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大杠是真能驼,捆满一车干柴驼进城里,一趟他就能赚个一两块钱,顺利的话,一天能搞两三趟。
买卖不大,可是本钱小啊。
“天天有钱赚,我回来干什么?你说少则两周、多则一个月回来,我寻思就你那个风格,只能拖延不能早,这才今天抽空回来瞧一眼,其实压根就没指望你回来,谁知道你昨天就回来了。”
贺成说着,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卷东西跟姜雅显摆了一下:“采药队六天给我4.8,后边六天卖柴赚了23.5,买水果糖投入两块多,我吃饭花了三块来钱,这是剩下的,一共22.7。怎么样,还可以吧?”
“可以可以,我看看。”姜雅伸手拿过来,一大卷毛票,里边还包着硬币。
“你半个月就花了三块钱?光吃饭,后来几天你住哪儿啊?”
“哪用得着住宿费。再说城里的宾馆,我挣一天的钱都不一定够。这年头人淳朴,天也开始暖和了,农村地方,随便哪儿都能借宿一宿。”
姜雅心虚了一下下,想起她那一晚上五块钱的宾馆和城隍庙的小笼包。不过也就心虚了那么一秒秒,环境不同对不对,她一个姑娘家,也不敢随便住火车站大厅啊。
“哎呀,贺成同志,辛苦你啦。”姜雅喜滋滋说道,“这回好了,起码咱们自己手里有点钱了。”
一边说,一边就打算装进兜里了。
“哎,你都拿走啊?”贺成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捉住她的手,“不行,这钱先放我这儿,我还留着咱俩订婚什么的呢……”
“你确定拿来订婚用?我问你,什么叫私房钱?”
“我又没……”贺成刚想说他又不是想攒私房钱,念头一转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拿来订婚,你怎么跟你家里说?”姜雅道,“到时候你娘还不知道以为你赚了多少呢,不光不知你的好,恐怕还得说你藏私房,你出了钱还落不到好,你蠢啊?”
贺成啧了一声:“你说得也对。而且让别人知道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再说了,凭什么呀,邵春来以后订婚,他也自己出钱?”姜雅拍拍他的脑袋,笑嘻嘻道,“孺子可教也,所以,这钱咱俩得自己留着。”
嘴里说咱俩留着,手上动作就全装自己口袋里了。
“一见面光说我了,你那边呢?”贺成问,“你去沪城怎么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雅便把自己的沪城之行讲给他听,然后小得意地宣布:“我带回来47.8,给了我爹20,现在还剩27.8。其实本来能剩下更多,主要是吧,你知道我这人花钱,吃了玩了,省不下来。”
贺成:……
他原本还担心,就沪城那地方,再加上来回路费花销,她能不挨饿,别吃苦头,好好回来就不错了呢。
“所以现在咱俩有……50块零5毛钱的小金库了。”姜雅美滋滋地宣布。
“我说你……太不厚道了啊。”贺成一翻身把她压在草堆里,伸手就往她身上掏,“刚才那钱,给我留点儿,媳妇你这也太黑了,黑心周扒皮啊你。”
姜雅被他毛手毛脚挠得痒痒,又不敢笑大声,缩成一团憋笑地抵抗:“滚,想造反了你!”
“不造反,你给我留点儿。”贺成动作威胁,“不然就地办了你!”
两人嬉闹了一阵子,黏糊过后,贺成也不敢真办了她,最终难耐的还是他自己,拉着姜雅的手叫她帮忙。
姜雅拒绝帮忙。还煞有介事来了一番“童男子”“元阳未泄”之类的论调,此风不可长,此例不可开,那什么不能随便破。
俩字,憋着。
第22章
身上揣着50.5的巨款, 姜雅走路都觉得硬气了许多。
仗着天黑,两人也没分开走,一起悄默声走到家门口, 姜雅摸着兜里的硬币, 决定要不就给贺成留几毛。
贺成却说:“还是放你那儿吧, 我没地方放, 藏都没地方藏,这玩意儿装兜里叮当响。”
贺成不无嫌弃地把一把硬币还给姜雅。这年头硬币顶大的五分, 这一把恐怕都没有几毛钱。
姜雅也没跟他客气,不要正好, 随手又装了回去。两人在两家门口分开, 各回各家。
姜雅推开大门,瞧着姜老大一个人坐在堂屋剥花生,便走进屋坐下, 伸手拿了一颗来剥。
“爹,还没睡呢,就你自己在家呀?”
她说着把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姜老大抬眼瞥了她一眼,不赞成地表情道:“别吃,那个是生产队剥种子的。”
怪不得这花生个个双仁饱满呢。生产队春种前做种子的花生都是专门挑拣过的,按斤称了分到各家各户, 剥完了按重量收花生米。一斤花生能出多少米,这都有数的。
姜雅看看手里剩下的一粒花生米,笑了下扔进嘴里说:“就吃这一颗, 不打紧。”
“你也不打紧, 他也不打紧,你们仨孩子一人吃几颗, 我领回来五斤花生,明早交不上三斤半花生米,咱家就得挨罚补上。如今花生米比肉还贵呢。”
姜雅说:“不就一颗花生嘛。爹,您放心,我以后好好孝敬您,等您老了,我保证您想吃花生就吃花生,想吃肉就吃肉。”
“嗬!”姜老大嗤了一声,这怎么可能么,过去那地主都不见得天天吃肉,“你呀,自己别饿死就行。你也不用拿这话哄我,你只要别气死我,就算孝顺了。”
“爹,瞧您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气您啦。”
怎么就觉得老姜同志这话意有所指呢。姜雅转移话题:“丰产丰收两个又出去野了呀。爹,娘上哪儿去了?”
“回娘家了。”
“怎么晚上去,黑咕隆咚的。”
“白天要上工,请假扣工分,反正路也不远。”
姜雅说:“这么晚还没回来呀,天这么黑,爹你用不用去迎迎?”
“不用,丰产陪她去的。”姜老大说,“你还知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晚上就少出去,一眼看不着你就跑没影了,也不怕人说道。”
姜雅:“谁说道我什么,出去玩会儿也不行了?”
姜老大:“你几岁了,你看谁家姑娘深更半夜跑出去玩?姑娘家家的要端庄,注重名声,说话做事都得主意,别叫爹娘没脸。不然你自己也要吃亏的。”
“爹,你这是什么老封建思想,新中国都成立这么多年了。”
两人正说话,大门咣当一声,姜丰收兴冲冲跑回来了,跑进屋里给她看手里的一只鸟:“二姐二姐,你看,鹌鹑,我拿丝网捉的。明早烧了吃,行不行?”
姜雅撇嘴看看他手里那只瑟瑟发抖的野鹌鹑:“你也不嫌它可怜。”
“那树上两只,跑了一只。”姜丰收毫不为意,笑嘻嘻道,“我吃不上肉更可怜。”
“那你自己弄干净,明早我给你放锅底下。反正我不给你弄。”姜雅说,“你就知道吃,怎么不陪娘去姥姥家?”
“娘不要我去啊,是她叫我哥去的。”
不要姜丰收去,让姜丰产去?姜雅琢磨着兴许是要给姜丰产找对象吧。她起身回自己屋去,姜丰产陪着宋士侠才回来,姜雅已经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跟宋士侠一起做饭的时候,姜雅便随口关心了一句:“娘,你昨晚去姥姥家了呀,姥姥家里都挺好吧?”
“挺好,你表妹都说婆家了,要定亲了。”
姜雅惊讶了一下:“表妹,你是说大舅家的二表妹?她不才十五吗?”
“虚岁十六了。”宋士侠说。
农村里正常,可从姜雅的认知来说,真心有点接受不了,刚过完春节,所谓虚岁十六,正经算起来应该都不满十五周岁,要是年底出生的,其实也就十四。但是从时下农村的惯常操作流程来说,十五六订婚,等个一两年,双方来往接触一下,十六七岁,就可以操办结婚了。
然而这个话题不太安全,姜雅聪明地没再接话。
她不接话,宋士侠照样不会放过她,拿烧火棍敲着灶门数落道:“你看你大舅家里多省心,你表哥十七结的婚,十八就生了头胎儿子,你大表妹今年秋天也预备结婚了,而今你二表妹也说婆家了,等她嫁出去,你大舅就完成任务了,可以享福喽。唉,你说我是什么命……”
姜雅掀开锅盖搅锅里的粥,淡定地打断她:“娘,那你赶紧给丰产找个对象,上回相的那个我看就不错了,叫他也别太眼高。”
“你还有嘴说别人!”宋士侠作势拿烧火棍要打她,“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整个小岭生产队,还有你这岁数没嫁人、没婆家的吗,你娘都要急瞎眼了。”
“娘,您先别急。”姜雅,“我明天就找个人把自己嫁了。”
“滚你娘的。”宋士侠道,“昨晚我去你舅家,你表嫂给你说了个人家,是她娘家弟媳妇的娘家亲戚,22了,我跟你说,这回这个小青年可相当不错……”
姜雅没憋住噗嗤笑了下,宋士侠脸色一变骂道:“死丫头,我可先告诉你,你给我正经点儿,我好不容易给你张罗个合适的,你要再敢给我作妖,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娘……”姜雅拖长腔调笑道,“22了,比我还大三岁呢,用你的话说这么大年龄还娶不上媳妇,还能是个好的,好的还能剩到这会儿,你自己信吗?”
“他是当兵退伍、前头对象退婚耽误大了的,人家人品长相可没有问题,人家还不定能看上你呢……”
“我不去。”姜雅打断她。
宋士侠道:“这回可由不得你,你给我好好见见。以前你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非得找城里的,错过多少好亲事,你这不是从城里自己跑回来了吗,那就认清形势,趁着现在赶紧找一个,再耽误下去你找二婚都轮不到好的……”
“这个要是不成,你堂舅母还提了一个,才十七,不过男方说了不介意找个大两岁的……”
姜雅:……
拜校园恋情所赐,她上辈子都没体验过催婚。
便宜爹娘还真是不死心,看样子这是广撒网了呀,表嫂娘家弟媳妇的娘家亲戚都搜罗来了。怪不得带姜丰产去,这要是姜丰收,捂着他半个嘴他也得跟她说。
“吃饭了。”
姜雅喊了一声,咣当把锅盖盖回去,端着粥盆走出厨房,看见姜丰产便阴恻恻地盯了他一眼。
麦苗返青,生产队已经开始春耕备种了,上午男女分工,男劳力去耕地,妇女老弱去给红薯育苗,红薯苗圃就在大场边上,先把地窖中留种的红薯扒出来,挨挨挤挤地排在一米宽、两米多长的苗圃里,覆一层潮土,蒙上塑料布,就行了,队长不在这边,妇女主任带着干活就灵活多了,早早地收工回家做饭。
结果下午收工刚到家没多会儿,家里就来客人了,她大舅母和她表嫂,还带着一个陌生的男青年,身材魁梧,长相周正,穿一身旧军装。
姜雅不禁有些无语了,不由地瞥了一眼隔壁院子,心说贺成那货又得喝二两醋。寒暄一下坐下,宋士侠张罗去炒菜,大舅母去帮忙,硬是把姜雅留在了堂屋。
“表妹,你跟海勇说话,我去帮大姑做饭……”
“表嫂你坐会儿,哪能叫你做饭的。”姜雅截住表嫂的借口说,“表嫂,要不你跟张同志坐会儿,我得去帮我娘做饭,你们大老远来,我娘说,她要做饭炒菜好好招待。”
听话听音,张海勇站起来笑道:“不用麻烦了,我们来之前就说好了,我路有点远,一会儿就先走了。”
看来这人还知道礼数,没打算冒昧留下吃饭。姜雅便笑道:“你要真不打算留下吃饭,那我也不多客气了,路远的话,天可不早了,要不……我送送你,正好我们聊聊?”
此言一出,表嫂和张海勇都难掩意外的表情,表嫂愣了下忙笑道:“可以可以,那什么,表妹你送送他,他找不到路,你得把他送出村,你们好好聊聊。”
姜雅便大大咧咧往外走,经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听着张海勇跟宋士侠告辞解释,姜雅便径直出了大门,等着张海勇跟宋士侠她们告辞客气完,推着自行车出来。
姜雅把人送到巷子口,笑了下说道:“张同志,不好意思啊,我娘做事都不跟我商量,恐怕叫你白跑一趟了。”
对方挺过窍,立马明白人家这是没看上他,笑道:“没事儿,我理解。那我就先走了啊,不打扰你了。”
对方这样,姜雅不禁有点抱歉,原本她觉着这人就这么上门相看太冒昧,这会儿瞧着不是个没分寸的,估摸着大舅母那边还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说的呢。
姜雅便解释了一句:“张同志,我不知道大舅母是怎么跟你说的,今天这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个人的原因。所以我替长辈们跟您说声抱歉。”
“没事的。那我能不能问问……”张同志迟疑了一下道,“你说是你的问题,是你有什么自身顾虑,还是有别的想法。据我所知你一直没有对象,我觉得你是个落落大方、很有主见的姑娘,如果是你有什么顾虑,不介意的话完全可以跟我说说。”
“不是,我……”
“二丫!”
姜雅一扭头,便看见贺成大步流星过来了,快步跑到跟前,打量着张海勇问道:“二丫,你干嘛呢,这位是……”
“……”对上张海勇询问的目光,姜雅不禁无语了一下,抬起下巴一指,“喏,我的问题。”说完把问题丢下,转脸就走。
贺成:“……我又怎么啦?”
贺成其实真不知道姜家给姜雅相亲,这事本来就没其他人知道,男女分开干活,他一天没见到姜雅了,也没听到谁八卦这些事,所以突然被姜雅扔下,贺成一头雾水,他哪里又惹到老婆大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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