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郭脸色一变,骂道:“邵春红,你别太过分了!我娘都亲自来给你赔礼了,你大哥还把我打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没要怎么样,我要离婚。”邵春红说,“你要是不离婚,那我就跟你回去,你们今天不就是想逼我回去吗,你可先想好了,我跟你回去,我也没打算过日子,我就把你们一家子都弄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们想逼死我,我就把你爹你娘,你一家子,一包耗子药都弄死,一个都别想活!”
第55章
杨家母子欺负惯了邵春红, 哪里见她反抗过,还骂得这么凶。
杨母往地上一坐,拍着两腿就开始哭嚎:“哎呦呦, 我可不活啦, 大家听听, 大家听听, 谁家儿媳是这样的,两口子吵个嘴, 跑回娘家这么多天不回去,把公公婆婆都骂上了, 我们这哪里是娶个儿媳妇, 我们是请了个祖宗啊。”
杨郭暴躁起来,随手就推了邵春红一下,邵春红趔趄着往后撞在门板上。杨郭指着邵春红骂:“邵春红,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敢骂我爹娘,想死了你!”
姜雅左右一看,姜家厕所外墙边靠着一把大扫帚,姜雅抄起扫帚,就直奔杨郭去了。
姜雅接连几扫帚,劈头盖脸打过来,伤不了人, 可竹枝扎人也很疼,杨郭本能地往后躲,才发现浑身的脏, 味道还不对, 又脏又臭。再看姜雅手里的扫帚,杨郭差点气死。
农村那种竹制大扫帚, 宋士侠用来扫厕所、扫鸡圈的,还沾着鸡屎。因为脏,宋士侠平常都不肯放在家里,故意放在厕所外墙的粪坑旁边。
“姓杨的,我给你脸了是不是?”姜雅一扫帚扑过去,杨郭吓得赶紧跑开了。姜雅追着扑,指着杨郭骂道:“我看谁想死,在我家门口,当着我们娘家人的面,你就敢动手打她,你拿她当什么了,你真当我们娘家没人了?你有本事给我等着!”
杨母愣了愣,拉着架子刚想哭嚎,姜雅一扫帚拍过去:“滚,我是不是给你们脸了,跑我们家来撒泼,就你这样的恶婆婆还真不要脸,你信不信,你再不滚,我今天让你们走着来的,爬着出去!”
老太婆毕竟年纪大,姜雅拍了杨母一扫帚,便拿着扫帚,气势汹汹奔着杨郭去。
杨郭再笨,也知道不能跟姜雅动手,贺家、姜家可都不是好惹的,他敢动手推邵春红,可他今天要敢跟姜雅还一下手,都不用旁人,贺成和姜雅的两个弟弟就能回来弄死他。
杨郭一路躲闪着跑开,姜雅见杨郭跑远了,转过头来拿扫帚作势往杨母身上扑,这要是个棍子,杨母兴许还不怕,还能倚老卖老装一下,可偏偏这是一把又脏又臭的扫帚,姜雅也不打她,就只拿扫帚前端沾满脏东西的竹稍比划她,跟扫垃圾似的。
人可以不怕打,可不能不怕一把脏扫帚,扫帚戳过来,杨母本能一路闪躲,扯着嗓子喊姜雅打人啦,可周围都是小岭村的人,既不会向着杨家,更不会得罪姜雅,也没人拦着。
姜雅指着杨母:“我数一二三,你再不滚,我一扫帚拍死你个恶毒老太婆。”
她说着就把扫帚往杨母裤子和鞋上戳,杨母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往后退,杨郭跑过来,把他娘拉起来跑了。
姜雅瞧着杨家母子跑远,颠了颠手里的扫帚说:“怪不得说轰人要拿扫把轰,确实好使。”
“二姐!”石巧玲哭笑不得道,“你还轰上瘾了是吧。”
“这一家子垃圾东西,今天贺成和丰产他们要是在家,你问问他们敢吗,不就欺负我一个女的在家吗。”姜雅嫌弃地把扫帚放回去,看看邵春红,叹了口气对周围看热闹的邻居说,“婶子伯娘你们可瞧见了,就这样的人家,春红要是还跟他们回去,早晚被他们磋磨死。”
邻居们有人义愤填膺,也有人私下里不以为然,毕竟这年代农村,男人打老婆实在是稀松平常的事,都不叫个事,不打老婆的男人才稀罕。很多时候农村衡量一个男人,“不打老婆”就是好男人了。
甚至有人说,谁家男人不打女人的,打两下也没真怎么样,哪能真就离婚了。
当然,这种话可绝对没人敢在姜雅面前说。
杨家母子跑了,围观的邻居们也就纷纷散了,姜雅刚要叫邵春红进去,隔壁门一开,包兰香出来了。
包兰香站在姜雅家门口说:“春红啊,你这孩子,把话说得也太绝了,说什么要弄死他一家子,你这么说,旁人要议论的。”
邵春红没做声,包兰香又说:“他要是真心悔改了,知道错了,你就别太犟了,还真能离婚呀,叫他以后不敢欺负你就行了,离婚了你怎么办,一个女人离了婚,名声多不好听,离了婚你怎么生活呀。”
姜雅说:“怎么,就这样的,当着我的面他都敢动手,你还真信他能悔改?”
包兰香说:“还真能离怎么的,孩子小,你总得将就孩子,离了婚孩子多可怜。他再不改,叫大成狠揍他几回,他保证不敢了。世间男人都这个样,有几个不打女人的,你就是离了再找,又能找个什么样的。”
邵春红冷不丁说了一句:“娘,你别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包兰香愕然:“你这丫头,我是你娘,我还不是关心你吗。”
邵春红:“你关心我,刚才你怎么不出来护着我?现在说这些话给我听。”
包兰香一噎,口不择言道:“那还不是你自己看中的吗,你当初十六岁就跟着他私奔,丢尽了爹娘的脸,现在后悔了,怪别人了?离婚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邵春红:“我丢谁的脸?当初要不是你们逼我给我哥换亲,我能走投无路,落到这么个人家吗?”
包兰香脸色一变,半晌,抹着眼泪回去了。
姜雅跟出去瞅了一眼,看着包兰香拖着脚步进了隔壁院门,却没看见邵春来,也不知装死还是死到哪儿去了,姜雅心中暗暗骂了一句。
之后杨家就没再来过,僵持着。
邵春红之前一开始情绪状态很差,从年初二小玲被留下之后,她不用再牵挂孩子,变得平静了许多。邵春红就每天带着小玲躲在家里,也不出去,在家就帮姜雅做做饭、收拾家务带孩子。
一连僵持了十多天,杨家耐不住了,又派来了两个堂婶当说客,这次独辟蹊径,跑去说服包兰香,包兰香那天被邵春红当面怼,也没脸再说话,赌气说她管不了。
这两个堂婶来见了邵春红,说了一大堆劝和的废话。等两人走后,邵春红晚上忽然跟姜雅说,她想回去一趟。
“你要回去,跟他和好?”姜雅问,心说邵春红真要这么打算,她以后可不多管闲事了,图个啥呀,尊重他人命运吧。
“大嫂,我不会跟他和好的,我看透了这家人,看透杨郭了,我想明白了,我要离婚。”邵春红说,“可是他家不会轻易答应的,肯定会死拖着我,他要是拖几个月、几年,我总不能一直在你家住下去,再说我的衣服、东西都没拿,我打算先回去,有你和大哥撑腰,谅他们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欺负我。我回去就跟他们闹,我也不让他们好过,闹一阵子他们没指望,就该同意离婚了。”
姜雅说:“别傻了,你但凡回去了,他们就会觉得你还能原谅,还有复合的余地,更加不会同意离婚。你要是打定主意离婚了,那就坚决不能回去。你要是不想一直住在我们家,等你大哥回来,叫他给你安排一下,你可以出去打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才更有底气跟他离。”
邵春红以前是无路可走,现在姜雅和贺成肯护着她,有人给她撑腰,才有了离婚的勇气。
姜雅寻思着,这桩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对,根子里就错了。杨家就像个泥沼,邵春红只要自己想要挣扎出来,那就拉她一把。
邵春红说:“可是他家人现在外头说瞎话,说是你和大哥不让我回去,是你和大哥拆散我和他,大嫂,我不能让你和大哥替我背这个名声。我寻思我回去一趟,把这些事了了。”
“你觉得我跟你大哥会在意这些?”姜雅嗤之以鼻,笑道,“春红,有些人有些话就像苍蝇,它顶多嗡嗡几声,能把人怎么着呀,谁还跟个苍蝇较劲。”
* * *
贺成他们一走半个多月,正月二十三,才从滨城返回家中。
收获是巨大的,姜丰产和姜丰收回来后,谈起这次“参观考察团”的所见所闻,谈起日光大棚,两只眼睛都放光。
村里打算,下半年就上马日光温室大棚,他们还聘请了滨城的技术员,然而这都已经开春了,现在时机不合适,要等到今年入秋,开始投资建大棚。贺成和丰产丰收一商量,光他们三家,就决定建四个大棚。
然而这个决定在村里激起了很大的争论,七八千块的投资不是小数目,先不说村里有几家能轻易拿出来,很多人说,他们原本种小拱棚种得好好的,销路很好,技术也成熟,小拱棚投资也不多,明明很挣钱,为什么要突然改变路子,费那么大力气,花那么多钱,去搞什么日光大棚。
老百姓么,本能地不喜欢风险。在很多人看来,七八千块的投资,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如此一来,村里最终决定建大棚的,一共才二十来户,有的人看准了项目,借钱也要干,有的人不愿意,那也没办法。
期间杨郭又来了一趟,杨家那边听说贺成回来了,又找了中间人来当说客,意思是你看你妹妹在你家一住一个多月,还带着个孩子,你真打算养她一辈子呀,杨家那边是真懊悔了,悔青了肠子,以后肯定不敢再欺负她了,自古劝和不劝分,就让他们复合吧。
贺成说,他当哥的,妹妹要回去,他不能硬拦,妹妹要离婚,他也绝不会阻拦,支持到底。
之后连小沟村的村干部和妇女主任都跑来做工作了,口口声声要“挽救一个家庭”,这年代所谓的劝和不劝分,让人无语。
杨家那边果然拖着,死也不离,邵春红觉得长期在哥嫂家这么住下去不是个事儿,也想找个活儿干,想出去打工,可是她眼下带着个孩子,脱不开手脚,又舍不得让小玲回到杨家去。
几天后,贺成把邵春红母女俩送去了永城,他在永城的店这几年比较稳当,他主要精力放在村里搞小拱棚了,永城的店便依托一些稳妥的长期货源,主要做日用品批发,大宗批发自然要搞仓储,店面后边扩大了仓库。
邵春红好歹读过初中,贺成就把她安排去做仓管员,也不耽误带孩子,小玲可以送到附近的街道幼儿园。
姜雅琢磨着,邵春红能跳出这个环境,自己工资养活自己,底气足了,那就绝不可能再走回头路。
所以女人还是先得独立,母女俩日子好好的,看看杨家那边能撑多久,反正杨郭也见不到邵春红母女的面,找不到人,婚姻名存实亡,看谁先急。
第56章
邵春红去永城后, 包兰香问了一回,姜雅只说邵春红去南方打工了,包兰香问不出结果, 就没再问了。
杨郭又上门来找了几次, 同样也是毫无结果, 灰溜溜滚蛋。
一个月, 两个月……时间一久,杨家便开始散布谣言, 说邵春红在外边寻了男人了。
也有人撺掇杨家来贺家要人,可杨家不敢啊, 先不说邵春红是被杨郭家暴跑了的, 杨家不占理,就说杨家敢不敢上门来闹,根本没那个胆。
邵春来按照风俗, 要在家给他爹守丧到五七,五七之后就走了,把两岁多的女儿留给包兰香照顾。
邵春来的这个女儿,从四个月就被邵春来两口子丢在家里,是包兰香一手养大的,以前好歹有邵保魁在,邵保魁和包兰香养着孙女, 还种着自己和邵春来两家五口人的承包田。
如今邵保魁死了,包兰香一个人带个孩子,也上了年纪的人了, 自己思量根本种不了那么多地, 就提出转让给别人种。
小岭村家家种小拱棚蔬菜,收益产出高, 田地吃香,包兰香一说要转让,立刻便有人接手,按村里约定俗成的做法,一亩地会给包兰香30块钱,并承担相应的公粮。邵保魁死后村里收回了邵保魁分摊的地,剩下四口人八亩多地,包兰香只留下就近的几分地种菜吃,把八亩地全部转让出去,一年可以拿到240块钱。
邵春来孩子丢在家,从来也没听说给过家里钱,这240块钱,就是包兰香一年到头全部的收入了。
240块钱不够生活,怎么办,找大儿子要啊,要求贺成和姜雅给她养老。
时值春末,正是小拱棚西瓜、蔬菜上市的时节,贺成一边忙着小拱棚西瓜的收购,一边为了年底将要种植的大棚蔬菜,需要扩展打开新的销售渠道,整个人忙到飞起,就连丰产丰收兄弟俩都忙得早出晚归,两头见不到人。
包兰香这个时候提出来要养老,事情提到贺成面前,贺成哪顾得上,转头就到了姜雅手上。
宋士侠一听就气得骂:“她又没多老,我跟她一样年纪,我还天天当个壮劳力干活种菜呢,我觉得我还能搬山,她包兰香现在就想养老吃现成的了,可真有脸要!”撺掇姜雅说,“你别理她,你就别给,她还养着邵春来的小孩呢,要了钱也是给小孩花,你们凭什么替他邵春来养孩子!”
姜雅说:“算了吧,我还巴不得她干干脆脆要点钱呢,少来烦我就行。娘你想想,她一个人还带个孩子,确实没法种地,也没别的收入,我们不管她,等她把自己弄成个可怜落拓的样子,再到处跟人家说儿子不养老,外人又不知道内情,丢的还不是贺成的脸。”
对于姜雅来说,不就是要个赡养费吗,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只要包兰香不要求跟他们住、让姜雅伺候她就行。可是当然也不能一味掏钱,别人拿了钱还把你当傻子冤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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