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良塞了满嘴,竖起一根手指道:“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小石子摇了摇头,方道:“秦姐姐瞧着不像是在惯在宫里服侍人的奴婢,为何会在此处?还。。还进了文华殿?”
秦小良脸上的笑消失了,有些讷讷地道:“我也不知。”
转头见小石子一双眼睛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又忍不住开口道:“你经常去文华殿服侍太子殿下吗?”
小石子忙作揖行礼,满声惶恐:“太子殿下金尊玉贵,我们这些低等奴婢连近身的资格都没有,哪里能有福气去服侍太子殿下。”
秦小良停了嘴,呆呆地道:“他如今,确实瞧着不好亲近了。”
小石子奇道:“姐姐难道与太子殿下是旧相识?”
“恩,”秦小良点了点头,一时口中香甜的糕点都失了滋味。
小石子皱着眉道:“奴婢只是听闻太子殿下早年间不在宫里,曾经去过西莽,还在民间呆过许久。姐姐难道是那时候认识的太子殿下吗?”
秦小良埋下头来,闷闷地点了头。
过了一会,小石子刷地起身道:“不好再与姐姐在此流连,奴婢得赶紧回去复命了。”
秦小良有些不舍,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寻到个说话的人。
而且小石子还对她如此好。
冷了这么多天的心,终于感到一丝暖意。
只是她也不敢留,生怕给他招来祸端。
小石子道:“此处方才瞧了没有灯,这盏灯笼便留于姐姐吧。”
“你若是方便,常来寻我。”
小石子轻笑了笑,眉目在灯笼光影下有些模糊:“小石子隐约记得家中也有一个姐姐,今日见到秦姐姐,便僭越说一声,奴婢当真像是见到了亲姐姐一般。”
秦小良心中酸涩,想起他五岁进宫为奴,家中姐姐不知如何可在,若是在,不知如何惦记他。
小石子到底走了。
屋子里突然空寂的可怕。
秦小良揉了揉肿成馒头一般的腿,忍不住抱住被褥,轻声道:“小秋雨该想娘亲了。”
不知在此间的日子,要到何时?
他是不是不准备放我出去了,要将我关在此处一辈子?
秦小良爬上床,发现床边的窗户正正对着外面的一条通道。
不用辨认,也发现远处的半空中散着些许浮黄。
那是因为灯火照着,那片浮黄之下,便该是文华殿。
他住的地方。
不想方才行了许久,竟已经与他隔了这么远。
他此刻是否正与那女子同床共枕?
实在太累,不过趴了一会,她便沉沉睡去。
。
文华殿内。
女使沐浴熏香完毕,被送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太子殿下靠坐在床头,身影瞧着有些瘦弱。
他一头黑发披散,双目闭着,嘴唇竟是红艳异常。
肤白红唇,愈发衬得容颜清冷俊美让人移不开目光。
只是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女使心下紧张,小心翼翼来到床边跪下。
瞧见太子殿下毫无反应,她大着胆子将衣裳上的腰带扯了,里面竟是什么也没穿,瞬间露出一身洁白如玉,紧突有致的酮.体。
她方要抬手爬上床去,却见太子殿下霍地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里满是厌恶。
“滚。”
。
天还没亮,太子殿下破天荒招人侍寝的消息便传遍了东宫内外。
太子殿下年近三十,至今未曾婚配,这早成了陛下的心病。
陛下夜里听闻此消息,连夜命令詹事府必须连夜挑选干净清白的女儿,送入东宫。
詹事院原本得了殿下的旨意,已经是连夜没睡觉,如今又得陛下圣旨,生生在天亮前找全了以侍东宫的女使宫女等人。
秦小良在一阵激烈地敲门声里,被吵醒了过来。
她微睁开眼睛,发现窗户外面居然还有些黑,天还未全亮,正透着一丝鱼肚白。
不过微转了个头,她就感到浑身如散了架子一般,头也疼的厉害。
双腿经过一夜的休息,竟然更僵硬了。
“啪啪啪!快开门!”门口的拍打声越来越急。
“秦氏,速速起床,卯时初刻忠德殿前集合了!”
秦小良浆糊一般的脑袋转了半天,才明白门外的人在说什么。
“去晚了可不得了。快!”
卯时?只怕这时候鸡还没起来。
秦小良只能艰难的爬起身来,她昨夜合衣而睡,此刻倒也省事。
打开门,发现远处的道上,许多人埋着头拼命在往一个方向走。
门口拍门的小太监一张脸都白了,瞧见她终于开了门,一拍腿道:“秦氏你可总算起来了!快收拾走,我可等不得你了。”
说着他撒腿就要跑,后领却被秦小良一把抓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
小太监急道:“这我哪知道!只是昨日半夜突然就传来令旨,今日东宫上下所有奴婢卯时初刻忠德殿前集合,迟到者杖三十。”
“我受公公之命前来叫你,如今你既起来,我可不等你了。”
说着终于一溜烟跑走了。
秦小良并不知道忠德殿在哪,只能挪动僵直的腿,跟着人群往同一个方向走。
僵直的腿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只是一路上所有人垂着头,行色匆匆。
等秦小良咬牙挪到忠德殿前的时候,那里已经密密麻麻站着许多人了。
朝阳还未露出,只有些许微光,晨雾还未散去。
她方要找个人堆站好,哪知脚下台阶没甚注意,腿又弯不了,差点摔倒在地。
“哎哟!”一声响起,所有人刷地向她看来。
突然被这么多的目光瞧着,秦小良感到浑身如芒在背。
忙咳嗽了一声,钻进了一群宫女之中。
忠德殿前的沙漏沙沙作响,卯时初刻到了。
所有人全都到了。
秦小良在人群里好奇张望,发现这东宫的太监宫女少说也有上千人。
而如今自己,正是这上千人中的一员。
苏玉墨从忠德殿里弯着腰走了出来。
他行到众人面前,扯了扯嗓子道:“传太子殿下玉令。”
一声令下,在场所有人均都跪了下来。
“你们既入了东宫,可以蠢,可以笨,但是必须忠心。”
“若胆敢对太子殿下有半分背叛,只有死。”
秦小良跪在人群里,偷偷抬头望去,前头只有一个苏公公,忠德殿大门紧闭,并未见到半分太子殿下的身影。
她心中满满胀胀,一时分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这个时辰,记得他以前就要起床练功了。
只是他如今武功全失,不知是否还会早起。
便是早起,也不会出现在此处的吧。
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像牛郎织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中间是寥寥星汉。
她也只能跟着一群宫女跪在一处,却连他的半分衣角都见不到了。
他说,入了东宫,唯有忠心,不得背叛。
她如今好像也成了这东宫的一个奴婢。
可惜她已经背叛过他了。
不过片刻,哪知苏玉墨大手一挥,道:“带上来。”
透着晨雾,众人瞧见一个瘦弱的小太监被几名长临卫押了上来。
“此奴恶胆包天,对太子殿下不忠,当场打死!在场所有奴才瞧仔细了,这就是你们不忠的下场!”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便将那小太监按倒在地,扒下衣裳来。
二话不说,便有人举起一根手臂粗的板子来,就朝下打了下来。
啪啪!那板子用力地打在臀部,声音沉闷吓人。
每一下都令在场的众人心头剧跳,生怕那样粗的棍子落在自己身上。
小太监在那杖棍之下,如一片破布烂裳,不过片刻,便被打得开了花,血水四溅。
他忍不住哇哇惨叫起来,在一声声吓人的杖刑之下又痛哭流涕。
秦小良瑟瑟地跪在地上,听闻那小太监的声音,突然震惊地抬起头。
那被按在地上打的皮肉分离的,不正是昨夜与她言笑晏晏的小少年郎,小石子?
那被按在地上打的皮肉分离的,不正是昨夜与她言笑晏晏的小少年郎,小石子?
小石子白净的脸已不复存在,口鼻都涌出血来。
忠德殿的石砖上,满是血迹。
他昨夜还活生生地,在灯下浅笑,说自己就像他的姐姐一般。
怎么今日,就要死在这乱棍之下?
他说小石子对太子殿下不忠,便要受此极刑?
秦小良忍不住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他们口中的太子殿下是她认识的李辰舟吗?
他是那个她认识的,爱入骨髓的人吗?
那个名字,怎么突然如此陌生而可怕。
她豁然站起身来。
李辰舟静静地站在窗边,手中捏着一只深褐色的刻刀。
那只刻刀瞧着就锋利异常。
他却丝毫不怕被刀锋所伤,拿在手里左右玩着。
时不时地将那刻刀刺进身前的窗棂子上又拔出来,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看得一旁的谢传英心惊胆战,生怕殿下一个失手刺伤自己。
李辰舟却根本看也没看,一双眼睛只是透着窗户看向外面。
人群里的秦小良此刻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想必是恨死他了。
“去,按住她。”
他话音刚落不久,果然就见到人群里的秦小良刷地站了起来。
第105章 铁树开花
◎这个世上,唯有她总是能让自己妥协◎
殿前一众的宫女太监早就被这血腥场景吓破了胆, 拼命伏地身子,生怕殃及自身。
尤其是一早刚从各处被调来此地的宫女。
她们原本激动无比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消化,却被眼前场景所慑, 许多人都吓得差点哭出声来。
秦小良歪歪扭扭地站起来,眼前一片血色迷雾。
她还没迈开僵直的腿, 便被人抓住了。
迷茫的转头, 发现来人正是昨日将她带出大理寺的人。
是李辰舟的人。
秦小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恳求道:“求你们停手,我想要见他。”
“求你带我去见他。”
她心中惶恐难安。
难道是他要报复自己, 所以拿这个小太监开刀吗?难道因为昨夜小石子与她多说了几句话, 对她照顾有嘉?
谢传英俊冷的脸上毫不动容,只是伸出胳膊, 拦在她的身前。
任由秦小良如何拉扯, 他皆如一尊石像一般巍然不动,一言不发。
不过十来棍下去, 小石子已被打得叫不出声音, 只是还剩最后一口气吊着。
昨夜那偷偷递给她一块糕饼的少年, 已经瞧不出原本面目。
秦小良一地头瞧见身前人腰间宝剑, 咬牙一把抽了出来。
谢传英大惊,来不及阻止,发现自己的宝剑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秦小良将剑锋对着自己瘦弱的脖颈,咬牙道:“我要见他。”
她生怕这人不信, 手下用力,一道血线就流了下来。
谢传英瞳孔微缩, 心下大怒, 他们作为殿下的贴身侍卫, 就是死也绝不受任何胁迫。
对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他若是要夺回剑来不过是瞬间之事。
可他们曾经在鹿笛村里守了一日又一日, 他心里清楚,这秦家姑娘在殿下那里与众不同,分量非常人可比。
而且这姑娘一双巧手,使起刀来,又非一般女子可比。
思虑之下,到底不敢冒险行事,忙对身旁的人使了眼色,速速进殿禀报殿下。
秦小良被带进了殿里。
忠德殿又与昨日文华殿不同。
文华殿灯火通明,床榻座椅,皆是常居之地。
而她方塌进忠德殿的门槛,只觉得一股冷意透顶而下。
一股肃穆冷酷的气息冲入鼻端。
殿内没有染着烛火,有些黑。
她被人带着,穿过了两道深褐色的门,行到第三个门前,那门紧闭着,小太监却躬身退走了。
秦小良伸出手来,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
一点声息也无。
屋外朝阳初升,毫无温度的冬日晨光自窗棂子洒进殿来。
泄了一地的光尘。
秦小良被突然冒出的光刺得微微眯了眼。
模糊里便看见李辰舟正半躺在窗前的椅子上,浴着晨光,闭目休憩。
略显苍白的皮肤在光影下闪着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一身白色华服不染纤尘,繁复织纹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殿外的腥风血雨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听见有人进来,他微微睁开眼睛,眸色在光照下看不分明。
殿里居然没有其他人。
秦小良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李辰舟清冷的目光自她的腿上一扫而过,薄唇微掀开了口。
“听闻你冒死也要求见孤?”
秦小良看到他睁开的眼睛里平静无波,满是陌生与上位者的疏离。
面前这人,似乎就是长得相像的陌生人。
她方要出口的话窒了窒。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失去的声音。
“我。。那个小太监犯了什么大罪,你能不能放了他?”
“放了他?”李辰舟道:“对孤不忠的人,留着做什么。”
不忠?
“难道是因为我?只因他昨日对我照顾了些,你准备报复我?所以要杀他?”
李辰舟脸上带着丝嘲讽道:“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可你为何要活活打死他!你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残忍?”
“呵,你说我变得残忍?”李辰舟嗤笑道,“论起残忍,我可不及秦姑娘的万分之一。”
“不想今日秦姑娘对个陌生人倒是关怀备至,怎么原来你的狠心决绝只是用来对曾经深爱自己的人?”
秦小良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低了头道:“我。。我是我。只是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放了他,或者就算要死,也给他一个痛快,也好过这般活活打死。”
李辰舟目光冷然,满目无情:“秦姑娘难道忘了,我一直便是如此瑕疵必报,心狠手辣之人,死在我手上的人命自己都数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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