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在薛放的引导下,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孟云起的身上,孟二眉峰一蹙,就要挡在他哥哥身前,一道人影却快他一步。
“薛指挥,本郡主也想报案。”乐秧正对上薛放的视线,温声道。
薛放站在背光处,面上晦暗不明,沉声说:“哦?宝珠郡主竟也在,恕卑职看走了眼,不知郡主想报何案?”
乐秧的视线缓慢却坚定地移到了斗如筛子的沈岩:“他们当众调戏本郡主,藐视皇家威严,薛指挥,你看看该当何罪?”
一顶大帽给沈岩扣得一个腿软,那些方才在画舫里出生调戏过的都心神俱颤。
宋翩然跟赵清许她们都下了画舫,闻言纷纷应道:“对,薛指挥,方才这群腌臜货撞了我们的画舫不说,还出言调戏,薛指挥你可千万别放过他们!”
禁军皇权特许,在彧都有凌驾于官府的处事权利,若是被禁军看到犯了事儿,不论是否为权贵子弟,就直接关押于禁军诏狱,而不是官服衙门,至于后续捞不捞的出来,就看自家本事了。
那些当即变了神色,个个惊呼:“郡主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醉了酒,脑子糊涂了,不然是万万不敢的!”
乐秧冷了脸,呵斥道:“如若喝了酒就可以豁免,那本郡主喝醉后提刀把你砍了,也可以豁免?”
那人一噎,不知作何回答,乐秧又笑眯眯道:“当然,本郡主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那定心术不正的,蛊惑了你们喝酒,害你们闯下大祸,但祸你们已经闯下了,就看怎么收拾了。”
那群人都是权贵子弟,一两个还好,这一群都关进诏狱还是有点为难。
那些人也是人精,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让他们自己推个顶祸的人出来,至于这个人选嘛,宝珠郡主已经给他们选好了。
“沈岩,还不快点!”说话那人是新任参知政事之子,是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人。
李海是沈岩的人,自然要沈岩做出决定。
沈岩一咬牙,把面色僵硬的李海推了出去,厉声道:“郡主,就是这人,他蛊惑我们喝酒闹事,我们不是故意的啊!”
李海欲回身去拉沈岩的手,却被沈岩一脚踹翻地:“去你的,我以前都被你这小人蒙蔽了,若不是郡主火眼金睛,我不知还会被你撺掇着闯下踏天大祸来!”
沈岩骂的真心实意,乐秧满意地笑了,轻描淡写道:“好啦,别打死了,打死了,薛指挥就又该换人抓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宝珠郡主三言两语就把那李海给定了罪,纷纷惊骇。
他们平日里只道宝珠郡主运道极好被启元帝喜爱,现在看来,宝珠郡主自身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才能哄得启元帝心花怒放,连连赏赐。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乐秧抬眼看向了薛放,薛放从阴影处走出,面上笑容依旧。
“宝珠郡主真是聪慧过人,真是帮了卑职的忙啊。”
“薛指挥不必客气,守护彧都治安,是我们每个人都应当做的事。”
“郡主真是深明大义。”
“薛指挥过奖。”
“来人啊,把人带走!”
薛放大手一挥,禁军就把哭天喊的李海给架起来,薛放觉得吵,就让禁军把李海的下巴给卸了,只有孟云起感觉那威风凛凛的薛指挥临走前深深地剜了他一眼。
见禁军离开,围观的众人也都散了,见人都不多,便趁机上了湖心亭,游玩,宋翩然招呼她一起上去,乐秧正要抬脚,孟云起跟孟二就走到了她身边。
“多谢郡主!”孟云起跟孟二向她结结实实地行了个礼,乐秧微微一侧身,她也有私心。
“也不必多谢,我与那李海也有点恩怨,我也是在了结各人恩怨罢了。”乐秧解释道。
那日李海觊觎阿福的视线另她如鲠在喉,现下终于让她逮到了机会。
“不管怎么说,都是郡主帮了我们,”孟二诚实道,又指了指旁边的孟云起道,“郡主还未见过,这位是我大哥,名唤云起,大哥,这是宝珠郡主。”
孟二竟然在两人中间介绍起来,只是在介绍她时,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意。
“孟公子。”
“见过郡主。”
不知为何,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过两人已经相识的事情,竟然同时开口向对方招呼,乐秧一愣,视线扫过去,孟云起面上染上一抹薄红,避开了她的眼神。
介绍完以后,她正要走,一旁的郑灏又扭扭妮妮拦住了她,乐秧看向他,郑灏只好道:“郡主,你常常出入宫里,可曾见过我妹妹,她过的好吗?”
郑灏的妹妹?
乐秧想了会儿,才想起郑灏的妹妹是如今的郑昭仪,住在淑华宫。
“本郡主虽常常出入宫里,却甚少进入后宫,也未曾遇到过你妹妹郑。”乐秧老实道。
她唯二两次去后宫太后的慈宁殿,都没有遇到过郑昭仪。
郑灏有些失望:“我妹妹她天生文静,不常出来走动,也不知她在宫里怕不怕。”
他的妹妹本来是不用入宫的,他们连妹妹未来的夫婿都看好了,家室虽算不上顶好,也算是家风清正,家里关系简单,又需要仰仗学士府,只要他妹妹嫁过去,那就不怕被欺负。
可是为了朝廷,他们家如今也只能把妹妹送入了宫,为这事儿,母亲在家里哭花了眼,却仍旧不能改变。
“我以后会留意的。”乐秧离开前道。
湖心亭里果然好玩的有很多,那些被人追捧的猜谜活动,乐秧玩得都不好,还好宋翩然对这方面很在行,还赢得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白狐狸面具,宋翩然送给了她。
乐秧把面具戴上,从面具里看人极为稀奇,她左看右看,一个不注意撞到身后人的胸膛,她忙不迭后退,却被人逮住手腕。
只当哪里来的登徒子,乐秧抬头正欲呵斥,只见那是一个戴着黑狐狸面具的男子,那如寒星眼眸似曾相识。
男子薄唇亲启:“呦,哪里来的小狐狸?”
第30章
乐秧心里一紧,幸得面上有面具遮掩,让人瞧不出来面上情绪变化。
她低声道:“舅舅。”
她这一声,让本欲上前分隔她与男子的赵福顿住原地。
启元帝今日未束发,用了一只玉簪半挽墨发,面上的黑狐面具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行踪不定突犹如鬼魅。
“秧秧玩得可开心?”启元帝突地问她。
乐秧由着他牵着她的手,尽管藏在狐狸面具下笑的眉眼弯弯道:“开心。”
回答启元帝的同时,她也光明正大地当着启元帝的面往他身后看去,那里除了几个护卫装扮的男子,并未有其他女子。
果然,启元帝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问她:“秧秧在看什么?”
乐秧收回眼神,轻笑着打趣:“乐秧是看舅舅怎么一个人出来玩,身边也没个佳人作伴。”
现如今,她感受到启元帝正在慢慢接纳她,她在启元帝身前也渐渐地松弛,更加游刃有余。
说实话,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看不懂眼神脸色的小女孩儿了,多亏在薛放跟前察言观色的本事,不说炉火纯青,也是熟练异常了,甚至还有喘气的机会。
启元帝闻言也笑了,他带着她逛着湖心亭上面的九曲桥,看着湖心上面放置的各种花灯,湖水都熠熠生辉。
“怎的秧秧还关心起舅舅后宫之事了。”启元帝在夜里的声音显得有些寒凉。
乐秧装乖:“乐秧这不是怕舅舅如此美景下,没有佳人陪伴孤单吗?”
启元帝轻轻拍打了她的手背,似是嗔怪:“秧秧也敢打趣舅舅了?”
或许是乐秧笑的娇憨,也或许是启元帝今日出宫心情好,启元帝也被她逗笑了,他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同样打趣道:“这不是有我们秧秧在身边吗?星星岂能与皓月争辉。”
乐秧装作被启元帝夸的不好意思,同时骄傲道:“那是,也不看看我舅舅是谁!”
九曲桥上也有小贩摆摊卖东西的,有小贩采了自家花圃里采了出来卖,还有附近的农家采了郊外山上最鲜嫩的野花出来补贴家用,这是官府特许的。
站在一农妇身边的小女孩儿拿着一束撒了水的野花花束,站到了他们跟前。
“这位公子,给这位小姐买束花吧。”
小女孩儿长的很机灵,为了今晚出来卖花不冲撞贵人,衣服虽打满布丁却也收拾得干净。
“这花很好看的,不贵,一文钱。”
小女孩极力地展示她手里的话,花束上面洒了水,上面有紫花地丁、凌霄花、雀舌草虽不名贵,却也别有一番兴味,也是好看的,但她看错了人。
别人卖花都是卖给两情相悦,趁此机会出来相约的公子小姐,卖给他们算怎么回事儿?
而且,这祖宗阴晴不定的性格,万一觉得被冒犯了,这小女孩儿长得这么可爱可惜了,乐秧上前弯腰说道:“小妹妹,你花卖错人了哦,去找其他人吧。”
说完,她直起身,那小女孩儿却眨巴着眼睛说:“可是我阿娘说,让我找公子跟小姐走在一起笑得很开心的,而且,”小孩儿伸手指了指她俩的面具,“你们面具都是一样的。”
乐秧笑容带上了些许尴尬。
她与启元帝笑的开心,谁知道里面有几分真心在,倒是让女孩儿给误会了。
正欲解释,小女孩儿做恍然大悟状,绕过她跑到了启元帝身边,示意启元帝弯腰,在她瞠目结舌的目光下,启元帝还真弯腰让小女孩儿贴着他的耳边说悄悄话,说完后,启元帝还真的掏钱买了那束花。
卖完花,小女儿捂嘴偷笑地望了她一眼,绕过她跑向了她母亲那边。
在她不解的眼神中,启元帝把手拿鲜花走过来,乐秧下意识后退半步,只觉现在浑身散发着柔和氛围的男子不是真的启元帝。
“舅舅你为何……”
启元帝走过来把鲜花递给了她,她接住了。
“秧秧知道方才那小女孩儿说了什么吗?”启元帝含笑的声音响起。
乐秧其实不想知道启元帝为何反常,但嘴里仍旧问道:“她说什么了?”
“她说我定是惹恼了小姐,小姐都喜欢花,也需要被人哄着的,只要我买束花哄你,你定能原谅我。”
听得这理由,乐秧有些哑然:“所以舅舅就被小女孩儿给哄着买了花?”
启元帝双手插袖,施施然道:“哎,毕竟我也不想被小女孩儿认为是惹恼了小姐,连束花都舍不得买给小姐的穷酸公子。”
乐秧竟是没发现阴晴不定的启元帝身上还有这般逗趣的一面,她失笑道:“舅舅何不解释清楚,这样小女孩儿就不会认为舅舅穷酸了。”
启元帝从她身边走过,怅然叹道:“世间事本就真真假假,何必多费口舌,左右不过一文钱,若能买秧秧的开心,那自然是更好了。”
乐秧跟在启元帝身后走,听着他这番言论,内心感叹道,如若启元帝装一装正常人,说不得彧都闺秀们都得为其疯狂,而不是闻其变色。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嘴上还得道:“谢谢舅舅,乐秧还是第一次收到花呢。”
当然是假的。
薛放不知送了多少在野外看见的鲜花,所以她识得大部分野花的名字,小时她不懂,薛放还会编一些凄惨的爱情故事意图博取她的眼泪,可她理解不了那样的情感,虽觉得可惜,却也不会为此哭泣,后面薛放就放弃了。
说那话也不过是意图引起启元帝的怜悯。
“我们秧秧真可怜,以后舅舅送你,我们秧秧配得上世间最名贵的花。”启元帝退回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带着往停靠在一边的画舫前去。
“走吧,夜色不晚了,舅舅送秧秧回去。”
宋翩然她们还在湖心亭玩闹,怕她们担心她的消失,她只能先让赵福去只会她们一声,就说她先回去了。
越靠近那画舫,乐秧就觉越眼熟,半晌才认出这就是方才传来犹如仙乐的琴音的画舫,原来启元帝竟是在上面。
上了画舫,乐秧下意识去看那放琴的位置,没看到抚琴的佳人,有些遗憾。
启元帝上了画舫就摘掉了黑狐面具,露出他如玉的容颜,乐秧见状也跟着摘掉了。
他坐到榻上给她递了杯清酒,乐秧浅啜一口,清冽芳香弥漫在口腔,是难得的好酒,胃部都暖和起来,她眉眼舒展。
“这是北境特有的沧虹酒,口感不似其它酒刺激灼人,秧秧喜欢,舅舅改日让人给你搬几坛到郡主府。”启元帝颇为慷慨。
乐秧忙不迭道:“不用不用,乐秧怎可夺人所爱。”
“给秧秧的,舅舅乐意。”启元帝不容拒绝道。
乐秧只能接受,不再多言,放到赵福回来后,他手里面又多了几样小玩意儿。一问才知道是宋翩然跟赵清许几位小姐猜谜赢得,听见她要走,纷纷塞到了赵福手里带给她。
启元帝瞧着,笑道:“我就说我们秧秧惹人爱,连镇国将军府小姐都这般紧着我们秧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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