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清淡淡道,“是吗?我觉得很简单啊。冯掌柜当初和阿爹似乎没什么交际,这侄女还是不要乱认的好。”
简澈在旁边低头看着脚尖,憋笑憋到发抖。阿姐又来了,带着她的很简单又开始来伤害没天赋的人了。
冯掌柜被堵得说不出话,简清也没打算给他说话机会,继续道,“大家都是一城里混饭吃的酒楼食肆,熟络熟络是应当的。只是今日这时间不凑巧,马上店里就该忙起来了,我要是不快点赶回去,没人招呼客人,可就是大罪过了。唉,我真羡慕冯掌柜你们培养出来了徒弟,能让自己歇歇,不像我,偷了一刻闲就得赶紧回去。”
说完,简清拉着简澈扬长而去,留着冯掌柜一人站在街边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这话说得圆滑,但他听了总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跟冯掌柜一起约在谷丰食肆谈天喝酒的两家掌柜出来得晚,正好将后面一段听完整,咂摸咂摸意思,犹豫道,“老冯,她这是不给你面子啊。”
冯掌柜重重唾了一口,“这小丫头,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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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被师父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一下午的谷丰食肆两位学徒终于憋不住了,问道,“师父,这到底是谁惹了您,您直说,我们给您撒气去!”
冯掌柜摆了个臭脸,越看他们两个越不顺眼,“还不是你们这两个兔崽子,滚滚滚!”
被师父赶走,学徒也不气馁,拉住下午守在门前招徕客人的跑堂伙计,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琢磨几遍简清说的话,其中一人一拍桌子,“这不是骂我们没客人吗!”
“不行,非得治治她不行!”
两人一合计,第二天去找成天蹲在街边巷尾的无赖乞丐,丢下几个铜板,“喂,钱给你们,给我去城北简氏酒楼蹲着。要是有什么穿的衣裳贵的客人来,你们就拦在门前面要钱,他们腰包鼓鼓,你们肯定是赚的。”
按理说,一件事赚两份钱,这些无赖乞丐肯定是会乐意做的,可今天不一样。蹲在地上的乞丐拨了拨自己油腻成绺的长发,嘿嘿一笑,“你说啥,去要钱?”
蹲在他旁边的乞丐已经抠起地上的铜板来,一边抠一边嘿嘿笑着。
学徒被他的口臭熏得倒退一步,“对,有钱拿,还不快去?”
话音刚落,学徒就被乞丐一个头槌砸晕在地,乞丐哼了一声,“去个屁哦,真是,不知道简家有……护着哦。走了走了,谷丰的伙计是吧,哥几个走,换个地方晒太阳。”
学徒头晕目眩地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乞丐们大咧咧地坐上了谷丰食肆门槛,顿时觉得更晕了些。
长发乞丐旁边一个乞丐坐在谷丰食肆门前,压低声音对他说道,“老大,漕帮都出事了,这样得罪人,能行吗?”
“怕啥。”长发乞丐哼了一声,“姓金的滑溜得不行,好不容易发话护一个人,欠了他的情还了算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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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丰食肆门前的争端简清并不知晓,她正看着朱华明送来的糕点模子,心中说不出的难言感觉。
木模子上刻的花纹简单,只有福禄寿三个字和桃花花纹,但昨天回城时才与朱木匠说的订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做完并打磨好,可以想见他废了多大力气。
李二娘在背后喊了一声,“东家?”
简清回过神来,“华明还没吃饭吧,留下来吃完早食再走,等等我取钱给你。”
朱华明摸摸耳朵,耳尖已经红成一片,“那、那就多谢了。”
简清拿着模子进了后厨,阿菇还在剥着泡了一夜的绿豆外皮,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道,“这可真好看,像真花儿似的。”
“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之前的花酱坛子收哪里去了?”
简清作出恍然表情,接过阿菇手上活计,支走了她去寻花酱坛子,自己看着满含心意的木模子叹了口气。
肖勉的异样忠诚她是看在眼里的,但这完全没有来由,起自简父的恩惠罢了,送走便送走了。
华阳王的求娶简直莫名其妙,不过是想要个王府厨子,拒绝再正常不过。
而总能体会她制作意思的朱华明,很难说望向她时那样明亮的眼神中是不是有被她指引了人生之路、视她为知音的因素,多给些技术点子和银钱可以,但其他实在给不出。
最难辜负是真心,她的人生计划里,从没有过与旁人交付自己感情的一环。
店里发展越来越快,锅碗瓢盆没添多少,坛子却越来越多。大坛子里是泡椒凤爪和各色泡菜,几个不太大的坛子里是花酱和旁的闷着的菜色,一溜儿摞起来的小坛子里是新酿的豆瓣酱和辣椒酱,都挤挤挨挨地缩在阴凉地方,要从里面找出来特定的一种,也的确是要费些时间。
阿菇拎着花酱坛子回来时,简清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挑出来一部分剥好皮的绿豆上蒸笼蒸泥,加些芝麻油拌匀绿豆泥,再与白糖、饴糖一起反复炒制,眼看着松软的豆泥一点点变成有些软粘的团状,及时捞出豆泥团放凉,简清又去做旁的事情。
简清没学过多少做糕点的技巧,基本功看过得去之后师父也就不再要求,一门心思地教她做菜,方子倒是有不少,可惜都没试过罢了。
当初跟在师父身边收年礼时她也吃过不少糕点,其中一味闽省的冰心绿豆糕软糯无渣,一抿即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只是等到自己按记忆里古法绿豆糕方子,结合冰心绿豆糕的味道一个个做出来,怎么尝着味道都有些差距。
简清吃了一口,就皱眉放下了刚脱模出来的绿豆糕。阿菇几个人却拿着简清眼中的残次品吃得满眼放光,李二娘道,“这滋味,跟那些糕铺比都不差什么了吧!东家可真是什么都会,太聪明了些。”
糕体微糙,绿豆的清香混着内馅红豆沙的甜味在舌尖翻涌,微油的后味并不讨人厌,只是在糕点味道里显得有些突兀,简清提笔记下之后要将绿豆泥继续磨细的事情,没注意听伙计们的夸赞,一门心思思考着糕点里究竟是少了些什么。
伙计们的话题已经转到了城中糕铺和茶点上面,朴六道,“听说迎仙楼那个酥油泡螺入口即化,味如牛乳……”
李二娘打断了他,“什么味如牛乳,人家就是拿牛乳做的!”
简清眉梢微动,“你再说一遍?”
李二娘愣了愣,“拿、拿牛乳做的?”
对了,就是这个!
简清点点头,问道,“城中哪里有牛乳卖你们晓得吗?”
几人面面相觑,朴六叹了口气,“那都是富贵人家喝的,外面哪里有的卖?”
阿菇小声道,“东家,我知道。都是从牲市直接买牛回去养着下奶,没有单另卖的。”
如今简家有个庄子,多养一头牛也有地方养。简清记下牲市这条信息,吩咐道,“那就等下次牲市,我们去挑头牛回来养着。快端午了,糕点里加些牛乳能更顺口些。”
阿菇犹豫一瞬,道,“东家,最近一场牲市要到下个月月末了,我家里就是给贩牛马的商户看牛马的,我可以回去问问。”
这是阿菇第一次提及家中情况,简清没有多问,只道,“你一个人回去能行吗?”
阿菇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今天就走。”
正凑在后院门前说着话,简清忽然瞥见门前一个黝黑身影叫住守着大门的柳二丫,两人说了几句话,柳二丫拎着一个食盒回来,傻愣愣问道,“东家,这是我们店里的食盒不?”
简清瞥了一眼,柳二丫手中的食盒却是酒楼先前留下的那个坏了一角的,连她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交给华阳王的侍卫带走后没还回来,此时物归原主,也算是华阳王那两个侍卫有心。
柳二丫见简清点头,拎过来将食盒放到简清脚边,嘟囔道,“这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沉得很!”
有木桶装碗筷的事情在前,这食盒里莫不是也放了些东西?
简清心中一动,拆了食盒盖,食盒中红中带黄的樱桃圆滚滚地躺着,有几个还带着叶子,娇小可人。
李二娘抽了口气,“这么多樱桃,又红又大,得多少钱啊!”
简清抽了抽嘴角,不打算对她说的又红又大发表意见。
或许是因为土壤不适宜生长,凤溪城周边的山上没有樱桃,简清也没看到有果农种樱桃树的。坊市间售卖的倒是有一些,据说是别的州县翻山越岭送过来的,全都要价一斤起码二十个铜板。
价贵,加上早已见过现代反复育种择优后的樱桃、甚至国外引入的车厘子的品相,简清对如今个头小小的樱桃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没想到却在华阳王送来的食盒里见到。
就算是被人夸赞为“朱颜含远日,翠色影长津”,也掩盖不了樱桃本身的品相不如后世,简清看着满食盒的樱桃,有些头疼这位王爷又是想吃什么了才送来食材点菜。
旁的食材都还好,这樱桃,要么酿酒,要么做些甜点,甜点除了糖渍和乳酪,她也没什么好法子。
将樱桃从食盒里倒出来,翻到最底部,简清都没翻出来哪怕一张纸头写着菜名,只能叹了口气,“二娘,再买些糖回来。”
柳二丫对店里食材调料数量最是敏锐,问道,“不是才买过吗?”
简清踢了一脚装着樱桃的木盆,“这么多樱桃,哪里够用?”
柳二丫高兴得不行,抱住简澈乱蹦,“有糖樱桃吃喽!”
作者有话要说:阿清os:总不会后世会流传什么辣椒赋、七月十五品辣酱而作的诗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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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冰心绿豆糕,第一次吃是弯弯的伴手礼,后来看到推荐,又买了闽省的□□牌子,这个牌子极其好吃呜呜,还便宜。(簌簌吃甜食的时候口味偏甜,喝全糖奶茶,这个推荐参考着看2333)
ps:引的诗是世民的《赋得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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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whiecranberry.”小可爱的12瓶营养液鸭,抱住亲亲~
看了下营养液的规则,应该下个月这篇文就能发营养液啦2333
最后一周,这个月的全勤马上就结束啦。下一本开《我的厨房通东宫》,美食升级,基本的框架写完了,估计是这本完了之后过两天就开,再求一波预收呀。
第78章 糖渍樱桃
许是如今的山水好些,简清从洗着樱桃的朴六身边路过时取了一个尝,红中带黄的小巧果子皮薄肉厚,与看起来不大好的品相不同,甜中带着微酸的口感不惹人讨厌,反而更显出甜味的珍贵来。
一食盒樱桃不多,去柄洗净后摊开晾在簸箩里,也只占满了一个簸箩。简清和朴六一起抬着簸箩挪到院子里的阴影处,才忙好就听前面柳二丫喊着菜名跑了过来。
“豆瓣酱,东家,又有人来问豆瓣酱了!”
朴六前面摆着要洗的鱼虾,背后不远处又放着樱桃,眼看简清要走,连忙问道,“东家,这樱桃就放着不收吗?”
“先把水阴干。”简清想了想,吩咐道。
说实在的,她完全没想到用樱桃能做出些什么花样来,西餐里的各种樱桃装饰和点心倒是不少,可惜她一个都不会做。中餐里有名的樱桃肉材料与樱桃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左思右想,还是等等看华阳王会不会派人来,按客人点的餐去做总是没有错的。
堂前问起豆瓣酱的客人尝过豆瓣酱拌面,又听推荐菜色点了回锅肉,简清到时正吃得满嘴流油,再仔细一看,穿着粗布长衫的老头不是柳郎中又是何人。
柳郎中先前在简清第一次出摊时做过一次食物验毒,也在府衙为简清做过证,简清到现在还记得小老头偷偷摸摸藏起来包子吃的馋嘴模样,此时看见他,又好气又好笑,按住柳郎中筷子,“您老不晓得年纪大了要少吃些油脂吗?”
医食同源,这道理柳郎中不会不懂,不过是贪嘴罢了。
柳郎中咳嗽一声,一吹胡子,“人活在世知天命,顺心长乐,不知道吗?不卖肉也就罢了,你家这豆瓣酱,卖我两罐回去吃。”
“这我可做不了主。”简清为他倒上早上煮的茅根马蹄水,“您要想吃,过来酒楼或是提前订下菜色我们送去也一样的。和人家已经订了契书,宗家商行要是听说我私下里卖了酱料,还不知道要如何生气呢。”
宗午正巧撩袍进门听见,问道,“什么生气?简小掌柜在背后这样编排人,可不是君子所为。”
“宗小子来了。”柳郎中耷拉着眼皮,端起碗闻闻味道,“清火润燥,你小小年纪,倒是会吃。”
简清见到宗午有些诧异,他看起来就不是这样每天有空到处逛荡着、按时间来酒楼吃饭的人,叫人送上门还比较像他的风格。
酒楼先前已经同他谈好生意,第一批熬好的豆瓣酱和辣椒酱都一起装车带走,下一批酱料是早上新熬了些留着酒楼里用的,再要熬制,也得等霉豆瓣做好,在农庄的辣椒田种起来才行。
这些出货时间是早早说清楚了的,那宗午这个时候过来,怕不是在售卖上出了什么问题?
简清略有些忧心,出言问道,“昨日辣酱运回去不曾出什么意外吧?”
作为合伙人的宗午自来熟地支使李二娘下一碗面来,取了桌上筷筒里的长筷,点一点小碗里的豆瓣酱抿着味道,闻言笑道,“都是些熟手,能出什么事。我过来是想问问,再过半月就是端午,这时候开始售卖风头怎么都旺不起来,陇右府和湘楚府我还能说上些话,不若先上了商行货架,借借节庆的东风。”
昨日事出突然,宗午安排完在剑南府售卖前后方案后才被底下人提醒了后面端午节庆的事情。他这些年离家日久,在陇右待得时间久些,几乎快要忘了端午时还有龙舟赛这样的盛会。
有比赛就有奖品,各地赛事几乎都是官府引头商会出钱出力,得了第一的舟队一般会有当地最好酒楼的宴请和官府的嘉奖礼,这不仅是荣誉,更多的舟手是为了赚钱。当然,出钱出力的商会为的自然是赛事中宣传的名头。
而这些商事关窍,待简小娘子思忖之后,他自然会一一讲给她听。
听到不是出了事,而只是来谈节庆的营销方案,简清松了口气,“过节自然有节礼,素瓷坛子裹诗文礼盒之类的法子我便不在郎君面前献丑了。先前我记得有过龙舟赛,如何投钱赛舟我倒是不晓得,郎君可有教我?”
凤溪城地处群山环绕之间,处于剑南府向外的关隘,往年剑南府的龙舟赛都是在达州举办,原身只在来酒楼吃席的舟手里听闻过来吃饭是赛事的固定奖品之一,比赛究竟如何安排却是不曾耳闻。
这些比赛和现代的赛事想来应该差不多,都需要些赞助商来出钱出力搏个名头。简家出事太快,如今剑南府下辖的旁的州县估计还不知道首邑的第一酒楼掌勺换人,在最后选择酒楼时,自家与京中有名的迎仙楼去比,应当还是自家在百姓中更有些名望,也更有机会继续借赛事的东风。
而为了保险起见,投些钱做个赞助商或许也是个扩张名气的法子。
宗午还没说出来他的打算,就被简清说愣住,他不得不怀疑起旁人报给他听的简清过往经历,这样的眼光,哪像是个会被人哄着胡乱花钱的人物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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