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心惊肉跳,腿软,拜了下去,“谢公子搭救,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永生不忘。”
“不必,举手之劳。”
官府衙役把被掠的姑娘送回镇上,当秋雁看见马上的魏楚,喜极而泣,“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夫…..师兄了。”
她倒是转得快,魏楚在胆战心惊中,噗嗤笑了,还叫师傅。
天已经亮了,两人索性在客栈里换上女装,客栈老掌柜的打量魏楚,“我原说出家可惜了,你们是假扮成尼姑,我看姑娘年纪不大,没有人家吧?”
魏楚道;“我男人病死了。”
“你一个年轻妇道人家,还是尽早赶到前方榆关镇落脚。”
老掌柜的好心。
秋雁愕然,呆呆地看着她,明明王爷还活着,若被王爷抓住了,还不揭了夫人的皮,都不知道怎么个死法。
吃了早饭,雇了一辆马车,赶往前方的榆关镇。
马车进了城门,城门口围着一群人,看官府告示,贴着通缉令,通缉劫匪,昨晚那伙劫匪大部分落网 ,还有几个脱逃。
官府衙役押着劫匪游街,街道两旁百姓朝劫匪身上扔烂菜叶,用石头砸,恨透了这伙强人。
魏楚和秋雁随着人群跟着囚车,拉去法场。
午时三刻行刑。
人群中咒骂声,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长期被这伙劫匪祸害,匪徒带着枷锁镣铐,断头台上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一排刽子手站在背后举着大刀,正午阳光浓烈,折射出快刀明晃晃的寒光。
凶悍的劫匪,俱是不怕死的,其中的一个匪首,梗着脖子,对身后刽子手说:“兄弟,动手利落点。”
断头台下看热闹的人群翘脚,往前挤。
秋雁不敢看,背过身。
魏楚站前面,断头台上跪着的匪首离她很近,发现匪首说话时,眼睛看向人群中一个方向,魏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发现一个眼熟的人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这不是昨晚杀人抢劫妇女凶悍的络腮胡子,胡子剔了,乔装混进城里。
她机警地观察四周有几个可疑之人,心道不好,匪徒要劫法场。
匪首的目光,似乎朝几个匪徒做了个制止的眼神,几个人抽出刀子的手停顿。
法场劫人,魏楚看人群中可疑之人大约有七八个人。就在断头台附近,看热闹的人多,衙役捕快没看出异常。
劫法场的匪徒如果逃脱,抓住可就难了。
魏楚紧张得心脏砰砰跳得很大声,要提醒官府的人,她如果叫喊,匪徒藏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人群乱了,混在里面逃走了。
不能声张,她朝离得最近的县衙的一黑红脸膛的捕快挤了过去,挤到捕快身旁,扯了扯他衣袖,那捕快回头看是位小娘子,正疑惑,魏楚小声说:“有匪徒要劫法场。”
她朝那边的几个人示意。
这捕快发现人堆里几个人的异动,分明身上藏着兵器,形势危险,向衙役们传话抄家伙,衙役们包围过去 。
魏楚急忙扯着秋雁离开是非之地,动起手来,劫匪杀人不眨眼。
几个匪徒发觉不妙,还没来得及撤退,这捕快大喝一声,“匪徒劫法场!”
正预备劫法场的匪徒,猛然被这一声惊吓,本能地抽出刀剑,冲上断头台。
看热闹的百姓顿时乱了。
魏楚和秋雁被人群推到靠在一家店铺门口。
法场大乱,没人注意附近一座酒楼上有一个人,这人面部僵硬,带着面具,法场发生的一切被这人看在眼里,暴露目标,这人离开酒楼悄悄躲在人群,离开此地时,回头朝了魏楚和秋雁站的方向看一眼。
官府衙役和匪徒动起手,魏楚和秋雁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榆关镇是南北交通要道,是北方第一大镇。
魏楚说;“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再做打算。”
这一路两人都是天刚亮赶路,天黑之前找地方歇脚,现在各地到处战乱,硝烟四起,大批逃难的人,背井离乡,人口流动大,太平年间出门过州府县关隘要官府的通关文牒,这也是魏楚借着战乱之际,得以顺利出逃。
随着逃难的百姓风餐露宿,沿途陌生地界,现在战乱时期,客栈投宿,有黑店劫财的不安全,二人就在州府客栈投宿 ,或尼姑庵,有上古庵老尼姑的信,经过的尼姑庵留宿,备上干粮和水。
榆关镇没有战乱,官府剿灭匪患,相对太平。
两人走到镇中心,街道两旁酒楼茶肆,客栈,染坊,米行,油作,南北货铺,商业繁华。
经过道边一家挂着幌子的客栈,三娘客栈。
两人走进去,客堂里一男一女孩在地上跑,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妇人在扫地,看有人进门,直起腰,脸上堆着笑,“两位姑娘要住店?”
魏楚看这家客栈似乎没什么危险,“有干净的房间吗?”
“有,有。”
妇人带二人去后院的房间,一间正房,说;“房间洁净,我拿两套被褥。”
一会便抱来两套被褥,魏楚看被褥干净新洗的,床单也是干净的。
千里迢迢逃到北边,两人一路舟车,两条腿走,能有个歇脚的地方已经不错了。
妇人铺床,闲话说;“你们叫我三娘,你们两个姑娘出门也不容易,有什么需要和我说。”
两人早起赶路,没吃东西,魏楚说;“有什么吃的给我们弄点。”
一炷香功夫,三娘端来了烙饼,葱炒鸡子,咸鸭蛋,一大碗煮白菜,一碟酱牛肉。
魏楚吃着可口,京城的饮食和北方的区别不大。
别院的菜肴精致,魏楚被关在笼中的鸟,食不甘味,自由了,苦点心里也是高兴的。
两人吃完,三娘把碗筷收拾下去。
问魏楚;“家里还有什么人?”
魏楚说;“我婆家姓胡,成亲不到一年,男人得痨病死了,现在兵荒马乱地想投奔亲戚,亲戚搬家了。”
三娘子甚是同情,叹气说;“胡娘子也是命苦,无依无靠,你婆家没别人了?”
“公婆早逝,我死了的男人没有兄弟姊妹。”
“你这短命的男人可把你坑了,年轻轻地守寡,靠什么过活?”
“我男人留下的家私,勉强糊口。”
大逆不道,秋雁唯有祷告千万别让王爷找到。
三娘子同情这位胡娘子,花朵般的年纪,成了未亡人。
魏楚要沐浴,三娘子烧了一大锅热水,客栈的小伙计提了几次水,木桶里水满了,冒着热气。
关上门,魏楚打开包袱,取出换洗的中衣,带的衣裳料子都是绫罗绸缎,在市井穿太扎眼,说;“歇两天,我们去买几套衣服。”
两人一直赶路,没敢停留,歇息了两日,缓过乏了,魏楚脚上的水泡三娘给弄的草药泡,结了茧,走路脚不疼了。
榆关镇是个军事重镇,人口多,街面人流熙攘,繁华热闹。
三娘子的指点,两人在一家成衣店,一人选了四套夏衣,上好的夏棉布纺织精细,柔软轻盈,穿在身上舒服。
仲夏北方正是雨季,买了两把油纸伞,两块香胰子,头油等物。
往客栈走时,经过一家豆腐坊,魏楚看见门上贴着出售。
这家豆腐坊离她们住的客栈隔着一户人家,魏楚有些活心,说;“我看榆关镇太平,不如我们在这里落脚,盘下个店面,做点小本生意。”
像这种豆腐坊,靠吃辛苦,维持生计,她带的钱财不少,坐吃山空,要做个长久打算。
两人回到客栈,三娘看两人的手里没空着,说;“买这么多东西。”
魏楚拿了一块香胰子给三娘子,“我买了两块,这块是玫瑰香味。”
自己留了一块桂花香味的。
三娘子接过,闻了闻,笑着说;“真香,我恁地平白要胡娘子的东西。”
很是欢喜,平常哪里舍得买这劳什子金贵东西使,都是有钱人家用的,穷人家用草木灰洗手,淘米水洗头。
魏楚走累了,坐在长凳上,拿绣帕扇风。
三娘子收了香胰子,殷勤地倒了两碗绿豆水,说;“天热,绿豆水解暑。”
魏楚喝了一碗绿豆汤,闲话说:“我看附近有一家豆腐坊出售,不知道生意怎么样?”
三娘擦着桌子,说;“豆腐坊的生意不错,豆腐一上午就买光了,下晌去没有,豆腐坊的东家俩口命苦,儿子是劫匪,前两日被官府砍了头,老俩口做人厚道,谁知养出来这么个孽障,没脸在镇上住了,就准备回老家,把豆腐坊盘出去。”
停住手里的动作,“胡娘子莫非要盘下来。”
“我正有此意。”
“胡娘子要盘下豆腐坊,我帮你问问。”
三娘是个急性子,当下过去豆腐坊。
不大功夫回转,说;“豆腐坊东家俩夫妻回老家,这几日便要走,铺面作坊连同宅院都卖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前后院子,一间铺面,作坊,统共要五十两银子。”
榆关镇的房价比京城低多了,在京城一临街宅院买下来要三四十两银子。
魏楚手里的现银路上花销,现剩下的还够盘下豆腐坊,买住宅,所剩无几了。
第8章
◎镇上第一美人◎
三娘陪着魏楚看豆腐坊,豆腐坊的佟掌柜的,愁眉不展,说;“我们急着回老家,够路上的盘缠钱,不多要,作坊的工具都留下,做豆腐的技术我也可以传授给你。”
佟掌柜这种中年男人是个老实人。
临街三间铺面,后院坐北朝南三间青砖瓦房,东厢房是作坊,灶间在东南角。倒座厅,后罩房是仓房,四合院规规整整。
掌柜的说;“房子前两年修缮了,家什我们带不走,都留给你。”
这省却魏楚置办家什。
作坊已经停工了,掌柜的说;“我佟家的豆腐在一带出名的,生意不错,如果不是……”
叹了口气,“我们没脸在镇上住,祖传的豆腐坊卖掉也舍不得,”
指着一旁一个憨憨的青年说;“作坊雇两个伙计,这林生人实诚,熟悉做豆腐的手艺,你开豆腐坊留下他,他没成亲,没个亲人。”
“还有个伙计叫丁乙,出门收欠的豆腐钱了,人挺机灵的,你继续做豆腐,可以留下,都是熟手。”
人手的不用去外面雇,全是现成的。
里里外外看完。
三娘子说;“可还满意?”
“行”
魏楚当下拍板买下来,道:“五十两现银成交,我再加十两银子,掌柜的把做豆腐的手艺传授给我,也算我拜师学艺。”
佟掌柜的挺痛快,“娘子大方,我把家传做豆腐的手艺悉数传给你。
豆腐坊的豆腐脑是一绝,佟掌柜的把做豆腐的秘诀传授给魏楚
每一道工序,制作过程,从泡豆、磨浆、滤渣、煮浆 、点兑到成型,魏楚都认真记下。
佟掌柜的说;“没什么太多的花哨技巧,就是不糊弄人,实实在在地做豆腐。”
如果是从前,魏楚这个名门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又被李业娇养,断瞧不起这种粗人的手艺,可现在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三个多月一路艰辛,什么苦都吃了,在外谋生,技不压身。
过了两日,佟掌柜的夫妻离开了榆关镇。
豆腐坊的两个年轻伙计 ,一个伙计姓林名生,另一个伙计姓丁名乙,两个人都没成亲,没有家口拖累,东家管吃住。
魏楚问两个人,“你们还愿不愿意留下来,工钱原来多少我给多少,一日三顿饭,晚饭有酒有肉,年节额外多加工钱。”
两人当然愿意,一口应承,“愿意留下。”
三娘子热心肠,支使男人过来帮忙,屋里重新盘了火炕,收拾灶台,雇裱背匠糊仰尘、糊窗户,粉刷墙壁。
桌椅板凳旧了的扔掉,三娘的男人邹大发是个木匠,新打了桌椅板凳。
待一应活计全都完工了,魏楚在酒楼里叫了一桌子酒菜,请了三娘和邹大发,两个伙计。
这段日子魏楚观察两个伙计,林生勤快,木讷闷头干活不爱说话,丁乙脑子灵活些,两人把小院和豆腐坊里外拾掇得干干净净。林生把作坊磨盘刷干净。
魏楚给二人算了半个月工钱,两人更卖力气。
三娘一家四口过来吃饭,四处看看,笑着说;“这屋子比原来亮堂多了。”
加上两个伙计林生和丁乙,院子里八个人围了一张圆桌吃饭。
桌上菜肴有烧鸡、烤鸭、肘子、一条三斤多的草根鱼,七碟八碗,摆的满满的,打了一坛烧酒。
“妹子,太丰盛了,我们又不是外人。”
邹大发憨厚地嘿嘿笑。
“三哥和三嫂没少帮忙,林生、丁乙两个辛苦了,薄酒素菜,聊表心意,秋雁给大家斟酒。”
秋雁端着酒坛一一倒酒。
魏楚端起酒杯,道:“豆腐坊以后仰仗三哥和三嫂照拂。”
“妹子以后有事吱一声。”
邹大发喝了一口烧酒说,邹大发老实忠厚,家里一切都听三娘的。
轮到给林生倒酒,林生红着脸,很拘束,不敢抬头看秋雁,瓮声瓮气地说;“谢掌柜的。”
魏楚说;“现在忙完了,敞开喝,这段日子辛苦了。”
丁乙端起酒盅,满脸通红,生平没见过这么俊的女子,紧张便口吃,“谢……谢掌柜的。”
魏楚给三娘的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鸡腿,放在碗里。
招呼桌上的人吃。
几个人边吃边聊,魏楚问镇上的事,邹大发喝了酒,话匣子打开了,谈论镇上的大户人家,他做活看见的,听到的。
看他酒盅空了,秋雁端着酒坛子给他酒盅里满上,又给林生倒酒 ,林生这回红着脸,“谢谢姐姐。”
秋雁噗嗤笑了,看他年纪比自己年长三四岁,脸皮薄,见女人还脸红。
魏楚问;“邹大哥,你见多识广,我们来时路上遇到劫匪,有一个姓甘的公子救了我们,这位姓甘的公子是什么来路?”
邹大发仰头喝了一盅酒,“你说甘公子,他可是镇上的大户,街面有一半的生意都是甘家的,为人仗义疏财,结交广,在北边这一带名气很大,我只是听说,没见过本人。”
直喝到月上梢头,方散了。
收拾这边的房屋,魏楚和秋雁一直住在三娘客栈里,搬进焕然一新的屋子,家具换了,铺盖都是新的。
蚊帐透过月光,窗外阵阵蝉鸣,从今以后,开始新生活了,魏楚带着欣喜睡了。
秋雁睡在外间,八成累了,早睡熟了。
魏楚被一阵哭声惊醒了,低低的女人的哭声,若有若无,夜深了,怀疑自己在做梦。
夜里太安静,哭声很小,魏楚毛骨悚然,这房子是不是邪性。。
听了半天,哭声像是隔壁院子里传来的,西侧院子,还是东侧院子,一时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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