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姜雅就去请了贺五奶、贺七爷两个老长辈,请他们出个面,正儿八经谈起了包兰香的养老问题。
包兰香当然也不打算跟大儿子家住,分开住都自在,她又不是太老,自己能走能动,尤其还养着二儿子的孩子,包兰香也就是想要个养老费。
双方坐下来,贺五奶和七爷爷当着面一问,包兰香便说,她一个月养老费,怎么也得80块钱吧。
姜雅一口就答应了。
包兰香提出80块,原本还打算着姜雅讨价还价一番,谁知姜雅那么痛快就答应了。包兰香顿时有点懊悔,是不是要得太少了,都说大儿子有钱,早知道就多要点了。
1988,商品价格实行双轨制,物价上扬,东西眼睁睁看着贵了。
包兰香说:“二丫啊,我也不敢问你们多要,实在是这一两年东西贵,小麦猪肉都涨价了,我琢磨80块钱恐怕也不太够……”
姜雅:“那你觉得多少能够,要不咱们问问村里其他人家?”
包兰香一听她口气不善,顿时又泄了气,她在姜雅手底下可吃过不少亏了,姜雅忽然这么好说话,包兰香反倒心里不踏实,万一要的太多她翻脸不给,一分钱也捞不到……
贺五奶说:“大成娘啊,你这口气可真大,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怎么的,咱小岭村如今也算富裕的村子了,你去问问村里谁家养老给80块的,农村里一分不给都多得是,你这不离谱吗,你七叔三个儿子,一家一个月给10块钱,就好样的了,一个老人家能花多少钱,一个月二三十块钱就够花了。”
贺七爷点头道:“我自己养个鸡、种个菜,也没别的花销,看病吃药儿女另外承担,一个月30块钱我都花不完,一个月我还吃几回肉呢。”
姜雅笑吟吟不说话。
包兰香觑着姜雅脸色,赶紧说道:“要不就80吧,80就行了,我们家情况不一样,人情来往他们兄弟两个不好分,我还要管人情往来呢,就80,我不多要了。”
“行。”姜雅点点头说,“娘,一个月养老费80,您两个儿子,两家平摊,我家一个月给您40。”
包兰香张张嘴:“……”
姜雅:“您放心,您要有病,我们两家另外出钱。养老肯定是我们应该的,也不用你催,每个月初一,我在家就给你送去了,我要是不在家,我就托别人把钱给你。”
包兰香噎住,老半天说:“可是春来,他眼下有难处,他哪里有钱给我。二丫啊,我这还带着个孩子呢,花钱多。”
姜雅点点头:“确实是,等下回见着春来,我叫大成说他,他把个孩子就这么往家里一扔,扔给你就不管不问了,也不体谅一下你的难处。他就算不养你的老,好歹得出钱养他自己的小孩吧,旁人谁给他出钱养孩子,凭什么呀?”
“娘,下回等他回来,我让大成好好说说他。”
包兰香:“……”
包兰香一脸的挫败无奈,要是贺成来了,她还能撒泼哭闹耍耍赖,对上姜雅,从来就只有包兰香吃瘪的份,包兰香明知道,撒泼也没用,只会适得其反。
包兰香说:“大成呢,他怎么也不来一下?”
“他都要忙死了,不光咱们村,周围十里八乡都等着他把西瓜收了运走呢。”姜雅笑笑说道,“娘,我跟大成是一家子,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也一样,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非得找他干什么呀,咱们家这些事都是我当家,你找他,他也是听我的。”
包兰香没招了。
回到家宋士侠就气得骂,说姜雅太好说话了,拿钱不当钱,农村谁家一个月能给40块钱养老费的,并且还是两个儿子。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钱花不到包兰香自己身上。
姜雅其实还挺愿意,她不缺这点钱,只要这个婆婆离她远点儿,大家各过各的日子。
姜雅心里有数,结婚那时候有言在先,老辈的人情往来都有包兰香承担,包兰香一年有240的转让承包田的钱,加上她给的40,一个月差不多60块钱,如果只有包兰香一个人花,可以说绰绰有余。
可是要再加上一个两三岁的孩子,那只能说不宽裕。像村里一般老人那样,自己种个菜、养个鸡,节俭一点倒也能够生活,紧巴巴就是了。
反正钱她给了,至于包兰香怎么花,那是包兰香的事。
* * *
入秋,小岭村专门划出一块地,开始建大棚。
贺成要带头,所以他当然要建一个,姜老大一个,姜丰产这小子胃口大,这几年尝到了小拱棚的甜头,对二姐夫看好的项目深信不疑,他一家建了两个。
全村一共有二十几户参加,施工队开进来,技术员请进来,23个标准化大棚拔地而起,连成一片很是气派。
一切就绪,9月末育苗下种。因为是第一年,为了技术上好统一参考,也因为价格高,这23个大棚里全部都种的黄瓜。
黄瓜比较费工夫,管理必须跟上,一时间,种大棚的人家忙到飞起,大家都没经验、没技术,都是生手,也就不敢随便雇人,壮苗浇水、定苗定植、引蔓整枝……只能边学边干,在技术员指导下,大家一起学。
大棚里的活儿就是这样,就算有熟练工,雇人,你自家人也得在里边盯着,技术方面的各项把控,都得你自己随时把关。
等到黄瓜上了架,隔三四天就要引蔓一次,同时还要整枝,把多余的侧枝都摘掉。家里人全部进了大棚,就连颜颜、卷卷和辉辉三个小孩,也被带到大棚里玩耍。
大棚里暖和,三个小孩脱了外套棉衣,只穿着贴身的秋衣玩得格外欢畅,大人们一边干活一边照看着。
姜雅这么多年来,干农活还真没出太大的力,进了大棚累得够呛。垄里不好走,她拎着一桶摘下来的侧枝瓜蔓,摇摇摆摆顺着垄沟走到地头,把桶一扔,一屁股坐下了。
“可累死我了。”姜雅抓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长舒了一口气,“贺成,咱们明年不种了行不行,太费事了。”
“明年不种了。”贺成也抓过水壶倒水,咕咚咕咚喝光一杯水,笑道,“你看看这个长势,我估计只要不出差错,这一个棚,就得拿到两万块左右的利润,所以明年都不用你言语,肯定很多人抢着种。”
不光他们村,这次是县里牵头,成功了,全县推广。
要知道,这年代农民一年的人均纯收入,也不过两百块左右,即使是在小岭村,村民们种小拱棚,一年也就赚个几千块,就很惊人了。一个大棚两万块利润,那将是爆炸性的效应。
“我累死了。”姜雅很没形象地塌着肩膀坐在垄沟上,把手伸给贺成看,白线劳动手套上全是绿色的汁液,“我不管,今晚你做饭。”
“我也累死了。”贺成说,“没事儿,你娘中午蒸了一大锅包子,肉的菜的都有,晚上都去那边吃,随便烧个汤就行了。”
好吧,晚饭解决了。两口子并肩坐在田垄上,瘫了似的靠在一起。
“我想退休了。”贺成说,“一天天忙的,我决定了,再过两年就退休,35岁之前一定要退休。”
“行,”姜雅笑嘻嘻道,“你退休,回家带孩子,我赚钱养你。”她说着很不正经地给了他一个眼神,“小白脸,姐姐赚钱养你啊。”
贺成白了她一眼,没力气理她。家里的钱应该足够两人都退休躺平了吧,当然随着俩孩子大了一点,姜雅也有姜雅的打算。
两人忙里偷闲懒了会儿,宋士侠提着一桶瓜蔓走出来,精神抖擞神气十足,冲着他俩骂道:“两个懒货,干活没有歇歇的时间多。”
姜雅就纳了闷了,她这个娘,老当益壮啊,怎么就那么有干劲。要光论干活,别说姜雅和贺成,就连姜丰收,都只有被骂懒货的份儿。
姜老大更不用说,老当益壮,干活不知道累似的。以前宋士侠总说再拼几年,赚钱给小儿子娶媳妇成家,如今眼看着老公母俩发家致富的劲头,再有几个儿子、再娶几个媳妇也够花了。
姜雅咂咂嘴,一边是贺成同学35岁之前要退休,一边是她这对爹娘还要发家致富赚大钱。
第57章
小岭村的大棚都是标准半坡暖棚, 占地三亩,每个大棚都带着一间配套的耳房,用作保温过渡通道, 也用来居住休息、当储藏室。姜丰收走进耳房, 掀开厚厚的棉帘子, 走进大棚, 寒风被阻隔在身后,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顿时让人舒服地打了个哆嗦。
然后迎面就被骂了。
“死小孩,你跑到哪里偷懒去了?半天不见人影, 要你有什么用, 干活见不到你人,吃饭你比谁跑得都快!”
见他进来,宋士侠立刻转移了骂人的目标。
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贺成和姜雅坐那儿,很没同情心地看着姜丰收笑,石巧玲拎着桶从黄瓜架子里钻出来,也笑起来。
姜丰收呲着牙笑,赶紧申辩:“娘,我开会,正经事儿!”
“开会开会, 开你娘个腿儿!”宋士侠不由分说骂道,“大家都忙死了,开那么多会有啥用啊, 你们要闲的没事去村头挑大粪去!我看你就是躲干活, 懒死你!”
“娘,我真开会, 村里临时开会,又不是我要开的。”
棚里太暖和了,姜丰收边说话边脱下外套棉袄,看着绿意盎然的黄瓜架笑道,“这不都快干完了吗。”
“对,我看你就是专门等着干完了才来的,”宋士侠嫌弃地叫他,“这个棚干完了,那边还有呢,一连四个棚都是咱们家的,你想干到什么时候。”
姜丰收脱掉棉袄放在一边,先拿起水壶给自己倒水喝,一边说道:“娘,先别催,我告诉你个大事情。”
“你能有什么大事情,你最大的事情就是赶紧给我找个对象!二十好几的人了,你连个媳妇都娶不到,要你有什么用!”
“娘。”姜丰收无奈地大叫。
要问宋士侠如今还有哪里不如意,那就是小儿子还没娶媳妇了,这几乎已经成了宋士侠和姜老大的一块心病。
说起姜丰收,差不多也算是他们小岭村、乃至方圆十里八乡的“黄金单身汉”了,相貌堂堂,当过兵,民兵营长村干部,家风正,爹娘家人都正派,姜老大在村中受人敬重,最关键的是家里还有钱,他姐夫他哥都是当地发家致富的能人,带头人,这几年姜老大和宋士侠跟着女婿、大儿子混,种小拱棚,赚钱也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在宋士侠眼里,他就是个“千年光棍”,没有对象,没娶媳妇,那就是他没用。
这么一个小青年,当兵三年宋士侠就张罗着给他找对象,可是人不在家,宋士侠自己也做不了主,如今姜丰收退伍回来也有一年了,当前要务自然就是找对象了。
最多的时候,宋士侠一个月给他相了三回亲,只说没遇到合适的。
时至今日,这小子还是没对象。二十二岁,在宋士侠眼里已经是“资深老光棍”了,宋士侠都快急死了,人家自己也不急,逍遥得很。
也难怪宋士侠三句话不离催婚了。
“娘,你别老数落我,我真有正经事。”姜丰收喝完水向贺成说道,“二姐夫,还真有个事,邵春来犯事儿了,派出所接了个协查通知,刚才我们开会就是说这个。”
“邵春来犯事儿了?”宋士侠原本提着空桶打算回去干活,一听这话,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起,把桶随手一放,赶紧过来追问道,“他犯什么事了,偷东西?你赶紧说呀。”
姜丰收看看他娘八卦兴奋的脸:“……”
“不是偷东西,是纵火。”姜丰收脸色古怪道,“协查通知就是这么写的,说他纵火,烧了人家的房子,逃跑了,当地公安正在抓他,让我们当地派出所协查追捕。”
在场的人闻言都惊讶了一下,贺成愕然道:“因为什么纵火,故意的还是过失?”
“故意纵火,协查通知就这么写的,至于纵火原因我也不知道,”姜丰收摊手道,“通知上没写,再说都还没抓到他呢,谁知道他因为什么纵火。”
贺成愣了愣,皱眉,要说邵春来这人,本身也就是个没胆量、没担当的窝囊货,这两年一直躲计划在外边混,说他小偷小摸之类的贺成还信,说他故意纵火,似乎有点让人不敢相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雅道:“他一个外地人,不是说在当地采石场干活吗,还带着他老婆躲计划呢,应该不敢主动惹事,怎么还纵火烧人家房子?”
要说邵保魁,一辈子隐忍谨慎,伏低做小,邵春来怎么就没不像他爹呢。
宋士侠睁大眼睛听完,问道:“把人家房子烧了呀,得损失不少钱吧,真要命,这不得拘留罚款、给人家赔钱?”
“纵火可不是小罪。”姜雅道,同时看看贺成,“你要不要去看看,派出所既然协查,肯定要去询问你娘,估计这会儿你娘都该知道了,你娘肯定又得来要找你。”
“娘,姜雅,你们先干活,我得回去看看。”贺成道,就去旁边架上拿棉袄,一边穿棉袄,一边顺手拉了下姜丰收,“丰收,你跟我去一趟。”
姜丰收答应一声,拿起刚脱下的棉袄,跟着贺成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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