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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道玄【完结】

时间:2023-10-20 17:15:38  作者:道玄【完结】
  谢四神情微怔。今天这稀奇古怪的情况有点多……他面露不解,脑海中转着好几段破碎的端倪和思绪,只是他暂时无法将这些微妙的蛛丝马迹连接成线,也看不清背后的真相究竟如何。
  有薛明怀开口,谢不疑便从旁边的万里江山屏风上随手取下一件厚披风,目光扫过殿内侍奉的一应侍奴,抬手指使了一下,随后道:“我去外面走走,要是有什么事,派人在檐廊下叫我便是。”
  薛明怀看着他点头。
  侍奴们鱼贯而出,一位近侍细心地关好了门窗,以防里面说些“内帷私密之事”被旁听泄露了出去,影响凤君千岁的名誉。不一会儿,室内仅余薛明怀、崔锦章,以及他身后的“玉郎”三人而已。
  崔锦章达到目的,很明显地松了口气,他按住胸口,感觉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逐渐平缓,道:“这总可以开口了吧?”
  薛明怀的目光穿过他,落在他身后之人的形影上。薛玉霄也并不再拘束掩饰,上前一步,与长兄四目相对,当面道:“上次兄长交代之事,我已经派人去办了。一切顺利。”
  薛明怀虽然有所揣测,但听见她压低的声音时,还是不由得浑身微僵。他的目光落在薛玉霄脸上,眸光既担心、又爱怜,轻叹着说了句:“上回便易容骗过了四郎,如今又骗他。若非我还没算耳聋眼花,也要被你骗过去了。……虽然事情紧急,但进宫风险太大,你怎么能狠心想到这步?”
  薛玉霄略微讶异。她没想到谢不疑连当初在丹青馆会见明月主人的事都告诉长兄,两人的关系看起来比想象中的更要好。她收敛思绪,凝神答道:“此事不可委托转交于人,更不能让人口述,事关重大,我必须要亲自来见哥哥。除此之外,也还有其他正事要问。”
  薛明怀立即道:“但说无妨。”
  薛玉霄早已打好腹稿,开口道:“宫禁当中的禁卫,每两个时辰换班一次,一共会换六次,共三班。这是明面上的,只要稍加打听就能得知。但我想以陛下的谨慎小心之意,恐怕不会仅有明面上的这些人,你知道她还有什么别的人手么?”
  “京兆十六卫皆以陛下为首,不过又各有亲近的士族。”薛明怀道,“你猜得没错,除了禁卫之外,另有她的紫微亲卫在宫中巡查,这些亲卫的巡查时间、地点、人数,都只存在于谢馥手中,属于秘密。据说紫微卫纠察不法、维护安定,如果有行踪诡秘且身份不明之人出现在宫中,她们享有先斩后奏之权。”
  他顿了顿,望着薛玉霄道:“这些人也在暗中探查朝廷百官、以及世家大族的动作秘密。”
  薛玉霄在脑海中思虑片刻,踱步问:“这个职能听起来很耳熟……与司隶校尉差不多。”
  薛明怀微微点头,道:“正是。她前两日册封你的司隶校尉,位在九卿之下,诸位陪卿之上。前朝汉室为了纠察与皇族有关的案件,武帝特设此职。不过陛下交给你的乃是弹劾监察诸位士族的权力,皇宫重地,不在其中。”
  紫微卫统领乃是谢氏宗亲担任的,看起来就像是皇帝身边的一个闲官,像这种保护自己的职位,谢馥只会交予自己信任、而又看起来并不出众的人。
  “如今的紫微卫统领是宗室……谢思,字若痴。她是谢氏的小宗旁支,三年前从陈郡入京兆,以备中正官选评。因为才华与资质俱不出众,所以安排进了紫微卫……”薛玉霄回想起来,喃喃自语,“哥哥,如果我有大动作,你觉得……陛下会如何待你?”
  薛明怀挽袖给她倒了杯茶,茶水甘甜香醇,只是稍凉了些。他对这个问题并没有过多犹豫,流露出一丝与言语完全不相符的镇定冷漠,仿佛无关紧要:“谢馥有一道旨意――不算秘密,她自己拿给我看过。无论朝臣当中哪一家谋逆篡位,她若身死,十六卫和紫微卫将会代皇帝赐死后宫诸君,使之不被玷污,保全侍君的清名。”
  薛玉霄蹙眉道:“凤君亦不能免?”
  薛明怀微微一笑,道:“怎么冒出一句傻话来了?即便众人都能免除,我不能免,也是情理应当。这道旨意本就是暗中威慑豪族所设,除了丞相外,我们家便是第一等豪族,你以为她为何给我看?”
  但多年来,这道消息却从未传回薛氏,没有让薛司空得知,亦没有出现在薛明怀的任何一封家书当中。
  真是关心则乱。薛玉霄抬手扶了下额头,重新整理思绪,将杯中茶水微微抿了一口,道:“要是谢若痴死了,有谁会接替她的职务?”
  薛明怀道:“恐怕仍是谢氏宗亲。”
  薛玉霄土断时去过陈郡,如今的皇族就出于陈郡谢氏,只不过大宗嫡女继位为帝,而小宗旁支,则以宗亲之名留在陈郡。她前往检籍时,陈郡谢氏没有一丝欺瞒不报,十分配合……想必她们受到了陛下的“家书”,将钦差暂时当做自己人来对待,所以才相对顺利。
  薛玉霄回忆自己曾见过的几个陈郡谢氏宗亲,若如今的统领死了,最有机会接替这一职务的是……一个是谢思的亲妹妹谢若清,另一个则是她的堂妹谢若愚……
  “我明白了……”薛玉霄心中有了成算,又问,“如若陛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宫中可有能够预备继任的庶出皇女?”
  薛明怀叹道:“都尚在襁褓之中啊。”
  薛玉霄却不失望:“正好。”
  两人点到即止,不再说得更仔细。薛玉霄转而问道:“谢若愚可有什么喜好?长兄若是知道便告诉我,不知道也无妨,我可以向官场去打听。”
  只是人在官场,惯会伪装喜好,隐藏弱点。就算谢若痴真的有什么喜好,恐怕为了谢馥的安危,她也不会表现出来。她这个人在朝廷上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薛玉霄甚至最初都没一下子想起她的名字来。
  薛明怀道:“……这事……四郎倒跟我说过一次,但未知真假,你可以听一听。”
  薛玉霄点头。
  “你在外检籍之时,我身体不适,宫中便不太整肃。那时有一个宫侍与侍卫在外苟合私通,让四郎撞见。然而四郎玩心甚大,不仅没有上前抓住,还命人从旁画了下来,将画作送给了那个侍卫。此人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向他讨饶。四郎便问他有什么好用的消息调剂心情,侍卫便说,她们家统领表面正经,其实极好美色,常常面具易容潜入花舫柳巷作乐,可以拿这个敲诈统领,必能得钱万贯。”薛明怀话语一顿,摇头道,“四郎听了大笑,并没有以此事敲诈。而是转头告诉了我。”
  薛玉霄:“……他可真是……”
  时间过得飞快,两人交谈已有片刻。薛玉霄不想掩门闭户太久,便与他约定了几种联系方式,又道:“我必会周密行事,免得打草惊蛇。”
  她打算过去开窗,以示交谈结束。
  “等等。”薛明怀叫住她,让薛玉霄走过来。他在三妹身上凝视片刻,道:“以小心谨慎为上,今日之险举再不可做。……你在外清减了许多,看着比在千秋节上瘦了不少,冬日应当丰腴才是。”
  他抬起手,薛玉霄望着他探过来的指尖,见末端指腹轻轻抵在脸上,碰到了一点儿微白的香粉。薛明怀摇首低叹,道:“如此装扮,看不出气色如何。”
  说罢便收回手。
  他的关切虽然含蓄、淡泊,与母亲那种热烈明显之意毫不相同,但其中的牵挂之情却殊途同归。薛玉霄开口宽慰:“崔七常常给我把脉,关照我的身体。哥哥千万不要担心。”
  薛明怀点头,他伸手拿过薛玉霄喝过的茶杯,用指腹抹去杯沿上的胭脂痕迹――一个小侍从怎么会有机会在凤君面前用茶?若被人发现,将成纰漏。何况男子敷粉虽多,涂朱却不常见。
  薛玉霄开了窗,外面的气息涌入进来。
  这暗中传递了一个信号――室内已经交谈完毕。不多时,有望着这边动静的侍奴隔帘问候,得到允准后,一个贴身宫侍进来,给凤君换茶。
  两人全程低声交谈,话语来往迅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崔锦章一开始还能有几个字落进耳朵里,到后面就完全听不清楚这对兄妹在说什么了。
  他坐在没有撤下去的午膳席位边,见谢不疑把一块糕点戳得到处都是洞洞,心中觉得他浪费粮食,有些不高兴。等到两人谈话完毕,便脸颊微红地问:“凤君千岁,我看你们往日不吃的膳食都倒掉了。这东西材料精致,浪费了怪可惜的,不如我带走吧?宫外墙根儿底下有很多乞儿呢……”
  因为他质朴自然,直率不加以矫饰,薛明怀很宠着他:“好啊,只是你小心一些,饿急了的人不仅不感激你,也许还会抢你的。”
  崔锦章用一张油纸把戳破了的糕点、还有一些便携干燥的食物包起来,埋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才没那么好抢呢,我可厉害了。”
  他把东西放进小木箱里空置的地方,背好医箱,恭敬尊重地朝着薛明怀行了个礼,说:“我们走了。”
  “不远送了。”薛明怀道,“路上小心。”
  崔锦章认真点头,旋即跟着引路的宫侍走出去,才跨出椒房殿,便见到系着披风的谢不疑靠在檐廊下的栏杆上,拿着金丝剪,修剪一枝从梅园中折下的红梅。
  红梅仍带着露水,清淡冷香盈满衣袖。他的长发束得并不严谨,几缕柔软发丝散荡出来,慵懒不拘,风流萧散,眉心上的那颗朱砂痣殊丽无比,此刻凤眸微垂,鸦睫如扇,有一种独特的冶艳韵味。
  崔锦章看了他一眼,路过时不满地轻哼一声,也不行礼,低头看着台阶往下走,才行了两步,忽然被他叫住。
  “……崔小神医的架子真是大呀。”谢不疑看着红梅,剪刀卡在分叉的细枝间,“不知道我哪里惹了你?让你这么讨厌我。”
  崔锦章摸了摸脸,心说他写在脸上了吗?这么明显?旋即下意识地看向薛玉霄。
  薛玉霄从他身侧飘过去一眼,用眼神回复:“岂止明显,连你现在心里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崔锦章转过头,提高声音道:“我没有讨厌你。”
  谢不疑慢慢走了过来:“话别说得这么早――我听说你家主君跟薛氏长辈来往得十分密切,小神医也常常前往如意园……看来你要跟裴郎君称兄道弟了?”
  崔锦章面色一滞,这张白净俊秀的脸立即红了,别说是藏了,就连解释都磕绊了一下:“你说什么?你、你在哪里听来的。”
  “当然是用耳朵听来的。”谢不疑凤眸微弯,笑眯眯地道,“裴郎君可没表面那么大度,他要是知道你这个立誓不嫁的天真纯粹之人,居然觊觎他的妻主,裴公子可是会想办法除掉你的。”
  崔锦章一边心虚,一边又害怕:“怎么可能……你别乱说。我跟裴哥哥关系很好的,他……他不会……”
  说着后退了一步。
  谢不疑更觉得有趣了,逼近道:“他会把你捆起来,用薛氏的家法处置你,说你勾引他的妻主,不守夫道。摇头干什么?……你既然总去如意园,那薛侯的身体如何?你肯定知道。她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女郎,被勾引一下就把持不住了,你既然不愿意,我可就要上了。”
  崔锦章自然知道薛玉霄身体很好。
  他越想越不好意思,面红耳赤,头顶上都要冒白烟了,情不自禁地往后躲:“上什么啊!我讨厌你了。”
  崔锦章躲到了薛玉霄身后,谢不疑玩心正炽,一步撞到薛玉霄身上,他皱起眉,很不悦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人:“你……”
  才说出来一个字,薛玉霄便轻声道:“殿下,此处是椒房殿外,这种话实在不便说。”
  谢不疑被这句话定在原地。
  他盯着薛玉霄,又看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崔锦章,脑海中的戏谑调侃之言被撞得粉碎――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谢不疑喉间一梗,脑海打结,猛地攥住了薛玉霄的手。他抓得太紧,指骨都绷得发白,被薛玉霄扫了一眼,才慢慢和缓下来,但也没松开多少:“你怎么――”
  “……你说谁把持不住?”
  谢不疑:“……”
  她低声细语,音量很轻,但这声音却能准确无误地传递进谢不疑的耳朵里。他整个人如遭雷击,什么放荡轻佻、玩世不恭,全都像是被剥落的躯壳一样离他而去,只剩下怔愣、不安、还有一股非常强烈、前所未有的羞耻之意。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了。
  薛玉霄道:“……松手。我要走了。”
  谢不疑却不松开,他的牙关都有点发颤,但还是咬住齿列,带着几分气恼地道:“你――你为何要开口讲话!小小医官侍从,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他都要被骗过去了……还不如被骗过去啊!
  崔锦章从她身侧冒出头,觉得不能让薛玉霄为自己抵挡,于是勇敢地挤进了两人之间,把谢不疑推开一截,严肃道:“殿下,你要上就上,欺负我干什么?”
  谢不疑:“……”
  好好好,当着薛玉霄的面,这会儿脑子这么灵光,连“欺负”这种词都学会了。崔七郎这倒是很通情理,哪里天真了?
  薛玉霄整理了一下袖口,目光落在他身上。
  谢不疑能言善辩,敢在百官面前与薛玉霄辩论佛家故事,被这目光一扫,反而浑身僵硬,如芒在背。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他的罐子一贯都是破的,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可惜有人不从。我已经给了这么多机会,要是再卑微追逐,岂不下贱?要是想要拉拢、从我这得到些什么,那也该娘子对我留几份情了。”
  崔锦章扭头,耳语道:“他说得是你吗?”
  薛玉霄面不改色:“不是。”
  崔锦章马上转过来,正色辩论:“既然是诚心相待,以我之真心、换彼之真心,怎么会有卑微之说呢?只要下定决心,那么能不能得到反而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这颗愿意追逐而去的真心啊!”
  谢不疑并不认可,轻笑一声:“世人却不这么想,儿郎之身主动示好,不修德行,众人便说卑微低贱。要是最后得不到――难免又成了笑话一场!”
  崔锦章道:“饮食阴阳之事,人之大欲存焉。别说是示好,就是露水情缘一夜,只要彼此你情我愿,又有何妨?无法得到并非是笑话,那些没有勇气追求、此后再抱憾终身的,恐怕才是笑话吧?”
  谢不疑盯着他道:“你居然这么大胆?崔小郎君,你就没有为其他人的评价而伤心过吗?”
  崔锦章道:“老师夸我直率坦荡,长辈虽然唠叨,但也管不住我。我大姐会帮我出头,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坏话――除了你,你说话真过分。”
  谢不疑目光一黯,转过头不再看他,把手上的梅花枝剪得都要秃掉了。他神思恍惚,金丝剪用力地轧下去,在戳到手指之前忽然被攥住,薛玉霄抓着他的手腕,取下剪刀,道:“要自残不成?”
  谢不疑微怔,说:“……走神而已。还不怪你?”他喉结微动,向后退了半步,好好地审视打量了她一会儿,说:“快走吧,晚一点人就多了,不方便。宫里的红梅一向比外面好,我修剪好了,插一花瓶,给……给崔小郎君送去。”
  崔锦章指了指自己:“我?”他问薛玉霄,“我吗?”
  薛玉霄不答,冲着谢不疑点了下头。两人顺着来时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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