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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士兵与大越边疆士兵交战多年，自然知道哪些地方属于“软柿子”，哪些地方可以下手。为了确保不出意外，主将那边只派兵护住了几个要道城池，防止敌军入侵，寒光城这周边只能靠裴俊毅手下这五千士兵守护。短短半个月时间，寒光城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十数次战斗，以及长距离奔袭救援，士兵马匹都筋疲力尽，受伤者甚多。得亏沈锦提前改进了金疮药，不然这会死伤人数会更多。
但这还不够。
“羊肠线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我要的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沈锦一脸平静的给手里按照记忆中制作出的手术器具消毒，询问着旁边的助手冯建。
冯建也是一身短褐，身上带着白色的围裙防止血液溅到身上，手中拿着纸笔记录着什么。听到沈锦的询问，立刻回答道。
“大人，羊肠线如今已经制作成功三十卷，按照您所说的方法，大概够一百人使用。但您要的那种烈酒，属下找遍了寒光城所有酒馆，也没找到特别烈的。只有一种叫烧刀子的，北方牧民在寒冷时取暖的酒，勉强还能用。
属下已经让人将酒水过滤残渣后装坛，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锦点点头，古代条件简陋，无菌室是不好办，想要给士兵做手术，只能尽力找那些消毒的东西来。抬头看着那些□□不断脸色苍白的士兵，看着他们身上那狰狞的伤口，沈锦攥紧了拳头。
沈锦对酒水研究不多，唯一知道能测试酒水度数的方法，就是在酒水表面点燃火焰，观察火焰颜色。烧刀子的度数能用，只是杂质过多，需要用极细的布料过滤几遍后才能达到勉强能用的地步。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也只能先将就了。
自愿作为实验体的士兵已经躺在手术床上，这位士兵看上去应该有个三十岁出头，算是老兵了，胡子拉碴的，五官平凡坚毅，皮肤黝黑。
原本选择的不是这位，但这人伤的实在太重，据说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回去，看看他婆娘给他生下的大胖小子。沈锦跟他谈心时，得知此人家里现在只有他这个独子，靠着当兵获得的军饷俸禄养活一家老小，前年才攒钱娶了个媳妇。
去年媳妇怀孕，眼瞅着就要生了，他得上战场了，连孩子第一面都见不上。老兵喃喃的说道，他想回家看看孩子，看看爹娘和媳妇，就心满意足了。
为了这份心意，沈锦难得冒了一次险，选择了这个一不小心就会导致死亡，手术失败的老兵。不为别的，就为了能让老兵回家！
第70章
◎遇袭◎
老兵的手术完成的还算成功, 至少在沈锦眼里是这样的，但在其他没见过现代手术，包扎缝合伤口之后只能指望伤患自身免疫力的老军医们来说已经算是惊为天人了。
毕竟, 就算是这批已经年纪一大把, 经验丰富的老军医们, 也没人能想到，还有用烧刀子给病患消毒一说呢。
而沈锦用的这些酒也不是普通的烈酒, 是里面泡了足量的治愈伤势温补身体的药材之后的药酒，用这来作为消毒水不止可以尽最大可能减少细菌滋生，还能在药粉不充足时作为药物使用。只是痛苦了些, 却能有效的抵消细菌病毒的侵蚀和部分的术后并发症，已经很实惠了。
好在这些将士都是刀山火海里趟过来的, 只要能活命, 这点痛苦咬咬牙就过去了，倒也没出现，后续因为发烧或是病毒感染而去世的将士。
经由这么一手，军营中因各种伤势去世的将士比原本意料的少了近乎三分之二, 只有少部分直接死在战场上, 或是运气不好失血过多没赶上药物的倒霉鬼没了性命。裴俊毅对此相当兴奋, 甚至可以说是高兴到要发疯的地步, 一边再度派出送信兵往回报信，一边疯狂缠着未来妹夫讨要这种“神奇”的手法。
而另一边，在草原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几座有些陈旧的毡包矗立着, 周围却或明或暗的有几只队伍来回巡视。
最大的帐篷里, 一个身上穿着厚重且颜色丰富的长袍, 带着狰狞狼牙项链的中年壮汉, 一边抚摸着自己凌乱如张飞的大胡子，一边思考着什么，下手处坐着两个中原打扮的男子，为首的约莫三四十岁，眼底闪过一抹胸有成竹的光。
“余先生，独孤太子真的这么说的吗？”
“余先生”嘴角微笑略明显了些。
“庆博尔首领，独孤太子从不说假话。只要贵部落愿意出兵，帮忙拖住部分寒光城的守军，待杀掉那位裴家子嗣，引乱了大越朝廷，届时太子便可趁机夺回南朝江山。
等一切尘埃落定，幽州三地便是你庆博尔的地盘，你就不需要再继续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过活，可以像那些中原的有钱人一样，住大宅院，一生享受荣华富贵，汗王那边也不能把你如何了。”
庆博尔心里难免心动。作为草原上有数但不是最强的部落首领，偏偏还是距离寒光城最近的，每次发生大战，都是庆博尔的部落勇士们先一步被汗王派出去试探，功劳却是被汗王的几个儿子或是几个大部落夺走大半。
自己部落除了不算多的补偿以及赏赐，还要承担部族里遗孀家属的安置问题，尤其近几年，人口出生率都赶不上死亡的数量，庆博尔心里对汗宫那边不是没有怨气的。
而现在，如果独孤太子说的是真的，等独孤太子登基，幽州三州归属自己，靠着三座易守难攻还有大片耕地的城池，就算背叛了汗王，好像也没什么吧？
自己作为部族的首领，为族人寻找更好的归宿以及更优越的生活，不过分吧？
这么想着，庆博尔象征性的又要了一些可有可无的好处做事后补偿，双方就这么定下了契约。
寒光城这边还沉浸在大批量的濒死士兵救活的喜讯中，丝毫不知道有人打算偷家的事情。幽州那边终于来人与裴俊毅汇合，是个周姓的监军，和裴俊毅一样是个出身武将家的文官。
不过人家运气没那么好，没有一个沈锦帮着攒功劳救人命，只能算不功不过。一万人掺和着新兵老兵的军队带到寒光城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七八次战役，死的只剩下八千多，其中一小半还有伤在身，另外一部分是负责跟着来押运粮草的运粮队，有战力的大概只有四千出头，也算是给寒光城添了一股不算弱的助力了。
寒光城不大，容纳之前的两千士兵还富裕，一多了这八千多人后就有点捉襟见肘，只能暂时把一些家里人口少的暂时安置到亲戚朋友家去，租下民居作为兵营使用。有几个家里只剩孤寡老人的没人照顾，裴俊毅索性安排了几个性子好的医师学徒入住顺便照顾老人，租金照给，无意中还得了一笔好名声。
好在裴家的名声在这边还算好用，裴俊毅治下也没有哪个官员士兵有胆子去骚扰欺压百姓的，还有补贴银子拿，被租了房子的百姓倒也高高兴兴的拿了钱和细软搬走，竟没几人担忧自己房子会不会被大头兵糟蹋了的。
沈锦毕竟不是专职的医师，教出一些军医手法后就成了闲人，平日只需要检查核对一遍粮草以及军需物资，下午基本就没什么事。
人闲嘛，就喜欢闲逛，沈锦又长着一张亲和力还算不错的俊脸，人长得俊秀挺拔，还是官身，年纪轻轻前途远大，就有几个自觉自家闺女条件不错的人家想着添桩喜事，给自家找一门贵戚。
不过沈锦虽说和裴家姑娘还没正式定亲，两家却早已有了默契，临行前沈锦也给家里去了信说过，自是不能犯错误，直接就给拒了。
为此，有段时间裴俊毅对他的态度还又上了一层新高度。
出门时间也不算短了，眼瞅着就要过年，北境草原那边逐渐安分下来。按惯例，这段时间京城那边就会来人接替驻守，把裴俊毅和沈锦等文官替换回京述职。
沈锦对此相当期待，之前老家来过信，说为了给沈锦说亲的事，家里爹娘要进京过年，大哥大嫂随侍，二哥二嫂带着孩子们在老家伺候爷爷。沈锦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信纸边缘都摩挲出了毛刺，至于回京的行礼，那是早早就收拾好了的，只要军队开拔，那是拿起就可以走的。
而回京的日期，终于确定在腊月初，只等来替换的官员交接完工作，就可以踏上回京的路。先前的士兵和军医都要留下，能拨给回京队伍护送的只有两百人，加上运送带回京城的贡品队伍，也不过五百人。
谁知，在回京队伍刚走出寒光城没半天功夫，意外出现了。
一队有着明显草原装扮和容貌的骑兵，将裴俊毅等人全部围堵在九州江边上。
第71章
◎遇刺◎
敌袭来得突然, 打了军队一个措手不及，起手先被敌人砍了十几人，数人眼瞅着就不动了。
好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很快便组织起了行之有效的反抗, 敌人也逐渐有了伤亡。沈锦还是坐在裴俊毅的马车里, 周边二十几个裴家培养的好手扮成士兵护持四周，比起其他低品阶官员倒是安全多了。
偷偷的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 莫名的，沈锦有些不安，右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怀里一直藏着没用的飞刀, 左手也摸向了临行前制作的弓弩。
错觉吗？怎么总感觉，敌军在有意识的往这边马车走？为了以防万一, 几辆马车外表都是同等规格, 各自有几十人围绕，裴俊毅这辆马车也不是最中央的。
难不成，他们是打算随机选一辆马车砍了就跑制造恐慌骚动？
还是说……
沈锦带着疑问的视线看向裴俊毅，只见其虽面色严肃, 却并不意外的神色, 好吧, 原来人早有准备。
只有自己是萌新。
裴俊毅见状解释道：“没办法, 我裴家在大越名声太响，总有人觉得，只要让裴家乱起来，大越就犹如无人之境, 可以任由他们予取予夺。
所以从很久以前吧, 家里就习惯了嫡系子弟出行必带着足够的好手护卫, 前往战场尤甚, 警惕心是要一直提着的，就是防着这些人脑子不好使跑来找麻烦。”
沈锦嘴角微抽，默默地指了指外面：“你觉得，你这二十几人，能打得过对方十多倍人数吗？”
裴俊毅嘴角带笑，胸有成竹。
沈锦觉得这老小子自信的有些没来由，好奇之下，又往外看去，手里的弓弩也上了箭矢，以防不测。
沈锦对军队战阵没什么研究，看不懂眼下将士指挥的战阵为何，但能明显感觉到现在还尚属于上风。几个裴家护卫四散着隐藏在人群中，不时抽冷子从己方将士腋下捅出刀子，给对面的敌军身上来一个对穿的洞，转眼消失，受了重伤的敌军立刻就会被乱刀砍死。
“额，这个，也是事先练好的？”沈锦这下是眼角都在抽搐了。
裴俊毅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自己这段时间几乎很少去校场看操练，大半时间都放在琢磨治病救人以及北境地区民生上，小部分整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为自己下一本游记做准备，不清楚这些好像也正常。
正安慰自己呢，心里突然莫名出现一阵心慌，对面的裴俊毅也骤然怒目圆瞪，向着沈锦伸出了手。
沈锦被拉了个踉跄，下一秒，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就从门帘的一侧缝隙刺了进来。转过身，车门已经被卫兵用身体挡住，鲜血糊满了整面门扇，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身受重伤的卫兵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反手将自己的刀也捅进对方的身体。
沈锦虽说两世为人，却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全靠裴俊毅他才免除后续被人补刀。
等沈锦缓过神来，裴俊毅已经拿着一柄长剑杀了出去。顺着门缝往外看去，外面已是死伤一片，裴俊毅带着两名卫兵抵抗五人的攻击。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以孔武有力著称的草原人，已然是捉襟见肘。
正当其中一名卫兵即将命丧刀下时，一柄只有巴掌长的飞刀正中北境士兵的咽喉，“嗬嗬”的往外涌着血沫。等那人倒下，又有两柄同款飞刀飞出，带走两名北境士兵的性命。对手一少，裴俊毅三人压力顿减，很快便解决了剩下的两人。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沈锦已经把身上佩戴的十二把飞刀全部射了出去，连带着弩箭也被他当成飞刀一般使用。虽不是把把都命中目标，但也算是在压力的作用下超水准发挥，飞刀命中十一次，杀死九人，其中一个还是命中了某处后疼死的。
弩箭因为材质较轻，甩出去距离不够远，只是尽力造成伤势，竟也伤了三四人，后被人乱刀砍死。
一切都结束了，沈锦这才发现自己后衫都早已湿透了，出汗的量也几乎超过了人体正常水准，感到明显的脱水后遗症的症状。勉强撑着给自己倒了杯温热水，没有盐分，就把暗格里放着的糖块吃了两块，这才感觉好多了。
而这时，前来救援的队伍才姗姗来迟。队伍伤亡实在惨重，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剩余的俘虏回到寒光城。
裴俊毅与沈锦相视一眼，眼中划过一抹厉芒。
接任裴俊毅职位的除了之前的周姓监军之外，还有一个李姓的文官，据说和元柳出身的李家有着亲戚关系，属同族但不同宗，已经出了五服。至于到底还有多少血亲关系，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了。
“李大人，寒光城距离事发之地仅有一个多时辰的路，本官早已派了人马回来求援，为何援军却是在五个时辰之后才抵达？”
裴俊毅面色平静的可怕，眼底隐藏着雷霆般的怒火。
李姓官员名叫李宗清，四十多岁了，原本是正四品监察院学士，因当年党派之争站错了队，被上面的当了替罪羊，险些被斩首，虽后来保下了命，却再也不得见天颜，在鸿胪院混日子。
这次也是因为想最后拼一把前途，自请带兵出京，却没想还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偏人还惦记着自己曾经的辉煌，放不下文臣武将之间的那点隔阂，自恃比裴俊毅资历更深，看不起裴俊毅靠家世获得一切，面上便带出些不高兴的态度来。
“裴将军，行军之时光是调度和安排就需要时间，本官已经很尽快的派兵救援了，你又没出什么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区区几百人的试探性刺杀便如此大惊小怪，这就是裴家的教养吗？”
“试探性刺杀？感情不是刺杀的你，李大人就可以高高挂起了是吧？”
沈锦眉头一挑，冷哼：“李大人是第一次带兵吧？这寒光城拢共也没多大，就算让人从城南走到城北都用不上两个时辰。试问，只是调度五百人轻装出城救援，撑死三个时辰的事情，是怎么拖到五个时辰的？
下官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李大人是故意拖延时间，和那敌军里应外合，就是为了杀掉裴大人，剪除与你争夺功劳的心腹之患？
更或者，是为了扰乱裴老将军判断，打乱朝廷布置，霍乱大越根基？”
扣黑锅扔脏水吗，谁能比得上前世那些键盘侠啊。更何况这李宗清身为李家人，本身干不干净就不好说，沈锦是一点不介意直接把人弄死。
他现在手还在抖呢，先小小的出口恶气也不错。
没了李宗清，相信那本就没多少为官族人的李家，应该也会很肉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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