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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情长——景戈【完结】

时间:2023-10-20 14:36:22  作者:景戈【完结】
  “还不清楚,现在是有些发烧,可能要请你带她去医院检查才知道。”
  闻言,夏母迟疑:“哎呀,但我们回不来啊,一趟路费来回要一千多了。夏夜这孩子,一直身体就比较弱,肯定又是着凉感冒了。”
  岑眠听出她的絮絮叨叨里,表达的意思无外乎是不想回来,她反驳道:“可是夏夜一个人在家也没人照顾她啊。”
  夏母没有在意:“她都那么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像是怕被岑眠指责不关心女儿,她做出让步:“实在不行,我打电话给她三舅,叫她舅舅带去老林的诊所看看。”
  电话那头,有人在拍桌子,中气十足地喊道:“菜怎么还没上啊!”
  夏母手忙脚乱,锅铲在锅里翻炒,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实在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太忙了,等我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啊。”说完,她径直挂了电话。
  “……”
  岑眠回到屋子里时,夏夜像是小兔子似的抬起头,眼神里有不确定的期盼。
  “你妈妈有事很忙,回不来……”她虽然不忍心,却也只能如实相告。
  夏夜眼里的光微弱了,垂下脑袋。
  程珩一的脸色凝重。
  岑眠看向他,两人的眼神交汇,进行了一场无言的对白。
  程珩一换上了亲切的表情,语气温和地对夏夜说:“没事,我们带你先去镇医院检查一下。”
  从白溪塘到镇上,没有公共交通,不过正好刘校长开车,要回镇上的家里。
  刘校长的车里,坐了他的老婆,丈人丈母娘,最多只能再坐一个人。
  程珩一让夏夜坐车,他自己找沈二借了摩托车。
  林皓闹着要一起到镇医院。
  程珩一动作利落地跨上摩托车,“坐不下了。”
  林皓坚持:“那岑老师不去,我想陪夏夜。”
  “不行。”程珩一把挂在车把手上的黑色头盔递给岑眠。
  他淡淡扫一眼林皓,“岑老师要陪我。”
第43章 白夜
  “……”
  听到程珩一直白而不知道遮掩的话, 岑眠戴头盔的动作顿了顿,一巴掌打在他的背上,羞恼地瞪他一眼。
  当着小孩的面, 胡说八道什么。
  沈二的摩托车头盔买来纯粹是为了耍帅, 他自己反而没戴过几次,跟新的一样。
  岑眠戴上头盔, 像是顶了一个厚重的大脑袋。
  她掀开头盔前面的挡风板, 嘟囔说:“太沉了,我不想戴。”
  程珩一盯着她从头盔里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明亮清澈, 如桃花灼灼, 不经意地撩人心弦。
  他伸手,将岑眠的挡风板放下。
  “路上山路多,不太安全, 戴着吧。”
  与对林皓的直接拒绝不同, 程珩一对着岑眠, 耐心仔细得多,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
  林皓站在一边,歪着脑袋, 也发现了他的区别对待。
  于是,他很清醒地判断出来, 不管他再怎么闹着要去镇医院,程珩一都不会带他去了。
  林皓从裤兜里抓出一把散钱, 一张一张叠好, 对折, 递给岑眠。
  “岑老师,这些钱给你, 给夏夜看病用。”
  岑眠望着那十块、二十块的零钱,皱皱巴巴,她没接林皓的钱。
  “我这有钱,你把钱还给你爸。”
  林皓不肯,执意要给,往她手里塞,“万一钱不够呢。”
  哪有大人被小孩儿硬塞钱,岑眠向后退了一步,摆手,坚持不要。
  林皓见状,索性把钱丢在了摩托车上,扔完了,撒腿就跑,像是后面有人追他,一溜烟便没了影。
  岑眠望着车座上的钱,无奈,只能把钱收起来,想着等带夏夜看完病回来,再还给林皓。
  摩托车的发动机发出轰鸣声。
  程珩一双手搭在车头,修长笔直的腿撑在地上,朝她示意,“上来吧。”
  岑眠望着摩托车的后座,抿了抿唇,磨磨蹭蹭地爬了上去。
  她坐在程珩一后面,摩托车上位置狭小,他们两个人挨得很近,腿碰到了腿。
  岑眠双手撑在后面,身体往后靠,尽量和他保持着距离。
  去镇上的山路崎岖,弯弯绕绕,路面年久失修,多是坑坑洼洼。
  她以这种姿势坐着没多久,很快在颠簸里坚持不住了。
  从一开始只是揪着程珩一的衣摆,到最后双手圈住了他的腰。
  “……”程珩一感受到柔软的身体贴到他的后背,握住车把的手紧了紧,手心里亦渗出薄薄的汗。
  岑眠的胳膊抵在他的腰腹上,隔着单薄的衣服布料,传来炽热的温度。
  她的脸颊也跟着发烫,热得戴不住头盔。
  岑眠掀起玻璃挡风板,温热的夏风扑面而来。
  她眯了眯眸子,适应了刺眼的阳光。
  “夏夜得的是什么病啊?”岑眠趴在程珩一的肩头问。
  呼啸而过的风声很大,将她的声音掩盖,显得遥远而模糊。
  程珩一降低了车速,回道:“我也不是很确定,需要到医院做一些采血检查,等结果出来了才能判断。”
  岑眠犹疑片刻,“是很严重的病吗?”
  程珩一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不会轻易下结论。
  “不一定,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过了一会儿,见岑眠没有再问,程珩一将车速提高。
  路上经过了一大片荷花田,粉白色的荷花开得热烈,空气里有隐约淡香。
  刘校长的车比他们早到镇上,他把夏夜放在镇医院门口,便离开了。
  夏夜在镇医院门口等了十几分钟,看见程珩一载着岑眠到了。
  沈二的摩托车被他改装过,摩托车的引擎轰鸣声很大,出现在镇医院时,频频引来侧目。
  然而,夏夜却觉得,坐在车上的程珩一和岑眠,比那摩托车声还要吸引人的视线。
  风吹乱了程珩一的头发,碎发散乱,垂于额前,他单手搭在摩托车头,另一只手帮着岑眠摘她的头盔。
  沉沉的头盔拿下来,被他随手夹在胳膊肘里。
  岑眠的头盔戴久了,脸涨得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渗出细密的汗,有一缕头发沾在侧脸。
  程珩一伸手,将她那一缕头发别至耳后。
  岑眠浑身微微颤了一下,垂着头,没有抗拒。
  程珩一的视线凝在她的身上,眉眼是含着浅淡的笑意。
  夏夜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笑意。
  即使在她印象里,知道程珩一是个很温和的人,每年回白溪塘时,对村子里的人都是谦逊有礼。
  不像有些走出白溪塘的人,回来时,总是眼高于顶,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
  但夏夜远远观察时,总觉得他的谦逊有礼中,始终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淡漠,这一股淡漠,只有对着沈老村长时,才稍稍减轻。
  镇里的医院没有自助挂号机,窗口挂号排队的人很多,程珩一叫岑眠带着夏夜在一边等,他去排队。
  镇医院的科室划分得不那么细致,没有血液科,程珩一挂了内科。
  旁边窗口有一个老大爷,说话含含糊糊不清楚。
  因为排队的人太多,挂号的工作人员没什么耐心听,反复问他要挂什么科。
  老大爷弄不明白,问工作人员要挂什么号。
  镇医院太小,没有导诊的护士,工作人员也不知道要挂什么,只问他有没有家属,叫家属上网查一下。
  老大爷站在原地,没有明白过来,工作人员已经叫了下一个人。
  后面的人站上来,老大爷让到一边,佝偻着背,手里拿着钱,浑浊的眼睛里透着迷茫。
  程珩一交完费,拿了挂号条,径直走过去,用当地话问老大爷是哪里不舒服。
  老大爷抬起头,见有人帮他,絮絮叨叨,一会说眼睛看不清楚,一会说骨头疼,睡觉睡不着,好像浑身哪里都有些毛病。
  岑眠牵着夏夜的手,中间隔了两排队伍,看见程珩一在跟老大爷讲话。
  程珩一微微弯腰,侧耳倾听,很有耐心,也不曾打断老大爷说话,偶尔点头回应。
  最后他转身对窗口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很快,工作人员开出了三张挂号单。
  程珩一拿着那三张挂号条,一张一张跟老大爷讲解,教他去几楼,看什么科室。
  老大爷颤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手,不停道谢,而后才拄着拐杖走远。
  岑眠默默地注视他们,觉得虽然程珩一不是这里的医生,也没有穿着那一身白衣,但言谈举止,始终带有一种医者的责任感,为每一个需要帮助的患者提供支持。
  内科看病的病人特别多,镇医院还没有接入排队叫号的电子系统,许多人没等叫到他们,就扎进了诊室里,拿着病历本,叫医生给看病。
  医生皱起眉头,不停地强调,一个个来。
  程珩一带着岑眠和夏夜,在离诊室很远的地方,才找到了两个空的座椅,让她们坐着,他自己则站在诊室门口等,快叫到号了,才让她们过来。
  这一等,就等了三个小时,中途,诊室门口还有人吵架,声音传得老远。
  岑眠没想到看个医生,要排那么长时间的队伍。
  以前她自己看病,要么是去私立医院,接受高端医疗,要么就是挂特需号,基本上按照挂号时给出的就诊参考时间,到了就能看。
  “在北京看医生,也要等那么久吗?”岑眠忍不住问程珩一。
  “有时候也要。”程珩一像是早就习惯。
  京北医院的号难挂,常常提前一个礼拜,号一放出就被抢光。
  没抢到号,又着急看病的患者,只能在医生出诊当天,早早来到医院,请医生加号。
  加号的名额有限,来晚便没有了,而加号的就诊序号又排在最后,一等就是大半天。
  终于轮到夏夜看诊。
  夏夜坐在木凳上,内科医生例行问诊。
  虽然程珩一之前已经进行过问诊,但是此时他没有出声,交给内科医生去诊断。
  岑眠注意到,内科医生问夏夜的问题,和程珩一之前问的,几乎重合。
  内科医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问诊结束,她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摘下,观察夏夜的脸色。
  半晌,她重新戴上眼镜,语气和蔼地对夏夜说:“小姑娘,你去外头等一等,我跟你家长说两句。”
  夏夜乖巧地点点头,出门时,目光流连地看一眼岑眠。
  岑眠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背,交代说:“别走远了。”
  夏夜一走出诊室,内科医生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去年你们是不是就带小孩来检查过,我应该有叫你们去市里大医院再看,怎么还是拖到现在?”
  闻言,岑眠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程珩一。
  程珩一也没想到,顿了顿,问内科医生,“去年的检查报告还有吗?”
  内科医生刚才问诊的时候,正好在电脑里翻到了之前夏夜的采血报告,她将显示屏移到程珩一面前。
  程珩一靠近屏幕,只看了一眼,眉心便紧皱起来。
  内科医生似乎话都不愿意跟他们说了,板着一张脸。
  岑眠看不懂报告里各项指标代表的意思,扯了扯程珩一的衣摆,“怎么样啊?”
  程珩一抬眸看她,抿唇道:“情况不太好。”
  “你也知道情况不好。”内科医生气地拍了拍桌子,训斥道,“你们是怎么当父母的!?小孩的事情那么不上心!”
  诊室里还有其他人,因为内科医生的话,纷纷侧目而视。
第44章 白夜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说, 岑眠刚想解释,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哎呀, 谁家小孩晕倒了!”
  岑眠与程珩一对视, 赶紧跑出诊室。
  在混乱的人群里,夏夜倒在地上, 脸色白得像纸, 鼻子里有血流出来,红得刺眼。
  所有人都像是害怕惹上事,频频后退, 只剩她孤零零一个。
  夏夜的化验报告在她昏迷后的两个小时内出来, 异常指标的数值高得惊人。
  她在镇医院接受了基础的治疗后,医生判断患者的病情危急,镇上的医院没有办法提供更为系统的治疗, 转院去了临市的医院。
  岑眠和程珩一跟车去了临市。
  救护车里, 夏夜躺在蓝色的担架床上, 闭着眼,嘴唇惨白。
  程珩一将手里的化验报告重新翻了一遍,他薄唇轻抿, 问:“夏夜父母的电话打通了吗?”
  岑眠握着手机,摇摇头, “没人接。”
  程珩一皱皱眉,接过手机, “我来。”
  一连拨了十几个电话后, 他终于联系上了夏夜母亲。
  夏母认得岑眠的手机号, 没等程珩一开口,便颇有些不耐烦地说:“哎, 姑娘,我们是真回不去啊。”
  程珩一的语气冷静而克制:“请问是患者夏夜的家属吗?”
  听到对面传来的是一道男声,夏母愣了愣,不自觉地正色道:“我是。”
  “患者夏夜经过镇医院治疗后,正在转院至临市的路上,她的病情相对危急,之后采取手术或特殊治疗时,必须家属同意并签字。”
  “为了不耽误治疗,家属还是尽量来一趟医院吧。”
  程珩一的语言组织缜密,逻辑清晰,三言两语就把夏夜的情况,以及需要家属到场的原因讲清楚。
  岑眠扭头,静静看他,不知道夏母那边是什么反应。
  十几秒的停顿后,程珩一道:“嗯,我把医院地址和具体情况短信发你。”
  快到医院的时候,夏夜的意识短暂清醒,她半睁开眼睛,望着救护车雪白的车顶,迷茫不解,而后转头,看见了坐在一旁的岑眠和程珩一。
  夏夜脸上的迷茫和不安散去一些,她的嘴唇蠕动。
  岑眠俯身,耳朵凑到她嘴边。
  夏夜艰难而费力的发声,声音嘶哑而微弱,好像一从她口中说出,便随风散了。
  她问:“岑老师,我是不是得了很严重的病,要死了……”
  岑眠心中酸涩,不敢看夏夜像是小鹿一样的眼睛。
  她拿着攥在手里的湿纸巾,擦了擦夏夜脸上沾着的血迹,微笑安慰:“没事的,不严重,你爸爸妈妈很快就要来了。”
  夏夜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失去意识。
  “……”
  市里的血液科医生在看到夏夜的化验报告后,脸色凝重,立刻通知要进ICU。
  护士拿来一叠的告知单:“你们谁是患者家属?来签下字。”
  夏父夏母还没有到医院,患者家属签不了字,进不了ICU。
  岑眠没想到,在救治夏夜的过程里,会卡在这种流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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