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宥抽回了手,正色道:“总是胡闹,尤荣是个可用之才,虽说脾气秉性不算上等,但以她的谋略,怎会将你落入敌人手中?
前线的战报传回后,我就知道你又闹起了脾气。
阿昇,你总是这样善妒,战场上风云变幻,这次是失了霖颐,下次呢?咳咳…咳…若下次也是这般,我手中有多少个霖颐能换你的命?”
镜宥说着说着咳起嗽来,面对镜宥的训斥,她不敢说话,只敢低头将手掌放在镜宥的胸口上帮忙顺气。
“姨母一心想吞并朝炀,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因为你功亏一篑,她哪还能安安心心地守在边境?”镜宥咳嗽完,继续给她分析利害。
时间过去了很久,训诫完后,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镜昇,镜宥语气又软了下来,安抚道:“回朝后,朝内官员对你的弹劾你都得一一受着,不可顶嘴,不可事后伤人。到时我罚你去隐雾山的玉蟾宫幽闭三月。
阿昇,你只管在那里好好呆三个月,三月以后我再接你回来,嗯?”
镜昇点点头,情绪万般复杂。
她十分后悔自己没能一刀砍了尤荣,没能一举拿下良储。
看着镜宥忧愁的眉眼,半晌,她轻轻回了句:“嗯。”
回到仪癸国后,经过了宫女太监们的一番梳洗检查,镜昇随着镜宥回到了皇宫。
去到了后宫,她便黏在镜宥身边问东问西。
镜宥不回答,她就去询问在镜宥身旁服侍的女官和太监,问题极其罗嗦琐碎,就镜宥连起床后掉了几根头发丝儿都要问得一清二楚。
问了好一会儿,镜宥都只顾着看手中的奏折,鲜少将眼神放在她身上。
镜昇撒起气来,“我不管,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召了哪些人来侍寝?”
“刚回来就又是一副歪缠之态。”镜宥话上虽是责怪,语气却尽是宠溺。
随后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官,女官意会,如往常一般将敬事房录呈与镜昇过目。
镜昇踢掉了脚上的靴子,往床上一躺,赖道:“今夜我要在宫中留宿。”
说完,顺手接过了女官递给她的册子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怎么,那个叫秦舟渡的人姐姐怎么召了他十三次?”
见镜宥并不睬她,镜昇便把眼神移到了最近的女官身上。
女官看到了她的眼神,习以为然地进行了解答:“陛下之前一直为怀琛王的事头痛,刚好这位妃子会些按摩针灸的手法,陛下便常常唤他过来。”
“此人美否?”
“美极。”
“身姿如何?”
“妙极。”
“呵。”镜昇面色寒了下来,又等了好一会儿,见镜宥还是只顾着看手中的奏折,不理睬她,负气抛下一句:“我去后宫玩玩。”就转身出了殿门。
看着镜昇踏出了殿门,镜宥叹了口气。
“她身子还没好全,就想着去欺负人家。”镜宥扶住了额头,看向身侧的女官,吩咐道:“将她与秦舟渡一并传过来罢,朕的头又痛了。”
只过了片刻,秦舟渡清冽的声音就在殿内响起:“陛下,我在殿外已等候许久。”
得到了镜宥的准许,秦舟渡便自行踏进了殿内,“在殿外等候时,臣妾看见了怀琛王殿下,只是怀琛王殿下出门时似乎没有看见我,臣妾也就没有妄自上前打扰。”
“无事,她走时我也没打算叫住她,你到朕身边来吧。”镜宥向秦舟渡招了招手,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伴随着一阵冷冽的香气,秦舟渡走到了她的身后,手指在镜宥面上颞部进行着按揉。
镜宥闭上了双眼,长长叹出一口气后,随之对秦舟渡提醒道:“怀琛王娇纵惯了,你新进来还不知晓她的脾气,等她过来后,若提出些无理的要求,你只管哄着她便是。”
过了一会儿,镜宥又补充道:“想必你已从其他嫔妃口中听到过这后宫中的规矩了。怀琛王想怎么玩,你们便陪她怎么玩,心气不要太高,后宫之中有过许多前车之鉴。”
秦舟渡正在为镜宥按揉穴位的手指停了停,低声回了句:“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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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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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景程这边,霖颐刚到手三天,良储那边立即传来了急报:昭阳与新乌各派兵三万,兵分两路进攻良储。
她看着手里的信件,眉头紧皱。
虽然她和姜泽安、薛羡柳对这样的情况早已有所预料,可如今战报传来,还是让她感到不安。
可如今她也没有余力出手相助,良储有薛羡柳和姜泽安在,应该能守得住。
思虑间,一道惊慌焦虑的女声从门外传来,那女兵规矩也来不及顾,直接朝房内喊道:“陆大人陆大人!柳将军在街上动手杀人了!”
女兵的话音刚落,门立马就开了。
她从屋内走了出来,立即问道:“人现在在哪?赶紧带我过去!”
她们刚到霖颐,薛羡柳带兵撤离霖颐的影响力还没有散去,她们的军队又出现这种上街杀人的事,民心难稳!
她问完,女兵立即跑到前面给她带路,气息不稳地回道:“就在大人昨天巡视的那条街上!
虽然柳将军已经把那条街封锁了起来,但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知情的民众跑出去,士兵们还在排查。”
她到马厩牵了马,又叫上了几十名士兵同行,一行人立即朝出事的地方赶去。
马背上,赵景程趁着喘息的空档,向旁边之前的士兵问道:“柳将军杀人的缘由可知晓?”
这几位士兵大概是薛羡柳之前的部下,问起缘由来时,她们表情都略微有些不自在:“当时柳将军刚带我们剿了周边的山贼,回来时却听见街上有五六名百姓在聚众议论薛将军的事。
柳将军听见了便立即下令让我们把这条街封锁,等人群突然骚动时,我们才发现柳将军已经下马把那几名百姓的脖子抹了。”
她听完沉默了会儿,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这几天收拾兵营的时候,兵营里有没有仪癸国士兵留下的令牌或者衣物?”
随行的女兵立即告诉她:“有!”
她眼神盯着身边的一位女兵,吩咐道:“那就由你现在返回军营,立即取十多份过来。
收拾尸体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塞到尸体身上,届时,就对外宣称这是仪癸国奸细。听明白了吗?”
女兵听到吩咐,再次确认了一遍,回道:“听明白了,陆大人!”
她点点头,“那就快去,去到军营后多叫上几个你信得过的人,由你们把东西带过来。
带仪癸国士兵的遗留物过来时,记得把这些物件在身上藏好,不要叫人看出了。”
女兵重重回了一声:“是!”随即调转马头,往后方奔去。
赵景程一行人继续往前,很快到了出事的街上。
围在街道外的士兵手里拿着利器,阻挡住想要从其中出来的百姓。
士兵们见到了她,两方人交涉一番后,看守的士兵便呵斥着人堵在路口的百姓让出一条路来,道路通开后,把她们放了进去。
这条街只有路口那里稍微拥挤,越往里走,能见到的人就越少,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赵景程终于看见了柳逸云。
此时的柳逸云站在一辆板车前,一只手拿着萝卜咬,另一只手扶着肩上扛着的尸体,往板车上扔去。
“你过来了?”
柳逸云看到了她,将手里咬了几口的萝卜往牛车上一扔,不紧不慢地靠近她,说道:“反正人我已经杀了,陆大人看看要怎么解决吧?”
柳逸云身子往旁边一斜,没了柳逸云身体的遮挡,她看清楚了一旁墙壁上贴着一张诺大宣纸。
宣纸上画着的是容貌被丑化了的薛羡柳,下面写着谋反叛乱、不堪为人、猪狗不如之类的字眼,半张纸洋洋洒洒,写着如泣如诉的控诉。
她没回这句话,柳逸云立刻补充了句:“这群人身上有些功夫在。我明明是想活捉的,但是怕她们逃走,不小心就杀完了。”
“放心,已经叫人来解决了。”她把目光从宣纸上移了回来,放到了柳逸云脸上。
柳逸云知道她看到了那张纸,脚尖踢了踢已在墙角的一具尸体,“我杀人的手法还不错吧,这么近的距离,我硬是没那一滴血沾到这张纸上。”
她直接忽略了柳逸云这段自卖自夸的话,声音略微严肃:“之后,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
柳将军,之后再遇到这种散布谣言的人,不要打草惊蛇,先容忍她们一段时间,找出幕后势力再说。”
说完,她将墙壁上的宣纸撕了下来。
看着手中的宣纸,她叹了口气。
已经有人开始行动了,用这种方法惑乱人心,也不知道是哪派势力的主意。
“陆大人所言,我自然会照办。”柳逸云将靠在墙壁旁的尸体用脚一踢,又扛到了肩上,“不过这些人散布的可不是谣言,‘谣言’一事如何根除,还是陆大人自己好生想想吧。”
说完,柳逸云扛着背上的尸体往牛车走去,放好尸体后,扭头对她说道:“对了陆大人,劳烦你先转过身去。看到了吗,你后面二十来步左右躺了一个老大娘,看清楚了没?对,就是她!
这牛车我是拿的她的,等她醒了,麻烦陆大人帮我把钱付一下。”
这时,派去拿仪癸国遗留物品的女兵骑着马赶来了,柳逸云看到这群人就知道这里没自己的事了,于是重新骑到了马上:“陆大人,我这边还有事,就先走了。记得帮我付钱。”
说到这里,柳逸云顿了顿,继续说道:“哎~也不能说是帮,毕竟这是公事嘛。我先走了!钱可别舍不得给啊,免得坏了我柳逸云的名声。”
说完,柳逸云便驾马离开了此处,眉眼肆意张狂,与骑马赶来的女兵们擦肩而过。
女兵们赶到后,向赵景程行了一礼,随即走到牛车旁开始检查尸体。
检查过程中,一些仪癸国士兵身上的物件被女兵们顺势塞到了尸体身上。
赵景程看交给女兵们的事完成的差不多了,叫了两个士兵出来,让她们将封锁在街道的士兵解散,方便民众把这些死人是仪癸国奸细的消息传播出去。
吩咐完,赵景程自己去检查起女兵们从尸体里翻出来的东西。
一些暗器,几瓶毒药,还有一些纸笔信件之类的东西。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赵景程便在原地给这件事情下了个定论,声称这些尸体是仪癸国留在此处的残余势力,以防奸细危害霖颐,这样,这件事就此作罢。
随后她在此处让士兵张贴了告示,便将尸体和翻出的物件带回了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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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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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景程一边关注着那群意欲煽动人心的势力,一边忙着安排霖颐百姓衣食住行的问题。
生活改善了,真正承受伤痛者大部分又已经逝去,若是能给她两个月时间,百姓一定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遗忘薛羡柳带兵撤离辖区的事。
不过现在舆论正在阴暗处滋生。
所以在短期内,关于薛羡柳带兵离开霖颐的事,她必须给出个定论。
只要能有一个暂时承受住民众舆论的方法就好,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想清楚要如何做出回应。
夜晚,赵景程抽出了片刻闲暇,给姜泽安与尤荣写了一封信,询问她们自己可以如何应对这件事情。
因为脑子里想着事,她为自己研墨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将墨研好,她取来毛笔打算开始写信,落笔时才发现这墨水被她研磨得过浓了。
赵景程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草笔间,已闻得窗外蝉鸣声响。
快要入夏了。
这几日霖颐各州都传来许多公务等她决断和处理,在屋子里整整闷了三日,她才将三日前的悉数公务处理完。
眼见着桌案上又逐渐垒高的来信,她挑了些紧要的查看,看着看着居然打起了哈欠。
刚想再为自己倒一杯浓茶,伸手去拿,才发现茶壶已经空空如也了。
于是她只能努力睁大眼睛,继续撑着,把笔下的关于“桂州药草不足”的解决方案写完。
似乎过了半个时辰,房门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我听管家说早晨送来的早膳你还没用,我温了碗粥,要喝几口吗?”两声敲门声过后,惜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赵景程此时已经在房中打上了瞌睡,听见门外的声音,她立即睁开了眼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后,前去打开了房门。
“惜刃,你回来了?”
推开门的瞬间,她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惜刃,皮肤上多了些晒伤,裸露的皮肤处能看到一些新增的伤口。
不过眼神还是像往常一样纯良,见她开了门,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回道:“嗯,柳将军叫我回来的。”
惜刃手中的食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粥,里面冒着些姜丝和翠色的青菜,看上去颇有食欲。
惜刃回完话后,就与她一同走回了房间。
进到房间,惜刃将食盘放到了一旁的茶水桌上,等她坐过来。
“和女兵们剿匪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她收拾了一下桌案上的废纸。
刚才不小心打起了瞌睡,她已经写到一半的解决方案被墨染黑了大半。
问话间,她随即将桌上刚整理出来的废纸揉作一团,扔到了桌案下方的一个竹篓里。
竹篓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废纸。
这竹篓是她叫士兵从街上一名农户手中买来的,摆放在这里,就是方便她批改完公务后,将这些废了的草稿进行焚烧。
处理好了废纸,她向茶桌走去。
惜刃见她往这边走来,为她挪了挪凳子,开始回道:“按柳将军的吩咐,前去剿匪的军队杀了许多领头的山贼,留下些中规中矩的充了军。
这一片的山贼剿了大半,有许多逃到别的地方,这样的,我们便没再追着管。
原本今日还有些别的杂事,但柳将军没让我再呆在军队里,说让我回到小姐身边,继续贴身保护小姐。”
赵景程点点头,接过惜刃手里的热粥,舀了几口喝。
到了霖颐后,她就很少让惜刃跟在自己身边了,常常让惜刃跟着女兵四处奔波,解决一些嘈杂的事务。
惜刃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眉眼宁静。
看到赵景程喝了两口碗里的粥,才继续说道:“昨日我们在一个山贼的居处整理出了几把品相不错的剑,柳将军让我给您带了一把,说是让你防身用的。”
他将腰间挂着的其中一把剑解了下来,平放在两掌之间,等赵景程来拿。
赵景程笑了两声,伸手过去拿起了剑,把这把剑端详了一会儿,才把眼神放到惜刃身上,语气放轻了不少:“这几日的奔波辛苦你了,看你的样子,似乎被太阳晒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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