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倒是在她怀里睡得很乖。
她不可避免抬起头注视靳卓岐的背影,他在前面走,聂召站在台阶上用着几近俯视的角度,目光落在他漂亮流畅的肩线上,脊背板直, 后颈棘突明显,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 在某一瞬间,聂召好似看到了高中恣意洒脱的他。
她没跟他在一个高中, 但也很容易想象,他在高中时是怎样的风云人物,或许跟很多古早电视剧里的一样,即便是没有那么夸张,也总是被人注视的。
他这种优等生,家境好又长的帅的混球,是在各大高校女生堆里八卦暗恋的对象。
此时记忆中年少轻狂的模样,跟眼前这个衣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交叠,她愣怔的不知不觉就慢下了脚步。
在她停歇的那一秒,靳卓岐没听到身后比她轻一些的错杂脚步声,微微侧过头,单手还揣着兜,另一只手拿着那辆黑色劳斯莱斯的车钥匙,微仰着头,逆着光,挑眉看她:“愣什么?”
声音磁性又清越,带着些岁月过滤后的低沉成熟感。
瞬间透过心脏。
聂召摇了摇头。
她在某一刻,忽然觉得,她有点配不上这样的靳卓岐。
那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感是她当年第一次见到孟寻时才有的。
区别是,她对孟寻的看不起而自卑,此时却对无法并排站在靳卓岐身边而自卑。
她没有什么背景家境,也没有能够跟他匹配的工作,甚至如他所说没有什么优点。
如果不是靳卓岐愿意施舍似的打开一点心窗,她跟他绝无可能了。
可聂召又想到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总总,历尽千帆,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手指微微蜷缩了几下,她抬步跟上靳卓岐。
有风灌进来,最后一个台阶刚好是风口,吹进来的风就卷在这一块,聂召抱紧着怀里的猫,用脊背挡着风听到外面正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鼻子也被风灌得泛红。
雨水都已经溅到了楼梯口了。
小区湿漉漉的,雨水把远处的一切都给模糊化了。
本就潮湿阴暗的夜晚显得愈发沉重难耐。
靳卓岐看了一眼她,撂下一句:“等着。”
聂召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靳卓岐直接冒雨走下去了。
身影不一会就消失在雨幕里,不见踪迹。
她记得他后备箱里似乎是配一把雨伞,但他既然都淋雨了,直接把碎碎抱着上车不就行了,干什么还要去拿着雨伞回来再抱它走?
等他撑着雨伞过来,身上湿透了,甚至裤腿上都在往下滴水。
聂召盯着他衣服看了好几眼,又见他把一个干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他单手给她披的,差点掉地上,聂召急措地裹紧衣服,把臂弯里的小猫也完全压在衣服下面。
衣服上还带着一些清淡的洗衣液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喷了香水,像是她以前买过的一款,前调有柏林雪松的冷冽气味。
暗暗深吸了一口,低着头被靳卓岐揽着往雨伞里走,她一抬头就能看到雨伞整个都是往她这边偏移的。
外面的雨下的真的很大。
夹杂着雷鸣声与时不时出现的电闪,一道劈开天地的光照耀过来,聂召也更清晰看到了靳卓岐流淌水的下颚线。
她正想说不用,又清晰地感觉到靳卓岐把她往怀里揽了揽。
热意滚烫,那一刻聂召忽然觉得有些眼红,鼻尖的酸涩也开始层层叠叠加重。
她低着头没吭声,靳卓岐侧眸看着她,即便天色很黑,路灯被雨幕蒙住,也好似能够清晰察觉到聂召的任何情绪。
他心里莫名地有些空,淡声说:
“已经湿了,再湿点也无所谓。”
他说完之后开了车门,手掌挡着上边让聂召坐进去,“啪”一声副驾驶的车门被关上,他才合上雨伞自己坐进了驾驶座。
聂召坐进来之后还有些愣,她把猫放进来不就行了,她跟着过来干什么?
看着旁边靳卓岐插上车钥匙,开了车内空调,她才试图去拧了一下门把,没打开,被锁了。
“你干什么?”聂召明知故问。
靳卓岐扫了她一眼,表情很难看:“你这小区能住人吗?”
聂召有些不满,她好歹也住了几个月了。
“能,就是有点偏而已。”起码对得起价格。
刚还不愿意带她走呢。
靳卓岐侧头往远处的楼上看了一眼:“停电了。”
聂召顺着他的视线,微微低着头透过窗户往小区的某栋公寓上看,果然,每家每户都关着灯。
他们小区,电路有些老旧,是容易坏。
果不其然,下一刻群里就有物业提醒,最近连续暴雨,小区可能会频繁停电。
消息还没看完,车子已经驶入奔流不息的马路当中。
前方扫雨刷“滋滋”地响着,车载音乐是一首英文歌《Hearbreaker》,空调热气逐渐拂去身上的冷意,聂召却没把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脱掉,反而侧着头看着靳卓岐。
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没擦干净的水珠,身上已经湿透了,外套被扔在后排,里面一件白色衬衫的领口被扯开,单薄布料煲贴着身子,似乎能看得到他身体的健硕线条。
或许因为她的视线过于灼热,等到红灯时靳卓岐停下车,手肘撑着方向盘,侧着头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看什么?”他的嗓音不咸不淡的,却因为淋了雨,有些被雨水润过的哑。
“你。”聂召毫无惧意地直直跟他对视着,脑子里游走着。
“你在伦敦的时候是不是很多人追你?”
毕竟他这样条件的男人不算多了,聂召知道,他就是性格随性,谈恋爱也不像是葛元凯那种冲着上床跟自己爽去的,葛元凯的那种更应该说是包养跟一夜情。
但靳卓岐的恋爱就算不认真,也不是随意玩玩。
从记忆中深挖,他当年对林思凝就很好了。
可等问出这句话,收到的是靳卓岐的沉默时,聂召更沉默了,甚至有些后悔她问出这句话。
不太合适。
她现在有没有资格质问另当别论,在意识到她是骗他时,他就已经恢复单身恋爱自由了。
聂召不知道他谈过几段,只是在这一瞬间有些羡慕,甚至于嫉妒那个女孩在大学里跟他谈的那段恋爱。
那大概是被所有身边朋友都起哄祝福的一段。
而她的青春里,除了那些谣言外,却没能在靳卓岐这儿有一席之地。
“我就随便——”她低着头试图给自己找补。
“没有。”他冷漠打断说。
“啊?”
聂召听清了,眼睛又直勾勾地看他,没人追不太可能,他的解释只能是没谈过。
她点了点头,摸了摸扬起的嘴角说:“哦。”
车子停靠在别墅车库,聂召抱着碎碎下了车跟着靳卓岐一同往别墅走,他的车库里停了十几辆豪车,车库都大到她住着的公寓两三倍了。
心里在想着别的,也就没注意前面的靳卓岐,他一停下,聂召就没止住脚步,一头撞在了他脊骨上。
额头被撞的生疼,他倒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
臂弯里的猫咪被这声吵醒,倏然从她臂弯中跳了出去,落在地上,翻了个身仰着头看着聂召,看到熟悉的环境之后迅速熟门熟路地往一楼客厅跑。
估计饿惨了。
两人都没在意小猫,靳卓岐侧过头,看到聂召单手揉着泛红的额头,眼神颇为幽怨地看着他,靳卓岐凝眉:“你想什么?”
聂召摇了摇头:“我……想到一件事,有点犹豫。”
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她能不能开这个口。
她其实大也可以找葛元凯帮忙,但葛元凯的人脉必然不如靳卓岐。
靳卓岐直接停在了原地,转过身靠着旁边一辆黑色奔驰,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黑中支,在手里夹着把玩没抽,一副爷等着你能说出什么东西来的样子。
“说。”
聂召盯着那根烟看,说:“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靳卓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车库的声控灯开着,灯光硕大明亮,能够把车库的一切都照耀清楚。
“什么忙?”他眼神直看她。
聂召说:“我那个养母,也是我小姨,你还记得吗?文艳,她不知道在哪儿赌债我想让你帮我查查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没那么多钱,为了给她还钱去借别人的拼拼凑凑也不可能,让靳卓岐查清楚再说。
靳卓岐不吭声。
聂召又短促说:“要是麻烦就算了,你就当我没说。”
哪有她这样的啊,还在追人呢。
“聂召。”
靳卓岐声音低沉,眼神都如同黑云压城,漆黑的如同黑潭:“你非要这么小心翼翼吗?”
“烦都是一点一点叠加上的,我不是怕你——”
话骤然断了音。
聂召盯着他的脸,视线轻薄又贪心:“那……我放肆点?”
第71章
靳卓岐眉眼不动地看着她, 微微仰着下颚,眼神淡睨着。
“你想怎么放肆?”
聂召眼神落在靳卓岐湿漉漉的白衬衫上,臂弯里还勾着那件浸了水沉甸甸的西装外套, 煲贴在腹部的白色衬衣褶皱明显,束手的衣袖也被挽上去了一些。
直直地站着, 低沉又有些轻漫的嗓音显得本就高大的身影有些斯文败类。
“看你能让我干什么了?”
聂召不疾不徐说着, 眼神放在他脸上没移动过一下。
“你知道我向来得寸进尺的。”
靳卓岐给她的这件外套没有扣子,又过于宽大, 她只能用手指撑着衣边不掉下去,跟靳卓岐对话时, 手指抓得死紧,指尖的用力分不清是因为说这句话, 还是因为怕衣服滑落。
过了这么多年, 跟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感觉到十足的压迫感。
话音落下, 耳畔车库外的雨滴声都显得不是很清晰,反倒是冰冷车库里, 气息有些升温。
聂召有了一秒的出神,眼神还在游离着的那一刻,就立即被面前的男人捕捉到。
他像是一直盯紧他的猎人,抓住机会,长臂伸过来,轻而易举勾着人的纤腰,聂召完全不受控制地因为他的力道而往他胸口撞去。
身体相撞的那一瞬间, 肩膀上的衣服从肩头坠落,却没完全掉落在地面, 而是因为他握着她的腰的阻碍,而折叠着坠在他小臂上, 摇摇欲坠一般。
肩膀有风灌来,冷意拂过。
聂召也不躲闪,主动配合踮起脚吻上了人冰凉的唇瓣,在舌尖描绘着他薄唇的纹路。
不像是以往一样冰凉,有些温热,不强烈,却又让她觉得像是缓缓袭来的风暴。
这是一个异常温和又漫长的吻。
聂召能感觉到他扣着她腰的手臂都不是特别用力,只是堪堪撑着她的身子,却让聂召无可避免地依附着这微弱的力道,如同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
从唇上撤离,聂召睁开眼眼眸里都有些氤氲的水雾,眼尾一点点殷红,是因为喘不过气给逼出来的。
滚烫的呼吸还在交濡着,男性的气息太重,召下意识低垂着头,跟他靠的太近,低眸的瞬间,额头仿佛能擦过他的下巴,她还没说话,就感觉到了身后的衣服重新紧紧披在了她肩膀上。
下一秒聂召就被他拉着手往别墅走了。
聂召目光落在他低垂着的指骨上,有力,宽厚,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的很明显。
她心里莫名涌上一种,靳卓岐一直是个吃软的人。
或许单单在她这儿,他好似特别容易放弃底线。
别墅内开着空调,室内灯光大开,碎碎还在旁边一个木质小碗里舔水喝。
洗过澡,从二楼下来,聂召穿着一件吊带长裙看到靳卓岐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面前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部美剧。
她扫了一眼,手指摸着栏杆往楼下走去。
或许是因为这件崭新的睡衣长裙有些瘦,即便对聂召来说并不能说束缚,也能显示些婀娜身材,一走一步都摇曳生姿一般,长发被吹得半干,如瀑布般搭在肩膀上,聂召把头发勾在耳后,还没走过去,听到靳卓岐在接听一个电话。
手机没开扩音,但对如此寂静的客厅来说,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是他让人帮忙调查文艳的事情,聂召却觉得对面的声音有些耳熟。
她坐在旁边,歪着头看着靳卓岐问:“对面的人是江悬吗?”
他的声音有点特别,跟年少时好似也没太大的变化,声音总是很低,带着些不刻意的气泡音,聂召记忆犹新。
靳卓岐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聂召不甘示弱:“我记你也挺清楚的。”
她就是有些意外,江悬当时并不是很喜欢靳卓岐,为什么还会愿意在他手底下工作?
因为他给的工资高么?
但国内各行业都急需人才,江悬那种在高中就是佼佼者的人,出了社会也不会太差,就算不是靳卓岐,也会有无数大展拳脚的机会。
靳卓岐侧过头,语调很散漫说:“他之前耳朵受伤了,我送了个人情,让他去国外治疗,顺便在美国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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