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知当然不会为此感到奇怪,她一直都知道,沈家这些年,在西京早已算得上一手遮天,曾经更甚。
“沈先生,您来了,之前邀请您,您的助理说您今晚的应酬行程是排满的,我们还以为不会有这个荣幸跟您见上一面了。”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首当其冲,对着沈最伸出了双手。
沈最淡笑着跟男人握了握手,“正好我今晚的事情也在这里,结束了就顺便过来看看,谁让我跟宋总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他的面子也是要给的。”
“那是那是,我们也就是沾了宋总的光,才有这个荣幸啊。”
……
被cue到的宋星洲朝天翻了个白眼,暗骂沈最这个诡计多端、心思深沉的老狐狸,说起谎话来可以算的上脸不红心不跳。
别人不知道,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了姜越知在这里,以他的性格,压根不会看在座的这些人一眼,更遑论是和声细语的跟人握手寒暄。
这几年,宋星洲实实在在的看着沈最如何一步一步的成长为今天的模样,他早就能够早到喜怒不形于色,更比曾经多了几分隐忍坚韧,小狐狸成长为老狐狸精,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也知道,沈最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姜越知。
但他从不后悔当初帮了她一把,有这分别的六年,实际上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只可惜这几年惨了他,没少被沈最明里暗里使绊子,要不是碍着年少时的情谊,宋家哪可能安然无恙的走到今天。
姜越知始终站在人群最后。
沈最从进来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好像全然是个不熟悉的陌生人一般。
可她知道,他不会放过她。
他这样人生坦途恣意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人生有一星半点的污渍呢,而她就是他人生里最大的瑕疵吧。
司嫱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姜越知,悄悄地拽了拽她的手腕。
姜越知抬眸看向她。
“他是为你来的。”这话司嫱说的很肯定。
虽然一直以来,她都对沈最疯狗一样的无差别打击颇有怨念,但这么久也大概能想明白他对姜越知的那种执念。
允许司家把她送到南岛,大概率也是存了私心。
否则哪可能那么巧,她们一落地他就出现。
姜越知不置可否,她何尝不知道,虽然不是没想过他还会惦记着自己,但依旧如此属实是她没料到的。
自古深情的人大抵都该是什么样子她不清楚,只是觉得,怎么都不应该是沈最这种样子。
不过,她还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变化。
那种时光带了的沉稳蜕变她始料未及,好像更难对付了。
沈最落座后,刚刚跟他最先跟他搭话的男人对他介绍道:“沈先生,这位是本次拍卖展主办人,幕后老板,蒋荆,蒋先生,是南岛人,这位是拍卖会的顾问专家,姜越知女士,她旁边的是她团队的同事们。”
说完,他先为姜越知他们介绍了沈最:“这位是沈最,沈先生,咱们西京的财神爷,凡要到西京来做生意,方方面面,只要沈先生不同意的,可就什么也做不成,所以这次拍卖展,还是得仰仗沈先生的大力支持。”
言语里的恭谦,昭示了这位“沈先生”的地位不凡。
楚荆没意味不明的盯着沈最,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姜越知扯起嘴角,目光波澜不惊的定格在他的脸上,笑着开口:“您好,沈先生。”
就这样装作不认识的平安度过今晚吧,她不想招惹些是非被人过多注意。
可沈最好像偏偏不愿让她如意。
“刚刚进门前,听见袁局长好像在跟姜小姐争执?”
姜越知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
她明白他会干什么。
袁局长脸上的笑容不变,“让您见笑了,这位姜小姐初来乍到,可能不太清楚西京的规矩,我怕将来姜小姐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提点她两句。”
沈最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脱掉外套,递给身后的人,然后点燃了一支烟。
姜越知心中一动。
他以前从来不抽烟的,并且对烟味深恶痛绝。
沈最抽了一口烟,仰靠在椅背上,掀着眸子盯着袁局长。
袅袅的烟雾里是他冷淡深邃的眉眼,让人看不太清楚表情。
只能看到他夹着烟的手指。
沈最的手指很好看,指节苍白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眉眼间糅杂着诡谲多变的气息,有种遏人呼吸的力量感的冲突美,和骨子里禁欲的清冷,令人心绪不安。
“提点她两句?”沈最轻笑一声,情绪敛在长睫之下,却一下子让袁局长清醒过来,冷汗倏地冒了上来。
“沈…沈先生……”袁局长磕磕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长久以来在官场摸爬滚打的感觉,让他明白大抵是有危险降临。
“我们沈家的人,什么时候落魄到需要外人来提点历练的程度了?袁局长,官位坐久了,不仅肚子变大了,官威也不小啊。”
沈最是笑着说的,清冽温润的声音甚至连一丁点怒气都没有,却足够令人胆寒。
不怒自威,极具压迫感。
宋星洲敛了敛眉头,自嘲的笑笑。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没有肆意的放任自己在姜越知遇到困境的时候,无所顾忌的帮助她。
都说他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可实际上他比谁都懂得维护宋家好不容易走过来的这条富贵路。
袁局长已经满头是汗了,僵在那进退两难,偏偏沈最撂下那句话就不再看他了。
他压根没搞清楚姜越知明明姓姜,怎么就变成了沈家人。
“吓着了吗?”沈最从进来后第一次将视线落在了姜越知身上。
还问了这么一句令人多想的话。
“哥哥说笑了,我没事。”姜越知抬眸,扯了扯唇角,声音软嫩甜腻。
沈最闻言一滞。
他已经好久没听过她喊哥哥了。
“既然这样,那就好,忙完了抽空回趟家,奶奶想见你。”他眯着眼,垫着手中的打火机,视线落在她吊带裙下的白的晃眼的皮肤上,眸子沉了几分。
“他刚才碰你没有?”
“没有。”姜越知如实回答。
她只能乖乖回话,否则保不齐他会再说点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沈最没说话,神色越发沉静。
“……沈先生,我不敢了,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姜小姐是您妹妹……”袁局长总算在姜越知那声’哥哥‘里回了神,祈求的重新开口。
在座的人没一个敢说话,甚至还有不少人有点看好戏一样的幸灾乐祸。
“既然是接风宴,那就先接风,袁局长,你坐,站着干什么,该吃吃,该喝喝,怎么这么拘谨。”沈最不接他的话,反倒一锤定音。
袁局长再惶恐,再想求饶,也不敢再开口了,只好悻悻的坐回去,如坐针毡。
沈最只坐了一会就离开了,就好像是专门来给姜越知撑腰一样,后半程所有人对姜越知的态度明显变得更恭敬了起来。
楚荆直到沈最离开,都没说一句话。
当然,沈最也没有看他。
宴会结束后,所有人走后,程仰止叫了车,他们准备回司家。
等车的时候楚荆叫住姜越知。
“你知道的事情,都是从沈最那知道的?既然是沈家人,为什么去南岛?”
姜越知的视线掠过不远处停着的那辆扎眼的大G,李卓阳那张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尤为突兀。
副驾驶坐着的人却完全隐匿在黑暗中。
但不用猜都知道会是谁。
她收回视线,笑着耸耸肩。
“楚先生,所以我才说需要你庇护,离开西京啊。”
第48章
楚荆不太清楚姜越知跟沈家的这些恩怨, 他对许晴云避之唯恐不及,更不会多听沈家的事。
之前只是认为她跟沈家有仇,又掌握了沈家的秘密才逃到南岛。
但今天看到沈最明显是来给姜越知撑腰的,就觉得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 天边一阵闷雷掠过, 随后大雨便倾盆落下来了。
秘书开车进入驻车长廊, 打开门, 恭敬的请楚荆上车,楚荆扫了眼姜越知, 终究什么都没说。
楚荆走后, 三个人站在遮雨檐下等程仰止叫的车。
那辆始终停在角落里的大G缓缓开了过来,停在了姜越知面前。
副驾驶这边的车窗落下, 是李卓阳的声音从驾驶座的那边先传出来:“妹妹, 真巧啊,咱们居然在这儿遇上了。”
但姜越知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沈最。
李卓阳这几年也成熟了不少, 虽说话里话外还透露着当年的那股浪荡劲儿, 但眉眼神情里, 终究是肉眼可见的稳重了。
姜越知笑着对他点点头, 视线落在沈最身上。
他坐在副驾驶, 微阖着眼, 没有看她,懒洋洋的靠在椅面上,流畅的下颔线条立体冷淡。
像是一点儿也不在意李卓阳停车做什么,也压根不在意车窗外的人到底是谁。
可是谁都知道, 如果这位爷不乐意,谁都不可能让他屈尊去做与自己无关的任何事。
姜越知的心却快速跳动了下, 死笑非笑的盯着车里。
好神奇。
他忍到现在还没发火。
司嫱从被送到南岛后,就一直对沈最避之唯恐不及,从沈最踏进包间开始就始终出于本能性死遁的防御机制下。
现在站在旁边,手指尖不自觉的用力,把程仰止捏的龇牙咧嘴。
奈何程仰止就是个傻白甜,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模样,丝毫都没有一点自觉。
“妹妹,上车呗,我送你...你们一程。”
李卓阳探头过来,脸上笑意满满。
姜越知这才回过神来,她犹豫了一瞬,抿了抿唇,脚步往后退了退。
“没事,我们已经打了车,不打扰你了。”
姜越知说着,还瞥了眼沈最,男人始终没有往她这边看一眼。
她收回视线,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两个人,接收到司嫱同样企求的目光,扯了扯唇角,低下了头。
此时,天边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紧接着就是滚滚闷雷,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瓢泼的大雨就倾盆而下,在地面激起一朵朵的绽放的水花。
李卓阳见此,瞅了眼旁边的老神在在的沈最,干脆下了车,冒着雨走到姜越知身边。
“妹妹,你这话说的就客气了,咱们虽然这么多年不见,但情谊可一点没变吧,还有司嫱,见了我也不跟我打招呼,你可太不够意思了啊,再说了,这大晚上的,你们在海天门口叫车,两个小时内能叫上车算我输,行了,别推辞了,我车大,后头坐你们三个没问题,快上车。”
李卓阳这人嘴特会说,倒是让人一时半会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正发着呆,他已经先揽住一边的司嫱,把人往车上带,这举动等于把姜越知架在了台子上。
无奈司嫱已经腿软了,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等反应过来,都已经被李卓阳塞进车厢后座了。
姜越知看了眼程仰止。
“走吗?”
后者很无辜,就算他不是西京人,也不可能傻到跟沈家人作对,眼前的情形再明显不过,索性耸耸肩,跟着坐进了车里。
姜越知叹了口气,怒其不争,愤愤的也在李卓阳笑眯眯的劝说下上了车。
上车的时候几个人不同程度的沾了些雨水,被车里的空调一激,轮番打了几个喷嚏。
副驾驶“嗖”的扔过来一个纸巾盒,稳稳的砸进了姜越知的怀里。
姜越知一怔,挑了挑眉。
她抽出纸巾,将自己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然后又弯下腰,将白皙的小腿上被渐上的几个泥点仔细擦干净。
她弯着腰,长长的黑发也跟着坠了下来,吊带长裙的领口勾勒出白皙莹润的弧度,深邃的引人探究。
沈最懒散的掀开眼皮,漫不经心的用余光扫着后座。
时间这把刀,似乎也对身后的女人格外偏爱,那种纯纯欲欲的风情不减,却越发精致俏丽。
他明明看了一整晚,却贪婪的不知餍足。
沈最暗暗的收了收神。
他不能再让自己弥足深陷,他的姑娘腿脚麻利,一不留神,就会跑。
姜越知擦完直起身,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由于晚上喝了酒的缘故,这会儿又被凉风一激,小脸有些发白,粉嫩的薄唇也透着几分浅紫。
程仰止到底动作比脑子快,察觉到了姜越知的战栗,立马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幕,惹得沈最冷峻的目光越发沉了下去。
恰在这时,姜越知抬起了眼。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在镜子中撞在了一块儿。
“李卓阳,麻烦把冷气关小一点,可以吗?”
姜越知不动声色的挪开了视线,开口对李卓阳说道,随后扯下程仰止的外套递还给她。
她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激怒沈最。
外面的雨太大了。
雨水滚在玻璃上汩汩流下。
沈最收回视线,喉结不甚明显的滚了下。
他似笑非笑的勾唇,从车内杂物箱里拿出了一块儿没查封的干净毛巾。
长臂向后一抬,很草率的丢在了姜越知的脑袋上。
语气清冷淡漠,像是公式化的机器人:“头发上的水擦干净,我刚刷了车。”
姜越知翻了个白眼,看了看旁边那两个明显比自己更湿的人,有些无奈的扯下毛巾,胡乱的擦了两下。
车内继续沉默了下来。
李卓阳开着车,看了眼沈最,有些无语。
明明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了,这张嘴还是这么硬。
像是聊家常一般的,李卓阳找起了话题:“妹妹,你回来就一直住在司家吗?”
姜越知正撑着下巴看车窗外被雨水模糊的世界。
闻言怔了怔,转回头。
“嗯,对。”
言简意赅,压根也不想多聊。
李卓阳倒是不介意,继续问:“那旁边这位兄弟,还没问,你是妹妹的?”
突然被cue到了程仰止猛地回神,挠了挠脑袋,搜寻了一下自己脑袋里所有可以用的到的中文表达,尽量想要找到一个更为贴切的定义。
半晌,才试探着开口:“嗯...跟班?”
李卓阳闻言一滞,随即瞥了眼身边的人,见沈最明显松散下来的表情,不自觉的笑了笑。
“那还真是挺有眼光的,毕竟这些年咱们妹妹在国内外考古圈的名声都很响的,”说到这他话音一顿,转而问:“对了妹妹,你怎么会学这么老气横秋的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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