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是只管屋里事的小姑娘,一旦嫁了人,身边发生的事并非自己的事,而是牵涉到整个家族,甚至是各大姻亲。
因此她要更谨慎,方方面面要做到叫人挑不出刺儿,她不能再自扫门前雪,别人的瓦上霜也得管一管,毕竟顾云烟一旦倒了,对外的杂事还是得由她出面。
柳笑风低笑着往她颈后一吮。“瞧你说话的语气,真是老气横秋,一副要嫁女儿的丈母娘样子。”
她想了一下,自己也笑了。‘可不是嘛!真像要嫁自家闺女,她们和我相处了好些年,真有点不舍。”
“不舍就别让她们嫁人,你是主子,还看她们脸色不成,敢甩脸子先打二十大板,不服再打,打到她们宁愿自梳。”柳笑风霸道护妻,不让她受一点委屈,自找的也不行。
“升米恩、斗米仇,要是心中有怨慰,你敢用?”
表面上是服了,但心中不晓得有多怨恨。不怕敌人的刀剑锋利,就怕自己人背后捅刀,伤的不是身子而是心,那份错愕和震惊难以言喻。
“那就全换了。”有银子还怕买不到一个人的忠心?
于香檀笑着推推丈夫。“说得轻省,一个得用的多难得,推心置腹的更是少之又少,我要的是她们的不背叛,而非埋怨我做人不厚道,人的一生很短,转眼就过去了,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找麻烦。”
“你真心大。”凡事不看重,随心所欲。
“别说我了,你那边怎样了,开诚布公的谈妥了吗?”他这人看似无情,实则最重情了。
柳笑风一顿,目光中略显疲惫。“他藏得很深,不容易刨开,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开他的心。”
其实若无祖父遗言,让给二弟又何妨,他从来就不是恋着权势的人,他更向往江南的烟雨蒙蒙,鱼米之乡,造一艘大船在江上航行,看哪处景好便停船住上十天半个月,听渔女歌唱、江波垂钓,书写瑰丽景致。
可是他没有选择余地,他一出生便是嫡长子,一生该做的事是守护柳城,让先人的心血不白费,世世代代传下去,香火永存,为柳氏宗亲带来安稳,子孙繁茂。
“他不争了?”少一个对手总是好的,兄弟隔墙伤的是彼此的心,更会波及许多无辜之人。
柳笑风苦笑。“他说我能活得比他长,他可以当做没这念头,否则他不争只有……死。”
若是顾云烟得势了,她绝对容不下左侧夫人母子,若是未斩草除根,也会逼得他们活不下去,走上绝路。
所以他想争,给自己和生母一个生存机会。
“你没告诉他你的毒解了吗?”这才是关键。
“说了。”他拿出十足的诚意,希望化解僵局。
“然后呢?”于香檀追问。
他卖个关子,低头轻啄粉嫩香唇,在妻子的杏目横_下咧嘴一笑。“他愿意接下我给他的守备位置,先从五千名兵卒带起,我给他一条建功立业的路,让他去打出自己的一切功臁!
他能做的是成为二弟的靠山,让他少走一些弯路,在他有需要时帮扶一把,至于其他则要靠他自个努力了。
“他也不容易了。”在顾云烟的威胁下还能有坚韧的心志,没被她打得畏畏缩缩的。
他一嗤。“谁又容易了,我还不是一身病痛,要不是遇到林姑娘,还不晓得天生身子骨弱是中毒,死得无声无息当个糊涂鬼。”
“吃味了?”她取笑。
“是吃味,在你口中只能有我一个,不许有其他男人。”即使是他弟弟也不能分走她的关注。
“你动了情?”于香檀面上多了调侃。
“是动了情,为你。”在感情面前,他只是一个有七情六j的凡人,她便是他的软肋。
闻言,她羽睫一垂,面色酡红。
“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说出口,你这人有时太叫人恨了。”
“是又爱又恨吧!”他眼神一柔,凝视她羞红的脸。
“有恨无爱,讨债的冤家。”记世债、今世还,夫妻本是相欠债,欠的是情债。
“反话。”他惩罚性地在她唇上一咬。
“你属狗呀!要是咬出伤口看我找不找你算帐。”若非顾及他少城主的面子,她肯定在他脸上、颈子留下被人嘲笑的红印子,看他有何脸面见他的下属。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接下来的无数次,如今小夫妻过了磨合期,房事和谐,甚至有些过激了,他们是倒吃甘蔗越发品出甜味,不时腻在一块做些令人脸红的事。
不过鸳鸯交颈时也来了不少波的刺杀,意图下毒,但都被一一化解了,如意院守得像铁桶似的,插翅也飞不进来,只会撞得头破血流,如垂死鸟儿落地亡。
“你也可以反咬我,这儿、这儿,随你下口。”他指着自己的嘴和下颚,笑容朗朗。
“不要脸。”厚颜无耻。
“要脸当不了大丈夫,我要重振夫纲。”知道她怕痒,他搔着她锁骨和胳肢窝,逗着她玩。
“啊!别闹了……哈哈……痒……你再搔我……哈……痒……哈……我真的要……咬人了……”她东躲西闪,还是逃不过丈夫的魔掌,咯咯直笑。
“咬,用力的咬,我还怕你不咬,你……咦!这是什么,你又捣鼓新的水粉?”细细白白,粉质细腻。
“别碰。”
于香檀一喝,正要拿起桌上一盒妆粉的柳笑风顿然停住,眼中透着疑问。
“这是曼陀罗花磨成的粉末,用对地方可以除湿热、镇咳、止痛,但是全株有毒。”
尤其是花和种子毒性最强。
“什么,有毒?”柳笑风是闻毒色变,连忙将妻子抱离毒源,远远避开。
“不服用或吸入鼻中就不会有事,懂得用法的人会拿来入药。”轻微的量反而对人体有益,有麻醉、催眠等功效。
做香露、胭脂的多少得与花草为伍,她要知道花花草草的属性和功效才能进行调配。
“你弄这个做什么?”简直是胡来。
于香檀狡猾一笑。“曼陀罗的毒性是令人口乾舌躁、心口灼热、呼吸凝滞,吞咽困难,甚至兴奋,产生幻觉,咱们的继母有熏香助眠的习惯,你说洒一点点在她的熏香中会如何?”
会如何?会令人发狂吧?一日少许,一天天地添料,日积月累之下,那功效着实惊人,美丽的曼陀罗花形同百合,但谁也料不到外形洁白的花朵居然有毒,从根、茎、叶、花、种子皆是毒。
顾云烟长期以来有失眠的毛病,因此她在入睡前会点上安神的熏香,那她才能一夜安宁,不会夜惊多梦。
可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顾云烟以为她手握大权,掌控了全府上下,人人不敢有二心,但她对人越严苛,别人也还她越深切的痛恨,全无忠诚。
就算忠心也是可以收买的,譬如此时。
第23章 真相大白获幸福(1)
这一天,入夜后,一名身形窈窕、容貌秀美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一如往常的往兽足镂花香炉中添加香料,同时从手绢包着的白色细粉捏了一小撮,洒在香料上头,引火熏香。
袅袅轻烟升起,一股儿浓香中伴着淡淡的清香飘散开来,一丝丝、一缕缕地钻进人的鼻腔里。
女子脚步轻缓的走出屋子,如厕后的顾云烟净过手便上床躺下,自从生下儿子柳乘风后,丈夫便不与她同床了,孤枕难眠的她常常睁眼到天明,因此才要燃香助眠。
这时候,她慢慢的睡着了,曼陀罗花的香气也由她一起一伏的呼吸中吸入体内,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面色潮红,胸口有股莫名的灼热让她感觉吞咽困难,喉间好像有什么被梗住一样,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院子里弥漫着晚香玉的气味,不论看门的婆子还是守夜的丫头,所有人都睡着了,越睡越沉,没人叫得醒。
顾云烟也睡着了,正作着被鬼追的恶梦,她在梦境中无处可逃,被追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悬崖边,无数无肉的枯骨从黑暗深处伸了出来,纷纷捉向她的手和脚……
不要、不要、不要……放过我……
蓦地,顾云烟被恶梦吓醒,又是一个恐怖的夜晚。
接连着半个月,她都重复同样的梦魇,一次又一次,夜夜不停歇,她变得双颊凹陷,肤色黯淡,两眼无神,眼眶下方形成一道很深的阴影,唇瓣也失去往日的光泽和丰润。
原本是艳色过人的美妇,如今却似年过半百的老,脸上出现明显的皱褶,双颊的肉往下垂,发色由乌亮变得灰白,双手也像梦中追着她的枯手一样瘦得见骨,青筋浮动。
“良心不安了……”
黑暗中,浮起阴森森的女声。
“谁、谁在说话?”心中慌乱的顾云烟瞪大混浊的双眼,她已经分不清在作梦还是清醒。
曼陀罗花的毒性已深入她脑子,她连白日都能产生幻觉,看到好多被她害死的人回来讨命,她咆哮,他们狞笑,她退一步,他们飘到眼前,伸出长着长长乌黑指甲的手要掐她的颈子。
她吓得尖叫,跑回屋里关上门,门上贴着道士画的镇宅除邪符,她很安心,外面那些东西进不来。
可是她一转身,曾经服侍过她又被她活活打死的丁香出现,她一身是血的问她――夫人,你为什么不让奴婢活,奴婢不想死……
日日夜夜的折磨下顾云烟不仅憔悴不堪,还有些癔症的状态,像是和人对话般喃喃自语,把一院服侍的下人吓得不轻,奔相走告夫人疯了,她已经疯了,见人就骂,扯着发殴打一通。
大家都怕受到责罚,不敢往上报,最多偷偷地请大夫来瞧,看还能不能医治,减缓症状。
然而看过大夫吃过药,顾云烟的情形还是时好时坏,有时神色清明的说有人要害她,让杨嬷嬷请顾二老爷过府,要她亲爹帮她,有时又疯疯癫癫的大喊鬼来了,要下人们去捉鬼,谁敢不去就打板子。
柳老夫人不管事,柳向天接连数日在城外的军营中练兵,没人告诉他府中发生的事,即便他知情了也不会做任何处置,在他心里只有一个至死不渝的妻子顾云霞,顾云烟算什么,下作的东西。
其他人如左侧夫人、苏侧夫人是更加乐见她不能理事,一旦她不能蹦J了,她们的日子便好过些了。
至于柳默风、柳乘风兄弟,一个被柳笑风送入柳家军,被老将们锤打磨练,一个让他送到江南大儒处学画,带上嫂子送的颜料和画具,正在江岸柳畔架起画架,画下无数画作。
也就是说府里主子只有柳笑风夫妻,于是他们一一蚕食鲸吞各方势力,把顾云烟的人收拾掉,换上自己的人,再断绝她的后源,令她孤立无援,逼也要逼出当年的实情。
杨嬷嬷便是柳笑风安插在顾云烟身边的眼线,只要有银子她连老娘都能卖,何况是旧主。
“妹妹何必装疯卖傻,我前两天才来过,你忘性不会那么大吧!”
怕吗?怕就快露出原形。
晓春装扮的女鬼飞进屋里,原本燃着的六盏宫灯为之熄灭,是战五施了内功一掌打灭的,她飘呀飘,飘到高处,立在半空中,垂头往下一瞧,血红的大嘴滴着长涎。
“你……你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走开、走开,我不要看见你,走、走……走开……”
她挥着双手想驱赶,可是怎么也碰不到眼前的“人”,好像有一股阻力推着她,让她无法靠近。
她身边无人,这股非人为的力量让她心生畏惧,她真的相信世上有鬼,而且回来找她报仇了。
“怕什么,咱们是自家姊妹,你为什么不敢见我,难道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晓春把特制的长舌头从口中吐出来,为求真实感,用的是煮过的牛舌头,嘴巴里一股肉味,让她嘴馋了,想好好吃一顿。
不过要先把戏演好了,小姐……少夫人才会赏她一顿好吃的,她要好好表现,当个称职的女鬼。
“没有、没有,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人……呃,殊途,你快回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要再来纠缠不清……”活着的时候她能把顾云霞吃得死死,为什么死后竟变得这么厉害,居然不怕她了。
顾云烟心中浮起两个字――厉鬼。
“你抢走我丈夫还说没对不起我,那什么才叫对不起?”她声音凄厉,像在痛斥妹妹的私心。
“是我先看上他的,你才是横刀夺爱,我拿回自己的男人有什么不对。”一说到狠心背弃她的男人,她话中有着恨意和不甘,却又盼着他回过头发现她的好。
“拿回?”她阴阴嘲笑。“感情这种事哪有什么先来后到,爱就爱了,不爱便是不爱,他真的心悦于你也不会向长房提亲了,你不是他要的,自做多情、自做多情……”
晓春说出的大部分话是于香檀教的,她教她如何回答应对,有些话一说出口她也是懵的,不解其意。
但她听不懂,有人听得懂,看到城主夫人又气又恨,却又吓得全身抖个不停,晓春非常有成就感,少夫人说只要她做得好,以后月俸加二两银子,她很快就会成为小富婆了。
为了年年加棒,为了成了少夫人面前的第一丫头,她要更卖力,拼了!
“我不是自做多情,他最后还是娶了我、娶了我……哈哈……他不能不娶,他欠了我、欠了我呀!”顾云烟又哭又喊,眼泪鼻涕糊满脸。
“他什么也不欠你,你下套设计了他,你用阴险的手段逼他就范。”少夫人说这女人太坏了,别人不要她硬是缠上来,把女人的脸丢光了,少夫人叫她不要学,知足就好。
“那又如何,我达到我要的目的,谁也不能再抢走我的位置,我是最后的赢家。”她得意的仰头大笑,露出她丑陋、贪婪的嘴脸,发皱的面皮堆成一层,恍若恶鬼。
“所以我回来了,让你无法笑到最后……”呜呜的鬼声低低如泣,一阵阴风从窗外灌入。
“你……你想干什么?”她真的怕了,颤得连嘴唇都阖不上,乾裂发紫。
“你傻呀!让道士设坛压制我,还想打得我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我是柳氏宗族供奉的正室元配,享后代子孙香火,可不是孤魂野鬼,你请来的牛鼻子老道怎么奈何得了,不过是自取其辱……”
设了祭坛过后的次日顾云烟又见鬼了,那时她便知道银子白花了,道长根本不是仙家弟子,被骂傻的顾云烟不敢动弹,她全身都僵硬了,犹如一块石头。
“我去问过城隍爷了,前儿个他终于查清楚了,有很多人向他告了阴状,我的死和你有关……”
一见城主夫人下身流出黄尿,晓春向外打了个手势,惨淡白影往后飘了几尺。
“我……我没害你……”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假的,她做过的隐私事怎么说贸隼矗
“敢不敢跟我到城隍爷面前对质?”阴声惨惨,冷风凄凄,半开的窗户啪啪作响。
怎么又是我?苦着脸的战七蹲在窗口下,不时用一根棍子拍打窗户,让它开开关关,多了阴森感。
不远处的于香檀依偎在丈夫怀中,小夫妻气定神闲的看戏,不时低声交谈哪里演得不到,有瑕疵,若事先排演一遍应该会更出色,晓春不当戏子实在太可惜了,她肯定是要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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