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善愣住。
她倒是没想到刘主任居然这样的通情达理。
她还以为能和童玲做亲家的人,都和童玲一样是一丘之貉呢。
但其实想想,今天的事情能这么顺利,也多亏了刘主任夫妇,不过,她能看出来,刘主任是秉公办理,但孙丽芳有些自己的小九九。
有算计不是坏事,只要不算计人就行。
“那谢谢刘叔叔了。”
黎善松了口气,站起来笑着对刘主任鞠躬,又拉住孙丽芳的手,十分感激地说道:“也很谢谢孙阿姨,要不是你,我今天可能就要吃亏了。”
孙丽芳被这么一夸,又立即高兴了起来。
她拍拍心口:“你喊我一声阿姨,我还能叫你吃亏了?”
等从办公室回来,就看见张逐日和吴春林摆手告别。
一路出了纺织厂,张逐日才开口:“善善,大舅没提房子的事,你怪大舅么?”
“怎么会?”
黎善惊讶:“大舅才不会害我呢。”
“就是,大哥你说这话才会伤咱们善善的心呢。”张红梅走到黎善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满脸都是笑意的看着黎善:“善善,你今天做的很对,小姨要夸夸你。”
黎善有些不明所以。
“你以前就是太沉默了,很多事都憋在心里。”张红梅揽住黎善:“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就得像今天这样,有什么委屈跟我们说,我们都是你的长辈,给你撑腰也是应该的。”
“对啊,真是气死我了,我恨不得逮着黎红军狠狠的揍一顿。”张新民犹不甘心,抬头朝着张逐日嚷嚷:“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说好把房子也要回来的,怎么说不提就不提了?
张逐日点了根烟不说话。
倒是一直做隐形人的小姨夫晏安国笑了笑:“这事儿得来问我。”
“嗯?”所有人又看向晏安国。
“我们局要跟纺织厂置换一块地皮,就在小院区那一块。”晏安国转业后就进了公安局,如今在政治部门上班,对于这些方面的消息是很敏锐的。
“那岂不是要重新分房子了?”黎善眼睛一亮。
“对。”晏安国笑着点头:“我们的意思是跟黎红军将房产彻底分清楚了,到时候他凭他的工龄,能分多大就分多大,你就拿你妈那一份就行了。”
“凭什么?”
张红梅嚷嚷:“黎红军难不成不是她爸?这么多年一分钱不出,以后老了还要养他老,那房子就该给善善。”
“不用不用。”
黎善摇头:“他那一份不是好拿的,他有儿子呢,不会要我养老的。”
黎红军这人,重男轻女,迂腐思想严重。
别说他不要黎善养了,恐怕他也没想过让黎珠养,老了以后肯定一心贴着黎聪过日子的。
黎善的通透让张逐日意外又惊喜。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外甥女性格可以算得上软弱,而且不爱说话,不爱和别人交流,以前他两个大儿子在家里的时候,家里还有点欢声笑语,可自从儿子走后,外甥女虽然还回来,但在家里也仿佛隐形人一般,轻易不开口。
此时黎善看着他的眼神,让他不由开始自我反省。
难不成当真是他以前太忙于工作,忽略孩子?所以才没发觉外甥女有这样的一面?
“是这么个理。”张逐日点头。
“再说了,纺织厂的房子我拿了也烫手,毕竟我以后也不会在纺织厂上班。”
她只想离黎红军越远越好。
“我打算到时候问问刘主任要不要房子,他家儿子多,老大眼看着到了结婚的年纪了,肯定愿意买走我的名额。”
范琴又开始发愁:“善善你要是把工作卖了,毕业后打算干什么?总不能也像你大哥二哥似的,下乡去当知青吧。”
“我打算去考药厂。”
“药厂?”张红梅倒抽一口气:“那可不好考啊。”
这药厂虽然坐落在白马县,实际上却由省里直接管辖,最近这几年效益不好,好多厂子都不怎么招工了,就药厂每年都会安排招工考试。
也正因为此,药厂的考试人数特别多,题也特别难,据说还涉及到专业知识,每年都有人考试考哭了的。
谁也没想到黎善的野心这么大。
范琴唏嘘:“文副厂长那个小儿子都考了三年了,还不死心呢。”
“不死心也没用,就他那个文化水平,考十年都进不去。”张逐日很瞧不起文副厂长一家,当年他一步之遥上位,结果上面空降了一个副厂长,让他多年的筹谋落了空。
要是那文副厂长一家子好也就罢了,偏偏还都是会钻营的。
这叫张逐日如何能甘心?
“你真要考药厂?”张新民也是不敢相信地又问一遍。
“嗯。”
黎善:“其实我也没有把握,但我想试试,药厂管理那么严格,如果我能考进去,以后就算我奶奶来了,也进不去药厂。”
范琴想起那个难缠的黎老太,也忍不住叹气:“也好,反正你纺织厂的工作也拿到手了,老刘也说了不用急着去上班,还不如一边上学一边备考呢,到时候考上了是最好,考不上反正还有个工作打底。”
“我也是这么想的。”黎善乖巧点头。
晏安国倒是对黎善的想法很是赞同:“药厂今年有个大业务,估计会对招几个工人。”
说完又想起药厂那堪称恐怖的考试现场。
轻咳一声,鼓励道:“既然决定要考试,就好好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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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备考
◎感情这不是小白花,而是霸王花啊。◎
黎善虽然决定备考药厂,但也没想过放弃高中毕业证。
在家休整了两天,黎善便回学校上课去了。
从请假到复课一共就三天,黎善去了又回,低调的融入到了班级里,以前的黎善性格温和内向,跟班上同学的关系都很一般,除了能和性格张扬的张悦说的上话,其它的,哪怕是同桌两年的李琳,也只局限于日常点个头打招呼的阶段。
黎善再一次感叹,曾经的自己性格真是太差了。
自己都立不起来,别人又怎么能帮得上忙?
还好现在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黎善刚上了一节课,张悦就又来了,眼角眉梢间带着喜意,说话声音多比以前响亮:“……过了年我就要去滨城了,远离父母的约束,成为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贺大哥说了,要把我们都送到最新的农场那里呢,据说那里的风景特别好看,尤其是雪景,我都想好了,等到了明年冬天,我要带着画架去写生,将那美丽的风景全都画下来。”
最新的农场?
黎善:“……”
那岂不是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
贺堂的姑丈居然对外侄儿这么狠?
说起来上辈子贺堂好像去的是滨城建设兵团的文工团,由于长相英俊,口齿清晰,去了半年就当了主持人,叫张悦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还特意坐着她姑丈的军车跑到她所在的农场里耀武扬威了一番,为此贺堂和她大吵了一架,而贺堂对黎善的深情也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现在是怎么回事?
黎善心下疑惑,却不好表现出来。
疑惑归疑惑,要是贺堂和张悦真去了新建的农场,她反倒高兴,上辈子贺堂的日子就是过的太舒服了,才有时间整那些幺蛾子来给她添堵。
黎善叹了口气,将到嘴边的笑意给叹了出去。
她得忍住,笑出声来就不礼貌了。
只是她这一口气,叫同桌李琳给误会了。
她看看那边昂着下巴,一脸骄傲的张悦,再看看黎善,虽然不熟悉,但还是拍拍黎善的肩膀,安慰道:“张悦是不是又来劝你下乡了?别理她,她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下乡多舒服呢。”
“我不会下乡的。”黎善对李琳腼腆地笑了笑,维持着原来的人设。
李琳有些意外黎善的坚定。
毕竟在她印象里,这个同桌一直唯唯诺诺的,很没有主见,不过现在看来,很可能小事没主见,大事不含糊,她稍稍放下心来:“你有数就好。”
“张悦你就吹牛吧。”那边,刘强军还坐在课桌上扯着嗓子喊:“还美丽的风景,别到时候把你鼻子冻掉下来了,就不美丽了,你知道滨城的冬天有多冷么?”
张悦见黎善不理她,一个劲儿跟李琳说话,顿时有些不高兴。
她今天这么高调,就是想再诱惑一下黎善。
结果黎善不仅没有被诱惑,甚至还无视了她,刘强军又质疑自己,不由更气闷了,语气也冷了下来:“我可不像你,思想觉悟不够,我可是要去建设广袤农村新天地的。”
这谁敢反驳啊。
顿时唏嘘一片,各自散开,没人再理会张悦了。
张悦‘哼’了一声,走到黎善桌前:“黎善,我们的小队伍还有一个名额,你真的不来吗?”
“不去。”黎善摇头。
“你——”张悦眼底冒火。
黎善现在可不怕她,对着张悦挑衅地扬了扬眉毛,角度问题,除了一直盯着她的李琳和张悦,其他人是谁都没见着。
然后张悦就炸了:“黎善你什么意思?”
黎善立即露出无辜可怜的表情:“我怎么了?”
张悦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难道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逼着黎善跟她一起下乡么?
“张悦,我那天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祝福你的贺同学,而且……”黎善不解又疑惑地歪了歪头:“你很希望自己的婚姻里出现第三个人么?为什么你和贺同学的每一件事都要带着我?”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张悦气急败坏:“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带着你了?”
“既然没带着我,那就请你和你的贺大哥一起下乡去吧。”黎善松了口气,一脸轻松的祝福:“祝你们在广袤的农村新天地大有作为。”
张悦无法反驳,只得跺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而黎善则是回头对着李琳笑了笑,一如从前那般温柔美好。
感情这不是小白花,而是霸王花啊。
李琳不由自主的给黎善竖起了大拇指。
又上了一天课便是周末,如今没有双休的概念,由于白马县高中是住宿制,放的是月假,每个月四天,给家较远的同学留出充足的时间,除此之外,便是每周日下午的半天假了,这半天是特意空出来给他们洗澡的。
每个厂里都有大澡堂,只要有澡票都能洗澡。
黎善是洗了澡来的,所以没有回去,宿舍里的其他人中午的时候就走光了,这一走,就一直到傍晚晚自习前才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回来,各个看向黎善的眼神都变了。
显然都回家吃过瓜了。
黎善被后妈逼婚不成,反倒让后妈吃亏的消息一个下午就传遍了,早上张悦还精神奕奕的呢,再回来已经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趴在桌上不肯抬头。
“怪不得你前天突然请假回去呢,原来是处理婚事了?”李琳忍不住靠过来八卦。
“你可真厉害,能斗得过你后妈,你是不知道,张菲简直嫉妒死你了,她跟她后妈斗可从来没赢过。”前桌的刘萍也转过身来,朝着张菲努了努嘴。
张菲的爸爸去年也再婚了,娶了个小十岁的,老夫少妻,自然谦让居多,可落在张菲眼里,就成了她爸被笼络的证明,所以张菲的心理十分不平衡,总觉得自己最悲惨。
黎善笑笑,一如从前那般温柔和善:“主要还是我舅舅帮我,要是只靠我,那肯定是不行的。”
又是这样的笑!
李琳现在看见黎善笑就忍不住哆嗦。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酷爱扮猪吃老虎,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搭腔:“是啊,幸亏你还有几个好舅舅。”
“现在好了,你后妈以后肯定不敢算计你了。”李琳唏嘘。
黎善却是摇摇头:“不好说,她向来越战越勇,虽知道下次攻击会什么时候来?”说完了又摆摆手:“算了,不提她了,晦气。”
“还有一个多月就毕业了,也不知道毕业后咱们能干什么?”李琳也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干脆换了个话题。
刘萍提起隔壁班有几个女同学回家结婚了,满是羡慕地说道:“其实嫁人也挺好的。”
“怎么,你就这么恨嫁?”李琳翻了个白眼。
她最看不得刘萍这自怨自艾的性格。
“才不是,我就想着,不如我也去相亲算了,我奶奶让我下乡当知青呢,知青办都去我家好几次了。”刘萍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家有五个孩子呢,到现在一个都没报名下乡。”
现在虽然不强制性下乡,但知青办也会去多子女家庭劝说。
“说起来,咱们县的厂都好几年没招工了。”
工人名额越来越少,长大的孩子却越来越多,没有工作吃的还多,家家户户都怨声载道的,但就算如此,也没想过给家里的孩子报名下乡当知青。
在城里日子再难过,那也是城市户口,要是真下乡当了知青,那就真成了乡下户口了。
“我妈前几天去厂委问了,绣花厂今年不招工。”刘萍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她从小就帮着她妈绣花,只要绣花厂招工,她肯定是能考上的。
“纺织厂也不招工。”
纺织厂要和公安局置换地皮:“未来两三年,估计都不会招工。”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要去矿场么?”李琳捂着脑袋哀嚎,适合女同志的厂就那么多,如果这些厂子都不招工的话,她们就只能和男同志竞争了。
“要不去试试考药厂吧。”黎善试探地提议:“万一能过呢?”
“不行不行不行,药厂就别想了。”李琳还没说话呢,刘萍就先疯狂摇头:“我还是踏踏实实的学绣花吧,万一厂里招人呢?”
刘萍的学习成绩只能算一般,药厂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去处。
倒是李琳抿了抿嘴,没说话。
等到了放学后,大家伙儿一起回宿舍,李琳才拉着黎善落到了最后,小声问道:“你要考药厂么?”
“我想试试。”黎善没有隐瞒。
考药厂的人很多,多一个少一个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
“那我也试试吧。”李琳咬咬牙,发狠地说道:“不试试我不甘心。”
她抬眼看向黎善那张仿佛写了‘温柔好欺’四个字的脸,不由想到前些日子在家里听到的消息,新政策就要下来了,黎善有一对同父异母的龙凤胎弟妹,一旦新政策开始实施,下乡的肯定是黎善。
再想想黎善的性格,选择卖个好:“黎善,我们俩一起复习备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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