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时来过书信,薛羡柳此时应该就在府里等着她们。
柳逸云不大乐意跟她呆在一起,两人说不上几句话,柳逸云自己就犯冲了。
嘴里嚷着:“姓陆的,最好别给我玩下马威那一套嗷,我不是个性子弱的人,你要是对我居心叵测,就别怪我翻脸。”
两人来到了薛府的庭院内,管家看见了她,招呼了一声“陆小姐”,立即迎上来为她们引路。
期间,柳逸云边走路边找茬,都快要临近薛府待客的客堂了,口中还在骂骂咧咧。
赵景程敷衍了一路,并不接柳逸云的话头。
临近了客堂,她才轻飘飘来了一句:“怎么,柳将军跟哑巴相处了这么久,还没学会让自己安静下来?”
突然出现的“哑巴”二字,让柳逸云胸口像被堵了一口气,她冷笑了两声,没再喋喋不休。
“陆小姐与这位…柳小姐,薛将军已经在堂内等着两位了,请。”说完,管家退了下去。
她对着柳逸云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柳将军。”
“不用你请。”柳逸云踏进了堂内。
薛羡柳早已听到了她们的声响,双手捧着一把剑朝她们走来,朝赵景程说道:“你在信中说坐守霖颐的人选已经随你来到了良储。
正好我近日收到一把好剑,便特意拿了过来,给柳将军当做见面礼。”薛羡柳将剑递给柳逸云,淡淡笑着。
赵景程看着薛羡柳脸上的笑,心里并不好受。
她知道薛羡柳的心结,却还是没让过她一次机会。薛羡柳看了她一眼,心中了然,随即说道:“你选择了霖颐,对我而言是幸事。
霖颐还住着许多百姓,百姓柔弱,在仪癸人手里就如俎上鱼肉。
你若愿意前往治理,反倒叫我心中好受许多。
但我和姜姑娘担心的是重新入驻霖颐后会面临的困难,霖颐各个资源匮乏,仪癸人又硬生生从她们手里挤出了为数不多的钱粮,加之当时的屠杀人口顿减…”
说到这里,薛羡柳面色有些难堪,叹出了一口气,总结道:“霖颐的空缺不是我们能填满的,若守不住,难免让百姓再遭受一次灾难。”
话题被薛羡柳匆匆带过,她维持好表情笑了笑,道:“先入座吧。”
赵景程点点头,拍了拍正专注摸着手中宝剑的柳逸云,三人进到了客堂。
她给薛羡柳介绍了柳逸云的情况,薛羡柳也给她报了喜,采用尤荣的方法后,良储来了许多有才能的新人,才能比较出挑的有……
两人聊了半天,一旁的柳逸云偶尔心不在焉的回上几句。
两人说着,再次把话题放到了柳逸云身上。
柳逸云心里别扭,只管低着头看剑,说道:“这剑还不错。 ”
“柳将军既然有意相助,是一件好事,下午我便带柳将军去营中熟悉熟悉,等我们商议好计划,柳将军就得扛起重担了。”
薛羡柳言语颇为温和,柳逸云也忍下了嘴,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约莫是谈得太久,柳逸云坐不住了,再次说到霖颐状况时,她放下了手中茶盏,眼神看向门外,回道:“两位放心,已经答应的事,我柳逸云说什么也会做到,霖颐放到我手里…”
她忽然起身:“自不会有那等遭人屠杀十日的惨事!”
“薛将军,之后什么安排你只管与我说。你们做计划我不参与,只要能拿回霖颐,尽管吩咐我。”
说完并不在意座上两人的神情,柳逸云抽出方才薛羡柳送给她的宝剑,语气冷漠:“真是锋利!”
继而又道:“薛将军,如果没别的事,带我去军营瞧瞧吧。”
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薛羡柳看了赵景程一眼,等到赵景程回应了一个“无事”的眼神,薛羡柳低头说了声告辞,就与柳逸云一同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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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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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羡柳与柳逸云离开后,赵景程也随之离开了薛府。
她叫来辆马车,再次去往驿馆。
她要去见尤荣。
院内的榕树绿意葱茏,鸟雀嬉戏飞鸣。
赵景程走进了尤荣所在的房间。
上一次见到尤荣是在院中,这一次则是在房间内。
房间外四个带刀士兵表情严肃地守着,房间内也站了五六个士兵,监视着尤荣的一举一动。
尤荣则很丧气地靠在床边,目光散漫地望向窗户外站着的人影。
赵景程进了房间便坐在椅子上观察尤荣的状态,看得差不多了,开口道:“心不诚啊尤姑娘。
给仪癸国君主写信求救三次,信被截获了三次;给看守的士兵下药四次,成功三次;携款出逃五次,被抓回五次。”
“嗯?”她颇为好笑对向尤荣的眼神,“这是个什么道理呢。”
一次性被揭了三个短,尤荣面色依旧很淡定,发问道:“陆大人,我之前向您提出的招贤纳士的方法还不错吧?”
问完,尤荣整理了下仪表,端正的坐到了床沿。
她乐意顺着尤荣话往下说,于是诚实回道:“颇有成效。”
“那在下有何赏赐,又有何名分?”
尤荣目光真诚恳切,继而道:“在下的那点儿喜好,陆大人心中是十分的明了,却非要钓着在下,熬着在下。
我已诚心待诸位,诸位却不拿诚心以待我,心有不甘呐。”
“我自然是有诚心要给尤姑娘看的。”赵景程抿了一口茶,抬眸看了一眼尤荣,缓缓回道。
尤荣对着她闭目摇头,哀声道:“恕在下目盲。”
“呈上来。”赵景程朝门外吩咐了一声。
声音落下,随之进入的有五六样奇珍异宝。
尤荣的眼神毫不避讳的闪着精光,目光像爬墙虎的舌头,精准又仔细的沾濡到各色宝物身上。
“如何?”赵景程眯眼笑道。
“不错不错,就是少了点儿。”尤荣直白说出了自己的诉求,眼神磨蹭了许久,才终于舍得从那几样宝贝身上移到赵景程身上。
见状,赵景程咳嗽几声,这些宝物又被人依次推了出去。
“陆大人…”尤荣眼中光亮渐渐消散。
她接道:“这些都是送给姑娘的礼物。”
“哈哈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尤荣欢快应下,先前躺在床上的那副丧气劲儿瞬间一扫而空。
“不急,这些是原本想送给姑娘的,可姑娘三番五次意欲逃往仪癸的举动…”她意味深长的看向尤荣。
尤荣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着,嘴角慢慢平了下去,目光又带着忧愁的味道望向窗外。
大抵是因为她逃跑的行为,赵景程特意拿了这些宝贝过来戏弄她。
“人生在世,谁不想荣华富贵加身?罢了罢了,我认命了。”尤荣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觉得这些送姑娘远远不够。”
看够了尤荣颓丧的表情,赵景程没继续逗下去,给尤荣斟了一盏茶,语气认真地说道:“我打算在良储施行食盐专卖之策,而这个方策的主导权,便是我真正要送给姑娘的礼物。”
尤荣接过赵景程给她斟的那盏茶,静静握在手里,没什么回话的心思。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虽然能做成肥差,但她敢碰里面的油水吗?
尤荣低头喝了口茶,破碎的茶水中,她看见有两座金山银山正在离她远去。
“朝炀上上位君主在位时,免除了百姓缴纳盐税的规矩,并且允许民间自主生产和售卖食盐。”赵景程看向正在喝茶的尤荣。
等了一会儿,赵景程见尤荣没打算接话,便继续道:“我打算重新介入民间对盐的买卖,由我们到盐户的手中去收购食盐,当然,盐户的盐也只能卖给我们。
再由我们将盐户手上买来的食盐卖给盐商,通过盐商运往各处贩卖给其他民众,以此牟利。”
她瞄了一眼尤荣,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这只是一个大致的思路,在这个大致的框架中还能加入什么,就看尤姑娘自己的主意了。”
“我…”茶盏内的茶水晃晃荡荡,尤荣犹豫着开了口。
她直接打断了尤荣的话,轻笑了一声:“尤姑娘,不日我便要赶往霖颐,将怀琛王送回仪癸国…唉,也不知什么时候再回良储。
之后与姑娘共事的便是薛将军,薛将军为人温和,定能与尤姑娘也能合得来。”
尤荣面部僵了一瞬,被赵景程口中的那句“将怀琛王送回霖颐”的事憋出几声咳嗽来。
镜昇要是死在了朝炀,那她还可以再次回到仪癸国,可如今…
那位薛将军的做法居然与她的猜想不一样,按此人的现状来说,此时杀了镜昇不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居然还敢贪霖颐…
尤荣随即喝了口手里的茶,干笑了两声:“陆大人送给在下的礼物还真是令在下惊喜,在下与仪癸国的缘分…咳咳,已断了个干净,今后定为两位大人全心全意效力。”
“有尤姑娘为我等效力,真是薛将军之幸事。”赵景程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尤姑娘,现在愿意与我说一说仪癸国事了吗。”
尤荣这次回得利索:“…陆大人想听多少,我便说多少。”
赵景程让房间内的人撤了出去,给了尤荣一个轻松的氛围。
尤荣看着只余下她与赵景程二人的房间,总感觉更加不自在了,叹了口气,语气真诚道:“不过我对仪癸国的了解算不得太深,若是没有说到陆大人在意的地方,我也是尽力了。”
接着,尤荣便说起了她掌握的仪癸国信息:“…仪癸国内部的情况要比朝炀简单,她们的君主——镜宥,是一位十分强势的君主。
镜宥手段狠厉,做事滴水不漏,掌握着朝廷大半的势力。
能对这位君主起到威胁的只有两点。一是她孱弱不堪的身体;二则是来自她母亲的妹妹——承安王镜延浩的威胁。
因为镜宥之母与承安王镜延浩是上一代皇权的争夺者,承安王由于之前的积累,手底下养了不少人,即使受到镜宥的限制,但对镜宥来说仍然有着不小的威胁。
所以镜宥与承安王向来不和。
但二者总归同属一脉,表面上,两人并未发生过强烈的矛盾。
朝廷上曾出现过利用这二者之间的矛盾,为自己谋利的官员,下场极其惨烈…
于是朝中少了许多歪风邪气,镜宥的影响力也更大了。”
尤荣看了看窗外的亮色,继续道:“今年朝炀国内部出了问题,镜宥不想错过能拿下朝炀的机会,于是解决完边境的问题后,派她的妹妹镜昇带兵攻下了霖颐。
然而边境乱象又始,镜宥迫于压力,让出部分兵权给承安王镜延浩,让其去处理边境之事。
如今镜昇夺良储失利,镜宥为了镜昇放弃了霖颐,
如若仪癸国还要发兵来攻打朝炀,第二次来攻朝炀的极有可能是承安王镜延浩…”
两人一直交谈到了午后。
离开尤荣所在的驿馆后,赵景程找到了薛羡柳和姜泽安,三人对霖颐的取舍进行了一番商议。
有了柳逸云,三人都同意将镜昇送回仪癸国,用来换取霖颐。
计划敲定,五天后,一切都准备妥当。
很快,薛羡柳与柳逸云完成了交接,五万将士整装待发,出发去往霖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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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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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镜昇在路上出事,她们在同行的队伍中准备了十二辆相同的马车。
每一辆马车都派了士兵严密把守,只为确保路上不发生意外,将镜昇顺利运到霖颐。
日夜兼程,霖颐再次迎来了一次大换血。
仪癸国的三万大军退到了霖颐城外。
城外,乌压压的军队中能看到一抹素雅如霜的白色身影。
这抹单薄瘦弱的身影自素车白马内被人搀扶着走出,风沙的席卷下,身影的素色衣袍在风沙中剧烈的翻动,远远地向她们这边看来。
柳逸云一脸肃色,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前去交接的士兵还没有回来,而乌压压的军队中出现一抹素色后,身边被桎梏住的镜昇语气变得十分急躁和不耐。
她目光不时落在那抹素白的身影上,面露凶色,对身边看守她的士兵烦躁道:“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将本王放开!”
赵景程站在城楼处,观察仪癸国军队的一举一动。
尤荣给过她仪癸国画像,照画像上的人脸来看,为首的那名将军应该就是镜延浩了。
镜延浩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眼神正死死地盯着她们的动作,同时眼神不时望向城楼处,应该是在观察城楼处是否设下了弓箭手。
交接完毕,镜昇身上的桎梏被柳逸云解开,将镜昇送到了前来接应的将士手中。
镜昇刚解开束缚,一只手就重重地护送她的将士手中拿过长枪,另一只手拉过马的缰绳,直接翻身上马,驾马朝着那抹素白身影奔去。
“姐姐!”
终于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只是因为身体被长时间喂着迷药,甚少进食和活动,所以镜昇动作不似从前那般矫健,下马时身形极其狼狈。
刚从马背上滚落下来,镜昇就连滚带爬地起身向前奔去,紧紧抱住了向她走来的镜宥。
“阿昇…”镜宥任由她不合礼数的将自己抱在怀中,苍白瘦削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动作轻柔。
随后,镜宥手指向下,滑落到她缠着纱布的脖颈,浅浅呼出一口气,心疼道:“你又让自己受伤了。”
镜昇紧紧抱着面前人瘦弱单薄的身躯,深深吸了一口脖颈处的药香,摇头道:“一点小伤而已,阿昇就算把这条命给姐姐也无妨。”
镜宥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打断道:“咳…咳咳…先随我上车,你我之间还有许多事要说。”
“死”这样的字眼,是万万不能落在她的阿昇身上的。
她不喜欢听镜昇说这样的话,便打断了二人阔别已久的交谈,苍白温热的手牵住镜昇,带着人往马车所在的方向走去。
镜昇摸着自己的额头,扬出一笑,乖乖跟在镜宥身后。
二人上了马车,庞大的军队也随之调转了方向,队伍往仪癸国的方向赶去。
刚上了马车,镜昇就语气憎恶地抱怨道:“姐姐,镜延浩怎么回来了,不是派她去泊光州平乱去了吗。”
镜宥看着她凌乱的发丝,伸手拨了拨,故意冷淡道:“你闯了天大的祸,姨母知道了,肯定要回来的。”
“呵,关她什么事?”冷哼完,她握住镜宥为她抚发的手,撒娇道:“姐姐只知道与我说这些,也不关心阿昇在良储过的苦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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