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师妹,待会儿我还得去找我的尸首,你要一块儿去么?希望别被那蛛魔吃干净。”
一会儿又变出牛头马面的面具,还塞给虞沛一个,让她与他一块儿吓姜鸢。
要不是方才见过他的胳膊,虞沛真瞧不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而且,她到现在都没想通。
御灵宗修医者道的人不多,却不乏高手,沈家又为世族大家,按理说不会让他因毒而死才对。
还是被世家大族的明争暗斗给牵连了?
也不是不可能。
原书里沈家的风评似乎一般。
正想着,她忽停了一步。
沈仲屿及时停下:“虞师妹,怎的了?”
前面的鬼吏与闻云鹤听见,也跟着顿住,转身看她。
虞沛望向成片的郁葱树林,道:“我们已走了一个时辰了。”
日巡小吏抬起森白的脸,问她:“道长何意?”
虞沛:“走了这么久,却好似还没走到山腰。”
方才上山,花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而现在,他们连山脚的阵门都还没看见。
鬼吏声音平缓:“上下山的路不同,所需时间自然有别。况且……”
他一一扫过眼前的人,语气中带进几分倨傲。
“若几位都无伤,且修为高强,倒是能走得再快些。”
系统:?这能忍?!
“这鬼在原书里就没出场过,被他骂也捞不着什么攻略数值,小殿下快打他!!!”
虞沛:……
沈仲屿听出鬼吏话中的贬讽意味,面上笑意不减。
“有劳巡使带路。不过方才我与姜师妹在山下也遇见了这种情况,像撞见鬼打墙般。”
鬼吏被“鬼”字儿刺激得不轻,神情陡变:“听你这意思,倒像是我在使坏了?”
“并非。”沈仲屿难得正经一回,“我和姜师妹绕不出那段路,之后才发现是掉进了蛛魔陷阱——虞师妹所言不无道理,这云涟山妖魔众多,还是小心为上。”
日巡小吏忽笑一声,像是听着什么稀奇话般。
他捞起腰间的一块木牌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闻云鹤仔细看过,语气虚弱地猜测:“可是进山牌?”
鬼吏:“错了。”
虞沛:“驱鬼符?”
鬼吏笑意渐凝:“什么?”他用驱鬼符驱自己吗?
“我认为这般模样,这般材质,若没想错……”沈仲屿认真思索过后,定定道,“应是澡堂里的号码牌。”
“胡说八道!”鬼吏气得不轻,“此为鬼域通牌!若再胡言乱语,便将你舌头割了去!”
沈仲屿却面生薄红:“我尚未及冠,不宜做此事。”
鬼吏:?
这人脑子有什么毛病?
御灵宗是要完了吗?
他压下怒火,道:“我手持鬼域通牌,那小妖小魔还敢胡作非为不成!”
虞沛不大赞许:“鬼魔两界,魔物认的是魔界之主,而非鬼域域主。”
况且,这云涟山上的可不是什么小妖小魔。
就是千年大魔,在这儿也要被追着咬。
鬼吏却未听进这话,反问:“你几个到底还走不走?要不愿我引路,便自个儿就地了结,再等着拘魂大人来带你们下山。”
他跟在日巡使身边多年,向来只与魂魄打交道,何时替活人引过路?
若非少主吩咐,他又如何会护送几个小喽啰。
见他动了怒,闻云鹤出来打圆场:“巡使带我们下山已经不容易,想必有巡使在,寻常妖魔不会出手。”
“是。”虞沛还惦记着她的任务,“但也可以用辟魔诀开路,更安全些。”
鬼吏问她:“你会辟魔诀?”
虞沛摇头。
辟魔诀对她来说,并无多大用处。
鬼差重哼:“不会还多什么话?几个小小灵修,以为少主通情达理,就能蹬鼻子上脸了?”
系统:【下面为宿主发布NPC任务:痛击对方鬼差。】
虞沛:……她倒是想。
鬼差又道:“这云涟山已归我鬼域管辖,谁敢在此造次。”
话落,他回过身,继续往前走。
可刚迈出一步,眼前的场景就开始急速变化。
像是被丢掷了石头的湖水,四周山野树林逐渐破碎、消失,换之以阴冷潮湿的石壁。
石壁朝内倾斜,再在尖端聚拢,像极楼塔。
眨眼间,他们就成了被关进昏暗石塔的笼中鸟。
鬼吏僵怔不动。
“好稀奇。”沈仲屿开口了,“看来那些个妖魔不仅敢造次,还敢当着巡使的面造次。”
他四下打量一番,又笑着往鬼吏心上补了一刀:“而且,这似乎就是那蛛魔的巢穴——我与姜师妹前不久才来过。”
*
蛛楼昏昏,唯上方狭窄窗口漏进些许暗淡光亮。
塔内死寂无声,偶有滴水脆响。
虞沛环视一周,很快发现了不对:“这塔里没有蛛网。”
既是蛛魔,如何连张网都不结?
“方才也是这样。”沈仲屿接过话茬,“虽没蛛网,但这塔里的蜘蛛却多得惊人,诸位小心。”
他已叫蛛魔咬过一回,眼下谨慎不少。
那鬼吏却不以为意,厉声道:“小小蛛魔,还敢与鬼域作对不成!”
话落,暗处忽传来一阵阴笑:“鬼域算个什么东西,是能助我修为,还是能帮我填饱肚子?”
鬼吏眉头紧锁,举牌道:“鬼域通牌在此,尔等是想受尽挖眼剥皮之苦?!还不快散去迷障,放我通行。”
那蛛魔大笑两声:“待我吸尽这些人的灵力,得了长寿,还怕那些死后之刑?好不容易寻了些食物,偏被尔等搅乱--此仇还未报呵。”
沈仲屿看向鬼吏,正色道:“我认为他说得更有道理。”
鬼吏:“?”你到底站哪边?
他收起通牌,苍白的面容间渐生怒意。
“如此顽固,那便休怪鬼域不留情面。”
蛛魔冷哼:“若真论情面二字,当日又怎会布下伏魔阵。”
沈仲屿又对鬼吏道:“真的,要不你跟他学学。别害羞,三人行必——”
“闭嘴!”鬼吏打断他,迁怒道,“若非带了几个累赘,我何苦遭此罪受。”
这时,一直沉默未言的虞沛忽然开口:“迷障还没完全筑成,如果现在用辟魔决,也能平安离开。”
她只是想尽好虞园长的职责,把人安全带走而已。
鬼魄情绪本就极易起伏,此时更是怒火攻心。
他早便探过这几人的修为——
其他三人的灵力都在他之下,眼前这女修能探到的灵力,更是少得可怜。
不出所料,应是最低。
他面色阴寒道:“你既不会辟魔决,又多什么话。一个蛛魔而已,还怕我对付不了么?”
闻云鹤在旁观望。
他对虞沛并不熟悉,但也认出她这身打扮,是宗内的杂役弟子。
相较之下,倒是那鬼差更值得信赖。
可方才,又是后者更为莽撞。
斟酌许久,他开口道:“虞师妹,他对此处更为了解,不如先听听他有什么办法?”
鬼吏冷声道:“敢薄我鬼域脸面,自要将他这塔楼毁了!”
忽地,周围渐传来窸窣响声。
放眼望去,那黑漆漆的墙面竟在动。
“是蛛群!”闻云鹤脸色陡变。
几人这才发现,那些石壁并非天然的黑色,而是爬满了蚊虫大小的蜘蛛。
此时,连片蜘蛛轰泄而下,有如浪潮,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急速涌来。
虞沛闭眼。
刚刚那个任务还作数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惊枝、YY 20瓶;明天 9瓶;宿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我唤烛玉,非你尊主。”◎
见蛛群如潮水般围来,鬼吏不惧反怒。
他不知那蛛魔在何处,仰头朝着半空骂道:“小小魔物,胆敢与鬼、天两域作对,我看你当真是活腻了不成!”
蛛魔大笑:“我在这山上侍奉尊主百多年,人、鬼、妖、魔,哪个没吃过。哪管他什么鬼域、天域,在尊主面前也都不过蝼蚁,又有何惧?”
沈仲屿听了,压低嗓子问虞沛:“这山上不是只有宿盏的心脏吗,那心脏还需怎么侍奉?”
虞沛想起坑底那坨毛茸茸。
毛团子小模小样的,还会哭,看着倒的确像是需要人照料。
“兴许他的心脏……”她稍顿,“和小狗差不多呢?”
“狗?”沈仲屿没忍住笑,“虞师妹,你是说,当年那怪物从心口掏出了一条小犬,扔在了云涟山上。那小狗心脏还被天下人当作灭世怪物般,拿伏魔大阵给锁起来了?”
虞沛:“……或者小猫?”
反正她没瞧出那毛团子究竟是什么。
沈仲屿认真忖度一番:“可若这样,那头怪物又算什么?狗窝或是猫舍吗?我还没听说过狗窝会成精成怪,果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竟还真顺着这思路往下想了。
闻云鹤在旁弱弱道:“大师兄,这太荒谬了。嗜杀的怪物,又如何会有那般奇特的心脏。”
虞沛也觉得很荒谬。
可是是真的啊!
关在云涟山伏魔大阵里头的,真的是一团动不动就嘤嘤嘤的毛茸茸!
那方,鬼吏已取下通牌,化为长刀。
“冥顽不化!”
他挥出的鬼息狂风般扫向身前的蛛群。眨眼间,方才还快速爬动的蛛群就成片枯死。
逃避危险是动物的本能——哪怕它成了魔,但那些蛛群不但不避,反而爬得更快,一阵又一阵地扑涌向阴寒鬼息。
不止鬼息,虞沛几人打出的灵力,它们也分毫不惧。
不怕死似的。
灵力与鬼息缠绕涌动,没有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不过片刻,蛛群就被尽数消灭,整座蛛楼都充斥着烧焦的臭味,地面更是漆黑一片。
“这就是你与鬼域作对的底气?”鬼吏收刀,冷笑,“无知蠢物,还要在暗处躲多久!”
“无知蠢物?”那蛛魔故作怪腔怪调,“鬼吏大人,不过守了几年云涟山,就真当鬼域在魔界之上了?”
鬼吏神情冷然。
但不等他再度挥刀,一旁的闻云鹤忽错愕道:“大师兄,那些蜘蛛……好像没死。”
鬼吏一怔,垂眸望去。
只见焦黑难辨的尸堆中,竟不断爬出密密麻麻的蜘蛛。
身形更小,不足米粒儿,速度却奇快。
不光如此,还有黑雾从尸堆缓慢逸散开来。
饶是他再自视甚高,也瞧出了不对劲——
这些蜘蛛,竟都是蛛魔变出来的。
所以才会死而复生。
换句话说,若不解决藏在背后的蛛魔,就算打得内息枯竭,也杀不光这些蜘蛛。
可他偏偏不知道那蛛魔在哪儿。
一想到蛛魔正躲在暗处,如谑玩猎物般盯着他们,鬼吏更是怒火中烧。
他强忍着不安说:“莫不是以为用些邪门歪道,就能困住我等?”
蛛魔阴恻恻开口:“大人说笑了,不过是想玩得尽兴些。等玩够了,这人肉鬼魄入口也才更香更甜。”
鬼吏被他激得怒意更甚,又要举刀。
“先别动手。”
虞沛远望着尸堆上方淡黑色的魔息。
“这魔息有毒,蛛楼又狭窄,若再打下去,没完没了不说,对我们也有害无利。”
沈仲屿应道:“这魔息的毒性很强,若沾上——”
“若沾上……”鬼吏打断他,“尔等便是死路一条。”
沈仲屿听出他话中别意,笑容稍淡。
若遭蛛魔啃噬,鬼魄便会魂飞魄散。
但魔息不同。
这些魔息腐蚀的是血肉,对鬼吏的伤害微乎其微。
鬼吏收回视线,转而望向远方的楼门。
眼见蛛群越围越近,他再度高举起刀。
“虞师妹,”见他无意听劝,沈仲屿敛起平日里的随性,“你与姜师妹就待在我和云鹤中间,切莫走远。”
虞沛的注意力还在地上。
尸堆正不断散出毒息,且有蜘蛛从中陆续爬出。
它们就像是傀儡一样,毫无意识,被驱使着不断朝前进攻。
可她并未从蛛群身上感受到魔息。
魔毒,似乎并非来自那些蜘蛛。
沈仲屿看向闻云鹤,冷静道:“云鹤,若他动手,便使执明诀七,挡住蛛群魔息。”
闻云鹤颔首以应。
与此同时,鬼吏挥下利刃。
刀风径直朝楼门劈去。
鬼息凌冽,竟生从蛛群中劈开一条阔道,就连那蛛楼的大门也被打个粉碎。
破门外,隐有光亮透进。
成了!
“我还以为你这蠢物能折腾出什么东西,原也不过如此。”鬼吏大喜,拔腿就朝门口奔去。
既然杀不完蛛群,那就毁了这蛛楼!
可正因他这一刀,蛛群陡然爆开更多魔息,急速朝虞沛他们蔓延而来。
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沈仲屿几乎能嗅见魔息的腐烂气。
鬼吏能跑,但他们不行。
他斩杀的蜘蛛太多,整条小道都被魔息占满。即便他们能跑出去,也会被魔毒腐蚀至死。
强攻也不可。
只有先挡住蛛群,待魔息散去,再想办法离开。
蚀骨的疼痛从手臂传来,沈仲屿却未挪一步。
身后几个,皆是他的师弟妹。
他为兄为长,便是身死此处,也当护着他们。
他屏息凝神,忽唤:“云鹤!”
闻云鹤会意,转至虞沛和姜鸢身后。
两人一在前一在后,同时合掌结印道——
“双星宿外,东壁破杀!”
有两道淡色气流拔地而起,迅速扩张、围拢。
几息过后,便围成了一个半圆罩子,将四人护在了中间。
也是在圆盾形成的瞬间,蛛群爬至他们脚边,又顺着圆盾往上。
不一会儿,整个圆盾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撕咬、啃噬着灵盾。
冷汗顺着面颊滑下,沈仲屿问:“云鹤,还能撑多久?”
血腥气呛上喉咙,闻云鹤强忍着道:“大师兄……至多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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