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一只红肿的手,运起刀来却稳如泰山,又行动迅捷,落笔章法有序,浅深得当。
想是一夜没睡,刻了这两块东西。
瞧见有人走近了,秦小良转过头来。
一双格外红肿的眼睛此刻神采奕奕,指着两块木牌道:“陛下,您醒了。”
“嗯。这都是你方才刻的,这手艺倒真是难得。”
平心而论,方才那瞬间,这姑娘运起刀来,瞧着当真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嗯,您可知我刻的这两个是谁?”
皇帝忍不住嘴角微抽。
秦小良以为他不知道,自顾道:“这个红脸的是神荼,能制服世间所有恶鬼,右边这个是郁垒,乃是东方鬼帝。有他二人在此,一切邪祟歪魔不能侵扰。我将他们挂在门口,可保平安。”
皇帝讽刺道:“有朕这个真龙天子,人间帝王在此坐镇,还需什么东方鬼帝。”
秦小良一愣,觉得他说的非常在理,不由道:“您说的不错!不过您也不能常在此守着,要不我照着您的面相刻一个挂在门上,镇镇这里的邪气?”
皇帝沉了脸。
可怜自己儿子一世聪慧,是怎么看上了这个呆头呆脑的丫头?
难道他真要这样的女子,以后母仪天下?
皇帝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瞬间觉得自己大概也是疯了。
这种乡野低贱之人,便是给太子做个洗脚婢都嫌弃过分低贱,还想入主东宫?
苏玉墨端了药汤进来,便瞧见陛下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怏怏不乐。
而秦姑娘正站在椅子上,将刻好的两块木牌挂在窗户的两侧。
屋外天寒地冻,又下了雪,窗户高大又关得严实,她艰难地举着两块木牌子,到底挂了上去。
听见门口响动,秦小良一眼看到汤药,忙要下来接药汤。
可怜脚下不稳,又行得急,啪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周边几个宫人吓得不轻,欲要伸手去接到底晚了。
这一下摔得不轻,甚至她的腿磕到凳角,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秦小良却仿佛不知道疼似的,一把从地上爬了起来,就接了药碗去喂药。
她走到床边,却不喝了,而是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
李辰舟还未醒,只是牙关却不如昨夜咬得紧,这样慢慢地竟也喂了进去。
一碗药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之下,愣是喂了许久。
直到汤药见了底,皇帝才问:“为何又用勺子了?”
李辰舟的汤药一个时辰就要喂一次,昨夜便是一直她用嘴喂的,怎么现在反而不用了?
秦小良道:“昨夜那乃是下下之策,如今他已能自己喝了,自然还是用勺子,药效才不怕被污了。”
皇帝不说话了。
沈一奴带着一众宫人进来伺候陛下洗漱。
皇帝却一动不动,盯了秦小良,秦小良却只是趴在床边,毫无所觉,不知要回避。
沈一奴忙躬身道:“秦姑娘,您不妨先挪步到。。”
话还没说完,秦小良却一脸惊恐地道:“我不走!谁也别想将我拉走!”
皇帝忍住气,她一个女子在此,到底不方便,只得带着众人出到外面暖阁去。
屋内终于只剩了两人。
秦小良却拉住了他的手,忍不住哭了起来。
自打他昏迷不醒,身边就跟着太多的人,她想要与他说话,都寻不到半点机会。
他曾经也是这样伤重昏迷,呆在她的家里。
那时候她对他漠不关心,全是小月一人在照顾。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惨白又无识的模样。
她忍不住拉着手哭道:“李辰舟,你怎么还没有醒啊!”
“你昨夜说看到了张筲,我当真是慌张极了。”
“是啊,这五年,我确实和他在一起,但是他只是在帮我。”
“我一个孤女子,又带着个孩子,一早就被撵出去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刚好被他发现了,他可怜我孤苦无依,这才收留了我们。”
“我和你说的都是假的。我虽然以前确实喜欢他。但是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再也不喜欢他了,我只喜欢你一个。”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做梦都想要嫁给你,可是我怕。。”
“李辰舟,五年前你为了我一无所有,身受重伤,五年后,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同样的事情再上演一次吗?”
“我害怕你受伤害,害怕到最后所有的人都离我而去。”
“可是现在,只要你能好,我就永远赖着你,缠着你,你怎么撵我我也不要走了。”
“但是你也不必为了和我在一起再去冒任何的风险。”
“我什么也不求,不管是当姬妾也好,做奴婢也罢,从此以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等我死了,刻的石碑也必是李辰舟之秦小良!”
“你说的都是真的?”
秦小良一愣,抬头去看,李辰舟躺在床上,睁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正盯着她。
“你醒了!”
李辰舟手上微一用力,一把就将她拉上了床。
秦小良还来不及惊呼,他已经一翻身将自己圈在了身下。
他低着头看着身下还未反应过来,圆瞪着双目的姑娘,不由感到有点好笑。
“你方才说什么?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秦小良瞧见他居然能说话了,忍不住哭道:“对!我说的话算数的。只是你不要再为了我去冒任何风险了,我什么也不要,我们就老老实实地,好吗?”
“看来娘子是对你夫君如今的权势还有什么误解?”
“如今我想做什么,难道还有谁敢说个不字?你夫君我如今那难道还不是为所欲为?”
“什么娘子,夫君。。”秦小良脸红如血,侧过脸不敢看他。
“你是小良,可不就是小良子。。”
“原来是这个良。。”
“而且我们早有婚约,可是在月亮低下发过誓的,你叫声夫君也是理所应当。”
“你。。你如今当真可以为所欲为?”
“你个没良心的,以为我这几年掏心掏力地去争权夺势是为了谁?”
李辰舟将她的脸搬过来道:“不过说真的,想要娶你也确实没那么容易,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小良干咳道:“我方才说了,我不需要你娶我,我做个丫鬟就成。”
“你好狠的心啊!”李辰舟控诉道。
“我。。我我哪里狠心了。。。”
“你就这么忍心看我打一辈子光棍?”
“你。。你为何要打一辈子光棍。。这宫里这么多女子。。”
“可是我以前发过誓今生今世非你不娶,如今你都不嫁我,难道我不是要一辈子光棍?”
“我。。”秦小良哪里招架得住这人突然的甜言蜜语,一时愣着呆呆地傻了眼。
李辰舟埋头到她的颈窝,忍不住笑起来。
秦小良感到这人压在自己身上,浑身热得可怕,忍不住挪了挪道:“我确实有点害怕。”
李辰舟道:“你怕什么?我方才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嗯,一直听闻宫里阿谀我诈,很是凶险。”当年张家随意出手,她就完全没了招架之力,如今到了这宫里,她就算有蹚刀山火海,经历万难的雄心,只怕也没那个命活到那时候。
而且她更怕李辰舟受了伤害。
李辰舟气息吹在她的脸上,一片暖暖的,瞧见她眉头微蹙,好笑道:“你以为我要你去做什么?我只是让你做好准备,省得到时候发现你夫君比你想象的还要无所不能英俊潇洒,一时可别太过自惭形秽。”
他长这么大,除了被她胁迫过,还受过谁的胁迫?
他发起疯来,谁不退避三舍。
秦小良瞧见他如今又眉飞色舞,眉目含笑,薄唇鲜红欲滴,一时忍不住,抬起头就亲了一口。
可是她原想蜻蜓点水,可想要放开却哪里还是她说了算。
李辰舟一把咬住了她的唇,不让她逃离。
“可是你主动送上来的。”
他还是那么霸道,不给她丝毫喘气之机,秦小良乍然从大悲之中,落入他的怀抱和热烈的吻里,一时全都蒙了。
满心再无半分悲痛,立时全被甜蜜充斥塞满。
她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他。
哪知不一会那人的大掌就穿过她的衣裳在她的身体上游走,在她胸前流连,最后停在了腰侧。
秦小良一把抓住道:“别,你还病着。”
李辰舟双目沉沉,声音低哑又魅惑:“我病不病,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别,外面都是人!”
“我们静悄悄地,轻一点。”
可等真的开始的时候,秦小良才发现自己信了他的鬼话,这种事哪里是静悄悄地。
这声响羞得她面红耳赤,想到外面暖室里站着一大帮子的人,甚至还有他爹!
秦小良立时脸都吓白了,伸出手来拼命要推开上面的人,压低了声音叫道:“别别!外面都是人,被别人听见了!”
李辰舟浑身泛着红,被她用劲要推开,可哪里能半途而废,索性一把抓住了床旁的金铃。
那串小金铃在他手下发出规律的丁丁响声。
秦小良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辰舟道:“太子殿下要就寝了,一应人等回避。”
“哦。”
过了半晌秦小良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委婉,可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样不更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恨不得原地晕过去。
第112章 暖阁
◎将她养胖◎
“什么声音?”
方端起茶盏要喝, 皇帝隐约听到什么声音一闪而过。
一旁的苏玉墨抹了抹额角的汗,求助地望了望沈一奴。
沈一奴是宫中老人,耳朵灵敏的很, 立时就听出来了。
方才太子殿下分明还奄奄一息地躺着,怎么眨眼之间?
皇帝瞧见他的面色, 也立马领会过来, 一张脸沉如黑炭,瞧了一周, 发现独独不见那低贱的秦家姑娘。
他们!!
皇帝怒火冲冠, 就要发作。
可转脸瞧见周围一群低眉耷眼的太监,高涨的气又瞬时委顿下来。
怎么着有个女人总比成天跟一群太监在一起强点。
朕就姑且容下她做个姬妾也就罢了。
好在儿子终于开了窍, 皇帝心中又泛起喜悦, 朕得赶紧回去张罗婚事。
朕昨日瞧着蔡家赵家和王家的丫头似乎不错。
皇帝沉着脸走了,苏玉墨忙张罗着小太监们速速准备洗漱换洗衣物。
。
第一次, 秦小良暗藏诀别之心, 满心酸楚, 脑子里竟没有半分欢愉。
这一次却又全然不同。
从刚开始的紧张害怕到后面忘乎所以。
这也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带给自己的无限欢乐和憧憬。
不知过了多久, 两人才停下来。
秦小良转头见他满头是汗,脸色都红了几分。
过了一会,李辰舟却仿佛没事人一般,转身就下了床去。
“你做什么?”
李辰舟自柜子里取过只玉色药瓶, 二话不说就将她的腿搬了过去。
“不要啊。。”秦小良惊慌抬头,她可再经不起了。
李辰舟却脸色有些抱歉道:“对不起啊, 我一时太过开心, 忘记了你腿上还有伤。”
秦小良一低头, 才发现膝盖上好大一块淤青, 这才想起方才挂木牌的时候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那时候膝盖痛得麻木了, 不过惦记着他要喝药,一时倒给忘了。
李辰舟将她的腿放在自己膝上,自药瓶里抹出一块晶莹的膏药来轻轻涂抹。
那凉丝丝的膏药立时在她膝上化开,在他的揉搓之下化成了一汪水浸入肌肤。
他的指腹饱满又暖和,在红肿的膝盖上左右来去,秦小良被他抹得满面通红,低了头。
“方才你从凳子上摔下来,我差点就被你吓醒了!”
“以后可别当心点,别做这么傻的事了。”
秦小良这才道:“难道你旧疾复发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
他得知秦小良这五年,居然和张筲有联系,真是嫉妒地发狂。
他缺失了的五年,那人居然可以陪在她的身边。
在冬至宴上看到本人的时候,发现他那个模样,难保秦小良不动心,当真是急地要喷出口血来。
李辰舟眉毛一竖继续道:“你果然狠心!我都这般伤重了,还怀疑我。方才分明是你哭的可怜,将我被子都打湿了,又吵得我脑仁疼,我才好不容易醒过来。”
说着顺势就捧着肚子哼唧了两声。
秦小良却扑在他身上抱住道:“太好了!只要你没事,真的假的都可以。”
“真的?”
“嗯。”
“那你以后还要逃吗?”
“不逃了。”
“真的?”
“嗯。”
两人忍不住抱在一起又缠绵了一会,突然听到门口有点声响。
李辰舟不悦地皱眉看去,发现苏玉墨苦着脸,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
真是扫兴!
他气得一把抓起枕头向他扔去。
枕头砸在身上原也不疼,苏玉墨也不敢躲,慌忙一把跪倒在地:“殿下恕罪啊!”
“何事?!”
“回殿下,时辰到了,您该喝药了。”
。。
他都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了。
说到喝药,想起昨夜的喂药,李辰舟嘴角扯出笑意,忙让苏玉墨将药碗递来,转头就去寻小良。
可身边空无一人,小良呢?
再低头,才发现锦被拢起一个小包,某姑娘正紧紧地裹在里面。
半晌瞧见外面终于没了动静,秦小良偷偷伸出头来,恐惧的眼睛四处张望。
李辰舟好笑地坐在一旁道:“你躲什么?”
秦小良道:“我没脸见人了!”
李辰舟道:“你昨日不还当着一帮人的面很是得意。”说着他捏起嗓子学了她的声音,“我今日只是第一次侍寝,以后多的是侍寝的机会…”
秦小良一激动,跳起来就捂他的嘴。
哪知李辰舟那厮就着那手就亲了一口。
秦小良感到掌心如被烫到了一般,讷讷地收了回来。
瞧见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苏玉墨心头如惊雷滚滚而过,没想到这个姑娘居然真的飞上了枝头。
他一时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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