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有新入门的弟子一听说是玉宵仙尊,激动地同手同脚差点踩到衣摆摔在地上。
能加入天玄宗的弟子,基本都是慕名修真界战力第一人而来。
在他们的眼里,神秘强悍的君无渡无疑是他们心中不可撼动的楷模。
见这些弟子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君无渡摆了摆手“你们练,不必管我。”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早一些入门的弟子都知道玉宵长老性子严厉,怕被惩戒却又想着能在玉宵长老面前表现的机会太少,这些弟子真的放开了手脚拿出了最好的状态。
结果没想到让他们喜出望外的是玉宵长老竟然偶尔会出声指导。
明明只是寥寥几句却像画龙点睛一般,让不少弟子顿时有了新的感悟。
一个二个更是有了精神头。
君无渡一身黑衣站在悬崖边,衣摆被吹得猎猎,他的视线淡淡扫过这群穿着宗服的弟子,却突然想起,南枝曾经也同他们一样在这里炼过剑,只是那时候她即便是练剑也时常被欺负。
如果当时,他能到这里看看她,也就不会再有后面的那些事……
他倏地撇开脸,像是不想再看。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才想起今日来的目的,朝领头的一个大弟子问道:“肖冷寒他们为何今日没来?”
“回玉宵长老的话,肖师兄他们早已不在这里练剑了。”
君无渡神情恍惚地愣了愣,才想起以肖冷寒他们几人的修为,确实早就不用同这些弟子一同练剑了。
过了金丹期的弟子,只需要在一段时间向自己的师尊禀告修为进度,只有身为筑基初期的南枝在这练剑石旁足足练了八年。
他狼狈又隐忍地转过身朝小路的方向走去。
回问仙峰的路上,在走过横跨两峰的吊桥时,他抬眸便看到了那隐隐约约露出屋顶的几座竹屋。
他远远地看了好一会儿,收回视线朝山顶走去。
等他回到问仙峰时,两个弟子已经在大殿门外等着了,见君无渡从梅林走出来时愣了愣赶紧行礼“师尊”
检查完两人的课业,再按照各自如今的修为提点了几句,看着君无渡转身要走,晏元询问道“师尊,小师妹她如今可好?”
外人并不知道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对外只是宣称南枝受了重伤需要在外静养!
而城里的消息如今封锁着除了几个长老和随行的弟子外,无人知晓。
君无渡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神情淡淡地说道“她死了。”
“……小师妹死了?”岑子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小师妹怎么会死啊?惊鸿长老那么厉害……”
晏元询也一脸愕然地说道:“小师妹怎么会死呢,她那么皮实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死就死呢?”
君无渡什么话也没有说,神情如常地转身走了,剩下两个弟子意外之余只觉得心头悲痛。
到底是一同长大,即便后来感情变淡了些,但是却还是他们的小师妹。
两人一边朝山下走,晏元询一边叹着气“小师妹刚入门那会儿多招人喜爱,性子开朗又活泼,一点也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扭扭捏捏。”
岑子矜也点了点头“对啊,那时候她天赋高,我有一次被别的峰弟子欺负,小师妹明明打不过,却还是为我出头。”
“那时候我发誓,这辈子一定会好生保护她。”说到这里,岑子矜红了眼,“后来怎么了,小师妹就和我们不亲近了呢”
自从宋朝颜来了之后,他们和小师妹矛盾日益增多,到后来小师妹也不爱理他们了,越来越陌路。
沉默了许久,晏元询低声说道“不知道大师兄听到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
岑子矜揉了揉眼睛“今夜我与他传音,我们明日去祭拜小师妹吧。生前来不及见一面,死后总是要见一见的。”
当肖冷寒得知南枝身死的消息时,怔愣了好半晌,喉头干涩地问道“她,真的死了?”
“师尊亲口所说!哎,小师妹一定在怨恨我……作为她的师兄我好像从来没有保护过她,却反而总是会指责她的不是!”说道这里岑子矜喉头开始哽咽“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
气氛沉默下来,晏元询才缓缓说道“我们打算明日去给师妹上香。”
肖冷寒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如今回不来,替我带壶酒给她。”
切断了联系,肖冷寒在屋子里坐了许久。
即便他不想承认,一直以来他便嫉妒南枝,但是即便嫉妒她惊人的天赋,他也曾用心待她。
他自认为做到了公平,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当宋朝颜来了之后,他的心好像在不知不觉就偏了。
现在想想,相处八年,南枝的性子他们明明很清楚,她虽然睚眦必报可却从未伤害过他们,甚至好些时候要是被她听见有人说他们的坏话,她总是会悄悄地替他们还回去。
在她的眼里,她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了家人在维护。
而她需要帮助时,他却和旁人站在一起从来未曾维护过她。
他除了冷脸以待的斥责她,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明明她才是他们最小的小师妹,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师妹,本应该好生爱护,偏爱,可是……
那一夜,南枝的三位师兄,没有一人睡着。
人的感情或许总是这般好笑。
存在时不屑一顾,失去时又悔不当初。
第二日一大早,岑子矜和晏元询就去了问仙峰。
去的时候君无渡没有开门,等了许久,直到太阳钻出云层才看见君无渡走了出来。
“何事?”
“师尊,小师妹的坟冢在何处?我们想去祭拜她。”
君无渡神情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尸骨无存,没有坟冢。”
岑子矜倒退了两步“怎会如此?小师妹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本以为他们会等到一个结果,等来的却是君无渡长久的沉默。
然后他就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渐渐走入了阴影里,岑子矜喉头有些哽咽“师尊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小师妹怎么死的?”
晏元询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
望了望身后已经关上的殿门,岑子矜红着眼眶愤愤不平地说道“师尊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平日里师尊虽说对我们都很是严厉,但是唯独就是对小师妹不同许多。”
“也只有小师妹有胆子在师尊面前讨价还价……”
“师尊修行百年,早就看淡了生死,心境自然是你我比不了的。”顿了顿,晏元询继续说道“我们为小师妹建个衣冠冢吧,免得她连死后都没个去处!”
两人一边说着,半路上遇到了惊鸿长老,一一行礼后,惊鸿长老步履稍急地与两人错身而过。
一穿过春山烟预收的梅林,惊鸿长老抬手敲了敲偏殿的门,等了几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昨日她下山办事,是今晨一早听弟子提起才知道玉宵回来了。
得知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
谁知道一进来就看见这人坐在软塌上像个没事人一般翻看着书卷。
见他这幅模样,惊鸿仙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来找你,你一个病患就不知道主动来找我?”
“师姐这不是来了吗?”
“请君入瓮呢你?”惊鸿仙子气笑了坐在软塌边的椅子上“把手腕伸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
君无渡放下书卷,慢条斯理地撩起了衣袖,待到惊鸿长老的手指刚搭上他的脉搏时,整个人都震惊了“你伤势怎地如此严重了?”
“你这样胡来简直是让之前的治疗打了水漂。”
她越说越气,结果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叹了一口气,“玉宵,南枝的是我已经听说了,你若是难过可以说出来……不要压在心底。”
“我为何会难过?”君无渡一脸冷然地打断了她“我凭什么会难过?并未做错,她身死亦是她听信旁人咎由自取。”
“玉宵……”
“师姐不必再说!我今日还有事要做,便不送你了。”
说完,他绷紧着下颚毫不客气地直接转过身去。
第61章
知道君无渡的状态不对, 惊鸿仙子第二天一早再次来到了春山烟预收。
没想到会看到君无渡一身冷气脸色惨白地从后院走出来。
眉眼都结了冰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是从那万年寒潭中出来,这一瞬,饶是惊鸿仙子一向脾气很好也压不住喷薄的怒火“君无渡,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君无渡垂着睫站在原地没说话。
惊鸿仙子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柳眉倒竖“从里到外一身破烂你还这么作践你的身体。我早就与你说过断裂的经脉重塑之后需要运针三日才能彻底的治疗掉隐患,这件事我提了多少次了?你每次都匆匆回来又匆匆走。”
“这次倒好,好不容易回来又是一身的伤, 伤口还未愈合你竟还敢下万年寒池,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只会伤口更难愈合经脉淤堵更甚?”惊鸿仙子冷哼了一声“我看你也不必再修炼了, 反正这样下去你也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不如等死!”
“好!”
本来还在气头上, 一听他这样说, 惊鸿仙子还愣了愣“什么好?”
“上清十八针。”
上次和魔族的那场大战, 他的内伤太过严重,必须得用上清十八针, 只是这针极费时间。
每日两针需要九天时间, 前些日子无论她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他, 他却总是不肯多抽出几天的时间,总是脚步匆匆地应付她似的来扎几针带上药丸就走,像是生怕在天玄宗多待一刻似的。
如今听到他竟主动提及, 惊鸿仙子心口的气才疏散了不少敛下怒容说道“我看今日就刚好!”
上清十八针运针最忌被人打扰, 待到君无渡坐在矮塌上, 设下结界后惊鸿仙子又为他把了把脉。
然后, 她的眉头情不自禁地皱得更紧了, 这脉象竟然比昨日更加紧绷枯涩, 明显郁结之甚!
但是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君无渡,发现他表情平淡得没有丝毫异常, 丝毫也没有任何的痛苦之色。
她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昨日的不欢而散,到底还是压下了所有的话,径直把针袋拿了出来。
等到释完针,鸿轩上人刚好也来了问仙峰,得知玉宵今日非常配合治疗,鸿轩上人也彻底的放下心来。
看惊鸿仙子隐隐有着担忧,他还安慰道:“我们与玉宵相处百年,他的性子你我又不是不清楚,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又怎会为了一个弟子而神伤?”
“想来昨日窒涩的脉象应是他伤重导致。”
惊鸿仙子张了张唇,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是夜,岑子矜和晏元询两人踩着月色快速地朝问仙峰后山走去。
南枝已脱离宗门不再是天玄宗的弟子,所以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祭奠,只能在后山的紫竹林里为南枝挖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
衣冠冢衣冠冢总得放些死者的东西进去,而南枝当初离开时带走了所有用过的东西,最后两人寻摸了半天终于在自己的箱子最底下找到了南枝曾经送过两人的布娃娃。
那布娃娃带着的银冠长期无人打理都已经泛了黑,两个师兄都很又默契地清洗了干净。
把东西放进去时,
蹲在月色下许久才一点点用土掩埋,直到泥土掩到布娃娃的头顶时,两人只觉得好像斩断了与小师妹的最后一点牵连。
不是天玄宗弟子,墓碑不能留名,只能用一块平整的石头写上小师妹之幕。
简陋的坟冢前,岑子矜插上香,喉咙哽咽地低低说道“小师妹,对不起!”
万籁俱寂山间苍茫,就连轻烟都显得格外惹眼。
晏元询叹了口气把手中的香插进土地,沉声说道“小师妹,一路走好!”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冷冽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立刻回头,就见君无渡正负手而立地站在半空中。
广袖在夜风中飘飞,一袭黑衫在月色勾勒下更像冷峻挺拔。
“师尊!”两人慌忙行礼。
都知道君无渡雷打不动的亥时一刻就寝,而如今已近亥时!
难道也是思念南枝师妹?
想到这里岑子矜小心翼翼地抬头问道“师尊,你也还没就寝?”
君无渡又重复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晏元询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想祭拜小师妹,怕她魂无归处立了个衣冠冢。”
君无渡半垂着眼眸,一步步从半空走了下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赶紧让开。
一双纤尘不染的黑靴停在了石碑前。
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
猜不透君无渡的心思,两人正抬头想要看个分明时却感觉一股强大的灵力扫过,那坟堆的土顿时纷纷扬扬落在了地上,刻着‘小师妹’之墓的石碑甚至瞬间化作了飞灰。
“她已不再是天玄宗弟子!”他居高临下地看向两人,深邃的五官在月色雕刻下格外的莫测,“你们记住了吗?”
“师尊,就算小师妹不是天玄宗弟子了,可她还是我们的小师妹啊……”岑子矜立刻红了眼,第一次敢反驳君无渡的话“你不伤心,可是我们难受啊……”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二师兄拉了拉“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君无渡眉眼不抬地扫了两人一眼,很快,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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