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破房子爆炸了,四面的围墙被爆炸带来的冲击波震飞出去,房顶整个砸向地面后,碎成几段。
火焰短暂的消失后冲天而起,爆炸造成的浓烟和灰尘开始扩散。
抱着我的人脚步突然提速,飞一般的。
风声在我耳边呼呼作响。
生平第一次觉得救护车的声音如此悦耳好听。
有人给我擦脸,有人帮我剥衣服,鼻子里被塞入两根很细的短管,清透的气体输入鼻腔。
两个男人在低声的交谈,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会不时的落在我的身上,有愤怒的,有庆幸的。
睡了很不安稳的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透。
最先和我亲密接触的,还是亲切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重获生命的味道,我喜欢。
“别动,手上扎着针呢。”
躺的太久,后背硬的像块板子,刚想要动一动,便被人按住右手腕。
微扬起头,暮江寒那张憔悴又痛苦的脸一下子闯进视线。
暗暗的检查了一下自己,四肢俱全,脑袋和心脏也还完好无损。
我这是真的劫后余生了。
没死在那里,我的命挺大的。
无比庆幸,无比欢喜。
当然,这还是要仰仗暮江寒的及时相救。
只是他这脸的长度仿佛有点变化,让我有点接受困难。光是长我都还能忍,关键是黑啊,比墨汁还要黑,这让我如何忍得?
然而,忍得忍不得都得忍,这可是救命之恩。
我不由暗怪起我家扶澜公子,重要时刻老是掉链子。
要是他早点找到我,把我救回来,我何至于看人家的黑脸!
说是说,救了我的始终是暮大公子,这情得领。
当然,这脸色也得看。
其实多看两眼,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人家长的好看,白有白的特色,黑也有黑的可取之处。
看吧,我喜欢看!
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这么憔悴。
扬头的瞬间,我看到挂在墙上的万年历时钟,上边显示的是早上我看到的日期,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从事发到现在,最多十个小时,他和我的战友情再深,也不至于憔悴成这样。
况且我又没死,他真的不必憔悴。
除非......
我心里咯噔一下,右手被按住不能动,赶紧把左手伸进被子。
遭了这么大的难,爸妈应该陪在我身边才对,扶澜公子应该倚在窗台或某个位置,目光沉沉的看着我,眼底跳跃着给我报仇的火焰。
最不计陈叔也该在,端着他亲自熬的药膳,耐心又慈爱的劝我喝上几口。
现在的情况是,这些人一个都不在,只有暮江寒守着我。
还有什么能让爸妈不守着好容易抢回命来的我呢?除非是更大的悲痛。
什么才称得上是最大的悲痛呢?
不敢想。
第223章 如果是呢
现在的情况是,这些最应该在我被捆绑救回后守在我身边的人一个都不在,只有暮江寒守着我。
我在叶家就如此的不重要、不值得他们为我费点心思吗?
当然不是。
可还有什么能让爸妈不守着好容易抢回命来的我呢?
除非是比我被绑架差点一尸两命更大的悲痛。
什么才称得上是最大的悲痛呢?
我没用的不敢想。
九月,你千万不要丢下妈妈呀。
虽说妈妈没用,让你几次身陷险境,但这不是妈妈的本意,妈妈是世界上最想要你好的人了,你不能因此不要妈妈,千万不能!
手落在肚子上。
眼眶霎时涌上热波。
小腹那里热乎乎的,涨鼓鼓的,小家伙可能感觉到我的的不安了吧,还很贴心的动了动。
而我,身上除了疲惫,没有任何的不适。
九月没事就好。
我暗中舒出一口气,心里无比的安定。
这是一次有惊无险的被绑架,很幸运。
“暮暮,我就知道你最靠谱。这次你救了我们母女的命,改日一定报答你。”
声音真难听啊,像是用砂纸打磨生了十年老锈的破铁管子。我用手捋了捋脖子,真想拿块砂纸伸到喉咙里去磨一磨。
我没有问绑我的人捉到没有,她的目的是什么,你把她怎么样了。
因为这些事情,他们但凡想要告诉我真相,都不会等到我开口去问。
而他们对我的不告知真相,理由永远是为我好,要我别想那么多。
问与不问都一样,又何必再问!
“如何报答?”他凉凉的问我。
这倒是个难题。
“你希望我如何报答?”
说完就后悔了,爸爸早就告诉过我,不要用开放性的问题开始谈话,会很被动。
狐狸似的暮江寒,有本事让我的被动放大一百倍。
眼下就是。
“我希望如何报答,你就如何报答吗?”
果然,他开始了。
他的这个回答是封闭的,只有是与否两种情况,相对来说,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性。
我使劲的考虑了一下,觉得他的这个问题是个坑。
但凡我说个肯定的答案,很可能被他坑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要是说个否定的答案,他则很可能用这件事一辈子挤兑我。
“算了,报答这种事,还要受恩人进行量体裁衣后再确定报答方案。要是由暮大公子自己提报答方式,这不是对暮大公子高尚情操的亵渎吗。以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挨揍挨骂的战友之情,暮大公子根本就没考虑过报答的事儿,倒是我格局不够看了。”
暮江寒一声冷笑,在我右手的手心里寒了一个小小的纸卷,确保我输液的舒服性。
“你这话题转移的太生硬了,怎么听都是假惺惺。”
被他听出来了。
“那五十亿呢,行不行?”
拿了人家的钱心里老是不得劲儿,不如趁这个机会还给他,不易之财不亦发呀。
“你不如骂我得了。”
算了,不打了,没精力。
浑身无力,鼻腔里火烧火燎的,嗓子也像剥了层嫩皮儿似的,难受的要命。
这种时刻绝非打嘴架的最佳时机。
我不说话,他竟也没揪着话题不放,摸出手机读邮件。
病房里安静的像书房。
两分钟以后,我忍不住了,“我爸妈呢,还有我哥,他们都去做什么了?”
“阿姨从知道你出事就开始哭,一直哭到十五分钟之前。叔叔心疼,强硬的弄回家去敷眼睛了。”
在医院不能敷眼睛?
我这女儿做的,像个意外似的。
出这么大的事,醒来身边连个直系血亲都没有,这可让我叶大小姐情何以堪呀!
不过呢,这倒确实是我亲爹做的出来的事儿。
太悲哀了,太悲哀。
“那我哥呢,怎么也不在。”
暮江寒突然来火了,毫不客气的放话怼我,“是我救的你,你都不问问我怎么样,干嘛老是问你哥,你就那么惦记他?”
这嗑儿唠的,那是我亲哥呀,一奶同胞,我不能问,还是不该问?
还有你暮暮。
救命之恩我认,也说了会报答。大不了以后你遇难了,我也不顾生死的救你一回,还想怎么着呢?
你往那一坐,腰杆直直的,我要怎么问你?直接就问暮江寒,你被烧坏没?
这好吗?确定不会受到他的打击报复?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的火着的确实挺大的,要不是我躲在大门附近的一堵半人高的破墙之后,很可能现在就是一块烧的焦黑的碳块。
那么大的火,暮江寒是怎么做到既救出我,又没有自己受伤的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以他那救我一回恨不能要我终身对他言听计从的德性,没有向我邀功,不会是伤在没法见人的地方了吧。
要是这样的话,可就难办了。
“那个,”我试探着问出我的猜测,“是不是你哪里不太方便的地方被烧伤,我哥给你买药去了吧。”
暮江寒勃然大怒,本就难看的脸上更是扭曲的让我不敢直视。
我觉得我的猜测已经有了十之八九的准确性。
“你哥你哥,你哥个屁的哥。我警告你叶扶苏,再提你哥,我就把你扔回去,让你再在垃圾堆里躺上三天三夜。”
回想起垃圾堆里的种种遭遇,我顿觉浑身不适,那种有蛇在爬的感觉又来了,不由两手互相抱着手臂摩挲,企图安抚根根竖立的汗毛和一层顽强站立的鸡皮疙瘩。
也是这时,我才发现,身上穿的是宽松舒适的病号服,稍微动一动感受一下,嗯,中空的。
大脑里突然出现一个新的问题。
谁给我换的衣服!
记忆的最后边是在救护车上,我恍惚知道有人在剥我衣服,本能的用长时间不过血而有些失去能力的手抓着衣领,不让脱我衣服的人得逞。
那人特别不要脸的训斥我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有的没有,说是我再捂就把我扔回去。
鉴于说话之人的恶毒,我不甘不愿的松开手。
现在回忆当时说话的人的声音,分明就是暮江寒。
所以,是他在救护车上剥了我的衣服?可是,那不止剥衣服那么简单的。
浑身臭水和垃圾,我自己都嫌弃自己,暮大公子是怎么战胜洁癖去动我衣服的。
而且我身上现在是干净的,还有点香味,这说明我被人彻底的清洗过了。
那么,给我洗澡的人是谁?
老天爷啊,千万不要是暮江寒。
否则,我将再也没有脸活下去了呀。
“所以,暮大公子,是你给我换的衣服?洗的澡?”我小心翼翼的问他,连眼睛都没敢张。
“如果是呢,你待如何?”
第224章 终结话题
“所以,暮大公子,是你给我换的衣服?洗的澡?”我小心翼翼的问他,又扯过一绺发丝闻了闻。
嗯,确实是香的,还是我最喜欢的茉莉香型。
看来给我洗澡的人还挺了解我的喜好。
“如果是呢,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总不能去死一回就是了。
大不了就是羞愤的无脸见人。
而他,虽说救了我的命,却也看了我的身体,互相扯平,我不再欠他的。
因为不欠,那五十亿是不可能退回去了。
怎么着我也得捞点精神损失费。
虽然做为叶家大小姐的我并不缺这点钱。
但钱这种东西,多多益善,用来做慈善也是好的。
“倒也不能太如何,要不把你脑子里那根叫做记忆的弦儿单独扯出来,咋样?”
“叶扶苏,你还是不是人?”
“我怎么就不是......”
“吼什么,暮暮你这臭脾气真得改改。苏苏她方才醒过来,你不能安慰就算了,怎么可以吼她?不知道她怀着孩子又受了惊吓吗?就不能温柔点?行了,你要是没耐心照顾就回去,我自己的妹妹自己伺候,你走吧。”
扶澜公子推门进来,打断了我的话,也成功阻止了一场可能一时半会无法休止的嘴仗。
哥你来的太及时了,我这嗓子是真疼,再吵一会儿声带可能都得废。
“哥你回来了。”
我哥瞄我一眼,没搭腔,而是又说了一遍让暮江寒先回去。
难得他没有再犯嘴贱的病,起身看了我两眼就走了。
看那背影,和匆匆的脚步,心里觉得他是要去做一件特别重要也特别紧急的事。
“哥,暮暮不太对剑他怎么了?”
我哥忍了几忍没忍住,噗的笑了,“他急着回去彻底洗澡。”
我愕然的不知说什么。
“今天凌晨我就出门去临市,听说你失踪的时候,正在往回赶的路上,至少两小时才能回来,是江寒找到你、救的你。
锁定你的位置,救你本是件不难的事。谁也想不到居然着了火,暮江寒完全没有这个准备。”
我讪讪的摸摸鼻子。
可以说那场火是我自己想尽办法才弄来的吗?
作茧自缚、自找苦吃用在这里,应该很合适吧。
想了想我决定不说。
因为被吼的风险太大了。
“火很大,你在里头生死未卜。江寒太急了,周围又没有水源,他就把自己的外套浸在一个看不出用途的水池里。
你知道他的洁癖有多严重,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连个女人都不碰。
后来警察过去看了,那个池子是用来腐化可分解垃圾的,早就不用了。
年前年后接连下的几场大雪,这几天天气回暖,雪化了,才得了那些救你命的水。”
就是说,暮江寒用垃圾水灭了垃圾火,将我这个比垃圾还要脏的人救出垃圾堆。
这家伙自打那年掉那什么坑之后,就得了一种叫做洁癖的心理性疾病,半点脏东西碰不得。
就挺奇怪,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克服自己的心魔的呢?
难怪他脸上那样憔悴!
他是被自己身上的味道恶心的。
这么说的话,今天他这救命之恩,不是一般的大啊,且有的报答呢。
要不还是把五十亿还他?
这么大的恩情,咋地也得认真说句感谢的话。
和我哥要来我的手机,给暮江寒编辑短信,除了表达我最真实的谢意,还有对于他为了救我而采取的忘我的果断措施,表示极大欣赏和赞赏,以及对他未来再遇上这种事情时仍然要不遗余力的采取极端措施的鼓励。
消息发出去好久,那边也没个回音儿,想必是正在用84消毒液泡澡呢。
挺好的一身皮肉,可千万别泡秃噜皮了,怪可惜的。
等待暮江寒回消息的时间,我哥一直在温柔的训斥我。
内容无外乎此次的事件非常严重,若不是我不听从家里的安排,根本就不可能被绑架。
说我给他们带来怎么重的心理伤害,让他们的魂儿都被吓飞了,要是再敢有下次,一定要打断我的腿。
说我不顾自己的安危,也不把九月的安全放在心上,不是个好妈妈。
他磨磨叨叨的说了足有十分钟,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应该是被我爸妈嘱咐过了,代替他们二位行使家长的权力呢。
我一声不吭的认真听着他说,不住的点头认错,确认他说的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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