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医一张脸煞白,抖着唇道:“这茶汤色泽瞧着似乎有些怪异,可否容臣一观。”
李辰舟唰地又变了脸色。
太医膝行上前,接过茶盏来轻嗅了嗅,而后自袖中取出一枚银针。
一旁苏玉墨双股忍不住颤抖,死死盯住那枚银针。
底下众人也胆战心惊,待看到那银针刹那变为黑色,不由一片抽气声!
太医汗如雨下,抖着嗓子道:“太子殿下,臣怀疑这里有砒.霜。”
苏玉墨啪地一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太子殿下,奴婢万死,奴婢冤枉啊!”
茶是他倒的,光这一点,就够他死无全尸。
不光是他,低下跪着的众官员已经感到头皮发麻,今日这事,实在是一桩接着一桩,无一件不是惊天骇浪。
沈贵妃,并南宋二王妃三人面上更是毫无血色,瘫软在一侧。
李辰舟寒着脸,此刻却露出一丝可怕的笑来。
“砒.霜?毒马摔不死孤,竟要下砒.霜毒死孤?”
说着他一把将桌上的茶壶扫落,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带着毒的茶水流落的到处都是。
“好一个消寒宴,竟是个鸿门宴。”
沈贵妃软倒在地,却再说不出话来。
她们之前确曾在此屋中的某个茶壶里下了毒。只是。。
她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南王妃。
南王妃早已如软脚虾一般,脑中轰鸣不止,那壶茶我已经处理了,不对,好像没来得及处理,不,好像已经处理了,她一时乱麻一般,根本分不清自己当时到底处理了没。
李辰舟咬牙道:“刑部,你说,此人几次三番意图谋害孤,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一惊,磕头道:“谋害太子殿下,按律当凌迟,诛九族。”
“好,崔元,立刻去查!这壶茶是哪里来的,天黑之前查不出头绪来提头来见。”
“是。”
“抓到之后。。”
“凌迟,夷其九族。”
说到夷九族,李辰舟咬牙切齿,声声阴寒,在场众人无不肝胆俱寒。
听到底下人领命去查,不过很快就要查到自己的头上,南王妃感到血液已经凝结,僵硬着脖颈去瞧宋王妃,宋王妃正满眼是泪,也瞧着她。
崔元领命就要去。
却见一旁的南王妃双目无神,喃喃自语道:“不是砒.霜,妾下的不是砒.霜。”
她的声音不大,但崔元为大理寺卿,是何等的耳力,立时便听见了。
他挪到南王妃身旁,低声问道:“王妃娘娘下的是什么?”
南王妃喃喃道:“不过是蒙汗药。”
说完她如受了惊一般,猛得抬起头来。她今日原就受了刺激,此刻更是被“凌迟,夷其九族”所慑,一时失了心神。
与方才怒发冲冠不同,李辰舟此刻异常的冷漠,凉凉地道:“原来下砒.霜要毒死孤的竟是三嫂?”
“三嫂是皇室中人,若要诛九族,难免连孤和陛下也要收到牵连。”
“那便除去玉碟,逐出皇室,再诛九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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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香山风波
◎李辰舟,你就是小瞧人!◎
方才首告缺了个人的袁侍郎, 发现背后竟有这许多牵扯,自己竟是成了个其中一枚棋子,更是惊的面无血色, 他瘫跪在地上,知道自己今日是完了。
“不, 不, 不,”南王妃疯狂摇头, 一把扑上前来, 欲要抱住太子的腿哭诉。
可谢传英眼疾手快,一把站在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南王妃惊慌之下伏地痛哭道:“太子殿下, 臣妇冤枉啊!”
李辰舟坐着冷冷地看着她。
“太子殿下这壶茶并不是臣妇下的。臣妇下的乃是蒙汗药, 并不是砒.霜啊。”
一旁崔元受命天黑前要找到投毒元凶,原以为今日性命难保, 不想这凶手自己招了。
她既承认下毒, 不管下的是什么毒, 这毒害太子的罪名都逃不脱, 而她是南王妃,若说此事和南王没有关系,傻子也不信。
南王显然也是这样想,在此下毒一事他虽然大约知道, 但未想过竟是想要直接毒死太子,这般愚蠢行径, 恨得他恨不得狠狠地给扇这蠢妇一个耳光。
可无赖他胳膊伤重, 血流不止, 很快就将衣裳全都染湿。脸色都因失血而从紫红变成惨白, 只能无力地倒在沈贵妃怀里。
沈贵妃惊慌叫道:“太医, 快,太医快来止血!”
医正正在重新给太子殿下包扎腿上的伤,恍若未闻。
其他几名太医跪在周边,低垂着眉眼,却无一人敢上前来。
沈贵妃紧紧抱住儿子尖啸道:“你们做什么!这是南王殿下,陛下长子!若是今日有个好歹,我定禀明陛下,你们都准备替他陪葬吧!”
“贵妃娘娘,”崔元道,“若想要殿下及时得到救治,还请南王妃娘娘据实作答,不要隐瞒才好。”
沈贵妃一听,雍容不在,转脸对着儿媳狠扇了过去:“毒妇!你到底做的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南王妃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嘴角渗出血来,却不想被这一巴掌打的反应过来,混身颤抖道:“不,不,臣妇下蒙汗药并不是给为了毒害太子,这实在只是巧合。”
崔元道:“请王妃说明其中缘由。”
南王妃咬牙道:“臣妇是…为了迷…迷晕秦姑娘…”
“为何要迷晕秦姑娘?她和你有何愁怨?”
南王妃哭道:“今日是我第一回 见她,往日并没有什么愁怨。只是。。只是。。她这些时日在宫里闹得风风雨雨,今日又随着太子殿下而来,臣妇实在看不过她不守宫规的轻狂模样,这才想要给她些颜色瞧瞧。”
崔元方要开口,却突听太子殿下冷笑出声。
“给她些颜色?好一招给些颜色。”
“所以你们一面造出她与那张姓学子逃跑的假象,好将毒马谋害孤的罪责诬陷于她,一面想必还是想借机毁她清白?”
南王妃慌张地看看宋王妃和沈贵妃。
宋王妃今日受太子之托,要照看秦姑娘,原本勤勤恳恳,实在是被蒙在鼓里,她并不知在茶中下毒一事,此刻听闻,一张脸涨的通红,双目欲喷出火来。
这是将她拉下了水!
一旁沈贵妃却满心眼都在儿子的安危之上,丝毫没有要来帮她的意思。
南王妃感到心中酸楚,她今日所行,不过是听命行事。
此次东窗事发,她也成了弃子。
宋王妃膝行上前几步道:“太子殿下,臣妇实在是全不知情。今日午后贵妃娘娘说她丢了件御赐的镯子,臣妇听闻异常焦急,这才请各位夫人小姐来问几句话。臣妇实在不知这茶中下毒一事啊!”
李辰舟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又回到原先的躺椅上躺着。
“你们既提前知道要下毒诬陷秦姑娘,想必一早就料定了孤会摔马?”
此番一想,那太子的马,自然也是她们下的毒。
几人还欲再言,突然门帘掀开,几颗雪粒子吹了进来。
外面竟然下雪了。
言喻一身是寒雪,也不敢进来,只跪在门口道:“太子殿下,臣在周边抓到几个行迹可疑之人,原来是苍国公府的小公爷带着几个人躲在屋角下鬼鬼祟祟,臣打问之下,才说是在看太子殿下是否从厅内出来了…”
沈贵妃及南王妃身型一颤,她二人皆出自苍国公府。此刻听闻抓住了小公爷,具都惊慌地转过头来。
李辰舟问道:“为何?”
言喻道:“臣几番查问,他才交代是受了两位娘娘的吩咐,让他在外面等着人送出来,至于送出谁来他也不知,娘娘说只管等着就是了,不必管其他的。”
他说完,半天不见太子殿下发话,不由问道:“太子殿下,这人该如何处置?”
却听寒凉之声穿过厅堂,透进了他的耳朵:“窥探孤的行踪,杀了,就地杖杀!”
言喻一愣,还是应声道:“是!”
“太子殿下,”沈贵妃不敢置信地叫道,“你疯了!他是苍国公府的小公爷!”
也是她的亲侄子,南王殿下的亲表兄,也是南王妃的亲哥哥!
李辰舟坐在那里,双目中毫无情绪,看也未看她一眼,言喻已经抱拳领命而去。
很快屋外便传来有人被捂住嘴的闷哼声。
这声音透着厚重的帘子和屋外的落雪虽听不真切,只是这真切的死亡恐惧却瞬间抓住在场所有人的心。
那是尊贵的苍国公府的嫡子,沈氏小公爷!这大新朝最尊贵的纨绔子弟之一,圣京四霸之一,从无人敢得罪。
此刻便被绑在外面的风雪里,杖杀?
屋外的声音方一响起,南王妃双目一翻,当即晕死过去。
沈贵妃放下南王,欲要跑出去阻止,却被周围几个侍卫死死拦住。
她拼命踢打,那侍卫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分毫不动,反而弄得自己一头珠钗散乱,衣衫凌乱,再不复往日贵妃的妆容。
她转回身来,不由叫道:“李辰舟!就为了一个女人!你真疯了?!”
叫完又冲着地上跪着的一帮大臣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就由得他这般暴掠残杀?”
地上一群人一声不吭。
沈贵妃怒极,亲生儿子躺在地上无人救治,娘家的嫡子又在风雪里被人残杀。
她一时失了冷静,双目血红,拔过头上发钗就向李辰舟冲去。
可惜连人都没有近身,便被谢传英抬起刀柄掀翻在地。
沈贵妃瘫在地上控诉道:“你果然是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人,难怪当年。。”
还未说完,嘴已被南王捂住。
南王浑身虚弱,却将沈贵妃拉了回来。
他知道母妃接下来要说什么,可那是李辰舟的逆鳞,这些年谁碰谁死。
当年德妃如此受宠,不过浅浅说了几句,就再也不见踪迹。
今日之局,眼看败了,不能再让她枉死在此处。
李辰舟却冷漠地道:“贵妃,在你将那肮脏的手向孤伸过来之时,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孤今日原不想杀人,是你们逼我的!”
门口帘子又掀了开来,屋外的雪似乎更大了。
言喻又从外面进来,跪禀道:“太子殿下,人已经死了。”
“发还苍国公府。”
“是,还有臣的人寻到了失踪的张筲,殿下可要亲自见吗?”
见李辰舟点了点头,他向身后招手,两个银甲卫押着一身穿墨蓝色衣裳的人送了进来。
张筲一头一身都是雪,进门来也不敢左顾右看,埋着头便拜倒,磕了三个响头。
“微臣新任翰林院编修张筲,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各位大人。”
李辰舟只是坐着,看了看远处的张筲,他伏首在地,看不见面目。
花厅里燃着炭火热气扑面,他从外头进来,一身寒雪蒸腾而起,融化了衣裳,厚重的衣裳也没机会脱下。
一旁大理寺卿崔元见太子殿下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会意过来,忙道:“地下所跪可是今年二甲第四,翰林编修张筲?”
张筲埋头道:“正是微臣。”
按照惯例便又问道:“你何方人?年纪几何?家中还有谁?”
“臣原籍苍阳府山阴县人,今年二十三,家中高堂俱在。”
“可曾婚配?”
“已有婚约,但尚未成亲。”
崔元原想问寻常男子及冠便成亲生子,你年已二十三,为何还未婚配实在异常。话到口边突然惊觉太子殿下都二十五了,也未成亲。
他忙收住话头,惊出一头汗来。
想了想只得硬着头皮道:“今日晨间你可随南王殿下前往琉璃湖?午后又可曾杀鱼?”
“是。”
“现有人告你,取鱼毒投喂太子殿下的马,你有何话说?”
其实此问又实在多此一举,方才南王妃承认为那秦氏下毒诬陷,那殿下的马自然也是她们搞的鬼,否则她们怎知要提前诬陷?
贵妃所言这张筲携恨报复又更立不住脚了。
只是此刻他未按令出现,嫌疑并未洗清,按规总要查问清楚。
张筲埋着头,语气轻微却吐字清晰:“微臣是北方人,出身卑微,此第一回 来此皇家别院,也第一回见识到琉璃湖中的鱼,并不识得哪些鱼有毒哪些鱼没毒,在这别院之中,更是被这巍峨气象所迷,东西不辨,更不识得殿下的马关在何处,就算侥幸寻到,更不识哪匹马才是太子殿下的马。”
“若说要在戒备森严的皇家别院行此事,凭臣布衣之身,单枪匹马,如何能成?”
若是他这样的新晋进士都可行此事,只能说明这皇家守卫形同虚设。
崔元又问:“适才急召各官员往花厅及畅香阁,你为何不在?可是畏罪潜逃?”
张筲磕了个头方道:“回太子殿下,回崔大人,今日微臣许。。许是吃坏了东西,一直腹泻不止,大人传令之时,臣还困在西阁,并未得到消息。”
一旁言喻道:“太子殿下,人确实是在马场北边的西阁旁寻到的。臣寻到他时,他脸无人色,苍白着脸正瘫坐在垭子上。”
崔元想要问他可认识那秦姑娘,但此事涉及太子,他张了张口并不敢问出口。
他想了一想,又开了口:“贵妃娘娘说,你品行不端,尚未娶妻,却已经有了外室,并育有一子?”
不想张筲却主动提起了秦小良:“微臣并未有外室,外人所传之外室,乃是对秦姑娘的污蔑。微臣与她乃是同村之人,自小相识。只是臣常年在外求学,与其不过是逢年过节间或在集市上见过几面。”
“那为何你们又住到冬荣城?还育有一个孩子?”
“不是一个,”张筲却突然自地上抬起头来,脸色苍白,但目中光华四射,直直地道,“是三十三个。”
众人不由一愣,三十三个孩子?
“永和二十四年秋,苍阳府及周边三府发生百年难遇的洪灾,方圆百里成了菏泽之国,无数人家流离失所。”
五年多前那场大水,实在是百年罕见,那年整个朝廷皆被此事所影响,在场之人皆印象深刻。
张筲道:“秦姑娘家中在那次大水里也遭了灾,只剩了她一个,但是她在逃亡途中,捡了个婴儿,洪水退去后,她带着家里人返乡。”
“只是家中早就被水冲的一片狼籍,她一个女子,又带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便被村中人联合起来撵了出去。”
“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只能带着孩子四处流浪,饥一餐饱一餐。只是那次洪灾受灾人众多,许多家人支离破碎,孩童失了双亲成了孤儿,她流浪路上,一边自己艰难求存,一边却看不得孩子疾苦,收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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