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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雨至——一程晚舟【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19 14:37:39  作者:一程晚舟【完结+番外】
  温臻立刻翻了个身起来给他回过去。
  电话‘滴滴’几声接通。
  “周律师不好意思,我失约了。”
  周文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煦:“没关系温小姐,你方便的话可以直接来律所,我今天的时间都会留给你。”
  两人挂断电话前,温臻还能听见电话那头的窸窣声,基本可以判断出,他正在整理文件。
  简单收拾后,温臻换了一身干练的衬衫裙,整理床边沙发杂乱的衣服时,邮轮上的那套还搭在里面,牌子她查过,是意大利某小众品牌,价格偏贵,一件的价格在四位数。
  穿过的衣服哪能还人,温臻在心里盘算着折合人民币还回去好了。
  至于还有另一件……
  温臻捻着柔软的衣料,选了个袋子收起,打算送去常去的一家高级会所洗护。
  抵达中懿律师事务所时,金色的阳光已经淡了许多。
  中懿是独立的一栋三层别墅,一楼基本采用全玻璃透明式装潢,以便于前台接待和一些实习律师迎接客户。
  温臻刚走到门口,前台的女孩便走上前接她。
  “周律吩咐过说学姐你来了,直接上三楼办公室。”
  前台小姑娘叫珍妮,还在上大三,和温臻都是澜舞的,来律所实习只是混一份证明,两人学校社团也有过几次交集,因而一直喊她学姐。
  也是这几分熟络,温臻这一个月以来到律所的几次,都是珍妮接待。
  “周律从今早就一直在律所等您,这两天周律要出差去一趟香港,还好您下午过来了,事情也可以早些办理。”
  “周律今天一直都在律所?”温臻听到这句倒有些惊讶。
  她本以为周文礼电话里的那句是指今天剩下的时间,毕竟他在业内也算精英人士,每天日理万机的,哪能真有闲工夫等自己。
  “真的呀。”
  两人说着,电梯已经抵达三楼,周文礼的办公室虚掩着,珍妮敲了下朝里说着:“周律,温小姐到了。”
  “请进。”
  温臻同珍妮颔首一笑,而后走进办公室,周文礼正在打印资料,抬头见她来了,便问她喝咖啡还是茶。
  “茶吧,多谢周律。”
  周文礼走向放置茶具的长柜前,温臻只见满柜的茶具,每一套都对应着一种茶。
  温爷爷曾教过她,茶杯器型也会影响茶的口感,温臻一时微讶:“周律师对茶也很有研究呀。”
  周文礼将茶具取出后,泡上一壶小龙团,动作娴熟,抬眼回她:“客户需要时,都会准备。”
  多官方的回答。
  温臻被他这话逗得失笑,她曾经为了爷爷学过一段时间专业的茶艺课程,瞧着周文礼的每一步都十分标准,只觉得这人若不是喜欢茶,便有可能是个完美主义者,每件事好似都要做到极致才行。
  这样想来,爷爷将这些事宜交给他,也格外令人放心。
  茶香随着热气氤氲。
  两人坐在会客的沙发上,温臻抿了口茶,看向他拿出的几份文件。
  “这几份都已经整理好,盖过章已经生效,今天是想和您聊一下关于温老想要将他在博林持有的20%股份转移到您名下的流程细节,根据我国《公司法》的相关规定,这边走完合同流程便可以直接转入您名下,手续我会尽快为您办理,这边您只需要确认合同无误后签字即可。”
  “我大概周四的时候会出差去一趟香港,周四前我会将这些资料提交至工商局。”
  温臻在博林是一直持有股份的,也便免去了股东大会的投票表决流程,只是签下这份合同,随着股权变动,她无疑会成为集团决策者之一,日后集团若有变更以及大事需要股东表决,免不了集团内争的波及。
  更何况,她大学时期就读的是澜舞大学,属于国内顶尖舞蹈学院,与金融相关的可以说是毫无关联,之后也不过是因着在温老身旁多年,耳濡目染的,也便略知一二,但这些对于一个公司的决策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因此,温臻明白,之后面对的质疑恐怕会更多。
  但爷爷这样安排,一定也是再三考量过。
  想到这里,温臻不禁想起那夜车内与一人的谈话。
  彼时他说,博林的决策者,总该有她一份。
  钢笔簌簌划过纸面,签好字后,温臻朝周文礼颔首一笑。
  “谢谢你周律师,这些日子辛苦了。”
  “不客气,分内之事。”
  ……
  从律所离开时,已近黄昏,橘黄色的光束融入灰蓝的天际,整座城市的霓虹将要再度点亮。
  和珍妮作别后,温臻开车去了景御府附近的一家洗护会所,将袋子里那件男士外套送去洗护后,刚回到车内,蓝牙便响起。
  扫了眼备注,到底是没躲过。
  温臻摁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旋即响起一道低厚男声。
  “小臻,怎么这两天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
  “大伯我手机没电了,所以才——”
  “好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听粤粤说你昨晚参加了海湾那场慈善拍卖是吗?”
  温臻:“是。”
  大伯温则良的语气严肃:“一亿五千万去拍一枚红钻戒指,小臻,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奢靡的作风了?你爷爷在时,你可从来都是最乖巧的一个。”
  温臻忽然觉得喉间一哽,“大伯,红钻也许不值这个价,但这是一场慈善晚宴。”
  “……”温则良倒是第一被这侄女堵话,沉默了几秒,才语重心长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听说你昨晚还约见了蓝宇的靳总,最近博林和蓝宇是有合作在谈,这方面的事,你不懂,也就没和你说。”
  “对了,你这趟去上海参加的舞蹈比赛如何了?”
  听到这句,温臻抿了下唇,只说:“比赛结果还没出来,谢谢大伯关心。”
  “你这孩子,老这么客气干什么,对了听他们说,你今天在中懿这边,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都处理好了吗?”
  今天来中懿,她自己都差点错过,又怎么会被大伯知道,温臻下意识地望了眼车窗外,正好一道身影从林荫道闪过去。
  许是听她沉默太久,温则良清了清嗓子,说:“你也别多想,做长辈的都是关心你,还有粤粤昨晚的事,你伯母都给我解释过了,粤粤也想给你当面道歉,你爷爷生前也最重家庭和睦,不能他走了,我们这个家就变得疏远。”
  “今晚回来吃饭吧,你和阿东一起,回大陆也不知道给家里说一声,晚餐时间定在七点,你们别迟到。”
  温臻阖上眼:“好,我也有事想和您商量。”
  挂了这通电话,银行卡的转账消费短信及时跳出来,五分钟后,一个陌生号码也随即打进来。
  温臻掌着方向盘,视线瞄过号码的归属地,京市。
第6章
  温家老宅。
  家里的老佣人刘姨引着她进去,穿过庭院时,满园海棠依旧,温臻敛目跟着走进正厅大门。
  客厅的沙发上,身着一袭素白旗袍的女人正侧首睇来,目光一撞,温臻微微颔首,唤了一声大伯母。
  舒焉然一见她,满眼便镀上温和笑意,“小臻,你可算回来了,这一路上堵车不啦?”
  “不堵车,旧城区的车流少。”温臻回以笑容。
  大伯母舒焉然出生海城,长相温婉,说话时也习惯加上语气助词,一向都以温柔和善的面容待人,着实是个格外令人想要亲近的长辈。
  温臻将手里的包递给佣人,舒焉然便又朝门外张望一眼,疑声问:“臻臻呀,这东仔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呀?”
  “小姨和姨父交代给他办一些事,今晚去见易家的亲戚了。”
  “原来是这样,我都好久没见他了,本来今晚还让刘姨给他准备了几样爱吃的,”舒焉然面露遗憾,很快又看向温臻道:“不过等他下次过来重新再做也行,臻臻呀,倒是你这孩子,最近怎么瞧着瘦了不少?”
  几番嘘寒问暖,温臻都一一作答。
  抬睫时,老宅那顶吊灯泛着暖黄的光,所有陈设如故,唯一变化的是人。
  厨房的方向忽然响起一记铃声,舒焉然瞬即目露懊恼,喊道:“哎哟!刘姨,你快去看看锅里煲的鱼汤,我差点给忘了!”
  刘姨闻言也赶忙离了正厅往厨房去。
  人一走,舒焉然便拉着温臻走去客厅的沙发坐下,见她柳眉紧蹙,欲言又止的模样。
  温臻几乎明白她想说些什么,也是她今晚的来意之一。
  “大伯母,您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舒焉然听她这句,讪讪一笑,叹声道:“臻臻,昨晚海湾的拍卖会,我本也想去的,但最近你伯父在处理公司的一些事就给耽误了,才让粤粤代替我们去的,本想让她随意拍点什么喜欢的,钱不钱的,都无所谓,主要也是慈善晚宴,想着给咱们温家树一下名声,但她一回来,我才知道红钻那件事……”
  “没事的伯母,我们都是一家人,当时我也不知道小粤喜欢,如果知道的话,我肯定也就送她了。”温臻接过她的话茬。
  舒焉然微愣一秒,又赔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伯母就知道,你这孩子从来都最为宽宏大度的。”
  话到这里,二楼书房的门忽而打开,一阵隐约的交谈声传出来。
  “好,那就先这样说定,明天见。”
  男人挂断电话站在二楼的楼梯扶手处,一抬眼便瞥见客厅内坐着的那道纤瘦的影子,温臻也在此刻抬首,四目相对,她开口唤了声大伯。
  温则良颔首,而后扫了圈周围,最终看向妻子问:“几点了?温粤怎么还没回来?”
  见丈夫面色不虞,舒焉然赶忙去拿桌上的手机,“我这就给她打电话,这孩子估计不知道今天臻臻回家。”
  “让她快点回来,怎么越发没规矩。”温则良点头,“温臻,你先上来一趟。”
  温臻应声,而后抚过裙角起身上楼,去往走廊正中的那间书房。
  门没关,书房的灯光是胧黄的,温则良站在窗前手中正夹着一支雪茄,没点火,也没放下,见她走进来,也只偏首看过来。
  “开车过来的?”他问,语气很淡,仿佛只是长辈寻常的一个关心。
  温臻:“对,路上不是很堵。”
  温则良点头,转过身时,她才看清他手边的桌台上还放着一份文件,灯光微晃,温臻心跳微快,隐约看清那份文件上的几个字【股权转让】。
  “有些事你爷爷生前也同我说过,你父亲虽然离家了,但无论如何你始终是温家人,他的也便落在你头上,集团做到今天不容易,管理这一块也是错综复杂,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照旧去追逐你的梦想,温家该有你的东西,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分毫。”温则良话音微顿,继续说:
  “你也清楚,这些年我把你和温粤都是平等对待,温臻,你和我的亲生女儿实则没什么区别的——”
  温臻接话:“我都明白,这些年我也很感激您和伯母对我的照拂。”
  偌大的书房忽然变得安静,叔侄二人对视的这几秒,温则良心神一愣,想起了十几年前,他这个小侄女来到这座老宅的模样,拘谨怯懦,倏忽一晃多年光景过去,如今老爷子将她教养得亭亭玉立,一举一动都是名门典范,再无当初的模样,而眉眼间,也越来越像她的母亲。
  思此,温则良很快敛收眸光,面色一如既往的沉肃:“你明白就好,今天一早蓝宇和博林就签订了合同,蓝宇的靳总今天也同我提到了你。”
  话头峰回路转,终于到了他想说的正题,温臻睫羽微翕,胧黄光束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照明,清粼粼的一片,沉静如水。
  “大伯,您想说什么呢。”
  温则良原本肃冷的脸色微变,眼里多了几分探究,“我以为刚才的话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博林你持有的股份不做任何变动,老爷子留给你多少,我会将他转化为现金打入你现在持有的卡里。”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温臻忍不住去想白日里的那道一闪而过的影子,再度看向温则良,她的声音沉了几分:“大伯,所以您一直有派人监视我吗?”
  温则良下意识地挥动左手,手边的那份合同上簌簌一声洒落在地,而页面上的几个大字也旋即落入温臻眼中。
  她彻底看清,那是京市东临分公司的股权转让协议书。
  温臻眼瞳微震,又听温则良压着怒意的训斥:
  “小臻!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你简直是太不像话了!爷爷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不知为何,这一刻温臻心里竟不觉得该有愤怒的情绪左右她。
  而是无边无尽的寒冷。
  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而后微微鞠躬,冷静开口:“您要转让东临的股权?”
  被她这一问题打断,温则良怒意渐平,冷声:“怎么?东临这两年来一直亏损,早就该宣布破产了,”说到这,他睨了温臻一眼,瞥过地上的合同,将其捡起搁置在旁:“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这都是集团董事们的决断,我心中有数,你就好好跳你的古典舞。”
  得到他的答案,温臻有些窒息,反问:“大伯,关于东临我也是决策人,您打算卖给谁?”
  “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好一阵沉默,温臻感觉浑身血液骤凉,从爷爷离开后,面对温家长辈的诸多发难,她都选择去隐忍,只为了爷爷生前常说的那句:家和万事兴。
  可直到今天,她才陡然反悟,一味地忍让和好脾气,只会让人觉得你容易拿捏,受人钳制。
  温臻尽量控制着声音,让它平和:“大伯,无论如何我一直对您都有感激之情,我记得我刚到爷爷身边那一年曾经打碎过他最爱的一套紫砂壶茶具,是您安慰我,并且帮我再买了一套崭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茶具,我也知道,这些年如果不是爷爷奶奶一直庇佑着我长大,我什么也不是。”
  “但爷爷奶奶教的是让我明理懂事,不是愚孝,更何况,爷爷生前选择留给我博林的股权,同样也是给我一份权利,也并非将我养成一株菟丝花,仰人鼻息而活,博林和东临以及其余子公司,都是温家的产业,您要变卖温家的产业,我不会同意,今天我想和您商量的,也是为了这事儿。”
  “温臻,你想做什么?”
  “希望您本周可以召开股东大会,我要进公司。”
  二楼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频频传出争执。
  这顿晚餐终究是没能吃上。
  温臻从老宅离开时,黑夜已至,旧城区的街道路灯长明。
  温则良的话,言犹在耳。
  仅仅几句的杀伤力,便可让她想起许多从前。
  七岁以前,她几乎每天都处在父母的激烈争吵中,七岁之后,父母离异双方都不愿抚养她,只得将她抛给了年过六旬的温老夫妇,如今老人双双故去,而她在这个温家,成了真正的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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