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有人想从你手中将它夺走呢?”
“当然是亲手剐了他。”
“那若是它挂在了万丈悬崖的峭壁上,还只能由你自己去取呢?”
赫连昊看了黛玉一眼:“你是想告诉我……”
黛玉点头道:“没错,哥哥确实疼我,我们进京五年了,不论谁欺负了我,哥哥都替我讨回来了。之前有个胆大妄为的二世祖在大街上拦我的马车,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就咱眼前这个,之前诬陷我欺负他,结果哥哥直接亲自动手将他打成猪头,半个月都没敢出去叫人,这还是看在他祖母的面子上。”
赫连昊听了黛玉后半句,“哼”地一笑:“他还能诬陷你欺负他吶,你俩这体格儿,光看着也不像啊。”
贾宝玉听她们旧事重提,脸涨得通红,只是仍旧不敢说话。
黛玉嫌恶地看了一眼贾宝玉:“这样明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儿旁人的确不会做,但以贾家的人品,哼哼,你以为我今天怎么会在这儿。”
这倒是,赫连昊信服地点了点头,示意黛玉说下去。
“想必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你自己对于朝廷来说意味着什么,每年那一万匹牛马不说,将你握在手里,总有一部分鞑靼人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你大摇大摆地叫人
去威胁我哥哥,叫他放了你走,你猜朝廷会如何处置私纵俘虏的官员?满门抄斩!到时候就算他用放了你为条件救了我出去,我却依然逃不过一死,还得搭上他自己。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样的买卖你肯做?”
“那你先时说的,你的丫鬟们都是贪生怕死不敢回去报信儿”
“这自然是哄你的,不说我来时有跟车的侍卫,就算她们真的跑了,卖身契还在我哥哥手里,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跑不掉一个死。你之所以还没得到动静儿,是因为我哥哥要把这件事压下去,就算是要放你走,他也绝不会希望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知道。除非你亲自去找他,不然谁都没机会见到他的。”
让他亲自去?赫连昊听了一愣:“小姑娘,你还真是不怕死啊!你这样哄我自投罗网,你就不怕我真的要你的命。就你这小细脖子,我只要两只手指,便能拧断。”
说着还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番,但是黛玉却只回以一声冷笑:“怪不得你会输给我哥哥,你这脑子,简直蠢钝如猪。我劝你还是乖乖回去做俘虏吧,听说你的两个哥哥已经将鞑靼的势利分割完了,以你的本事就是回去也捡不着汤喝,你们鞑靼人看着也不像是会顾念亲情的人,说不好你命都要没有了。就算你两个哥哥真的比你还蠢,叫你夺了权,你就是跑回去一百次还是得叫我们抓回来,还白白搭上你们自己人的性命,何苦呢!”
不得不说,黛玉气人的本领,那是真得了文湙的真传的。
“你!”赫连昊一下子一怒之下拍碎了手边的案几,吓得贾宝玉一个哆嗦。
黛玉鄙视道:“我都还在你手里,你怕什么,你只要去的时候将我与这贾宝玉藏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自然能叫我哥哥投鼠忌器,贾家也不敢声张出去。若是我哥哥真不打算顾忌我的性命,宁愿舍我的命也要拿住你表功,早便放火一把将这荣国府烧光了,届时还怕你不出去,外面再叫弓箭手守着,你还有跑的机会?如今你就可劲儿拖吧,这贾家的事儿,向来藏不住三天。等风声漏了出去,届时放不放你,可由不得我哥哥做主了。”
黛玉说完这些,便不再开口说话,任由赫连昊一个人在考虑。但是黛玉知道,他心动了。
“诶,小丫头,”过了半晌赫连昊才道:“你哥
哥对你这么好,你就这样利用他?”
黛玉闻言一愣,难堪地别过头去:“早便与你说了,我们是同父异母。并且也不是打小一道长大的,不过是几年前才相认的。”
“这样啊!”赫连昊摸了摸下巴:“要不这样吧,既然这个哥哥不怎么亲,不如你同我回去做我的三王妃。我在这儿这么多年了,家里的妻子们怕是早便被人霸占了,正好你是头一份儿,绝不会委屈了你,如何?”
似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如我们今儿晚上就洞房,等我成了你哥哥的妹婿,他不是更要放我走了?届时永安与鞑靼修百年之好,你还能成为你们汉人的功臣。对了,就像你们的昭君出塞,还有那什么文成公主,到时候我也向你们的王为你请封个公主,岂不比你现在尊贵。”
“你放肆!”黛玉见他真的伸过手来,终于第一次变了脸色,重重打开他的手,怒道:“你要是敢向我哥哥提一句你是他妹婿的事,他定会当场射杀你。因为他绝不会相信,我被你侮辱了后,还能苟且活着。”
赫连昊遗憾地缩回了手,摇头道:“真是不懂你们汉人,所谓的贞洁就比命还重要。好了别生气了,等我回去了,再派人来正式迎亲好了。小美人儿,你可得等我哟。”
说完也不顾黛玉铁青的脸,哈哈大笑地走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并且将黛玉重新绑上,提了就走。如今外面已是深夜,黛玉还叫他蒙上了眼睛,只知道自己叫人提上了马车,其余的一概不知道。
她只感觉到,贾宝玉还在身边,估计是为了保证贾家能继续将此事瞒住——这么说来,赫连昊相信了自己的话。
黛玉嘴角挂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白日间就看到了闪进房间的光,她认得那道光的,文湙曾经拿回来给她玩儿过,那是工部新制的千里镜。哥哥一直在外面观察着这边的动静,如今只要赫连昊一动,哥哥便有机会得手。
第79章 惊险
马车走了很久,弯弯绕绕完全叫人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反正黛玉眼睛上蒙的黑布取下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处小院子,不过四五间屋子,繁华的盛京城内,这样小的院子要么是在极偏的外城,要么便是哪家店铺的后院才能有的。天色太黑,看不清周遭其余建筑的布局,这一点不大好判断。但是院子里除了赫连昊外,还有其余人。从外表穿着来看,应该是留在京城照应赫连昊的鞑靼人,人数不多,大概十来个。
赫连昊见黛玉四处打量,问道:“怎么,打算看清楚了自己跑?”
黛玉不答反问:“你怎么将他也带一起了,我还以为你得兵分两路,扰乱我哥哥的视线呢。”
荣国府外一定有文湙的人监视,这是毋庸置疑的。
“小姑娘,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了。”
于是黛玉果然不说话了:赫连昊忌讳分兵,说明他手里只有这几个人,非不为也,实不能也。若是将人分为两拨,怕是风险会更大。
赫连昊找到文湙的时候,正值天色将明未明,要说最恰当的时间,自然是傍晚夜色初至的时辰才好。但他实在是拖不起了,不然便会如黛玉所说,即使他能逃出京城,也回不了鞑靼。或者说,他等个一年半载的,永安人也不会一直绷着要抓他。但他要是有这个时间,何必再搞这么一出呢?
要是搁往常,文湙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去早朝的路上,然而今天他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手边搁着一壶清茶,有白色的热气从壶嘴溢出。
而赫连昊一身黑衣,叫人只能隐约分辨得清轮廓。他道:“你倒是好像知道我这会儿会来,怎么,你还会算命?”
文湙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了盏茶,捏起杯子喝了一口,道:“昨儿傍晚我便在这儿等着了,没承想你居然没来,你这办事速度,实在是令人着急啊。”
声音平淡无波,实在听不出这是一个妹妹叫人绑架了的哥哥该有的反应。赫连昊奇怪道:“你怎么好像一点儿不着急,你就不怕你妹妹有个三长两短?”
“你有这个胆子?”
赫连昊一噎,他暂时的确是没有,而且那小姑
娘也实在是招人喜欢,要是能顺便带回去,那就再好不过了。只是表达同一个意思,黛玉说出来就是有勇有谋,从这小子嘴里出来的,就变成了欠揍了。
身为一个绑匪,他还一样话两样对待,这是极其不对的。赫连昊极速将“人质很可爱”这个念头从脑子里抹去,开口道:“现在确实没必要,你妹妹在我那儿很好,一根汗毛都没掉。但是明天这个时候我若是还在城里,那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文湙不说话,向他伸出了手。
赫连昊也识趣儿,从怀里掏出张纸递给文湙——这是黛玉写的平安信,为了防止她传递消息,只允许写四个字:
“哥哥,安好。”
文湙掏出夜明珠来看了一眼信,确定这的确是黛玉亲笔所写,便收起来塞袖子里了,抬眸道:“马车我来安排,未时末,城南的老李糖铺子里和我的人汇合。他家里有人明日回乡下喝侄儿婚宴喜酒,届时你和他一道出城,我在城外二十里的关公庙里等你。”
“你这安排听起来太简单了,你确定行得通?你该不会是诳我到城南,到时候好派弓箭手杀我吧!”
“简单?要不你扮个女人,然后钻到粪桶里?正好这时候倒夜香的估计还没走,绝对没人想查那个的。”
文湙翻了个白眼儿,因为双方都心知肚明,赫连昊这个时候还好好地站着,必定是文湙没有舍弃妹妹性命的意思。不然还有哪个地方,能比这里更适合设伏呢?
“那还是听你的,不过地点要改在城外五十里,二十里太近了。”
“三十里,我不能离开太久,会叫人起疑。”
“那行吧。”
赫连昊走的时候还感叹了一句:“我有时候真佩服你们汉人之间的血缘亲情,你那个外祖母这样对你们,一听她快死了,你妹妹还是二话不说就去看她了。而你,不过是个半路捡的妹妹,竟然这样大的功劳也能拱手放过。我那两个哥哥要是有你待你妹妹一半儿的心,怕是也给不了你们可乘之机了。”
文湙嘴里擒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这只能说明你们鞑靼人命贱了,就连你们自己人都不把自己人的命放在眼里。更何况在我这儿。即使是尊贵如你,也抵不过我妹妹半根手指头。”
赫连昊很气,但他不能还嘴,而且也不见得还得过,只好乘着天还未大亮匆匆离去。
他的身影刚一消失,文湙身后屋子的门便被推开,走出了两个人——个是徐维礼,另一个则是新鲜出炉的羽林卫统领吴大人。
徐维礼先请岳父坐了,然后坐文湙对面道:“老李不是一老光棍儿么,他老伴儿早年便去世了,也没个一男半女的,他家里哪里来的人去走那个不存在的亲戚?要不要这会儿派个人去和老李商量一下,先找个人假扮他的儿子?”
“不必,我随口说来哄他的,他也不会真去。”不然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不可能文湙随口说一个赫连昊都不挑一下的。
“那你们俩在这儿讨价还价半天,明明谁也信不过谁,有意思么?”
有些必要的装模作样是少不了的,不然何以试探对方的诚意。文湙懒得搭理他,只是问吴统领:“大人,地方可摸清楚了?”
“我们的人跟到了知了胡同,那里的小巷子实在是太多了,又不好跟得太近。天色太晚,千里镜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只知道是在那一块儿,具体位置还没摸清楚。而且依老夫看,怕是这赫连昊还有手下在,只是不知道具体人数。”
赫连昊一进京便被软禁,凭他自己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到这样适合藏身的地方,定然是早便备下了。
“十四个人,让人重点查探一下门面铺子的后院儿。”
这下连吴统领都惊讶了:“这你是如何知道的。”
文湙掏出袖子里的信展开给他们看:“我妹妹很少写小楷,她比较喜欢流畅的行书,而这次特地用了颜体,一字一划极是规矩。而这两个’哥’字,明明是各有十笔,而她却只用七笔写完。而这个’好’字,中间一横太长了些,这是告诉我们,他们在一处小院子里,且只有四间屋子,这样小的院子,除了铺子后头,我想不到别的了。”
这下不仅是徐维礼,便是吴统领也服了,这俩兄妹真不愧是一家的。
而黛玉这里,自从她被叫起来写信过后,便再没睡着。赫连昊走后不久,她就在贾宝玉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取下了手里的镯子。只轻轻一掰,便能清晰地看到黛玉手上寒光一闪,然后便叫黛玉藏到了袖子
里。
对着贾宝玉那张诧异的脸,黛玉没好气地低声道:“这是上回你骗我后哥哥特地给我的,说是再有下次,直接给你一下子。”
贾宝玉讪讪地,也不好再说什么。
黛玉写完字后也没被绑着,可以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只是她也没趴到门上去看。因为定有人在外面守着,这时候的小动作弄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赫连昊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除了进来给黛玉送了包子,便一直在外头和下属们商量事情。当然了,包子只黛玉一个人有份儿,所以她也不怕里头有东西,毕竟带着清醒的人走要方便得多。贾宝玉之所以挨饿,是因为他已经没必要再吃东西了——今夜之前,这些人定会离开。
黛玉也一直很老实,除了偶尔活动一下,便也一直安静坐着,直到中午听到了送午饭的人的声音,黛玉才大声喊了一句:“我们中午吃什么,早饿了呢。”
引来外头看守的鞑靼人一顿呵斥,随后黛玉便好似被吓着了,一声不吭,就连赫连昊进来逗她都没得个好脸。
终于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赫连昊重新将黛玉双手捆在身后,一边捆还一边笑着道:“你哥哥可真是只狡猾的狐狸,明知道我不会按照他说的时间地点去,便自个儿坐铺子门口等着收消息,连个假装被我耍的样子都懒得做。我已经重新传信给他,叫他在这一个时辰内想办法放松四个城门的关卡,今天你能不能平安,就全靠他的办事水平了,只盼他莫要叫我们失望。”
黛玉抿了抿嘴,也不说什么。她相信哥哥会来救她,但是她不愿意哥哥为救她受牵连。她拿不准文湙要怎么做,虽说她知道哥哥一向受重用,但毕竟只是个工部侍郎,没有调动守城军的权利。若是叫搜查赫连昊的人在城门口查出了端倪,收买城门口的官兵放走鞑靼俘虏,届时可就是有嘴说不清了。
出得门去,赫连昊的人也都已经装扮好了。有扛着农具的,也有做小生意的,乍看之下,绝不像是一拨人。若是打散了出城,不说能掩人耳目,就算是被发现了,也能最大程度地抓取中间的百姓做人质,前后支援,不至于叫人一个饺子包了。
真是好精的算盘,然而黛玉却并不想叫他们的算盘打响,只要赫连昊一经文湙的安排出城门,即使后来
文湙能再把他抓回来。也逃不掉一个私纵逃犯的罪名。
黛玉虽说面上一副沉稳的样子,心里的那根弦却是绷到了极点。
赫连昊给黛玉和贾宝玉安排了辆简谱的马车,打算扮作出门做客的小夫妻,而他亲自跟车。
一开始,黛玉也是老老实实被送上车的。只是马车一动起来,她便拿出袖子里早就藏好了带有尖刃的镯子割开了绳子,顺便给贾宝玉也解了。贾宝玉还没来得及露出感激的目光,便被黛玉使劲儿一推,他又一直不得活动,双腿酸软无力,一下子压在外面的赶车人身上,将人撞了下去。黛玉紧随其后,顺着另一侧滚下了马车,顺便给了马屁股一下子,然后爬起来便向另一侧的小巷子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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