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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遇罕见地有些焦急，风雨声和海浪声很大，他几乎是用吼的。
“我看见他了！”明江喊道。
梁遇：“你说什么——”
两人的交流都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在梁遇话音刚落的瞬间，鲸歌再次响起。
这次非常近。
也许是风暴的原因导致电路有问题，又或者是那本身就不符合常理，这头鲸离他们非常近，近到明江甚至觉得自己伸手就能碰到。
风浪中的鲸鱼跃出海面，掀起巨大的海浪，将本身湿透的明江身上又淋了一层海水。
明江看到了它的眼睛，是那头鲸的眼睛。
就如同上次她落水后在水里看见的一样，那样的眼神绝对不该出现在鲸身上的，现在她知道了。
那是蓝渊，是蓝渊在呼唤她。
“再等我一下……”她轻声道，“再等我一下……马上，马上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
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再次跳海的事故，但梁遇好像已经懒得说她了。
两人又在辐射处理室待了一晚上，到第二天处理“外交”问题时，明江只来得及回房间洗了个脸换了身衣服，这才顶着有些疲惫的脸色去中央实验室。
“明江博士，”见她出现，海威特第一时间过来打了招呼，而一旁的小张正在拼命给明江使眼色。
在明江来之前他已经安排了人手带海威特的手下参观，现在明江姗姗来迟，中央大实验室内倒是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了，”明江飞快地环视了一圈实验室，确认人都在这里后，又把目光放到海威特身上，“昨晚休息得好吗？”
“你们的招待很周到，”海威特笑着说，“除了暴风雨的声音外，我听不到一点噪音。”
这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明江道：“海上的暴风雨是这样，总是来的很突然不是吗？”
“是很突然，警报想起来的时候我们都有些紧张。”
“蓝鲸实验室没有针对灾难措施吗？不知道东海的风暴比起阿留申群岛一年四季的风浪来说如何呢？”
“这……”海威特想了想，“我认为大海的变幻莫测并不只是暴风雨，各处都有各处的魅力，不是吗？”
“当然。”明江回了一个微笑，“闲聊到此结束，那我们开始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海威特说。
他拍了拍手，这群蓝眼睛的外国人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手提箱，放在为他们开辟出来的实验场所，开始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地往外拿。
众人好奇地围了过去，想看看这群老外能拿出来多少好东西。
虽说手提箱内的东西在来之前都有列表和备案，被明江审核过，在来之前也经历了一些安检，她大概也能知道是哪些，但那些标注了“古生物化石”的，被装在液氮瓶子里的东西出现时，众人还是惊讶地倒吸一口气。
那些古生物陈列在桌子上，几乎已经算是整个寒武纪的生态群落。
明江之所以这么确信，当然是因为她亲眼见过那个时期的寒武纪，但海威特等人拿出来的所谓“标本”，和他们在寒武计划实验室里储存的那些完全不一样，看起来根本没有那种经历了上亿年的残破和岁月感。
反倒更像是明江带回来的那条奇虾和真的活着的三叶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和所谓“标本”的定义相差甚远，但在此之前明江已经说过这件事，他们也见过活着的三叶虫，那些资料都还在他们手头上，虫子也活得好好的，因此寒武计划这边的人对其他的生物倒是更感兴趣。
“诸位，这里有一个重要情报我想与你们分享，”海威特环视了一圈，抬高声音打断了小声的讨论，确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才清了清嗓子道，“一段时间以前，地球发生了一些变化，因为我们实验室在海面下，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一些小小的意外，请看这些资料——我可以用这里的投屏吗？”
“当然可以。”明江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张去把大屏幕连接上终端。
通过这里的内网，海威特将他手上终端的资料投到了屏幕上。
那是一段深潜记录，看起来像是水下摄像机拍摄的，在大污染发生前，这种活动据说很受欢迎，只是现在除非科研考察，已经很少有人敢往深水里走了。
“这段记录是十年前我们的深潜无人机在塔斯马尼亚东部地震带拍摄的，详细的坐标在屏幕上。”海威特示意道。
深潜无人机记录下的画面右上角显示着拍摄地点的坐标和深度，高清摄像头下，海底的情况一览无余，这里曾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珊瑚礁聚集地，到了南半球的夏季还会有成群结队的水母出现，但在污染发生的时代这些珊瑚礁和水母就已经消失得所剩无几，现在更是只余下了遍地残骸，连鱼都看不见了。
明江也知道这个坐标，十年前鲸歌第一次出现的地方，但是这个记录是后来她接管了寒武计划才知道的，海威特一行人不会无缘无故调查昔日的塔斯马尼亚，蓝鲸实验室的确也在追查着鲸的路径。
“一百年前，这里还是人类最宝贵的自然财产之一，这里的珊瑚礁和水母是全世界最多的，然而仅仅在工业文明发展的几十年内，这里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海威特说，“这都是人类造成的。”
摄像头拍到了海床上一片又一片的鱼类尸骨，在场的人对于过去时代的了解只能从电子资料中感叹曾经那个美丽的蓝色星球不复存在，但对于海威特的说法却并非所有人都赞同，这种时候也没有人搭理他。
极端环保主义很少能找到多数人的共鸣，海威特对此也已经见怪不怪，紧接着他拿出了第二份资料。
这次的摄影机设备更高级了，同样的坐标，同样的深度。
却拍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这是上个月，我们在同样的海域拍摄到的情况。”海威特说，“录像并不是AI合成。”
新的画面中，奇虾在深海中捕猎，三叶虫和怪诞虫遍布每一个角落，巨大的鹦鹉螺探出触须，发光的栉水母跟在螺壳后面，海床上盛开着三穷傣花虫，高足杯虫和螺旋小细丝海绵密密麻麻地铺满海底……
这是只存在于古生物学家想象中的，寒武纪鼎盛时期的海底世界。
“天哪……”有人吃惊地捂住嘴发出了惊呼，却没有人怀疑海威特所说的，并非AI制成的影像。
那些“标本”就是最好的证据。
唯一对此见怪不怪的是明江，因为她曾在五亿年前，与这些生物共同旅行。
“上个月这片海域还是和以前一样，毫无生机，但就在上周，我们发现了一段奇妙的波动，”海威特说，“是鲸歌，当然我们也一直在追寻那些鲸，最后我们来到了这片海域，发现了这些，你们看到的是我们打捞起来的，很遗憾，这些脆弱的生物并不能适应水压的变化，我们只能以这种方式带过来。”
“你们的无人机没有带回来海水样本吗？”明江问道。
海威特看向她：“当然。”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们没有损失任何贵重物品，”明江想起那些被永远留在错乱时空里的运输车和实验体，恐怕海威特这群人一开始是想派人去打捞，结果发现人已经出不来了吧？
这当然只是她的猜测，但她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也经历过这种时空错乱。
“这是我们这次来交流的目的，听说寒武实验室有一台全息设备，能够数据化模拟想要的一切实验数据，我们请求能借用那间实验室，共同研究这些生物。”海威特道。
明江摇了摇头，摆出谈判的姿态：“你们如果不就现在将你们掌握的所有情报共享的话，恕我现在无法答应，当然，作为交换，我们也会提供我们这边的数据和情报，你们是来交流合作的，不拿出点重要情报怎么可以？”
她当然是不打算给他们白嫖实验室的。
于是面前那双神秘深邃的蓝眼睛看了明江几秒，随后他侧过头，示意手下切换资料。
“事实上……”海威特道，“我们共同的计划是在研究人类进化的方法，在那之前，我想问明江博士一个问题，你认为进化的本质是什么？”
第60章 Chapter.60
进化的本质？
“物竞天择, 适者生存——”换做以前她一定也会这么说，物种的演化都是自然选择的结果，但在她接触到了世界的真相后，得到的答案完全是相反的……
进化的能量来自星球本身, 那原本就是一种记忆的复刻, 曾经出现在星球上的生物, 会通过星球的记忆重新复现，物种的演化是被星球的意志促成的。
所有的进化都有迹可循。
这和进化理论最初的基础是完全相悖的, 但他们本身的研究就已经和违背了这个最初的理论。
“我很想这么说，但是……这和我们的研究是完全不一样的方向, ”明江道,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人为地干预这个进化吗？就我个人而言，进化本身就是一种‘能量的具现化’。”
“能量的具现化吗？”海威特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吃惊, 却还是点点头道，“很有新意的想法。”
“那么我给出了我的答案，现在你该告诉我了, 关于这个在海底出现的‘寒武纪世界’，你们到底知道多少？”
“我们对比了这些从异常地区带回来的生物和现代生物的区别, 从染色体结构包括体/液, 在数据反馈中我们发现了另一件事，”海威特说, “这片海域并非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明江当然知道这不止一次, 她在内陆的山区也见到了同样的景色，但她还是象征性地问道：“什么意思？”
“在未来, 这些空间会逐渐侵占我们的世界，而人类还没有做好与寒武纪共存的准备。”
这里都是做科研的, 当然知道海威特说的是什么意思。
寒武纪的海底是未知的，现在所有关于寒武纪的信息都来自地质考察和考古发掘，五亿年前的那个时代过于遥远，甚至连想象都难以想象，更别提是共存。
不可能存在共存。
明江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子，她看了看那段影像，又看了眼那一堆古生物尸体，侧过头问道：“这和我们这次交流的‘进化’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已经掌握了关键的情报呢？”
情报固然重要，但她也不想被海威特带着节奏走。
但她没有想到海威特却开出来了一个她绝对不会拒绝的条件。
“你很敏锐，”见忽悠不成，海威特也没有强硬地转移话题，而是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我们通过‘鲸’已经找到了那把进化的钥匙，一切的起源，所有的异常，带领人类走向新世界的能量。”
明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蓝渊。
结合赵岚之前告诉她的情报，海威特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但是你们没有去，为什么？”她问道，“我很难想象以你们国家的传统，发现好东西居然不是自己藏着。”
这话攻击性有点强，却适时地点醒了那些围观中有点被海威特的话带着走的人。
是啊，美国佬发现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拿出来自己藏着掖着，还大大方方的分享？
海威特却是正义凛然：“科研不分国界，明江博士，但的确，仅凭我们的力量无法拿到那个能量。”
“具体说说？”
“我们在寒武纪的生物内发现了一种物质，这种物质就是改变DNA促成进化的关键，但这种物质本身无法影响我们的研究，所以我们需要前往这个物质的来源。”
“既然是物质，又有什么来源？”
“能量促使这种物质产生，我们想找到能量源，但是能量源所在的地方，我们不能到。”
“我猜，那个地方也是位于……”明江指了指屏幕，“这种地方？”
“是的。”
“那我猜，你们想要我的实验室，就是为了找到前往这个空间的办法是吧？”明江点点头，“行啊，先把你们的数据和资料共享公开。”
“我会公开，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另一个要求，”海威特道，“如果我们找到了前去的路线和方法，我这边可以提供设备，但我希望明江博士你能和我们一起去，你是海洋生物专家，这里没有人能比你更了解那些生物的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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