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姑找了两套衣袍鞋袜。
魏楚取出一块银子,约莫有二两,“这是我布施给贵庵的香油钱。”。
老尼姑双手合十,说;“谢施主”
收下银子,说:“本庵地处深山,香火不盛,靠种菜勉强维持,两位施主此去路远,若是没地方投宿,无处容身,我写一封信,沿途可去庵中容身。”
魏楚知道尼姑庵相互之间都是有联系的,起身拜谢。
老尼姑写了一封亲笔信。
两人住在尼姑庵里,入夏天亮得早,魏楚醒了,看窗外天灰青色,推了推秋雁,秋雁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气。
魏楚说;“我们赶路吧。”
尼姑庵离京城近,尽快离开此地。
两人换了衣服。,把一头乌发包进尼姑帽里,魏楚走时带了一把短刀,放入包袱里。
抓了一把灶膛里的灰抹了脸,秋雁也学着她的样子,把灰抹在脸上,两人对着傻笑,这身打扮,亲娘都认不出来了。
到底年轻,魏楚娇气些,歇了一个晚上,缓过来了。
小尼姑指给她们往北的路,说;“顺着这条路下山,拐两个弯,通到大路上。”
两人踏着清晨的露水朝山下走,魏楚对秋雁说;“你留在别院,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强似跟着我吃苦。”
秋雁手里拿着一路顺手采摘的野花,“跟夫人在一起,到哪里我都愿意。”
“你叫夫人,别人听见就露出破绽了。”
秋雁看看身上穿着宽大的缁衣,说:“那叫什么?”
“叫师兄。”
魏楚把手里的狗尾巴草三两下编了个兔子,边走边甩着,“你叫法慧,我是你师兄,叫静尘。”
静尘、法蕙,两人笑着不住。
天还早,这条山间小路没有行人,走到山脚下,一条南北官道,魏楚说:“我们拦个马车 ,两条腿走,一天走不出二十里。”
这时,官道上出现零星的行人,挑着担子、推着车的脚夫。
起了雾,两人沿着官道往前走,留意有没有路过的马车。
走了一会,隐约听见前方有马蹄声,秋雁竖着耳朵听了会,说;“好像有马车经过。”
魏楚趴在地上听,马蹄声杂乱,马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不一样的。
跳起来,拉起秋雁跳入路旁的荒草中趴下,不久,北面官道出现一队人马,魏楚偷看,不像是王府的人。
马匹疾驰而过,扬起尘土,朝京城方向,这队人马有几百人,大概是增援的叛军。
两人不敢走大路了,绕到小路上,日上三竿,一辆平板马车从身后驶来。
马车上坐着几个人,魏楚和秋雁实在走不动了,拦住平板马车。
跟马车夫商量搭车,马车夫看两个年轻的尼姑,倒是客气,问:“两位小师傅,你们去哪里?”
“北边。”
马车夫说;“我把你们送到潘县,上来挤一挤。”
说好了车钱,
车上坐着的几个人给她二人挪了块地方,两人爬上马车,挤在中间坐下。
马车上一共六个人,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个孩子,一个胖大嫂和她男人,还有一个年轻媳妇,车夫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后生,两人像新婚夫妻。
胖大嫂问;“两位小师傅,请问法号怎么称呼。”
“静尘,我师弟法号法慧。”
魏楚回答,一本正经。
“小师傅,你们是那座尼姑庵的?”
胖大嫂的男人回头对着秋雁问。
“上古庵。”看秋雁一时没准备,张了张嘴,魏楚答道,昨晚天黑,早起离开时她特意看了一眼庵门上的几个字。
男人说:“我经常上山采药,上古庵里的两位师傅,一老一少,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俩个?”
“上古庵的妙云师太是我师傅同门,我们奉师命探望师伯。”
魏楚口齿伶俐,应对自如,秋雁心里捏了一把汗。
“你们是那座尼姑庵的,在什么地方?”
“离这里上千里地,四虚庵。”
魏楚随口编,千里之外量他们也不熟悉。
“可是不近。”男人说。
这时,前方又传来马蹄声,转瞬出现十几匹快马,瞬间把马车团团围住,马车被迫停下。
魏楚悄悄地把包袱塞在车上铺着的稻草下,戒备地目光扫过这伙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王府别院的护卫。
第6章
◎他竟错会了意◎
一人打马近前来,魏楚把头低下,感觉到挨着自己的的秋雁身体发抖。
秋雁这样,容易被人瞧出破绽,魏楚抓住她的手,用力攥住,秋雁停止了颤抖。
魏楚的前面坐着胖大嫂,胖大嫂好像门板一样的的身材,把魏楚挡了个严实。
护卫首领骑马围着马车绕了一圈,马匹在原地踏步,居高临下仔细看马车上的人,锐利的目光扫过年轻的新媳妇,她的男人年轻的后生警惕地把媳妇拉到自己身后。
稍作停留,这人的视线落在魏楚和秋雁身上。穿着缁衣的小尼姑,两个小尼姑很年轻。
秋雁吓得头也不敢抬。
魏楚和秋燕不出内院,不接触王府护卫,离开别院时护卫们远远看一眼夫人,没瞧真切。
护卫首领指着秋雁,“你们是那个尼姑庵的?”
看这小尼姑吓得够呛,胖大嫂的男人替她们回答,“北山上古庵的两个小师傅。”
“要去哪里?”
“四虚庵。”胖大嫂的男人又代替回答。
护卫首领看向秋雁,“兵荒马乱的你们还到处走。”
“师伯生病,奉师命我和师兄去探望师伯。”
秋雁紧紧地抱着包袱,低垂着头小声说。
魏楚紧张得心提到嗓子眼,再问下去,秋雁就要露馅了。
这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在头领耳边说了句什么,头领一挥手,护卫们朝前方奔去了。
魏楚松开手,手心全是汗。
十余日后,京城郊外一座别院,厅上鸦雀无声,跪了一地的人,跳动的烛火下李业的面容忽明忽暗,仿佛空气里结了冰,所有人头都不敢抬。
如意朝前跪爬了几步,叩头直至额头出了血,地砖染红了不敢停下,“奴婢没有照顾好夫人,夫人逃走是奴婢疏忽,奴婢该死。”
锦屏磕头如捣蒜,“奴婢该死,都是秋雁那个小蹄子撺掇夫人逃走的。”
阴影里如玉的面孔降下寒霜,抬了一下手,动作干脆。
侍卫上前把二人拉出去。
“王爷……王爷.饶命啊!”
如意和锦屏挣扎着。
少顷,殿外传来如意和锦屏哀嚎声,凄惨的叫声瘆人,闻者遍体生寒,转瞬便归于沉寂。
侍卫头领单膝跪地,“王爷,属下失职,没有夫人的下落。”
“确定夫人已经出了京城?”
“属下等看见夫人出了京城,属下等追赶,马匹跑了十几里路,也没看见夫人的影子,属下等沿着其它出京的小路寻找,也没看见夫人,附近的村镇,也没发现夫人的踪迹。”
李业面沉如水,寒咧的声道;“夫人上天入地了。”
“属下等无能,夫人早有预谋。”
李业衣袖里的手握拳,面容沉冷。
挥手,所有人都下去了。
李业坐在榻上,揉着眉心,清隽的脸露出一丝疲惫,王宝端上热茶,“王爷,已派人四处查访,夫人一介女流之辈,胆子又小,跑不远,可能就在附近躲藏。”
“胆子小,我看她的胆子一点都不小。”
李业的唇角抽了抽,平常在他面前,魏楚小心翼翼,看他脸色,他稍有不悦,她便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楚楚可怜,全是装的,对他的爱慕痴恋原来都是假的,竟然瞒过了他,简直胆大包天。
难为他还想着那晚她被吓坏了,过意不去,听侍卫说,在城门口她以惊人的勇气跳下马车,冒死都要离开他。
派出几路人沿着出京的路找遍了,魏楚像人间蒸发一样,踪迹皆无,是他过于自信,还是她太狡猾,
瞥见桌案上魏楚捎来的誊写的诗,拿起来,太讽刺了,好一个不如怜取眼前人,他竟错会了意,眼前人三个字以为她暗喻自己。
从苏杭送到京城别院的东西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以为她能喜欢,她逃走时,挑了值钱的带走,其余都扔在别院。
低头看见腰间丝绦垂坠着一只油绿绿的青蛙,他抓过来,扯下想扔在炭火盆中付之一炬,最后还是收回来手,攥在手掌里,十指收紧,骨节泛白,胸中压着沉沉的怒气。
平生最恨背叛。
现在中原大乱,各地自立为王,战乱中百姓流离失所,大批逃难的百姓离京,魏楚便如泥牛入海。
魏楚和秋雁随着逃难的百姓,一直朝北方向走,两人身上穿的尼姑袍脏兮兮的,魏楚拄着树枝削成的拐杖,脚底水泡磨破了,迈步就钻心的疼,一瘸一拐的。
秋雁扶着魏楚,两人狼狈相,与难民无异。
逃难的人多,马车少,雇不到马车时,两人只好步行。
两人从四月底出京城,路上三个多月,已是盛夏了。
进入北地后,北地远离战火,村庄和城镇比较平静,常有占山的匪患出入。
两人经过一个小镇,小镇子南北仅有一条街,百十户人家,就有一家客栈,两人住下来,魏楚和掌柜的闲聊,问;“你们这附近有大的城镇吗?”
她想在此地落脚。
“离镇上二十里地的榆关镇,是县衙门所在地,榆关镇是这方圆几百里大镇。”
客栈的掌柜的看两个尼姑年轻,说;“最近有一股劫匪流窜到本地,夜晚家家户户防备,镇外路口有人放哨,你们睡觉警醒点,万一劫匪打来,赶紧朝山上跑,劫匪抢劫杀人无恶不作,大姑娘小媳妇吓得都躲去亲戚家中。”
魏楚和秋雁闻言,睡觉不敢脱衣服,包袱放在手边,准备一有状况就跑路。
睡至半夜,突然人喊马嘶,听院子里有人喊;“匪徒来了,快跑啊!”
魏楚和秋雁惊醒,迷迷糊糊地抓过包袱,跑到街上,有人大喊;“快朝山上跑。”
夜里隐约看见黝黑的山影,魏楚和秋雁随着众人朝后山上跑。
突然冲出一队人马,拦住人群,把众人赶回镇子。
镇子上无数火把,照亮半边夜空,劫匪们冲进各户人家,烧杀抢掠。
百姓家里能拿走的洗劫一空。
劫匪有两三百人,趁着半夜人们睡熟之际,突然出现在这个小镇,女人被从床上拖出来。
魏楚和秋雁吓得缩在人群里,劫匪们手持火把照着人群,把几个姑娘从人群中拉出去。
火把照在魏楚的脸上,尽管魏楚拼命低下头,火把映着匪徒狞笑的脸,“还有这么标致的小尼姑。”
魏楚洗干净的脸,难掩姿色。
一个面相凶悍的匪徒首领驱马到跟前,探手抓住魏楚,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横在马背上。
秋雁哭喊着;“不要,不要抓她。”
忘了恐惧,拼命扯着魏楚,被匪徒一脚踢倒。
这时远处马蹄声传来,一个放哨的匪徒高喊;“快撤退,官府的人来了。”
“撤”
匪徒动作十分迅速,立刻撤出镇子,带着掠走的财物、女人。
魏楚的头朝下,趴在马背上,马匹奔跑速度快,颠簸得几乎要吐了。
她手里紧紧地抓住包袱。
马匹飞驰,地面在眼前飞速掠过,马蹄声还夹杂着的女人的哭喊声。
突然黑暗的前方出现火光,渐渐近了,看清楚是一支队伍,有二三百人,和匪徒人数差不多,人人手里拿着兵器。
为首的匪徒低声咒骂,喊道;“是那个道上的?”
匪徒通往前方的路被堵住,双方距离几十米。
对方喊话;“放下人,绕你们不死。”
火把照亮了正中一人,一位白衣公子,衣袂飘飘,五官俊秀,匪首抱拳,“甘公子,失敬,我们与甘公子远日无缘近日无仇,奉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你们骚扰劫掠黎民百姓,就与我相干,今日放下人,我放你们离开。”
白衣公子声音清越,夜色中响亮。
“既然拦我们的道,别怪我们得罪了。”
匪徒都是亡命徒,玩命似地往前冲。
双方打在一处,喊杀声一片,匪徒转瞬便被对面的人砍下马数十个。
听后面有匪徒喊:“官府追上来了。”
匪徒乃乌合之众,便要冲出一条路,朝西跑,魏楚已经在混乱之时伸手,吃力地想从包袱里拿出刀子,几次都没有成功,差一点被晃下马背。
劫持魏楚的匪徒乃匪首之一,挥舞着大刀,与对面的甘姓公子打在一处,这匪首身强力壮,有些真功夫,对面的白衣公子手里的宝剑闪着寒光,几个回合,匪首不敌,险险地躲过刺过来的剑尖,锋利的宝剑擦着他的脖子过去,划破皮肉,冒出一股鲜血,劫匪乃亡命徒 ,根本不在乎。
马匹原地打转,魏楚趴在马背上,头朝下,头晕目眩,快要吐了。
匪首落了下风,一把提起魏楚,挡在他身前,魏楚趁机伸手摸出短刀,毫不犹豫地刺向匪首抓着她的手臂,匪首短促低吼,手里的大刀掉落地上。
眨眼功夫,白衣公子的剑即到了,匪首的头像切瓜一样被消掉,滚落马下,溅了魏楚一头一脸的血,魏楚差点被马甩下去,紧紧地抓住缰绳。
跌落马下的匪首。没了头的身体抽搐着,魏楚看一眼干呕起来,众多马匹踩踏尸首,烂泥一样。
白衣公子扫了一眼马上的女子,穿着尼姑袍,尼姑帽不知何时掉了,一头乌发披散,显然是假扮尼姑。
马通灵性,围着匪首的尸首,在原地打转,匪首的头滚在一旁,瞪着大眼珠子,好像看向她,魏楚激灵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孔收紧,闭上眼睛,她是平生第一次动刀子,平常连蚂蚁都不敢踩死。
刚才极凶险,如果她同匪首一起掉落马下,被乱马踩死,或白衣公子手慢,匪首反手制住他,她也脱不了身。
惊魂未定之时,突然,坐下马一声长啸,双蹄高高扬起,魏楚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第7章
◎小寡妇◎
魏楚的身体凌空抛落,稳稳地落入一个人的怀抱,白衣公子抱着她落地,都是眨眼之间的发生的。
把她放下,白衣公子打量假扮尼姑的魏楚,火把光的映照下,姿容绝美,小脸煞白,受了惊吓不小,失魂落魄,方才煞是惊险,她手里竟然还死死地抓住一个包袱。
这时,后面的喊声越来越近,官府衙门的人赶到了。
把劫匪围住,跑了几个劫匪,其余的匪徒全部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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