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家来说, 这件事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大姑娘,你是怎么想的。”大太太进到陈娴的房间里时,她刚洗完脸又重新整理了妆容, 眼睛鼻子都还是红的。
“我要和离,让他们家把我的嫁妆全吐出来, 以后我带着斌儿淼淼自己过, 他若是不答应,御史台吏部和咱们家也就隔着几条街, 近的很, 我找朝廷说理去,告他个停妻再娶。”陈娴恨恨的拍了一把桌子。
“……”大太太只看着陈娴没有出声。
“大太太......我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陈娴看着大太太脸上不赞同的神色, 梗着脖子道。
“我来也不是让你算了, 可也不是来听你发泄情绪的。你自己琢磨琢磨,你若真把此事闹开, 你把郑闵的前程闹完了, 可你又有什么好处?和离不难, 但斌儿是嫡长子, 他是绝不可能被你带出来的。毁了郑闵名声让他滚回老家种田,你是出了一时之气,可有这么的父亲,斌儿和淼淼的名声连带着也要收到牵累。”
大太太继续正色道:“况且这还只是你自己想想而已, 真去朝廷告他停妻再娶,十有八\九是不成的。毕竟他信里写的清楚, 他在赶考前一年就已经和前妻和离了。
所以他和你的婚事, 远远够不上停妻再娶, 最多只能算是有所隐瞒。我曾经听伯爷说过, 郑闵政绩不差, 和上峰下属相处的也不差。当年的这点私德尔有亏,若有人能保他,我们家还不一定真能让郑闵身败名裂,只是平白结下仇怨。所以,伯爷绝不会支持你这么做的。”
当了大半辈子夫妻,大太太对自己丈夫还是了解的,他对儿女都有些疼爱,这不假,但若这种疼爱损伤了家族利益,伯爷可也不乐意。
见陈娴又满脸愤愤不平,有话要说的样子。
大太太抬了抬手,示意陈贤听他说完“以前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别让一时的情绪影响了你的判断,可是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点你总也是改不了。你先听我说完,然后再仔细想想目前摆在你前面的路。
这件事情,若只论利益,你现在把和离的姿态摆出来,但是该下台阶的时候下台阶,这事情毕竟是郑家做的不地道,你正可以以此为把柄,压制住那一家人。此后,郑闵的后院就是你说了算。以我看来这条才是上上之策。
听到这个建议,陈娴连忙摇头:“或许从利益得失来说,大太太你说的没错,这才是上上之策,可我实在是忍不了。”
陈娴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当愤怒回归冷静,此时浮上来的情绪就是深深的无力和黯然:“不单单是这件事情,更要紧的是郑闵的态度,他别说自己过俩,甚至都没有让郑家人过来,他觉得一封信,一个友人的解释,就能把我打发了?
我对郑闵还有郑家的失望,并不只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大太太,我只是这些年,大大小小各种事情,攒了太多太多的失望了,到如今已经不想再回头了。”
“唉,都是冤孽啊!”大太太满脸愁容的叹了口气:“既然你如此说,那就是下定决心要和离了?“
“是,非和离不可,我不想再在他家过下去了。”陈娴含泪看着大太太:“母亲,您会帮我的,是不是?”
“你要和离不是什么难事,你是陈家姑娘,回家也不会短了你吃穿用度,可你想过斌儿和淼淼没有,你说和离就和离,这一双儿女就都不要了。”
“我………”陈娴一时梗住了。
“就算斌儿我带不出来,大太太,此事郑闵骗婚在前,我能不能......带淼淼回家。”
“咱们家养一个小姑娘,以后多出一份嫁妆,这都是小事。可你仔细想想,淼淼一个女孩儿,她不能跟在你这个母亲身边一辈子,十来年之后,淼淼是跟着你这个母亲更好说亲事,还是跟着郑闵这个父亲选择的余地更大?况且,你也年轻。”
多的话也不必说,陈娴自己也能想明白,大太太拍了拍陈娴的肩膀:“再想来这些年你的嫁妆是贴补进郑家不少的,但我们手头有单子,能拿回来的拿回来,贴进去了的,折算成银子,让他每年慢慢还,斌儿当年是被他家老太太抱过去养的,现在是已经在书院读书了?”大太太提起了最难办的两个儿女的问题。
“是,去年进的书院,也就逢年过节的回家。”想起那被郑家老虔婆养的和自己生疏的儿子,陈娴心里的怨气又开始翻涌。
“那就仔细的在家里找个合适的书童给斌儿送过去,你自己也多上上心。至于淼淼,看到时候能不能和郑家协商,每年把淼淼放在你身边几个月,你若愿意在嫁妆银子上略退一退,淼淼的事应该也是有余地可以谈的。”大太太快速的构架了整个和郑家谈判基调。
“母亲,谢谢您。”陈娴对大太太,心里是很感激的。
她的这位嫡母,若说给了她多少母亲的关爱温情,那是没有的。但她不仅未出阁的时候从未苛责她们这些庶女,如今出了事情也愿意帮她这个外嫁的女儿一把,算来做的事情,亲生的母亲也不过如此了。
“你好好休息吧,郑闵那边,一来一回估计也要一月左右才有人过来,这段时间你再好好想想,若改变主意了,就来和我说。”其实按大太太的本心,她是觉得陈娴经过此事在郑家不但是能过下去,且能过的很不错的。少放点感情,哪家的日子不能过呢!
但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陈娴自己觉得日子憋屈,一心要和离,那就和离,也没什么不好。可能这就是低嫁唯一的好处了,进退都能随意些。
想到陈娴和离,多少会影响一点底下妹妹们的婚事,大太太就更加头疼了:“该死的郑闵,他们家给人给钱 ,在眼皮子底下时看着还好,结果一出去就软饭硬吃起来了,伯爷当年这是什么眼光,怎么就挑了这么一个?糯糯的婚事我可要亲自看,不能再让他插手。”
......
陈糯糯是不知道大太太又一次在操心她的亲事了,她还在和丫鬟们讨论今日花园里见到的美男子呢。
“所以他是三公主和周觅的儿子?”即使心里有答案了,陈糯糯还是觉得挺惊讶的。
三公主赵明婷和周觅可是在这帝都有名的风流浪荡。没错,这夫妻两个都是爱玩外闹,风流之名传遍的家伙。可没想到他们的儿子,看上去倒是一副高冷禁欲系的样子。
“藏慎公子有自己的宅邸,听说是既不住在周家,也不住公主府。他七岁那年以一首七绝诗惊艳御前一诗成名,当年陛下给赐了一座宅邸,听说他很小的时候就搬出来自己住了。”秋姑姑和满屋子的小丫头们说着一些陈年八卦。
“感觉这位公主身上,有很精彩的故事啊!”陈糯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秋姑姑,一脸求讲故事的表情。
“皇家公主的事,奴婢可不够格知道,姑娘昨晚就没睡好,今日又忙忙碌碌了一天,该早点睡了。”秋姑姑连忙表示没有故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姑娘,先前门房拿了张帖子过来,是今日下午沈二姑娘差人送来的,约您后日去七宝阁,姑娘去吗?”谷雨乘着姑娘还没去洗漱,连忙问了一句。
陈糯糯马上回想起 ,谷雨说的沈二姑娘是大理寺丞家的二小姐沈言,算的上是陈糯糯玩的比较好的闺中密友,这次特意约着去七宝阁,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月有两场很重要的社交,很有必要置办些体面的首饰。其一,三王妃的花宴近在眼前,其二,中秋将近了。”
“去,我给言言写张回帖,谷雨你明日让人送去。”陈糯糯快速的写了回帖,还特意附上沈言喜欢的兰花花签。
等躺在了床上,看着谷雨吹熄了最后一盏烛火,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今日才是九月初三,单薄的上弦月洒下微弱的辉光,透过雕花格子窗的光极为浅淡。
陈糯糯就着这一点点微芒,摸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个荷包,然后快速的窜回了床上,把自己卷在了被子里。
荷包里除了满满的桂花外,里面还放着的,正是当日在妙法堂求的那张姻缘签——一张上上签。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故人来。”这句今日莫名在脑海里浮现的诗,正是那姻缘签上的批语。
“哎!那么好看呢!”可惜身份太高。
又想想这古代社会的常态,揉了揉手里的荷包,陈糯糯还是把它扔床角去了,美少年看看就好。够不上的人就别想太多,免得平白生了妄念以后意难平。
说来她到了这书中的古代,又是是正好适婚的年纪,上到老太太,娘亲,下到房里的丫鬟,都多少会提起她以后的婚事,但是现代社会要找一个能共度一生人都不是简单的事情,更别说这个古代社会了。
原本她还想着,不如低嫁,至少话语权高些,可看看大姐,低嫁也同样糟心的很。她实在难以想想,以后若丈夫想要三妻四妾,她会不会一个冲动就让他永远无法冲动。
怀抱着这些纷乱的念头,陈糯糯的到底还是慢慢睡过去了。睡前思绪杂乱,但意外的梦境却很是不错,皎洁明月之下,有桂花和月饼的甜香。
......
而同时,周则衍又一次的梦到了那个水中的红色身影,可惜即便是梦里的他,依然不精通水性,只能看着那身影远远的出现,却怎么也接近不了,最后只能看着那抹红色消失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后。
第35章 第 35 章
自入秋以后, 几乎都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美美的睡饱了一觉,今天的陈糯糯脸颊红润眼神晶亮, 明显的精神奕奕。
陈家作为一个传承了百多年的家族,又经历过开国之事, 家里钱财是不缺的, 特别是承袭了爵位长房,所以大太太对女儿们也手头放的松。
陈糯糯昨日就差人去大太太院里报备, 说要和密友出去七宝阁看看, 大太太不但准了,还让人送 了张五十两的银票过来。虽然陈糯糯自己也还有小金库, 但是谁会嫌弃银子多呢, 自然是愉快的收下了。
今日她们约的地方是在西门街,有别于东门街, 大部分的铺面都是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西门街这里相对来说更平价一些, 所以也更加的繁华热闹。
除了一些正经的商铺铺面之外, 西门街道两边, 还有很多那种每月给府衙交些租赁费用,然后就可以获得经营权,在路边支着一个小摊子,卖些吃食特产, 手工艺品,各种杂货的小贩们。
比起东门街的船贩, 这里的小摊贩更加杂乱无序一些。
而陈糯糯她们今日要去的七宝楼, 无疑是整条西门街最靓的仔, 它位于西门街中段位置, 店面由六个门面组成, 显得极为宽敞,而且七宝阁还是这条街唯一的一家三层小楼。
和西门街上一溜的下层门面上层阁楼的建筑们比起来,七宝楼可算是完全的鹤立鸡群,傲视群雄了。
“糯糯,这边,这边。”刚踏进七宝楼的大门,陈糯糯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一转头,果然就在七宝楼大厅侧面的待客区见到了沈言。
沈言也是一个极漂亮的小姑娘,她比陈糯糯大一岁,和陈糯糯更倾向于明媚娇美的长相不同,沈言是一副婉约柔和的佳人模样,但性格却比她的长相活泼很多。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今天约出来一起逛逛都兴致很高。
沈言见等的小伙伴来了,脸上带笑莲步轻移,快步就走到了陈糯糯身边,挽着她的手:“糯糯你好慢,我一盏茶都快喝完了,你才过来。”
“因为我给你买这个去了啊!没良心的。”陈糯糯接过霜降递过来的一个油纸包,放在沈言面前晃了晃。
沈言一下子就闻到了属于松子糖的甜香:“啊!是王婆婆家的松子糖。”
她马上伸手去拿那油纸包,结果陈糯糯一个缩手,让沈言扑个空。
“糯糯,糯糯,你最好了!”沈言蹭在陈糯糯身边,晃着她的手,明明是她大一岁,要糖的样子却像是个小妹妹。
“喏,给你,但是不能多吃啊。”沈言年前还是个微胖的丰腴小美人,但是被她家娘亲嫌胖,这一整年都控制着沈言的甜食和点心供应,陈糯糯偶尔会给她带点好吃的,但也不敢给多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娘说我现在这样就差不多了,只要我不吃过量,以后不禁我的零食点心了。”沈言利索的拆开油纸包,就捏了块松子糖放入嘴里,然后脸上就露出了吃到无上美味的幸福笑容。
“还是王婆婆家的最对味儿。”说着又捏起一块递到陈糯糯的嘴边。
陈糯糯直接含了进去,一入口就是感受到了满满的酥脆清甜,却又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果然很好吃。
“糯糯你今天要买些什么。首饰吗?”两人挽着手在七宝阁一楼慢慢的逛了起来。
“天气转凉了,我想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袖炉,首饰先看看吧,有合适的就买,没合适的就算了。前些天我们家老太太送过来好些钗环,今年名簪楼的新品倒是比往年更有趣些。”
和近几年兴起的七宝阁相比,名簪楼是经营了几十年老字号了,前些年都是走的名贵稳重大气的风格,只不太适合年轻小姑娘。从七宝阁开业后,被抢了好大块生意,但看今了年的新品,这老字号也开始迎合年轻姑娘们的市场了。
“难怪七宝阁放出风声,说他们家的胡人商队新带回来好些番邦的好货,什么安息的香料,波斯的珠宝,新罗上好木料做成的梳子,妆匣和摆件,反正夸的天花乱坠的。原来是名簪楼的功劳啊!”
沈言指着东面一角一个特别的柜台朝陈糯糯眨眨眼:“看,就是那里,摆的全是番邦货物,好像二楼还有更好的,但我还没来得及上去。”
七宝阁整个一楼全部都是打通的,除开楼梯位置,东西两侧分别摆了两排整齐的架子,东面那里摆的是一些日用器具,但又特意隔出了一块,放的就是番货专柜。而西侧柜台摆放的则以各种钗环,头冠,手镯耳环绢花这些佩戴在身上的各色物件。
七宝阁许是因为顾客多为年轻姑娘或是新嫁少妇,除开外头等着的跑腿的和运货的,里面售卖的和伺候的全都是女子,这样的安排也让娇客们待着更加自在。
“番邦货物也就那样吧,我总觉的他们的手艺没有咱们的师傅们手艺精巧,也就胜在款式土样新奇一些。
但原料倒是真的有很不错的,在那些专门卖番邦货物的胡商店铺里,常常能买到没有雕琢的大块宝石,至于新罗的梳子,这又是什么新名堂,以前怎么没听说过。”陈糯糯琢磨着,也没有新罗做梳子特别好的说法呀!
“哎呀,也就是那么一说只是个噱头而已,新罗不是有好木料吗?说是新罗的梳子,其实还是咱们的匠人做的,只是用的那边的木头而已。”沈言低声地向陈糯糯解释道。
然后又促狭的笑了一下说:“反正就是那些商人们随意吹嘘出来的,为了好卖价格。说起那地方,除了新罗婢,其他的我是看不上的。”
两人边看边聊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放着一排摆着各色小手炉小香炉的到柜台前面。
这段时间天气已经开始渐渐凉起来,这些东西也全都是时令的畅销货。
“糯糯你看,这么一排都是,你有有喜欢的吗?”沈言指着那一排十七八个,形状款式全都不一样,但都摆的齐齐整整小袖炉问陈糯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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