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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咎还是第一次瞧见，一位世家闺秀吃东西时并不矫揉造作地只吃一两口便说饱了。
卫弥月吃得不多，却也不算少。但是她的吃相很好看，就像弹幕里说的那般又乖又可爱，像一只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小松鼠。即便嘴角上有不小心沾上的渣滓，她伸出舌尖舔去的模样，也不让人觉得有任何不妥。
相反，看着她吃东西，似乎便能知道她手上的食物有多美味，能够同她一样感受到满足感。
沈咎没来由地，忽地有些食欲，想尝一尝那油纸包里的葡萄奶酥是什么味道。他今日一整天其实没吃什么东西，近日京卫诸事忙碌，他也顾不得吃饭。腹中不觉得饥饿，他更不会过度注重口腹之欲。
现在看着卫弥月吃东西，竟然觉得饿了。他伸出手，在身旁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的目光下，拈起最后一块葡萄奶酥。
第32章
对于沈咎来说，食物仅仅是为了果腹。
沈家刚没落那一年，沈咎和母亲以及如今已是兰妃的长姐，常常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那一阵儿，一个女人拉扯着一对儿女，居无定所，别说是粗茶淡饭，剩菜剩饭都吃过。所以沈咎对于食物的诉求是，能够填饱肚子，饿不死就行。
即便后来沈家重新发迹，沈家也没有人过度注重口腹之欲。沈咎平常事忙，经常是跟着营中的京卫同食，米粥馒头能凑合一顿，有鱼有肉就更好。沈夫人则是清简惯了，平日沈府除了正餐，一般不备那些只有姑娘家喜爱的精致糕点。就连如今正受宠的兰妃，也主张茹素。
沈咎倒是第一回知道，食物能给人带来这般大的满足感。他在卫弥月缓缓睁圆大眼睛时，将最后一块葡萄奶酥放进嘴里。
入口一阵浓郁的奶香，嚼起来酥酥脆脆，里头的葡萄干微酸，中和了奶酥中腻人的甜味。
总的来说味道还不错，但吃起来，似乎没有在卫弥月口中时美味。
沈都督吃罢，眼尾轻抬，中肯地点评道：“有点腻。”
“……”
卫弥月还没怪他吃掉自己最后一口点心，他反而嫌弃起来了？
但没办法，吃人的嘴软，谁教这一整份葡萄奶酥都是花沈都督的钱。卫弥月将这份怨念咽回肚子里，恰好前方不远就是卫府的马车，卫弥月正准备向沈咎道谢离去，耳边忽然响起许久不曾听到的系统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机械道：【宿主直播间出现危机。目前宿主已引起怀疑，请立刻解决，如果有人确认宿主穿越、目前身处大燕，系统将会与您自动解除绑定。宿主将无法回到二十一世纪，永远留在大燕朝。】
步伐猛然一顿，卫弥月下意识地朝半空中看去。
但光屏被她逛街时关掉了，她重新打开，只见聊天框里几乎快被刷爆。
大部分弹幕都在质疑她刚才说的“在剧组拍戏”的说辞，有一小部分在为她解释，但也被淹没在大片的弹幕下。
【虽然是在拍摄中，但是我去网上搜了一下，根本搜不到有关这个剧组的任何信息。哪怕剧组保密性再好，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透漏。还是说根本就没有这个剧组？？？】
【主播的话漏洞太多了，拍戏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让直播？直播设备放哪里？导演不管？麻烦有点常识好不好】
【这种街道恐怕只有横店才有吧？但是我去过横店，街道根本不是这样的，这条街道处处充满细节，而且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真实，难道现在的群演演技都这么好了？有点细思恐极……】
【前面的意思是蔻蔻穿越喽？那真是活久见，看来我这么多年穿越没白看呢！牛顿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卫弥月指尖有些僵，盯着聊天框里快速被刷上去的“穿越”二字，喉咙紧涩，心跳骤快。
确实是她天真了。她以为只要说自己在剧组拍戏，就能解释这一切，但却没有考虑细节。眼下被弹幕指出诸多漏洞，脑袋一片空白，甚至想不出该如何圆谎。
一侧沈咎见卫弥月蓦地停下，原本刚吃完葡萄奶酥而满足的小脸变得一白，僵硬在原地，似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眉心细细蹙着。
沈咎思忖片刻，问道：“卫三姑娘？”
恰好此时，有几条弹幕中含着“穿越”、“古代”这般字眼，还有一条弹幕说道：【我一直有个疑惑，主播去的每个地方都非常考究，充满古色古香。就像上回去吃的刺身店，我也搜过，根本搜不到这种店铺。而且主播身边全都是穿古装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穿着现代装，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配合主播吗？还是说主播生活的地方所有人都是这么穿的？还有这一次“剧组拍戏”，明显翻车了，主播到底要怎么解释？如果解释不出来，那我真要怀疑主播以前的话的真实性。或许主播住在四合院不是因为有钱，而是因为，那时候大部分人都住四合院？】
这条弹幕没有明说“那时候”究竟是哪个时候，但话里意思不言而喻，并且给卫弥月的直播间带了很大一波节奏。
卫弥月顾不得回应沈咎的话，甚至来不及与他说一声，迅速关了摄像头，却没有下播，牵起细褶裙头也不回地跑回前方的马车里。
坐进马车，卫弥月手心已出了薄薄一层汗。她头脑乱如麻，此刻有些病急乱投医地在心中询问道：【系统，我该怎么办？】
第33章
系统许久不曾答话，就在卫弥月以为它再次下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上线，心跌入谷底时，系统再一次冰冷地开口：【宿主直播时引起的任何状况，系统概不插手。】
【……】
卫弥月心里一凉，它说话了还不如不说。
然而下一秒，系统再次出声，那冷冰冰的机械音却变得如天籁一般：【好心提醒宿主一句，我曾经说过，商城道具也会给宿主提供一定的帮助。】
系统的话里多了一丝人情味儿，【由于宿主这几次直播数据一直可观，并且这次直播结束后，排行榜排名将会进入前一百名。系统决定将提前解锁本次直播结束后本该解锁的奖励，宿主现在可以去商城查看道具。】
卫弥月愣了一下，道具奖励？
可是依照商城目前已有的那些道具的使用方法，就算新解锁了道具，能解决眼下的状况吗？
卫弥月抱着怀疑的心态，打开【商城】页面，看向最后一个颜色变为彩色、明晃晃的新道具。
那是一个麦克风模样的图标，颜色是澄亮的金黄。卫弥月将光标移动到新道具上，只见光屏上自动浮现出新道具的详细介绍――
【听听我说的话：如何取得别人的信赖？对着话筒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会大大增加自己话里的可信度。骗子和神棍最想得到的东西XD~但属于一次性道具，仅对当前所说的话生效，并且有很长很长很长的CD，请谨慎选择使用时间。】
卫弥月眼前登时一亮，增加话里的可信度，是她所想的那个可信度吗？
但她也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因为她方才毫无预兆地突然关摄像头，直播间里粉丝们都在问她怎么回事，也有认为她是被说中了，心虚所以才关掉摄像头。
虽然刚才有人在弹幕中猜主播是不是穿越了，但那多多少少抱着玩笑和嘲讽的心态，很少有人真的认为21世纪会发生“穿越”这回事。眼下卫弥月不仅关了摄像头，还一言不发，反而更加引人怀疑，就像证实了那些猜想似的。
卫弥月谨慎地点击【听听我说的话】下方的【购买】。这一个道具居然需要1000金瓜子，如果放在十天之前，她肯定买不起这个道具。
但是自春日宴之后，她直播间的人气上来，打赏的人也变多，加上刚才舟爷打赏的200个藏宝图，卫弥月现在也算是个小有积蓄的小富婆。
购买完道具后，卫弥月从个人背包里将【听听我说的话】拿出来。这枚话筒比她想象中小巧精致得多，大概只有她半个巴掌大小。
卫弥月将道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如同捧着一个救命稻草。
她在心里问系统：【系统，我直接对着它说话就行了吗？】
系统安静了片刻，提醒道：【旁边的开关还没有打开。】
【喔。】
卫弥月歪头找到话筒一侧极不明显的开关，轻轻向上一推。只听话筒传出小小的“嗡”一声，便是正在使用中。
卫弥月下意识轻轻咳嗽一声，没有打开摄像头，而是就这么对着话筒说话道：“刚才剧组突然出了点情况，所以先关掉摄像头了。”
她轻轻抬起眼睫，随时关注着聊天框里弹幕的反应。
弹幕因为她这句话的安抚，猜疑询问的内容少了许多，但这并不能说明就是话筒的作用。卫弥月继续试探性地开口：“因为这是一个小剧组，目前没有做任何宣传，所以你们搜不到是正常的。”她说：“但是并不代表没有这个剧组。”
话音落下，等了几秒，那些一个劲儿追问卫弥月“为什么搜不到剧组”的弹幕也变少了。
弹幕有人发言――
【就是说，有些人搜不到就代表一切吗？】
【蔻蔻说了是小剧组，搜不到消息也是正常的吧】
【说不定剧组签了什么保密协议呢……】……有些弹幕甚至连理由都帮她找好了。卫弥月怔了一下，看着这奇妙的反应，眨了下眼睛，徐徐接着说道：“导演不反对我在剧组做直播，他说正好可以为剧组做一下宣传，还省了广告费。因为这个剧组――实在太穷了。”
如她所想的，直播间正在观看的粉丝们，再次被她这句话“说服”。
【蔻蔻拍戏的时候也不要忘记继续跟我们分享美食哦】
【以前蔻蔻和朋友拍小电影的时候就觉得蔻蔻演技很好，蔻蔻冲鸭！等剧播了我一定冲会员支持！】
【期待蔻蔻在剧组直播！肯定会很有意思】……这个道具太神奇了，卫弥月好像掌握了道具的使用方法。它就像洗脑一般，能够迷惑听到从话筒里发出声音的人的神思，让人不由自主地放弃认真思考，相信说话的人说的每句话。就像弹幕里的粉丝们，脑子晕晕乎乎如一团雾，当下，卫弥月说什么便是什么。
卫弥月缓慢地翘起唇角，决定好好地利用这宝贵的五分钟。她想了一会儿道：“我家人都穿古装，是因为他们受了我的影响，对汉服文化并不排斥。之前三哥哥带我去的三文鱼店，只是一家普通的古风主题店，很多地方都有，只是你们没有找到而已。”
她信口胡诌，“还有书院、茶楼、古风街道，这些地方很多景区都有，你们不知道，是因为你们没去过。”
五分钟时间即将过去，卫弥月明明身在大燕朝，却微垂着眼睑强调道：“你们都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二十一世纪知识青年，穿越这种事，难道不觉得很离谱吗？”
然而此时此刻，直播间里却不再有人质疑她。
第34章
下播之后，卫弥月手里的金色小话筒已然褪色失效，变成一个普通的、话筒形状的石头。
卫弥月将使用过后的道具放进个人背包里，重新打开【商城】看了一眼。
道具介绍说【听听我说的话】有很长的CD，但是却没有说具体有多久。她瞥向最后一个彩色的道具，只见道具上方有一个倒计时的圆形标志。标志上印着“29日23时54分”这几个小小的字眼。
也就是说，这个道具的CD是30天？
想想也是，如果这个道具像别的道具一样不限制购买次数，那她每次快要掉马的时候，别说1000个金瓜子，就算2000个金瓜子她也舍得买一个。那这样不就相当于开挂了吗？
卫弥月在心里悄悄吐槽系统：【真狡猾。】
系统适时地出声道：【我听得到。】
卫弥月本来也不认为它听不见，想起下播之前系统说的这次直播结束后她的排名会进入前一百名，立即迫不及待地打开【排行榜】，一边追问系统道：【我这次排名上升了多少？】
系统竟然没有卖关子，如实地告知卫弥月：【排名总共上升96名，当前排名第59名。恭喜主播，离第一名越来越近。】
系统说话时，卫弥月正将排名不断地往下拉。闻言，在第五十名附近停住，再往下看了看，很快便找到自己的名字。
她的排名不仅上升了近一百名，人气也超过两百万。她上面和下面的主播，都是她刚获得直播系统、第一次查看排行榜时，认为颇为厉害的主播。没想到不到两个月，自己竟然能排在他们中间。
卫弥月觉得神奇又不可置信，正高兴时，帘子外的车夫忍不住出声询问道道：“三姑娘，咱们何时启程回府？”
车夫方才见卫弥月匆匆地牵裙进了车厢，好一会儿都没声音。他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不敢贸然出声询问。眼看这天色越来越黑，转眼就快到后半夜了，这才不得不开口问卫弥月。
卫弥月这才想起自己还在马车里，而且刚才还把沈咎抛在了路边。她出声道：“现在就回吧。”
车夫扬鞭返程，卫弥月轻轻掀起窗帘一角，朝方才沈咎站的地方看去。那儿人潮换了一批又一批，沈咎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
回到卫府，因卫弥月这回是悄悄跟着卫星辰溜出去的，不仅撇下了兰绘和金芽两个丫鬟，还回来得这般晚。郁氏和老太太知道后，将卫星辰和卫弥月都狠批了一顿，尤其是卫星辰，带着三妹妹出去便罢了，竟然让她自个儿回来。老太太罚卫星辰跪了一晚上祠堂，并克扣了二房一个月的月例。
卫弥月则是被罚除了去书院外，接下来一个月哪儿都不许去。卫弥月倒是无所谓，她原本就宅，再加上这个时候的姑娘家根本没什么可去的地方，是以禁不禁足，对她来说没区别。
而且她上回直播时说了以后不再每隔一天直播一次，而是看情况每周直播两三次。再加上她新得了御和楼赠送的秘方，不必再每天挖空了心思想下一次直播吃什么，哪怕每天让厨娘按照秘方的菜谱做一道菜，一个月都能不重样。所以卫弥月每天吃吃喝喝，再待在书房画画儿，日子不知过得多得趣。
但她自在，二房的人被罚了一个月的月例可过得不自在。
卫府因着老夫人仍健在，至今仍未分家。虽说现在是郁氏掌家，但老太太开口要罚二房的月例，二房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只不过二爷卫齐明并不如大爷卫青临那般有出息，依靠卫青临从中斡旋才买了个从七品的光禄寺典簿的官儿，每个月的俸禄并不多。
他两个儿子卫韵白和卫星辰上书院念书、结实朋友都需要花钱，而卫星辰花得更厉害了。以前拿着每月的月例不觉有什么，眼下只是被扣了一个月月例，日子就立即过得紧巴巴起来。
恰好卫府这几天要给各房的人做夏裳，郁氏请了织云坊的人来给府里的主子们量尺寸，每人四套，若是想多做便得自己掏钱。
卫盛兰嫌四套太少，每季都要做八套。现下二房的日子正好过得拮据，她手里也没点积蓄，连四套衣裳的钱都拿不出。
卫盛兰跟二夫人周氏闹了一通，但二夫人这回也没法依着她，被她闹得烦了，便扔出句：“你爹和哥哥下个月宴请朋友还需要花钱，再加上每个人的花销，哪有剩余的钱给你做衣裳？况且四套衣裳还不够你穿吗？每季都做八套，我瞧你柜子里还有好几套一次都没穿过，正好今年入夏便穿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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