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傅令絮说得再自然不过,“你姐姐居然放心你一个人住。”
“刚开始是会有点害怕,我姐姐也提过要请个中国阿姨照顾我,但是我拒绝了,不是很习惯。”继续说,“而且不过国外也没有那么崇拜明星嘛,何况我姐姐也没有火到国际上,没有人认识我,一个人住也不会有人打扰,还是方便很多的。”
“学校中国人多吗?”
“不多,本科生相对少一点,主要可能还是在经济学院。”
“那你得学着跟不怎么算得清数的外国人交朋友。”
穗和苦恼道:“别嘲笑外国友人的算数!是祖国的数学考得也太难了。”
穗和说:“不过交朋友也不难的,都是同专业一起上课的同学。”她以为傅令絮担心,不跟同学不住在一起会不会关系疏远,补充说,“很多人都自己租房住,上课碰面机会说多也不多,我对我自己的英语也没有那么自信啦,所以还好,互相都比较客气。”
“嗯。”
“傅令絮。”
“嗯?”
穗和咽了下口水说:“跟你聊聊天,我好像不困了。”
“那就陪你聊到想睡觉。”
穗和委委屈屈的说:“才不想睡觉,下次跟你这样安静聊天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越想越惆怅,“还不一定有下次……万一是你过几天不喜欢我了,我反正是不会变心的。”
时间跟紧张平行延伸。
穗和小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怎么让你不犯困。”
穗和清甜的笑了一下,“有什么办法?要不你掐我一下?”
灯光闪烁,只有童话成真,穗和紧紧闭上眼,壮着胆子在黑暗中摸索傅令絮的手指,刚刚触碰到,便发觉他已经翻过身,有不轻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然后,稳稳地吻住了她。
这是跟之前是不一样的感觉。
她像是沉入了海底,两个人躲藏进贝壳里,外面水草摇晃,水母莹亮,她被搅动的有一些吃力,她不会推搡,不会换气,他好似是故意,给她呼吸的几秒时间里又教她描绘柔软的轮廓。明明只是一个吻,她却快要疯掉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她需要洗个澡。
“你……”好不容易等他离开,大口大口瘫在沙滩上呼吸着,穗和忍不住抱怨说,连声音都变了调,“我……我是不想睡,不是想失眠!”
说完然后整个人躲进被子里,蜷缩在一起,背对着他。
只是这样,也根本不敢看他。
傅令絮在她身后轻笑,也侧过身,搂住她的腰,想将她的被子拉下来一点,让她好好呼吸,刚一动手,就立刻被穗和用力扯回去,裹得更紧了,像个小贝壳。
她声音闷在被子里,“我感觉我以后再也睡不好了!”
傅令絮拿话逗她,“这样你就睡不好了?”
“……”
你还想怎么样啊!
第16章 冰块。
-16-
穗和这一觉睡到次日凌晨六点。
她是被楼下那只花猫打翻铁盆吵醒的, 明明是宽敞的双人床,绵柔的薄被盖在胸前,全身却好像跑完体测那样酸痛, 只是简单的翻身, 都能让疼痛感跳上太阳穴。
昨晚明明什么都没做。
大概是因为她太紧张了, 不知道闹腾到几点才睡沉。
傅令絮这人比她预想的更有耐心,刚开始时还能清醒的陪她聊天,从小学时钻狗洞被姐姐说长不高, 到因为太好奇男女之间的身体交流而躲在图书馆看《忏悔录》。
穗和闭着眼舒服的聊着天:“我翻了好久, 根本看不到什么细节描写……”
傅令絮在黑暗之中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别笑话我, 我不信你小时候不好奇, 不过你们男生……”穗和是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忽然转过身,趴在枕头上盯着傅令絮看, “你们好像可以无师自通?”
傅令絮喉咙有点发紧,“这不按性别分。”
穗和受教地“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语气, 声音也轻柔,明明是最暧昧的话题, 却让她说得清澈坦诚, “可是、这件事的……程度?”
她想了想, 换了个说法, “质量?是不是其实跟女孩子的关联也不太大呀?”
“你想问什么?”
“你都能回答我吗?”穗和又凑钱一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有意无意地手指打圈, 轻飘飘地挠在他心上,“先申明啊, 我纯粹是好奇!没有在借机打听你的个人隐私……”
“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回答我?”穗和故意这样说,“我没有很介意那些的,毕竟你比我年长那么多,男人嘛,虽然说可以左手牵右手,但是……我还是很理解的,人有自由支配自己的感受和身体的权利。”说完还不忘刻意拍了拍他的胸口,哄孩子睡觉似的,以示安慰。
傅令絮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侧过身伸手将她捞回到怀里,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间,禁止她乱动,思量着说,“你别拿激将法招惹我,没用。”
“没用吗?”
穗和手指绷紧,其实也就是动嘴吓唬人那点能耐,压根不知道怎么动真格去撩拨他。但偏偏又总能歪打正着,天生有这样的技巧,规整细长的指甲只是从他的喉结上刮到下巴,挑得毫不费力,声音也带着得逞的笑意落在他耳边,“那怎么样有用?”
傅令絮的手一直很安静,只是压在她的腰上,“我教你?”
“不会是……”
穗和的脑袋里开始闪现一些看过的小漫画场景。
“嗯?”
穗和胡乱摇摇头,脸色发热,脑回路像是一团毛线球没有一根能解开,“我才不学那个!虽然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但是真的不是着急跟你做什么,就算是做什么也不学给你那个……”
傅令絮听得哭笑不得,比穗和还要清楚她在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我要去冲第三遍澡了。”
“那你还说我对你没用……”
隔了几秒,傅令絮下巴搭在她的头顶,忽然笑了一声,“要不你再说一遍?”
穗和一时窘迫,挥着手想从他的怀抱里挣开,紧紧闭着眼睛,开始后悔跟他胡乱聊这些东西了,“我才不!好话不说第二遍。”
“你也没说什么好话。”
穗和猛地睁开眼,生人不敢多说话,但是熟人吵架不能输,大概是仗着一颗心落定,闷哼着纠正他,“我说了,我很喜欢你,这句还不是好话啊?你也太煞风景了!”
“哦。”
穗和比他声音更大的重复了一遍,“哦!”
“听到了——你喜欢我。”
“我没说,您听错了……我睡着了。”
傅令絮拿她没办法,伸手去摸她的脸,穗和故意一躲,侧过身背对着他装睡。撑不到三分钟,听到身后安稳的呼吸声,她又一点睡意都没有,蚊子哼似的出声:“……傅令絮。”
安静了好几秒。
傅令絮才淡淡“嗯”了一声。
这一声像是被吵醒的小灰猫发出的声音,让穗和一下子心软起来,小声地翻过身,手掌枕在脸侧,借着幽暗的灯光从傅令絮的眉眼缓缓看向他的脸颊、耳廓,他闭着眼,眼睫浓密,五官比她在生活里见过的任何男人都精致,这一刻她觉得老天爷真不公平。
不止给了他这样的皮囊,连他不说话、闭着眼时,都让人心生温潮的本事。
“快好好睡觉吧。”穗和极小声地对他说。
万籁俱寂。
傅令絮却倏地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不困,你说吧,我在听……”
穗和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觉得月亮游弋,也不及眼前人温柔有耐心。
/
穗和起床时蹑手蹑脚,傅令絮还没有睡。
等她洗漱完,站在洗漱池前,面对着干净透明的镜子时——
穗和才发现她由于这段时间都跟傅令絮在一起,狼狈在外,被迫护肤精简,化妆品更是碰都没碰,以至于她此刻的皮肤看起来一点瑕疵都没有,嘴唇的自然色也令她满意,是刚刚好的石榴色,能让她轻易脑补出叠涂其他色号时的明艳。
她虽然不至于认为自己漂亮得不可方物,但至少从身边人的反应和评价来看,她知道她在外表方面,可以拥有一定的自信。尽管,她还是喜欢在自己的脸上捯饬。
穗和的长相到气质其实都比较清冷,不开口说话时没少给人距离感。
尤其是她从不染发,黑色长卷发带来更清纯的同时,稍加了一些讲究。她边刷牙边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她露出可乐加冰的清爽笑容,往水中吐出一口泡沫,凑近镜子用双指按了按自己的黑眼圈,确认是昨晚太紧张失眠才导致的。
都怪傅令絮。
化好妆,她随手在抽屉里拿了个抓夹出来,将头发随意盘在脑后,松松垮垮却又刚好不会散开,很有一种慵懒假日的感觉。
最后拿纸巾擦干净洗漱池边的水渍,差点失手丢进脏衣篓中,穗和弯下腰探进脑袋刚一看清这里面的三片布,血液凝滞一般,下意识就将软趴趴的湿纸巾砸进去。
“……”
昨天傅令絮去买饮料时,她将匿名快递拆开,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件情|趣睡衣。
附带着一张小卡片,附带机器印制的文字。
——这么骚,最适合你。
穗和立刻联想到这几天持续不断发送给她的骚|扰短信。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只是从她自己和陈闻鸢的亲身经历来看,很难真正追究网络暴|力和藏在阴暗处的每一个人。何况这些内容总是绕不开“性”,总是往十几岁女孩子心底那点无辜的羞耻感上戳刀子,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敞开、撕裂自己给外人看笑话。
穗和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想打开水龙头再往自己的脸上泼一些凉水。
却碍于已经画了个全妆,并且这次脸上的每一笔颜色和弧度,她都很满意。
穗和苦笑着扯了扯嘴角,眼神重新落在那件碎片一样的衣服上。
倏然想起傅令絮对她说的——
“不要预设不能追究,也不要为难自己,只需要信我,哪怕是几十万条评论、几千万条网线,那也是我该费劲的事情。”
只需要信我。
一句话予人生死,一股热意从心底涌向喉管。
穗和微抿着唇,将手机重新打开,思考着自己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傅令絮敲门的力道很轻,但仍然差点将穗和的三魂七魄吓飞。穗和一打开洗手间的门,便看见傅令絮一脸清爽但略带抱歉的神情,“早。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早啊!没事,没事,我刷牙、洗澡的时候都很容易走神。”
穗和说着,给他让开路,稍微恢复点精神,像是期待已久似的,踮起脚尖对他说,“傅令絮,你看我今天有什么区别?”
这个令人头疼又送命的问题。
傅令絮显然像是极少经历这种突击提问,往她脸上光明正大的打量,不难看出她花了很多心思在她这张脸上,甚至觉得神奇,一夕之间,她的睫毛好像都变长了一倍。
“化了妆。”傅令絮深以为然的表情。
“一点点啦。”穗和什么性格,路上遇到漂亮女孩子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从不往这方面劣性竞争,只爱跟自己这张脸较劲,明明是明艳浓颜轻轻松松便能将氛围感挑起来,却偏爱琢磨“伪素颜”,好似只是淡妆,实则没有两三个小时功夫根本解决不了。
用陈闻鸢的话说。
明明是一朵灿烈的玫瑰,只是染了淡紫色的花瓣,就以为是朵野蔷薇。
“还有吗?”
能看得出傅令絮认真在想,甚至不愿意给个敷衍的答案,比如,你比昨天长大了一点,反而是穗和比较着急,按捺不住想公布答案的雀跃心情。
她积极提示说:“快看我的头发!”
“好看。”
傅令絮想起穗和第一次上他的车,用一根笔盘起头发的样子。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像那三千青丝一样被盘绕在了他的心上。
“……你不要趁乱夸我啊。”穗和料到他是猜不到的,本来也不是拿来难为他的问题,反而是真诚在跟他感叹,“我涂了发际线粉,你看——看这里!”
穗和踮起脚凑钱一步,脑袋都快撞上傅令絮的鼻尖,拿手只给他看。
她的长发蓬松地遮挡住容易泛红的双耳,额前毛绒绒的碎发,傅令絮早就发现过这一点,像小猫一样的毛发,他笑着揉了下她的脑袋,扶她站稳,“看到了。”
“神奇吧?”
“嗯。”
“我也觉得!别看只有细细一层粉末,我感觉我头发都好像变多了。”穗和认真在说只有女孩子听得懂的话,“真的……我刚刚照镜子,觉得我的头型都更好看了一点。”
傅令絮轻轻挪开她的位置,自己进洗手间洗漱,挤着牙膏,“本来就漂亮。”
穗和笑得肩膀颤了颤,被喜欢的人夸漂亮相比欣喜,更容易羞赧。
她没答应这句,只是问傅令絮想吃什么早餐,别看这里地方不大,实际上她买了咖啡机、面包机,做出个简单的早餐总是不成问题的。
傅令絮的声音透过清水,更为清冽,“我来。”
“不用——我做个早餐总是可以的。”穗和挽起袖子,平时她只会煮个面、间隔牛排,不然就是配好的菜品直接下锅炒的半成品菜,“你想吃中式还是西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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