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房东太太当时哪有她这么大反应。
穗和却想也没想,冲他笑着吐了下舌头,“那倒不是,房东太太说得很对!”
傅令絮轻笑出声,绅士地替她开门。
“我尽快回来陪你。”
“没关系,你去忙工作吧,这段时间肯定被我耽误了不少事情。”穗和挽住他的胳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理解的说,“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呢,英国假期很多的。”
“嗯,你乖一点,好好看路。”
“……才不要!等下你一上车,我就开始边玩手机边走路!”
穗和见他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得肩膀打颤,好像在宣扬胜利。傅令絮不跟她较劲了,适可而止,亲了下她的耳朵,说话带着热气,“别点火,都没跟你动过真格的。”
“……”
穗和不自觉地迎合着他的拥抱,明明说好今晚就回来陪她,却还是有种舍不得的失落感,她微微摇头,这样太矫情了,谈恋爱也不能时刻黏在一起呀。
她打算回学校参加唱诗班的活动,下午跟同学去逛街,路上买一些鲜花。
然后等傅令絮回家。
/
傅令絮回到南安普顿,已经是下午三点。
他回了一趟常住的酒店,将行李收拾好,再将自己的车开出来,到律所办公室,极其高效地跟组内成员沟通了手头几个项目的进展,布置好下一步。
找到姜慧时,她正在学校排练舞台剧。
周寂白也在。
傅令絮只是在场下瞥见他,没有露出任何疑惑的神情,更没有在眼神里透露出好奇,但周寂白却冲他猛地招手,他刚一坐下,周寂白便凑在他耳边和盘托出。
“这部剧由我的缪斯女神——梁晚渔亲自操刀,主打一个要死要活、刻骨铭心和爱而不得,简单点来说……”周寂白暗自高兴,觉得他这个类比绝妙,“你看过《还珠格格》第三部 吗?不是第一部小燕子认亲,也不是第二部香妃传奇,是第三部。”
傅令絮没有耐心的看他一眼,“姜慧人在哪里?”
周寂白自顾自地畅谈,“第三部 ,天降王子打败竹马,挥剑斩华雄。”
“……”
“好的,看来你不懂欣赏我的女神。”周寂白见好就收,再说下去可就要被傅令絮送去非洲了,“那个,我敢打包票,姜慧马上就来,她是这次舞台剧的乐手。”
半小时后,姜慧露面。
傅令絮几乎不用采用那些他擅长的谈判手段,在绝对的阅历和能力的较量下,姜慧刚跟着傅令絮走进排练厅附近的咖啡馆时,她主动问出:“你想怎么样?”
“你问我?”
傅令絮将完整的案情以时间顺序打印下来,推到她面前,顺便问她喝什么,甚至问她要不要加冰,吓得姜慧直愣愣地下意识冒出一句,“你有病吧……”
傅令絮对此并不理会。
“请姜小姐解释一下这些匿名账号发出的内容。”手指不轻不重点在某一张上,“尤其是这一张,请解释一下为什么匿名邮箱里的照片,跟仅你可见的朋友圈照片一模一样。”
“你诬赖我!你这是犯法的OK?!我不知道什么照片!”
“你如果有疑问,欢迎起诉。”
姜慧冷静了几秒,呼吸起伏,好似是真的并不畏惧,“你别以为你能诬赖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家也不是好惹的!还有你,真把自己当回事啊。”
“你在恐吓一名律师?”
“你欺负一个小女孩你算什么男人。”
傅令絮脸色轻松,“我可以立刻联系你父母或者老师,只要你愿意。”接着拨打电话,特意转向她那面,令她可以清楚看见那是她父亲的手机号。
“你有病吧!”姜慧立即伸手去抢,大腿撞在餐桌上,咖啡泼了一地,吓得其他顾客尖叫。只有傅令絮更快一步将桌上的一叠材料抽开,礼貌地冲服务员说,“Sorry。”
傅令絮冲她扬了下手,冷眼道:“父母教育不好你,我不介意给你个教训。”
“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应当我来问你。”
“你不会对我怎么样。”
“让你为你的言行付出应有的代价并不难。”傅令絮眼底冷意更甚,“在我这里没有祸不及家人一说,不信尽管试试。”
姜慧重新坐下来,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气焰,眼神中甚至透着轻蔑,上身前倾,与他无声的对峙着,手指却跟他刚刚的动作一样,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她重复说:“我说,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为了穗和。”
“你最好是真的能说服我。”
姜慧冲他得意的笑了一下,朝着傅令絮举起自己的手机。
早在几天前,穗和已经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不要再给我发那些东西,我知道是你,我根本不发所有人可见的朋友圈,更不要说是这种闺蜜写真,一直以来只有你和家人可见。幼不幼稚啊。
傅令絮眼色阴鹜,声音却是平静,“没头没尾?”
“傅大律师,你这么聪明,又何必骗自己呢?穗和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但是她不追究,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我的渣男前男友?还是因为……”
“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不,你会感兴趣的,因为穗和不敢追究,这是她欠我的,她害怕谣言,害怕舆论,你以为是因为她那个女明星姐姐吗?她不是,是因为她喜欢的人。”
“一个她从小喜欢,在她父亲去世、寄人篱下的那些年里,一直一直拉她一把的人。”姜慧纯粹漠然的表情,“你知道有些人的存在,是救赎,是永远不能替代吗?”
…………
傅令絮听完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平静许多,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
姜慧说:“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问陈闻鸢,我想她跟我一样清楚。”
只有傅令絮自己知道,他心里像是顿时沟沟壑壑,血液凝固,湍急无声。
/
当晚,傅令絮回到了南安普顿的酒店,穗和喜欢的玻璃花房。
他持续面对着电脑,告诉穗和他今晚无法回去以后便将手机也调至静音。
桌面的风景图片摊开着,始终停在那一页。
他有一种戒断反应,明明他没有戒断过任何事情。
难捱,刺痛,又心软,想听见她的声音,想她。
穗和担心他在忙,不想令他分心,更不希望他知道她觉得今晚的时间好像与孤单平行,她明明一直一个人生活在热闹里,却因为他的到来而不习惯冷清。
也许狂欢以后人都会觉得心里失落。
就像人拼尽全力实现某个心系一处的愿望时,也许反而更加迷茫。
穗和这样跟自己说,心情像是溽热的夏天里融化掉的冰淇淋,难以处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然后索性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做比赛讲述用的PPT。
一直做到眼皮打架,手机屏幕一亮,她抢着去拿,差点摔在地上。
打开,发现只有简单两个字:晚安。
“怎么这样……”
穗和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情绪像是泄了底。
抱起自己的双腿,脸埋在里面,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像是委屈,像是想见他,又像是了解傅令絮的性格,他这样说,就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他不想知道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他怎么会不想知道她今天过得怎么样呢?
以他的性格,泰坦尼克号沉没那天的暴雨,也拦不住他。
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睡醒醒,持续到凌晨三点半。
穗和再一次摸到枕头下面的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消息,白光刺着双眸,她被这种有去无回的失落感打败,给傅令絮发去一条消息:我睡不着,你今天过得不开心嘛?
同一时间,南安普顿的夜晚也不好过。
暴雨阵雨,窗外轰然雨声,断断续续。
傅令絮仍坐在桌前,电脑桌面仍是格林威治公园,格林尼治天文台,这是世界计算世界和地理经纬度的起点。在这里,好像一边是现在,一边是未来。
容许恋人站在生命线上相拥,相吻。
这是他原本计划的表白,处理掉那些糟心事,赶最快、最晚的那班火车去往伦敦,买无数朵喜欢的花,直到遮挡住他的臂弯和视线,在子午线跨越时间,去见年少时的你。用时差逃跑,去见最心爱的女孩。
那里还有落日飞车,虽然只有十分钟的距离,可是足够说出惊心动魄的喜欢。
他打算问,“我可以吻你了吗?”
他笃信穗和一定会答应。
可是他更想知道。
有些人的存在,是不是救赎,是不是永远不能替代。
第19章 礼物
-19-
陈闻鸢是典型的大小姐做派, 字里行间谈不上优越感满满,但多少有点不顾他人死活,在凌晨三点收到她的微信这一点也不让人奇怪。
早几年傅令絮被吵醒还会恼怒地问她,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她只会茫茫然心宽意适地回答:“不知道啊, 我又不会算时差。”
更有甚是, 还会反问他,“我哪知道你在哪个城市?时差应该是不一样的吧?再说了,我问多了也不合适呀, 我可是结了婚的人。”
“……”
本以为像陈闻鸢这种因为不想上课父母便替她申请两年休学, 已经够荒谬了, 没想到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周聿凉, 那种十几岁就敢摸黑在大院里偷大卡车开, 差点被他爹打断腿都不吭声认错的人,在婚后更是将她宠得无法无天, 那点脾气和痞气到自家太太面前是一点儿使不出来,知道她爱拍古装戏,攒了个经纪公司还不够, 戏服都得是全手工定制的。
看在周聿凉没少给他半卖半送项目的情分上,傅令絮勉强应付一下。
这次陈闻鸢倒不是为了给自己买东西, 周聿凉生日快到了, 她定了一辆豪车, 还在改装颜色, 国内缺货,让傅令絮给她在国外想想办法, 具体型号她不懂, 也不想费劲理解,直接咔咔咔截图了销售人员的聊天记录, 转给了他。
傅令絮给她回了个:OK。
手指一直停在输入框里,他想起姜慧跟他说的那个名字,打出来又直接删除,光标在他的镜片里闪烁了两下,最终屏幕直接在他手中灭掉。
他记得,陈闻鸢和周聿凉结婚那一年,他人就在伦敦,忙着写毕业论文、申请读硕士的学校、在律所实习,每天从城市这一头穿梭到那一头,日出和日落只能见到一次。
他没有问过细节,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他们谈过恋爱。接到消息时,只有周聿凉那句“务必回来给我当伴郎啊,哪怕就一天,游也得给我游回来。”
这样想着,傅令絮才发觉,不是他的记忆太零碎。
也许是他们结婚这件事本身就很猝然。
傅令絮在浏览器上找不到当年的陈闻鸢结婚的娱乐新闻,也许是已经过去的六七年太漫长,也有可能经历了太多次信息净化,最后傅令絮随手一点,是在废弃的粉丝博客里见到了姜慧说的那个二十岁少年——旁郁立。
更准确一点,姜慧说的是“二十岁的天才乐手旁郁立”。
他是姜慧的表哥,陈父的得意门生。
也是陈闻鸢曾经的合作演员,及绯闻男友。
那是2014年的春天,在穗和十五岁生日那天。
陈闻鸢的父母在家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舞会,以他们的朋友为主,多是音乐学院的知名教授、国家剧院的首席乐手、资深导演这些,虽然没有怠慢穗和,且一直将她安置在聚光灯下,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更愿意借此机会给陈闻鸢铺路。
穗和很识趣,她没有像陈闻鸢那样,真的邀请普通的同学到家里来。
只有旁郁立是第一个因为她是穗和而喜欢她。
他明明是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二十岁已经在维也纳开过多次大提琴独奏音乐会,古老名校的橄榄枝也早早飞到了他的窗台前,他为了感谢启蒙老师,也就是陈闻鸢的父亲,才应允替她演绎MV中的大提琴片段,只是没想到这令他一夜成名。
很多人都赞叹,陈父有个好女儿,还有个好学生。
这世上,能让旁郁立考虑人情世故的,只有教了他十几年的陈父。
当古典乐进入娱乐视野,任何内涵都停留在原地,被发散讨论的只有他与陈闻鸢青梅竹马的“恋情”,公主与王子照进现实,CP热度红极一时。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原来也会在推杯换盏的风月场里跟她一起躲进秘密花园。
他不爱说话,很容易害羞,眼睛却像小鹿那般清澈又惊怯。
他只问“你叫什么名字”,其他的都没提过。
他也从不吹嘘自己,甚至没有主动说过他的事情,跟他对比,反而是穗和更为轻松一些,所有人都在宴会厅和前庭草坪交谈和舞蹈,只有他们躲在小花园的玻璃房里,被一整棵白兰花树遮挡,脚边有松土和摘落的成熟果实,平时只有佣人阿姨和穗和自己会来。
穗和请他吃了一个枇杷,装作满不在意的语气说着:“你怎么不去里面?”
“不喜欢。”
旁郁立为难的样子显现,小声说了句“因为老师”。
“不喜欢热闹你还来?”穗和扁扁嘴,根本没听见,还拍了下他的肩膀表示理解,甚至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安慰,“也对,我也不喜欢热闹,今天还是我生日呢,我不也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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