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亲耳听到,不代表不存在。
现下薛放向启元帝求娶她,给她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在世人看来就是她最好的归宿了,还得赞叹薛放高风亮节有胸襟有担当。薛放这一举动,在世人看来,拯救她于水火,她应该感恩戴德,乐秧却是不解。
她不知为何薛放要向启元帝求娶她,她跟薛放只是交易而已,现下母妃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她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跟薛放再交易下去了,薛放这个举动着实让她困扰不堪。
所幸舅舅并未答应。
顿时,乐秧在看向启元帝时,眼眸里带上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感激之情。
启元帝一瞧,也是饶有兴味:“你的反应倒是跟朕想象中不一样,怀逸知道了可要伤心了。”
“薛指挥为何要伤心?”乐秧看向启元帝,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身着紫袍的启元帝定定地盯着她瞧,乐秧面上不显,犹自镇定地任由启元帝用那双狐狸眼扫视她,他双目微眯,锋芒毕露,帝王的威压如山海般向她倾泻而来。
乐秧佯装被吓到,身子几不可查地颤了颤,启元帝才放过她。
“可能是所求之事没得到应允。”
启元帝一解释,乐秧恍然大悟。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说得通。薛放是天之骄子,恐怕很少会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虽不知薛放求娶她有何其它的打算,但他求娶她,启元帝没应允,她这个求娶对象也拒绝,对薛放来说,可能算是打击,伤心也可以理解,毕竟破坏了他原本的打算。
“还是舅舅通透,多谢舅舅指点。”乐秧立马奉承道。
“以后跟着舅舅,舅舅定会多多提点你的。”
“乐秧定会紧紧追随舅舅。”
得了启元帝似是而非的话语,乐秧只觉七上八下,猜测着启元帝说的话有几分真,她出了甘露殿,行至一宫道时,轿輦被一宫人拦下。
“宝珠郡主,我家娘娘邀您过去坐坐。”
乐秧坐在车里未动,赵福撩开窗帘轻声说:“是宸妃身边的宫人。”
“天色不早了,替本郡主谢谢宸妃娘娘的点心。”说完,乐秧神情淡淡说道,那宫女想拦,被赵福给挡住了。
还没走上几步,轿輦又停住了,外头那些宫人齐齐跪地喊道:“宸妃娘娘。”
乐秧掀开门帘被赵福扶着出了轿輦,就见梅月窈一身浅青色绣荷花衣衫站立不远处,聘聘婷婷。
她轻蹙秀眉,张口嗔怪:“乐秧妹妹怎的走的这般急,也不来延福宫看看本宫。”
乐秧上前见礼,同时解释道:“不是不应娘娘的邀约,而是天色不早,怕迟了宫门下钥,便不好了。”
梅月窈上前扶住了她的手,乐秧扫了眼梅月窈肤如凝脂、水嫩如葱的手指。
“郡主这般受陛下宠爱,在宫里住上一宿有何难,不若郡主随本宫去延福宫叙谈,若是没赶上出宫,就歇在延福宫可好?”
乐秧浅笑抽回手:“乐秧笨嘴拙舌、才短思涩,恐惹恼了娘娘。”
“怎会,本宫与郡主是少时玩伴,本宫最是重感情,如何会嫌弃郡主呢。”
她说的情真意切,笑容依旧,比头上的南海珍珠还要耀眼,让乐秧忆起了多年前。
母妃出事后,她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为了众多兄弟姐妹的欺辱对象。梅月窈把自己的玉佩扔进望月湖里,讨好梅月窈的众多皇子公主们就把她扔下望月湖,让她把玉佩捡起来。
那时的望月湖结了一层薄冰,冰冷刺骨很快就击垮了她的身体,她差点冻死在望月湖里,最后被捞起来后,犹如落水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时,她看见梅月窈在众人拥簇中,仙童似的脸上都是骄矜的笑意。
她被赵福捡回去,赵福哭的差点断气,还去医官院门口磕破了头,最后是一位庞眉白发,即将告老的老医官看不过眼,前来医治,她没死在那个冬天,她的腿却落下了隐疾。
乐秧突兀地笑了,梅月窈不解,乐秧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以前也有不少人曾在乐秧面前经常念着娘娘的好来着,乐秧自是知道宸妃娘娘重情谊。”
“是吗?看来本宫未出嫁之前的人缘还是好的。”梅月窈说道。
方才她说的淡定,端雅的宸妃娘娘却是面色微变,又转瞬消散,乐秧站的近,自是没有错过的那抹不自然,也知道梅月窈心中并非无波澜。
她说的那些人,自然是包括了前朝的十一太子们,都是跟梅月窈自小长大的。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谁都不知道下一刻是深渊还是得到,宝珠郡主可觉得本宫说的对?”
“娘娘说的极好,乐秧受教了。”
乐秧立在那,对于梅月窈话语里的明嘲暗讽不为所动。
有一列禁军巡查过来,领头的是乐秧熟知的副千户,他们停顿在她们跟前行礼,便开口道:“郡主,宫门即将关闭,指挥使让卑职过来接您。”
乐秧轻微颔首,那梅月窈也不强硬拉着她去延福宫,只说改日在延福宫设宴款待,乐秧见礼后便跟着副千户离开。
“副千户可知宫里的守备军?”左右在轿里无事,乐秧便出声询问。
那副千户跟在轿身旁不远,闻言低声回道:“回郡主,守备军虽说是陛下亲信,可那也是要回北境驻地的,这彧都的事,还是归指挥使管。”
乐秧了然点头,这天下谁来坐,对河东薛氏来说并未区别,薛放肯帮启元帝上位,那必定是从启元帝那里拿到了不可言喻的好处。
近日来,这彧都里的官员升的升贬的贬,单薛放职位不升不降,也不知薛放与启元帝到底做了何交易。
第24章
到了永安门却不见薛放身影,乐秧疑惑去看那副千户,副千户却是没瞧见一般,去了宫门口安排其余人值守去了。
乐秧回了郡主府,薛放也未如平常来郡主府找她,为何差人来寻她,却又不见她,薛放做事愈发让她琢磨不透。
“小主子,这薛指挥是何意?”赵福躬身在身侧询问。
乐秧闭了闭眼,赵福轻巧的手指就按压在她额角上,力道适中,触感温凉,乐秧叹道:“我与薛放交易结束,以后在彧都也算的上有交情,以后或许还有事情麻烦他,但不用那般时时刻刻去猜忌薛放变化莫测的心思。”
额角上的手指微顿:“小主子,只当这是场交易?”
乐秧微微睁眼,不明所以:“阿福可是记忆出现了错乱,当初我跟薛放达成交易时,你不也知道吗?现在母妃的事情真相大白,怎的现在还来问?”
室内安静半晌,只有那兽纹香炉升起的袅袅烟雾,恍恍荡荡,静神的香却也不能让乐秧心静下来。
太多事情发展成了她始料未及的样子,这种脱离掌控的状态,让她莫名烦躁,像心里窝了火,无处发泄。
赵福白净面上荡漾出笑意,逗趣道:“瞧奴才这脑子,竟是忘了,小主子莫怪。”
过了几日,太后频繁邀请薛放去往慈宁宫,同时去的还有新任高太尉之女,宫里都在传,太后这是想要给薛放寻门亲事,而那高太尉是被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
他们想要拉拢薛放。
赵福立在一旁满是担忧,他担忧的没错,在太后又一次把高太尉之女邀进慈宁殿时,启元帝也诏她进宫。
赶到甘露殿时,启元帝已经到了大殿门口,乐秧双眸几不可查一亮。
今日的启元帝未束发,只用了一青玉簪挽了发披散在身侧,昳丽到有些锋利的面貌在纷乱的发丝下柔和了许多,手里的山水画折扇,见她来便笑,不似统治天下的帝王,更似书香世家的翩翩公子。
她过去,启元帝笑的更舒心,抬手免了行礼便捉住了她的手,龙涎香淡淡袭来。
“舅舅,你今日?”乐秧情不自禁问到。
启元帝:“怎的,舅舅这打扮不好看?”
乐秧发自真心地摇头,认真道:“好看,舅舅是乐秧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按理说,没人会有胆子用好看一词来形容威震天下的帝王,乐秧几乎是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正想找补时,启元帝眼笑眉舒地用折扇轻点她的额头,嗔怪道:“我们秧秧怎么这么会哄人?”
额头上的力道很轻,但乐秧还是下意识地闭眼,长睫微颤,后睁开眼,由着启元帝拉着她的手行至慈宁殿。
到了殿门,启元帝身边的太监刘保宁高声:“陛下驾到!”
进了慈宁殿里,殿里的人除了太后,全都俯身行礼,乐秧侧身间隙,不仅瞧见了梅月窈,还瞧见了冯芝兰,站在太后身旁穿着打扮都似高门贵女的貌美女子,应当就是高太尉之女了。
“皇儿怎么来了?”
太后从榻上下来,乐秧见礼。
“皇儿特地来见见母后,乐秧也在,皇儿便带着乐秧一同前来。”启元帝笑眯眯地道,在太后跟前神情柔和,看着母慈子孝。
太后觑了眼她,淡淡道:“宝珠郡主有心了。”
“这都是乐秧应做的。”乐秧顺着启元帝的话,面不改色的应下。
启元帝环顾一圈,面似好奇:“母后这是在做什么?”
梅月窈上前一步,视线在他们相执的手上轻轻扫过,柔声道:“母后近日烦闷,便诏了臣妾与高妹妹前来侍候解闷。”
启元帝含糊地应了声,太后便让他坐在另一侧的榻上,还说:“月窈,你也不必跟哀家这个老婆子挤了,你坐皇儿那。”又指着那搬凳子的宫人道,“放皇儿身侧。”
这是让乐秧坐到她身边的意思。
这等撮合之举令梅月窈面上一红,霎时好看,只是被启元帝牵着手的乐秧就有些惶窘,启元帝如愿地放开了她的手,却按上了她双肩,把她安置在了太后指给梅月窈的位子。
“近日皇儿越瞧乐秧越欢喜,乐秧是个好孩子,这次也不给母后亲近了,还是放到朕身边吧。”说完,启元帝就坐上了榻。
乐秧视线垂落,任由殿里其他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也不想管身旁抬脚又落下的梅月窈是何想法。
“陛下跟宝珠郡主多年未见,亲近也是正常的,母后就让月窈挨着您坐吧。”梅月窈体贴入微地说道,还冲太后微微撒娇,像是她喜欢挨着太后坐一样。
太后声音淡然:“既是如此,月窈便过来。”
启元帝也放下了手里游鱼白玉杯,适时地夸赞梅月窈:“宸妃最是孝敬母后的,朕都知道。”
梅月窈道:“臣妾也算是被母后自从看着长大的,臣妾自然要孝顺母后的。”
太后清哼道:“皇儿知道就行。”又柔了神色轻拍梅月窈的手,“月窈你也不必总是惯着这个臭小子,如若他欺负了你,自管来跟母后说,母后替你教训他。”
梅月窈含羞带怯地瞥了眼同样看向这边的启元帝,轻晃着太后的手:“陛下没有欺负臣妾,母后就放心吧。”
坐在一旁冯芝兰也跟着笑着搭腔:“是啊,谁不知道陛下待月窈姐姐情深义重,咱们陛下疼月窈姐姐还来不及呢,怎还会欺负月窈姐姐。”
启元帝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想起了冯芝兰是谁:“冯家丫头,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冯芝兰灵动的双眼微微一转,讨喜地说:“臣女说的是实话,陛下才不会怪芝兰的对不对?”
启元帝轻笑声,似是无可奈何,大家都跟着乐起来,其乐融融,乐秧从未见过启元帝这般模样,与他最初那面上染血狠厉样大相径庭。
一人千面,乐秧心底发寒时,又由衷佩服。
乐秧余光瞥见对面总是偷瞧她的高太尉之女高瑛,乐秧微笑对上,高瑛一顿,又侧身跟梅月窈她们搭话。
她们说了半晌,茶水都饮了半壶,太后才打发她们几个出去玩,她要留着启元帝说会儿话,乐秧跟着起身告辞,转身时看到启元帝漫不经心瞥过来一眼。
出了慈宁殿门,梅月窈就主动揽住了她的手臂:“闲来无事,不若宝珠郡主去本宫宫里坐坐?”
乐秧刚想开口答应,梅月窈就打断了她:“可不许再拒绝了。”
冯芝兰拉着高瑛过来:“月窈姐姐,我还想吃您宫里的小团子,不过再这之前,我们还有事要办呢。”
乐秧跟着她们七拐八拐,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薛放必经的值守路线。
果不其然,就是刚到,她们就跟巡查的禁军撞上,领队那人正是身穿禁军制服的薛放。
“参见宸妃娘娘。”禁军停下行礼,薛放也跟着抬了抬手。
梅月窈说了句免礼,冯芝兰就叽叽喳喳说起来,间或推推身旁的高瑛,高瑛才羞羞答答地问:“薛,薛指挥,值守可辛苦?”
“值守禁宫是卑职职责所在,谈不上说辛苦。”
高瑛仅是问出这句话就面生红晕,哪能瞧不出她什么心思,但薛放回应很是平淡,高瑛不经面露苦涩,呐呐不言。
“薛指挥,高家妹妹甚少入宫,不若就由指挥带着逛逛宫里?”梅月窈委婉措辞道。
乐秧听了也不惊暗叹她们大胆行事。
如果不是迫切拉拢薛放,怎会让一群男人带着一未出阁的姑娘去逛,就连薛放都蹙眉,厉声道:“宸妃娘娘慎言,卑职一个大男人不怕,可高家姑娘还得要清誉。”
梅月窈却道:“只是逛逛宫里,青天白日的,宫里哪有碎嘴子敢胡说的,本宫定要禀了太后严加处置。”
“再说了,薛指挥这么些年身边也没个体己人,太后的意思也该定下来了,宝珠郡主觉得如何?”
梅月窈突地把话递给了她,乐秧顶着薛放摄人的眼神,抿唇回道:“薛指挥私事,乐秧岂能染指。”
梅月窈牵过高瑛的手,把高瑛往她身边推:“这样吧,不若薛指挥带着宝珠郡主和高家妹妹在宫里逛逛,这样也有人作陪。”
乐秧察觉到高瑛挨着她的身体被梅月窈推着有些摇晃,便伸手搀扶了一下,高瑛低声道:“多谢郡主。”
“薛指挥看这样可好?”梅月窈再度询问薛放。
不知是不好再三拒绝梅月窈的要求,乐秧只觉薛放阴沉沉的双眼往她们身上一扫,咬着牙道:“请便。”
一路上,高瑛都在主动跟薛放搭着话,薛放不是懒散不理,就道:“宝珠郡主最是了解宫中情况,何苦来问我?”
高瑛又红了脸,不知做何反应。又过了会儿,乐秧见高瑛气息微乱,面有薄汗,还在咬牙坚持跟上薛放的步伐,乐秧心有不忍,便出声道:“薛指挥,行路可否慢点?”
薛放拧眉望来,放缓了脚步。
结束了气氛诡异的结伴,高瑛红着脸跟薛放告辞,乐秧则是被启元帝诏了去,临走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薛放瞪了她一眼。
启元帝问了些情况,摩挲着镇纸,并未多言,便放她回了郡主府。
到了郡主府,赵福上前询问情况,乐秧摇头:“薛放最是嫌恶别人给他强加的东西,这桩婚事成不了。”
那高小姐性情样貌都不错,只可惜看上了薛放那混不吝的。
15/104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