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别闹,他们怎么好像往我们这边看。”
身边的小姐妹瞬间安静下来,原来是定阳侯府世子的行为被同行的好友发现,他们看到她们的方向,于是纷纷朝这边探头探脑笑闹成一团,那世子正慌张地拦着。
闹得一对当事人面红耳赤。
乐秧倚着栏杆漫不经心往下边俯瞰着,正与那抬头望向这边的杜若视线相撞。
咚咚咚
意味着诗会开场的铜锣敲响,大家纷纷转移了注意力,围绕场地中心的楼阁上人影憧憧,街道上的人们自发地向那边靠近,定阳侯府的世子拉着杜若往那边去了。
元宵诗会由来已久,每届都汇集了天南海北的学子,也就被笑称为是与金榜题名同样榜下捉婿的好时机,即使现在该换新朝,但为了激励读书人,今年的诗会办的犹为盛大,听说不少题目都是由前些年的进士所出。
淘汰其余人的时间并不短暂,乐秧她们坐在阁楼上,吃着茶水点心,看着下方正在进行的诗会。偶有在答题过程中写出好词好句的,还会请人到台中大声的朗诵给围观群众,引得纷纷叫好。
乐秧没有什么文化造诣,即使在启元帝的书房里读了不少书,但下面引得众人叫好的诗句,乐秧仍旧一知半解,她只看到侯府世子与杜若在热闹的氛围里慢慢从人群里脱颖而出,台上只剩几位公子。
场上几位公子自信昂扬的姿态,让台下不少的小姐红了脸,乐秧都听到隔壁包厢在打听阳侯府世子身旁那书生是谁。
“想不到那顾闻还真有几分真才实干。”
“那是,不然可配不上我们清许。”
诗会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杜若惜败给定阳侯府世子,定阳侯府世子也止步于最后一步,一南方闻名的才子夺得今年诗会的魁首。
这个结果,已经让赵清许很满意了,毕竟诗会汇集的是天南海北进彧都赶考的举人,能在诗会的败给魁首也是第二了。
诗会结束,她们正准备打道回府,却没有想到在下楼后,定阳侯府世子顾闻他们正站在汇丰楼跟前,手里拿着第二名的花灯,看到她们出来后,他身后那些人正欲把顾闻给推出来,就瞧见了她。
这些公子哥里有人见过她,认出她后小小地惊呼一声“郡主”,他周围的人也反应过来,就要行礼,乐秧抬抬手,示意不用多礼。
见有她在后,他们也没有多放肆,还是把顾闻给推出来。
顾闻冲她见礼后,红着脸上前两步躬身道:“实在是唐突,只是在下想把这个花灯送与小姐。”
乐秧被宋翩然她们拉着后退一步,赵清许身旁跟着的奶妈站在顾闻跟前,见自家小姐点头后,才从顾闻手里接过花灯转交给赵清许。
“多谢顾公子,”赵清许拿着花灯,犹豫后放下扇面,冲顾闻道,“也祝顾公子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多谢小姐,我……我会努力的!”顾闻急不可耐地表态。
乐秧忍俊不禁,身后的小姐妹更是笑得花枝乱颤,还是身后的好兄弟看一向谦谦公子派头的顾闻变成木头模样于心不忍,也更不想让好兄弟在未婚妻子跟前丢了面子,忙不迭把人给拉走了。
乐秧瞥了眼未置一词的杜若,又收回视线跟着宋翩然她们离开。
她们慢慢走回去,离开家近的就先分道扬镳,最后到达郡主府的时候,还剩下几人。
“我到了,你们先回去吧。”乐秧挥挥手,她们见礼后相携着离开。
乐秧呼出一口气,素晴上前扶住她,笑道:“郡主可是玩累了?”
“走了一晚上的路,到了家才觉得脚累,”乐秧感叹地进了府,“下次再去,我可得提前锻炼锻炼。”
前脚刚跨过门槛,乐秧就敏感地察觉到府里氛围与她走时不一样。
门房忙不迭地走出来,哆哆嗦嗦道:“郡主,陛下来了。”
乐秧脚步一顿,向来的稳重的素晴也慌忙问道:“陛下是何时来的?怎么没人来通知郡主?”
门上吓得跪在地上:“是陛下不让小的去打扰郡主,说是让郡主玩得开心。”
呼出一口捉去,乐秧让门房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裙,抬脚往府里走去:“舅舅现在在哪儿?”
“正在估摸着到后花园了。”
后花园?
虽说现在未下雪,但人们身上的冬衣并未换下。外间正街上人来人往热气腾腾,乐秧倒不觉得冷。
但到了郡主府后,人气变少后又是夜间,稍微一点风乐秧就觉得刺骨,启元帝不在宫里好好与太后妃子们待着,为何夜黑风高地跑到她郡主府逛后花园?
郡主府的下人们人手一盏灯,把本来漆黑的后花园照的不说亮如白昼,但也能目能识物,可以看清楚雪地里一株株开的很好的红梅。
“舅舅怎么来了不跟秧秧说?”乐秧快步上前,说话时都冒着白气。
启元帝转过身:“不欢迎舅舅?”
乐秧微笑:“怎么会?乐秧最喜欢舅舅了,要是知道舅舅来了,那乐秧就会早些回来陪舅舅。”
启元帝高大的身影向她走来,乐秧站在原地,等到启元帝的冰凉的大手牵住她的手,听得启元帝道:“走吧,带舅舅逛逛你的郡主府。”
乐秧从容淡定:“舅舅,天冷,我们先进屋吧,以后有的是机会逛。”
虽然不知启元帝是何癖好,但启元帝要是因为在黑灯瞎火中逛郡主府逛出一身风寒,就她就可得不偿失了。
手心被捏了捏,启元帝道:“秧秧是在邀请舅舅吗?”
乐秧皮笑肉不笑:“对啊。”
启元帝心情愉悦地牵着她大步流星往屋内走去:“那好吧,就听秧秧的。”
屋内早就烧好了地龙,进屋后,阿福快速地给两人端上热茶水,又递给两人一张热帕。
等被风吹的微凉的脸颊逐渐变回温热后,乐秧才看向坐坐主位上慢条斯理擦拭手的启元帝。这才发现启元帝除了身上的大氅,其它的一如他两初见时的打扮。
鸦青色素面直缀当真是衬的舅舅丰姿昳丽,只是初见时的阴郁之气消散了些许。
但乐秧此时无暇欣赏舅舅侵略性的容貌,她想着启元帝怎会出现在郡主府。
今日元宵节,按理说宫里也会有重要活动,缺了她没事儿,缺了启元帝可就有大事儿了。
“舅舅,宫里的事儿忙完了吗?”想到方才在后花园的对话,乐秧换了个问法。
启元帝只是随意把帕子往旁边一方,用懒散的语调说着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没有,朕自己先出来看看。”
乐秧一惊:“那宫里那边怎么办?”
“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那刘保宁留着也没用。”
乐秧无语凝噎,想着刘保宁跟在启元帝身边,恐怕随时随地都在承受启元帝千变万化的脾气和想法。她还是太稚嫩,应该多向刘保宁学习,才能更加自如地待在启元帝身边。
“这郡主府太冷清,不若秧秧搬回宫里住吧?”
启元帝四下环顾后,再度语出惊人,乐秧面上不显,缓缓道:“郡主府虽是乐秧一人住着,但也生活得自在,习惯了。”
启元帝思考半晌,认真道:“但宫里有舅舅。”
乐秧笑容一僵,又迅速恢复如初:“但宫里也不只有舅舅。”
为了让启元帝打消这个念头,乐秧快速地转移了话题,说着方才在汇丰楼看见的热闹,顺便夸赞了启元帝治下的海清河晏之景,其中当然有夸大的成分。
“油嘴滑舌。”启元帝对她一番夸奖评价道。
启元帝当然清楚自己是何种人,世间赞美之词,根本跟他挨不上边儿,换了其他人当面说夸他,他都会认为对方是在暗讽他的残暴,独断专横,但现在夸他的人是小外甥。
他眯着眼,看向端端正正坐着、想办法转移他注意力的小外甥。
小外甥只能依附与他,自然是会想尽办法夸的,但她说出来的,是不是也潜意识里认为当皇帝,就该是她嘴里说的那样,而不是他本身这样的?
想到这里,启元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戾气,莫不是小外甥明着夸他,实则是在害怕、嫌弃他,希望他能朝着别人的样子改正。
启元帝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对了,我还给舅舅买了一个兔子灯!”
手指缓缓在桌面上伸直。
算了,小外甥见识太少,总归也是为了他着想。
乐秧让素晴把她从外边带回来的兔子灯拿过来,她亲自递给启元帝。
这个兔子灯是她套圈套中的,根本不是给启元帝买的,但乐秧说话说到中途时,瞥见启元帝攥紧的手,不知道哪里惹急了他,忙止住了话头。
启元帝好像对兔子灯不感兴趣,只是拿在手上象征性地看了几眼,就夸她孝顺,然后放在了一边。
好在启元帝并未在郡主府多待,就拿着兔子灯回了宫,临走前还道:“这几日政务繁忙,秧秧不必天天进宫。”
说完,他又慢悠悠地说:“当然,每日的习字也得按时送进宫。”
乐秧含笑着送启元帝离开郡主府,等回到洗漱完回到卧房后脸颊才放松下来。
“舅舅去后花园都做了什么?”她问。
赵福:“看见了空着的花圃,说让等雪化了,把里面的东西都给铲了,种上些小主子喜欢的花树,让郡主府热闹些。”
乐秧按了按额头,赵福上前接替她的手,她道:“按舅舅的意思办。”
“那后花园里的药圃?”
乐秧缓缓闭上眼:“铲了吧。”
“是,奴才改日就去办。”
第69章
启元帝说政务繁忙果真不是骗她的,一直到积雪化了,郡主府后花园翻土种花种时,乐秧都与他甚少见面。
一来是彧都会师临近,二来是犬氏的使团已经到达南方城市,对于新朝首次接见附属小国,朝廷还是挺重视的。
乐秧则是窝在郡主府里,一边习字,一边计算着薛放在信上说的把李明武给送回来的日子。
开了年,再过不久也应该到了。
中途她再度被宋翩然她们带出去玩,那日元宵节有人让小姐妹回去打听杜若的消息,那小姐还真的去了。
“那书生叫杜若,是抚州青山书院来的,我哥那个混账都对他极为推崇,还说杜若是有真本事的人。”
“抚州距离彧都也不远啊,那杜若长的那般模样,若真是个有本事的,我们怎么从来都听过呢?不会是前来沽名钓誉的吧?”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过的例子,临近考试,突然出现某个地方的大才子,人们纷纷押宝能否成为状元,还有不少权贵人家想与之结亲,结果成绩出来露了馅儿。
“不会,杜若他以前是跟他养大的老师学习的,应该一直未曾在人前显露,他本应该前几年入仕的,但他老师病故,他自发守了三年孝,在三年期间进了青山书院读书,今年才来彧都参加科考。”
“而且,”那小姐神秘兮兮道,“我哥说彧都书院的院长对杜若的学问品行都很欣赏,所以才让杜若在彧都书院借读。”
彧都书院的院长事儿老顽固,从来不会因为学子身份高贵就阿谀奉承,他只喜欢有真才实干的学生,既然他都对杜若几位满意,那杜若就一定不差。
“那他作诗不行。”有小姐感叹。
那日诗会,杜若止步于前三。
“第三还不好啊?而且,人各有所长嘛。”有另外的小姐反驳。
“怎么了?这还没有八字一撇呢,你就着急护上了?”
赵清许在旁边给她递了杯茶,又扭头跟参与话题:“既然真是个有本事的,又生的招人模样,你们看上了可就要抓紧时间,我可是听说已经有人在行动了。”
乐秧喝着茶,竖耳听着,赵清许的话果然在一众人中引起惊诧。
“这么快?谁啊?”
赵清许先是打了个哑谜,随即道:“还能是谁,就是北境来的那位呗。”
“谁啊?”
“你笨,冯芝兰呗!”
乐秧一愣,自从隧道彧都后,这还是时隔几月,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诗会那晚,冯芝兰也在,据说冯大人也对他十分属意。”
宋翩然问:“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赵清许面颊一红,旁边的人就都知道是怎么跟回事儿了,赵清许赶忙解释:“是我那小弟经常往书院跑,我便让他打听打听,结果还真的打听出来了,那冯辉近日频频向杜若示好,就是为了撮合自家妹妹。”
冯辉就是冯芝兰的嫡亲哥哥。
乐秧没搭话,看来在抚州的杜若确实没有说大话,只是来了彧都还未参加科考,就引得如此大的阵仗,只怕现在的杜若遇到被逼着娶亲的事情也不用前来找她了。
他既有如此才能,出了事情,多的是慧眼识珠的大人物会帮助他。
结束了聚会,乐秧坐上马车回了郡主府,进去之后门房告诉他,孟云起过来了,乐秧并未感到有多意外。
除夕之后,自她说了那句话后,孟云起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跟前,乐秧也知道他是去解决白芷的事情去了,也预料到按照孟云起的性格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解决,现在比她预料的时间要早,乐秧还感到有几分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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