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知抬眸,扫了眼副驾驶上那个人的轮廓,想了想,也不知道话里话外到底是对谁说:“想活下去,楚门的老爷子偏爱这个,投其所好,就能得到更大的生存空间和主动性,我是个爱自由的人,被拘束着过一辈子不可能,所以就想要在一定的程度上,争取最大化的自由度。”
李卓阳闻言嘴快的说道:“啊,可是你在国内,在西京,不应该更有自由度才对嘛?放眼整个西京,谁敢管沈家人的事。”
话落,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太好,赶紧转移话题道:“啊...也不是,孩子大了,是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哈。”
这话说完,终于将气氛彻底推向了沉默的深渊,一时间车厢内只剩下周遭嘈杂的雨声和机器的运转声。
车子很快停在了司家门前。
雨也停了。
司嫱率先推着程仰止下车,逃也是的按响了门铃。
这两年,沈最不再对付司家,让司家人毫不容易有了喘息的余地,但实力已经大不如前。
当然他们很清楚,就算如此,也是沾了司嫱和姜越知交好的缘故。
大门很快打开,司嫱拍了拍姜越知的肩膀,小声道:“我们先进去,你们聊一下,门开着。”
说完,拉着还想看会热闹的程仰止进了门。
李卓阳推开车门下了车,喊了声:“我好久没来司家了,也进去跟司老爷子打个招呼。”
雨后的空气中凝聚着丝丝寒凉透彻的爽利,让人神思清明。
姜越知沉默的站在大门口,盯着副驾驶位置摇下的车窗。
“怎么?跟我无话可说?”
沈最半倚在门框上,半张脸隐匿在阴暗中,声音中的讥诮之意明显,倒不似今晚所表现出的一切压抑,这才像他。
有攻击性。
咄咄逼人。
他随手玩弄着手中的打火机,火光忽明忽暗,仿佛姜越知的心。
姜越知咬了咬唇,尽量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平静一些,“沈最,我没后悔当初离开你,虽然很抱歉那么对你,但我没办法。”
沈最闻言,“啪嗒”一声扣上手中的打火机,推开车门走下来。
姜越知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没办法?”沈最怒极反笑。
姜越知盯着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悻悻道:“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显的很没有良心,可是沈最,我不是你的宠物,我不是一只狗或者一只猫,我有独立的意识和思维,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那种好,跟逗弄一只没有自由的宠物有什么区别?!”
话音刚落,她的眼前倏忽闪过暗色,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过去,然后被死死的压在车门上。
车身被大雨冲刷过,水珠冰凉的触感渗透进皮肤,冰的她浑身一颤,后背瑟缩的肌肉仿佛挤成一团。
沈最的一只手环绕在她的脖颈处,力道不深不浅,指节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
他咬牙切齿的将头压在她身上低语:“那你为什么还回来,姜越知,我有没有说过,别再让我看见你?”
姜越知微微怔忪,思绪仿佛被拉扯回了六年前南岛的码头。
趴在地上的少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那些尊严似乎被撕扯碾压过的狰狞,带着甜猩咸腻的风,鱼贯进四肢百骸。
“为什么回来?嗯?后悔了?”
沈最的声音依旧不稳,好像很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又好像害怕听到答案,“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姜越知半仰起头。
脖颈间是他灼热的气息,眼前昏黄暗淡的光线开始变的迷蒙脆弱,斑斓不清。
男人身上灼热清润的气息的扑面而来,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烟草气息。
这是今晚他们两个第二次这样亲近。
和记忆中的模样却很是不同。
姜越知叹了口气,呢喃着轻声问:“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身上的力道猛然加大,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腰间禁锢的力道紧了又紧,两人之间再没有半点缝隙。
“你以什么身份问这个?”
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姜越知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瑟缩,“沈最.....”
“姜越知,你想清楚再说话!”
沈最语气暴躁,丝毫没有了今晚冷漠淡然的模样。
姜越知皱了皱眉,试图将身上的禁锢推远一点,可这轻微的抵触动作却成了他情绪爆发的导火索。
扼制住她的手几近疯狂的将人箍在怀里,下巴被他抬起,压到她唇上的力道半点都不温柔。
唇舌被人掠夺攻击,半点喘息的余地都不给她,凶悍猛烈到让姜越知几乎无法呼吸。
那些心中被压抑了太久太久都无法稀释缓解的爱意,汹涌澎湃,喷薄而出。
姜越知慢慢闭上眼睛,无法抵御的随之沉沦。
她想,就这一次的,放纵这一次......
却没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早已默认了他们之间的所有亲密,无论时隔多久,无论分别多远。
好像从始至终,能够如此入侵她私人领地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不易察觉的轻柔回应一瞬间被捕捉到,这让沈最似乎更加失控,他想要的更多。
却在姜越知以为他即将疯狂的前一秒骤然停歇。
“姜越知,你不能这么轻易判了我死刑,头都不回,拍卖会这半年时间,不要抗拒我,我只要一个机会,半年后你要是还没爱上我,我就放你自由。”
第49章
姜越知进门, 把从进门就站在玄关处跟司家人尬聊的李卓阳换了出来。
他如蒙大赦,出去的时候沈最已经坐在车上了。
神色晦暗不明,也看不出心情到底怎么样。
黑色越野车疾驰在京郊大道上,车内安静如鸡, 李卓阳试探了几次, 沈最一声不吭, 索性他也就不再多问。
本来他以为, 姜越知一回来,以沈最的性格, 肯定会先给人捆回家再说, 却没想到他能隐忍到这种程度,不免感叹, 到底还得是咱妹妹。
沈最隐匿在阴影里, 徐徐摊开紧握的手掌,掌心的似乎还残余着方才女人纤柔软腻的腰肢散发出的触感和香气。
他的小花猫,彻彻底底的成长成了小狐狸精, 让人几乎克制不下内心的冲动和叫嚣。
可他明白, 这条滑腻的小东西, 无法被攥紧, 只能等她心甘情愿的跌进陷阱。
同时, 司家人围坐在客厅里, 各怀心思。
司家父母认定了姜越知是司家人的免死金牌,这些年司家能在沈最一轮轮无差别的打压中存活下来,若不是因为司嫱跟在姜越知身边,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年沈最一出手, 就几乎断送了司家人几辈子的积攒起来的家业,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司母看了眼自家女儿, 忍不住问道:“知知,你这次回来,有打算跟沈最复合吗?”
姜越知有些累了,她脑海中还一直盘旋着沈最临走前的那段话。
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沈最的压抑与克制,虽能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却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他那样的人,竟然有一天甘愿俯首称臣,说出来就像是玄幻世界的设定,匪夷所思。
现在突然被cue到,她顿了顿才缓过神,摇了摇头,“我这次回来,本就是打算借住这次拍卖会帮老师找到那副古画的最后四分之一,完成任务就回去了。”
“可是,我看这样子,沈最还是很喜欢你。”
姜越知抬手揉了揉眉心,其实如果沈最还跟以前一样惯用的强取豪夺,她倒是有的是办法应付,偏偏他现在这样,搞得她真有点无力招架。
“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的事情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说这个了,对了,苏姨,那幅画的下落有眉目了吗?”
司母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强求,转而道:“还没有,我已经放出风了,开出的价格也大概率一般人都不会拒绝,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持有那份画的人,并不缺钱,就很难办了。”
姜越知闻言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心里暗自盘算着,如果沈最知道了她回来的真实意图,出手帮她的几率有多大。
是为了多留她一段时间而刻意隐藏最后那份画的踪迹,还是为了讨她欢心,不遗余力帮她找到。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突然有点不太能够确定沈最的心思了。
......
第二天一大早,楚荆就接着姜越知三人去了拍卖会的主会场。
筹备正如火如荼的进行中,预计三日后开幕。
此时拍卖大厅里灯火通明,各路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着。
姜越知并没有兴趣关注这次拍卖的参与人到底都有谁,她的工作只是要将拍品按品级分类定价。
所以在筹备阶段她闲来无事,随意的在展厅大楼里四处闲逛。
此次拍卖会将在西京北郊的凤鸣山庄举行,这处山庄是近两年才刚刚建起来的,传闻老板是个外国人,只投资,不管理。
山庄内外所有事宜都是请了专业的经理人打理,也正因如此,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真正的老板到底是谁。
山庄内装潢充满雅致格调,艺术气息浓厚,能从每一处微小的细节中窥见主人良好的品味,主厅门廊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唐寅真迹,是三年前颂德春拍的最高成交品。
当年拍下这画的人听说是个小姑娘,一身休闲装,带着口罩帽子,不接受采访,没人见过她的真容。
姜越知站在画前,仰头看着面前的画作。
身后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她收回思绪,转身。
“站这做什么?”
楚荆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环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低沉的声线与以往大不相同。
姜越知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
脱掉西装的楚荆只穿了白色衬衫,背阔肩窄,腰身劲瘦,整个人的气息内敛斯文。
那些被她将军后的凌厉不见踪影,从眉眼到唇峰的线条都隐没在漫不经心的神色之下,表情疏懒的看着她。
“我其实挺好奇的,你对这里似乎吧比我还熟悉。”
姜越知笑了笑,重新转回身看向画卷。
“楚先生明知故问。”
楚荆走到旁边廊柱下,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手臂轻拄着墙面,语调散漫平和:“这里的幕后老板,真是你。”
他的嗓音是冷的,足够带着蛊惑人心的诱惑力。
也透露着极度危险的讯号。
只可惜面前的女人是千年的狐狸精,七巧玲珑心,心思深沉诡谲。
“我可没说,楚先生怎么猜测,与我无关。”
姜越知挺直腰背,转身面对楚荆,对上他如墨的视线,缓缓道:“你想报复沈夫人,我想完成老师的任务,所以楚先生,人嘛,贵在专注,该干什么干什么,与此不相关的事情最好不要碰,免得分神分心,错过达到目的好时机。”
楚荆骨节分明的手指搁在曲起右腿上,注视着面前女人大气明艳的面容,冷淡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困顿的家雀。
他唇角桀骜的勾起弧度,“我如果非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呢?”
腔调里带着几分懒散雅痞,从未踏足过西京的男人,竟徒生出一点点京腔韵味。
到底骨子里有西京人的血液,着实神奇。
姜越知并不以为意,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真正把许晴云的这个私生子放在眼里,即便他身后是强大的楚家,即便他早就在摸爬滚打中将自己训练成一匹嗜血的狼。
她发现,经历过沈最之后,再面对任何人,她都本能的可以生出一丝蔑视和不在意。
“好奇心害死猫,这里是西京,你该知道,许晴云这几年的日子不好过,她保护不了你,你就算是条龙,到了陌生的底盘,也该识时务,好好的盘着。”
说完,也不等楚荆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大厅。
楚荆不是听不出她话里话外明显的轻慢,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姜越知被沈最宠坏了,矜傲肆意,喜怒无常。
果然如此。
可摆在她身后的那个蛋糕诱惑力太大,他不仅仅是想让许青云为当初抛弃他付出代价,他还想让沈家也一并付出代价,即便这背后看似以卵击石,可不试一试的话,谁又说的准鹿死谁手的呢。
*
别人都忙的热火朝天时,姜越知一个人再泳池边偷闲。
她带着墨镜沙滩帽躺在人造沙滩上,给笔记本里的拍品名单一一标价。
在这一行里,普遍相信年龄,像她这么年轻的人,其实很难被人信服,所以前几年她的工作都是披着老师的皮。
这两年才被圈内人惊觉,原来那个被圈里称作火眼金睛的大神,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娃娃。
人就是如此势力现实,当批皮下的她已经打响名头,再重新以真面目示人,当初那些讽刺年轻没阅历的声音荡然无存。
好像那些话都不是他们说的一样。
正昏昏欲睡之际,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是跟她要个机会后就消失了两天的沈最。
但听声音,心情不错。
隔着电话那头,沈最把喜悦都藏在了一阵正经之下。
“姜越知,我给你找到了那四分之一副画的消息,出来见一面,我带你去。”
献宝一样,像是料定了她会高兴。
姜越知惬意的躺在沙滩上,懒洋洋的回道:“不着急,反正时间还长。”
他肯定知道,能轻易说出的目的都不会是最终目的,只不过是找个切口而已。
但这一点还是出乎姜越知的预料,到没想到,他如今真的这么.....贴心。
“啊?你不去看看嘛?”沈最难得流露出几分委屈的语气,这腔调要是让外人听了去,必然会大跌眼镜。
“不着急,四分之一卖不出去,除了老头子谁会对一副破画感兴趣,让它在原处多放段日子吧,我很忙,先挂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有什么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随手静音。
姜越知眯着眼,顺着自己的脚尖看向远处,人造浪花一波波排列着扑向岸边,如同人鱼公主幻变的泡沫。
泛着光芒的贝壳四散在沙滩上,熠熠生辉。
姿态婀娜的比基尼美女们正在嬉闹,在浪花中绽放。
这一切都围绕着她。
自由就是好。
她也倒不是吊着沈最,只是觉得既然是给机会,没必要去迁就他的心意。
她也想要看一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底线在哪里。
当然,未免把人刺激的太狠,把那个阴鸷的男人重新激出来,还死不死的再给她找个地方一关,失去蓝天美女的自由,她也会有问必答。
在西京,没有沈最找不到的人。
所以第二天,她依旧躺在原地看风景的时候,沈最出现在了山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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