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炕都是魏楚从辽阳带回给他的零食,苹果、南果梨、塔糖、榛子、香水梨干。
小家伙吃得直流口水,孟玉娴拿绣帕给他擦嘴,说:“小姑姑给你带回来这么多好吃的,谢谢小姑姑。”
小家伙嘴里嚼着糖,口齿不清的地,“谢谢小姑姑。”
把嘴里的糖吐出来,硬塞在魏楚嘴里,“小姑姑吃。”
魏楚躲不过,笑说:“我吃你口水。”
“他这是喜欢小姑姑,换了别人,看那个有本事从虎口夺食。”
韩举的儿子小名叫老虎,虎头虎脑,长相一点不怀疑是韩举的儿子。
孟玉娴转着自己的手腕上的玛瑙镯子,说;“玛瑙圆润通透,妹子送我这么好的东西,我可得仔细戴。”
魏楚说;“我给我哥带的人参和酒,你给我哥人参泡酒喝。”
“人参你留着吧,你哥那个身板不用吃人参。”
邵夫人庞氏送的白米,海参,都是辽阳特产,。
魏楚回头看,问:“小黑呢?”
“刚才还在屋里逗老虎玩。”孟玉娴说。
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小黑负手站着,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严和气势,几个人恭敬地跪拜,“主上!”
“我跟你们回去。”小黑开口,两年没发声,声音发涩。
小院里飘来悠扬的笛声,小黑的目光寻着笛声,冷彻微蓝的瞳仁渐渐浮现出柔色。
魏楚在吹笛子,笛声悠扬,最后一抹霞光隐没。
秋风吹落了一片落叶,桂花十里飘香。
“梁王登基称帝了!”
榆关镇的人兴奋地奔走相告。
第39章
◎我要走了◎
孟玉娴慌张地进屋, “小黑不见了。”
“大嫂你别着急,小黑不是和大宝在一起玩吗?”魏楚说。
“吃完晚饭小黑和大宝在门口玩,天黑没回来, 我去找他, 门口没有, 问了大宝,大宝说早就回家了,我屋里屋外都找遍了, 没有小黑的影。”
魏楚联想到上次南方探子抓自己, 小黑是不是被他们抓去了, 这样一想, 立刻紧张起来。
和孟玉娴、王铜锁、大翠嫂等人在家附近找。
胡同口杂货铺林掌柜探出头, “李娘子, 什么丢了?”
魏楚问:“看到我家小黑没有?”
“我看见你家小黑下学,和韩家娘子一起走。”
难道小黑没离开胡同, 魏楚又去三娘家,三娘听说小黑丢了, 也跟着着急, 问大宝,“你和小黑在一起玩,看到他和外人说话了吗?”
大宝摇头, 说;“没看见。”
“你和小黑分开后, 看见他回家了吗?”魏楚焦急地问。
“我看到他朝自家院子走。”
“你们这两天在胡同里玩,看见有外人来过吗?”魏楚问。
大宝有点愚钝, 摇摇头, 又想起来说;“有个要饭的乞丐, 小黑给他钱了。”
难道这乞丐有问题, 魏楚心慌意乱。
这条胡同挨家问了,都说没看见小黑。
魏楚担惊受怕,腿软走回屋里,来到东间,小黑的书包、书本都在,衣物不缺。
看见一张纸条压在一本书下,她抽出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我回家乡去了。
魏楚跌坐在炕上,小黑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没有一点征兆。
小黑回家乡了,魏楚该替他高兴,可是两年多了,已经习惯了小黑的存在,突然走了,魏楚心里空落落的。
小黑不属于这里,他的家乡一定很远,今生还能再见到小黑吗?魏楚十分难过。
酒楼豆腐坊的账目堆在桌上,魏楚无心看,小黑的影子总在眼前晃,经常脱口喊小黑。
孟玉娴怀孕时起,方便照顾,和韩举搬到东屋住,孟玉娴把小虎放在魏楚屋里,分散一下魏楚的注意力,以免魏楚总是想小黑。
甘府花园里十几棵桂树,一簇簇桂花缀满枝头,金灿灿的桂花,随风飘过来清香。
魏楚和甘凤清站在一棵桂树下,甘凤清说;“今请你来赏桂花,园子里的桂花花期短,再想看就等明年了。”
魏楚深吸了一口气,沁人心脾,说;“公子府上的桂树,慢树的桂花何不酿桂花酒。”
“你会酿桂花酒吗?。”
“你还记得上次难民里有个叫伍玉良的会酿酒,酿桂花酒我同他学的,酒楼里客人们喝的酒水,都是伍玉良酿的。”
“我们现在摘桂花酿酒。”甘凤清饶有兴致地说。
魏楚挎着篮子,甘凤清把枝条剪下来。
甘凤清剪下一枝,看魏楚仰着小脸,阳光照在脸上,浓密的睫毛卷翘,细瓷般的肌肤,雪白透明,秀挺的小鼻子,粉嫩的樱唇晶莹润泽。
秋日天空湛蓝,有魏楚一成不变的日子变得鲜活起来。
两人把摘的桂花仔细地挑去叶子、树枝、梗,魏楚做的很认真。
在甘府的厨房里,魏楚淘洗糯米,甘凤清站在一旁看。
糯米浸泡后放在锅里摊平,魏楚用筷子在糯米上插几个孔,随后点火蒸一时二刻钟。
蒸糯米时,两人坐在厨房门口小板凳上等,一边闲聊。
甘凤清几次想开口对魏楚说出自己的心意,话到嘴边,滚了几滚,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待鼓起勇气,刚要说时,厨房里飘出诱人糯香,魏楚站起身,说;“糯米蒸好了。”
把黄糖捣碎,再把糯米摊凉,酒曲调开,倒入檽米和桂花,搅拌均匀,要封住缸口,甘凤清上前帮忙,无意间两人的手碰上,魏楚忙躲开。
尽管两个人已经很熟了,单独相处时,魏楚极注意分寸,甘凤清是守礼的谦谦君子,所以魏楚才放心地跟他在一起。。
缸口封上,魏楚拍拍手说;“发酵三日,三日后我过来。”
甘凤清微笑,“好”
借着这个由头,魏楚经常过来,他很高兴。。
还有三个月,甘凤清守孝期满,决定向魏楚求婚,明年中秋,两人可以一边饮桂花酒一边赏月。
重阳刚过,豆腐坊门前来了一辆马车,一个管家媳妇从马车里下来,问跟车的家仆,“四姑娘住这里?”
伯府的姑娘,自小住的雕梁画栋,吃得山珍海味,一旦家族落败,沦落成乡下村姑。
管家媳妇叹息一声。
院门半开着,管家媳妇朝里望望,推门进去,院子里一个粗壮的妇人在井沿边洗菜,看进来一群人,问;“找谁?”
“四姑娘在吗?”
“四姑娘?”大翠嫂一脸懵,“这里没什么四姑娘,你找错地方了。”
管家媳妇看看,是这里,说;“是住这里啊!忠勤伯府魏家的小姐。”
“魏家,我们娘子是姓魏,叫魏楚,你是找我们娘子。”
“对,你家娘子就是魏家的四姑娘,她可在家?”
大翠嫂吃惊地说;“我们娘子去酒楼了。”
正说着,魏楚和秋雁从门外进来,看见门口停着的马车。
大翠嫂指着说;“娘子,她们找你,说是伯府的人。”
“奴婢拜见四姑娘。”
魏楚认识,这是大伯母身边的管事媳妇,说;“赵大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哎呀,我的四姑娘,奴婢可是一顿好找,四姑娘竟住在这等地方,着实可怜。”
“进屋说吧。”
赵家的跟着魏楚进了堂屋,左顾右看,啧啧两声,“这要是从前我们家下人住的都比这好。”
北地砖房土炕,怎比得上京城伯府豪宅。
赵家的抬起衣袖,佯作抹泪,转瞬欢喜道:“姑娘还不知道,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大老爷复了爵位,奴婢等听说旧主子回京,俱是欢喜,赶着投奔旧主子。”
伯府丫鬟仆妇被发卖,不过换一家做下人。
赵家的朝南双手合十,“皇恩浩荡”
魏楚的大伯父受庆成郡王谋逆案牵连,她大伯父平庸,其实不至于跟谋反有牵连,是她那个愚蠢的堂兄,跟庆成郡王的外甥厮混,庆成郡王的外甥参与谋反,被人告发,说来不算冤枉,实在是自己识人不清,交友不慎。
梁王登基,她大伯父恢复爵位,确实是意外之喜。
“我父亲和三伯父可好?”
自己父亲充军发配,这三年没有一点消息。
“四姑娘问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回京城了,奴婢来之前,二老爷嘱咐奴婢一定带四姑娘回京,如果四姑娘脱不开身,务必多少银钱赎出来。”
这些话赵家的说的很隐晦,女眷发卖,不少卖到窑子里,母家官复原职,为其赎身。
日夜盼着父女团聚,魏楚左右为难,本心不想回京城,留在榆关镇,伯府必不允许魏家的姑娘流落在外,坏了伯府的名声。
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能回来。
说;“赵大娘,你们先回京,我安排一下即刻回京。”
“这怎么成,大老爷大夫人和二老爷再三交代,千难万难也要把四姑娘全须全尾地带回去,四姑娘不走,奴婢留在这里等四姑娘。”
梁王称帝后,大赦天下,魏楚想过,伯父和父亲赦免回京,没想到这么快,而且大伯父被重新启用,李业可是看在与自己的情分,对魏家照顾一二。
对秋雁说;“带赵大娘下去歇息。”
大翠嫂备饭,赵家的和伯府的人去下处用饭。。
秋雁回来问;“娘子要回京城了吗?”
“我是魏家人,怎么能不回去,我决定把你留下。”
闻言,秋雁跪下,哭道;“娘子不要奴婢了吗?奴婢跟着娘子,娘子去哪里奴婢便去哪里。”
魏楚扶她起来,说;“我们虽是主仆,情同姐妹,伯府人多,三房之间关系复杂,你应付不来,我已经给你备下嫁妆,你以后找个老实人嫁了,比在高门大户做丫鬟强。”
“奴婢舍不得娘子。”
“你留下帮忙照管生意,榆关镇、故城、辽阳都有我的生意,我还会过来的。”
韩举和孟玉娴晚上回来,魏楚不知道哥嫂听了是什么反应,说:“哥,嫂,我要离开这里了。”
“什么,妹子,你要去哪里?”韩举不解。
“哥,嫂,我一直瞒着你们,我的真实身份是忠勤伯二房的四姑娘,哥可曾听说过,当年京城发生二王谋逆案,忠勤伯府受到牵连,抄家,内宅女眷发卖,我辗转隐姓埋名逃到榆关镇落了脚。”
果不其然,韩举目瞪口呆,孟玉娴一脸的不可思议,随即便恍然大悟,说;“我一直觉得妹子与镇上的人不一样,教养气质不是一日能养成的,没想到妹子竟然是伯府的姑娘。”
韩举不敢相信,“妹子,你离开这里,回京城?”
“是的,哥,嫂子,伯府的人来接我回去,我的亲人都在京城,所以我不得不回家。”
韩举和孟玉娴不舍,韩举说:“妹子这一走,远隔千里,见一面就难了。”
魏楚说;“哥,这些生意你照管着。”
手放在炕桌上堆着的一叠账本,说:“生意上的账目交给嫂子,嫂子受累了。”
看一眼身旁的秋雁,说;“秋雁留下,帮嫂子。”
“妹子相信我,账目交给我管,我不如妹子的才干,保证尽心竭力地做好。”
孟玉娴说。
甘凤清每日都去酒窖,酒窖里摆着一排排酒坛子,都是多年陈酿,甘凤清独对这坛桂花酒情有独钟。
三日后,魏楚早早来了,把过滤出来的桂花酒装入酒坛,用泥把口封住。
酒坛封好以后,魏楚说;“这坛桂花酒,明年中秋喝,如果放三年香味最醇厚。”
甘风清颇有深意地说;“那我们就三年后拿出来喝。”
魏楚心中怅然,侧过头,对上甘风情专注的视线,凤眸有光。
甘凤清对自己的心思,魏楚焉能不知,她曾想过,留在榆关镇和甘凤清在一起,过着富足安稳的日子,经年后,子孙满堂。
事与愿违,这桂花酒她喝不上了。
开口声音艰涩,“我要走了。”
甘凤清一愣,他昨晚接到京城梅中岭派人送来的信,先帝削夺忠勤伯爵位,,梁王李业登基后,又复爵。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期待,魏楚还能回来,明知不现实。
可还是问了,“还回来吗?”
伯府规矩严苛,女眷在二门以内驻足。
她和甘凤清今生没有缘分,既然不能在一起,断了他的念头,给甘风情留希望,将贻误他的终身。
说;“谢公子这几年对我相助,就此拜别了。”
伯府的马车离开榆关镇时,豆腐坊酒楼的人、街坊邻居都来相送。
魏楚从车窗里挥挥手,“都回吧!”
第40章
◎回京◎
马车停在魏府门前, 魏楚一下车,立刻有两个媳妇上前搀扶,跨过门槛, 望着熟悉的府邸, 魏楚思绪万千。
以为在北地过这一生, 没想到又回到京城,回到魏府,恍然一切重新来过。
进了垂花门, 穿过厅堂、游廊来到二房。
二老爷魏经贤坐立不安, 身旁魏经贤的妾黄长裙, 吩咐丫鬟, “看姑娘到了没有。”
这时有丫鬟通禀, “四姑娘回来了。”
二老爷魏经贤站起来。
魏楚迈步跨过门槛, 快走几步,拜倒在父亲跟前, “女儿不孝,未能侍奉父亲。”
二老爷魏经贤扶起女儿, 眼睛红了, 颤声说;“楚楚,你吃苦了。”
魏楚望着父亲,眼眶潮润, 父亲并无衰老, 父亲一生以读书为乐,钻进书里, 浑然忘了世上春夏。
“父亲, 这几年女儿甚是想念, 看到父亲安好, 女儿很欣慰。”
“老爷,我们姑娘出落得更标致了。”
黄长裙带泪含笑说。
“姨娘这几年可好?”
魏楚看黄长裙白皙的皮肤,眼角细碎的皱纹,见老了,这几年大概吃了不少苦。
黄长裙唇角边带着一丝苦涩的笑,说:“我辗转流落到一个富户人家,教授富家女儿读书,这户老爷太太对我很尊重,没吃什么苦。”
生母死后,父亲没再续弦,房中唯一的妾黄长裙性格柔顺,出身言情书网,颇有才华,同父亲和睦。
魏楚扶着父亲坐下,鼻子发酸,“父亲自去了烟瘴之地,女儿日夜为父亲悬心,父亲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为父很好,身体受苦不算苦,没有书看才是真正的苦,这次流放,为父体会到民间疾苦,本已经江郎才尽,接触下层百姓,写出一些东西来。”
“女儿为父亲高兴,女儿为父亲誊写出来,编集成书,让市上更多人看到,了解底层百姓的生活。”
她父亲是个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天真,落魄时反而对他有帮助,没有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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