一声，转身抬步往自己的那方营帐走去。
彼时季柕沉默着望向她离去的背影，眼底绪繁。
这厢，简昕回到了自己的帐前，掀开帘子便见芙秀正蹲在一旁的地上，将她屈指可数的几件衣服叠好，打包塞进了另一个空着的包袱里。
方才的两样甜点还被放在桌上，此时的时间已经久了，糕点的外层都不由裹上了一层暗黄的外衣，先前亮丽的光泽和水分都被蒸发了去，显得干瘪瘪的。
简昕望着她丝毫不顿的动作，奇怪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回来收拾行李的？”
却见对面的芙秀也是同样一脸迷茫：“啊？娘娘与皇上不是明日才入林吗？奴婢正在收拾东西，等着明日娘娘便可直接拎包走人了。”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迫不及待要送我走的样子？”简昕缓缓将帘帐放下：“你不跟着一起去？”
“林内不安全，届时都是皇上身边的侍卫护送娘娘走，奴婢不会功夫，就不跟着了。”说着，她将收拾好的包袱合上，拍了拍，抬上了一旁的桌子：“要用上的衣物奴婢已经帮娘娘准备好了，书也挑了三四本放在最底下，娘娘您看着还有想要带上的东西吗？”
倒是不得不说，跟在她边上久了，芙秀是越来越能摸清她的喜好了。
“没有了，那我先走了。”她走过去，顺势将包袱拎到了自己背上。
正要转身的芙秀身形一顿，惊惑回头：“娘娘去哪？这边上人迹罕至，野兽颇多，娘娘再想偷逃出去，也不能挑着这个时候啊。”
而后，话音陡然高了一个调：“奴婢的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简昕：“……”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进把林子袁西找回来。皇帝改了行程，明日进山拜神的时间被改到今天了而已。”
“原是如此。”芙秀瞬时松下一口气：“那娘娘一路注意安全，奴婢便在营里等娘娘回来。”
简昕看着她毫不留恋转身便走的背影，连带着那句好心嘱咐的话都显得敷衍得不行，反倒是带着一丝‘终于不用再伺候人’的洒脱，那样子倒是比她还潇洒了不少。
……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
皇帝那边的人效率极快，等她拎着包走到时，营前的空地已经队列齐整地站满了人，银盔带甲，面容整肃，静候施令。
季柕正背着手，长身玉立在前方的台阶上。现下他又换上了晨日里的那件收腰劲服，如墨般的身影在一众银盔中显得分外夺目。
他正颔首扫过阶下的铁卫，便见余光中突然出现了格格不入的一人。
“好了，出发吧。”他朝着一旁带队的铁卫首领示意，又遥遥对着简昕喊了句：“过来。”
一旁的人接过简昕背上的包袱，轻放在停靠在一边的推车上。简昕匆忙道了声“谢”，疾步走到季柕身边。
她凑近了脑袋，神色紧张问道：“皇上，咱是要去打仗吗？带这么多人？”
季柕正往前走着，随口道：“嗯对，同你今早半天没敢跑进去找的那窝兔子打一架，激不激动？”
“……”
进山神同样是此次春蒐最为重要的环节之一，必须徒步行至，以表诚心。但要到那山，必要穿过林间深处，其间最不乏的便是些凶恶猛兽。若不多带些人，恐怕两人的安全便难以保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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