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抄着抄着,恼火起来,忍不住摔了笔,凶巴巴瞪过去,“你们吵着我了。”
宫婢们都不怕她,月枝抱起小白狐,嬉皮笑脸,“殿下,昨晚上您做梦说梦话了,您晓得说得什么不?”
小白狐不让她抱,挣扎不开,许是让月枝喂了好多天,没好意思真得咬人。
“殿下,您歇会儿?”
只有雪蕊守在何皎皎旁边,见她摔了笔,过去给她揉起手腕子和指节来。
何皎皎气鼓鼓的不说话。
“您说……抄不完,抄不完,根本抄不完。”
月枝逗她,捏着嗓子学起来,宫婢们笑歪一团。
“你少跟我蹬鼻子上脸的。”
何皎皎气急,又拿笔朝月枝扔去,月枝往旁边躲。
谁知小白狐这时找到机会,它从月枝怀里钻出来,落地直冲何皎皎案几上跃去。
一道白影迅疾如闪电掠来,小白狐张嘴要去咬绒绒。
雪蕊反应快,扑过去护住绒绒,何皎皎一边同样眼疾手快,“啪叽”一下将小白狐摁在案几上。
小白狐不服气,跟条泥鳅一样扭来扭去,尾巴扫得何皎皎抄好的纸张散落一地。
还好砚台摆的远。
“能不能看好它啊。”
何皎皎拎起小白狐,丢回给月枝,烦得皱了眉,语气责怪:“要玩出去玩去。”
何皎皎暂时没想好要如何安排小白狐,她不想留它的,苦于最近出不了门,腾不出手来处置它。
小白狐只好在玉琼殿养着,宫婢们都稀罕它,把它惯得胖了一圈。
它兽性不改,总把绒绒当猎物,一有机会就来叼绒绒。
差点儿出事,都知道郡主娘娘更宝贝她的猫,月枝悻悻然,抱紧小白狐福身败退。
剩下几个宫婢低眉敛目,过去捡纸拾笔,整齐放在一旁。
好险成为别人嘴里的肉,绒绒蜷成橘色的小毛团,还呼呼大睡呢。
何皎皎趴到案几上,轻轻戳了戳,“你一天倒过得自在。”
是啊,小猫咪又不用罚抄。
“雪蕊——我真得抄不动了。”
她哭唧唧道。
“十三爷,您怎么来了?”
却听院子里头,月枝惊喜声音传过来。
他怎么来了?
何皎皎端正坐起来,张望出去,帘子撩开,凌昭大步挟风走进来。
少年银冠俏面,眼神明亮,一张嘴却没个好话,“啧,你不是说你不要?爷还以为你拿去放了。”
他把小白狐抱回来了,雪蕊给他解了披风,不肖人招呼,他老神在在过去落了首座。
何皎皎看得暗自咬碎银牙,好个罪魁祸首。
害得她大过年的关屋里头抄书,他倒一副悠然自得。
何皎皎心里实在不忿,没有好气的问道,“你从哪个狗洞钻进来的?”
玉琼殿前后大门都有太监守着,虽说太后皇后都派人来探望过她,不过凌昭嘛……
他肯定没法光明正大进来的。
“什么狗洞。”
凌昭反驳道,“我翻墙进来的。”
他理直气壮扬眉,瞧着还挺得意。
何皎皎有心跟他赌气,结果没憋住笑,“你不去站城墙根,翻墙进来作甚?”
细想起来,何皎皎关禁闭,凌昭要上羽林卫的岗……何皎皎还以为个把月都要见不着讨厌鬼了。
凌昭揉了小白狐两把,小畜生欺软怕硬的,到他手里老实得不行,一动不敢动。
他一时不吭声,仿佛注意力全在小白狐身上,其实余光一直挂着她。
案几低矮,少女跪坐起后,仰着雪白面孔望过来,杏眸碎光,安静等他回话,模样竟是几分乖巧。
凌昭眼眸一点点往上,慢慢同她对视,暗声含笑道,“看你。”
“爷来看你笑话啊,你书抄完没有?”
少年不羁扬首,紧接着补充道。
何皎皎:“……”
“怪谁啊讨厌鬼,你走,我这儿不欢迎你。”
她真的生气了,先拿笔扔他,提裙起来过去,推凌昭起身,搡他走。
凌昭让何皎皎扯起一条胳膊赖着不起来,何皎皎粉腮薄怒,拉不动他。
看他一手还搂着小白狐,好整以暇,她气得要扑过去咬人了。
“爷不跟你闹。”
讨厌鬼盯着她笑了一阵,忽然反手将何皎皎往他怀里一拽。
何皎皎反应不及,慌羞低呼一声,少年长臂环住她的腰。
他脸紧紧贴到她腰间,少年声嗓蓦地喟叹,“累死我了。”
突然这般亲密,何皎皎再软的腰肢也僵了僵,她没忍心推开他,伸手戳他脑门,“你累哪门子累?”
她其实晓得,羽林卫的甲等兵可没那么好当。
凌昭不语不动,何皎皎耳中似只听他呼吸浅浅。
然平静只维持瞬息。
雪蕊掀帘,慌急道,“郡主娘娘,苏家三小姐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的【龙卫庄佥事】改成了【通州府督卫指挥】
第39章 来客
◎来都来了,哪有那么容易想走?◎
*
今天怎地一个个的, 都往她玉琼殿钻?
凌昭皱眉朝门口看去,半点不欢迎苏月霜,“她来干什么?”
没得打扰人不是?
“许是有事?”
何皎皎拿开凌昭胳膊, 去推他起来,少女眨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眸,笑得讨好,“凌昭, 你去偏阁里头躲躲嘛?”
孤男寡女的要让苏月霜撞见,不羞死个人。
“爷去偏阁躲躲?爷躲什么?”
凌昭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的问。
他莫非见不得人?
外头便听少女扬声婉转:“令仪, 你晓得嘛?”
苏月霜声音由远及近, 且不知她为何如此兴奋,听着马上要进门。
“哎呀, 你快点儿嘛,这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来不及了,何皎皎又搂又抱, 跟他服软撒娇。
凌昭于是乎拿她没办法了, 不情不愿板着脸, 好说歹说让何皎皎拉着挪动步子。
他抱着小白狐一进偏阁,何皎皎在门边探进来上半身看他,叮嘱道, “凌昭,你可藏好了。”
少女瞪圆眼睛, 转脸不认人了, 严肃威胁他道:“你要让你表姐看见了, 我、我后头再也不理你了。”
不等凌昭回答, 何皎皎搭下门帘子, 转身迎苏月霜去了。
留下凌昭气腾腾的揉了一把小白狐,偏头却是她给气笑,低声哼了哼,“能耐。”
“何皎皎,你晓得不晓得啊?”
苏月霜进了屋,披风都没来得及解,过来拽了何皎皎的手,一脸神神秘秘:“嘉宁她……”
话刚出口又顿住,苏月霜眼尾瞥瞥屋里伺候的,清了清嗓子。
“嘉宁姐姐怎么了?”
何皎皎迎她坐下,让雪蕊领着宫婢都去屋外候着。
“她要嫁个老男人!”
苏月霜人缘不好,一般贵女开罪不起她,数嘉宁跟她矛盾最多,两人自小但凡一碰面,少不得要掐一顿。
她一路走来脸蛋红扑扑的,说不清幸灾乐祸还是旁的,刻意压低声音掩不住兴致勃勃,“婚期都已经定好了,就赶在正月初八。”
何皎皎正饮茶,闻言呛住,好一阵咳嗽。
苏月霜给她顺背,何皎皎缓过来后抓紧了她的手,不太相信,“老男人?”
“是啊,早上姑母带我去给老祖宗请安,她们说话都没避人,说定的是……通州府的督卫指挥。”
“你想想,都做到督卫指挥了,这年纪起码也得有四五十?”
“而且……”
苏月霜声音越发地低,却忽地一叹,“嘉宁应是听到风声了,萧贵妃说她病着呢,今日上元宫宴都不来。”
最开始的震惊过去,同为女儿家,苏月霜心里逐渐浮出现些许怅然,觉得嘉宁真是命不好。
她生母为顾全儿子死了,估计想都没有想过嘉宁后头要怎么活。
而她的胞兄九皇子,在前几日离京,去端亲王的封地了。
年都不让他过完,建成帝对他的厌弃几乎不加掩饰。
好好一个能作亲王的皇子,以后只能是个郡王,非召不得入京,也再帮不了嘉宁什么。
苏月霜以前偶尔跟嘉宁起争执,回府后苏月霜她娘总要训她。
可话说得却是:“嘉宁只公主的名头喊得好听,真要比,她可拿不出一样能跟你比的,你明面上让让她怎么了?”
“嘉宁姐姐她……不能吧?”
何皎皎仍然不太信,太后跟苏皇后怎么会给嘉宁定这样的亲,还是有别的隐情?
“月霜姐姐,别是你弄差了?”
何皎皎攥攥帕子,勉强笑道:“现在宫里头就嘉宁一位公主了,太后跟皇后娘娘疼她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是老男人?”
通州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她们从前听都没听过这么一个人,不过督卫指挥,倒不是个小官。
“你专程过来,为了和我说这事啊?”
她想起嘉宁在寿光闹得事,越想越匪夷所思,可不愿同苏月霜嚼嘉宁的舌根子,不露声色转了话头。
便是真的……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鲜少有她们自己说话的份儿。
她们且能如何呢。
“喏,老祖宗让我来看看你。”
苏月霜向她亮了亮从慈宁宫领的牌子,何皎皎被关好几天了,她本欲跟她说点儿新鲜事儿。
后知后觉发现,何皎皎一向跟嘉宁好,听了怎会高兴。
苏月霜端了茶,收敛几分神色,缓声思索道:“老祖宗跟表哥说,阖家团圆的日子,让你出来透透气,被拒了。”
一到年关,哪天不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何皎皎并不失望。
她把嘉宁的事抛到脑后,仔细瞧了苏月霜,拿话臊她:“月霜姐姐没替我跟你的表哥求求情?”
苏月霜听着“你的表哥”面颊一热,但她不上何皎皎的当,嗔她一句:“你可该罚。”
还有闲心挤兑她,想来罚轻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
苏月霜眼珠子一转,瞬息找到反击的法子:“凌十三年后,要再领一件差事,你想知道吗?”
凌昭在旁边屋子里躲着,不过一墙之隔,她们说的话他可都听得见。
可他还能领什么差事儿?
“他领差事儿与我何干,月霜姐姐你别说,我不听。”
何皎皎虽然好奇,心里琢磨着,故意提高语调拒绝道。
“监工。”
苏月霜却是非说不可的,“要盖房子呢。”
盖房子?
何皎皎听得糊里糊涂,可苏月霜说完闭了嘴,捧着茶盏,一眼不再看她,故意逗何皎皎来问。
何皎皎让她几句话吊得不上不下,心里猫挠似的。
好一会儿,她耐不住,和苏月霜坐到一边儿去,亲亲热热地搂她:“月霜姐姐,盖哪儿的房子啊?”
没听说最近要大兴土木啊。
“哪儿的房子不知道,不过嘛是……是娶媳妇儿用的。”
苏月霜不跟她卖关子,拐着弯儿想笑话她呢,“有些人好事儿要近咯。”
她意有所指,意味深长,何皎皎哪里还听不明白。她登时从脸上红到脖子根儿,恼羞成怒,扑过去闹了苏月霜一顿。
苏月霜往旁边躲,结果,发现了她抄好的书。
何皎皎心头咯噔一声,她跟苏月霜且有个“不抄之约”呢。
见苏月霜手指过来,气愤不已,“好你个何皎皎。”
何皎皎干巴巴讪笑,没想好该如何跟她耍乖卖痴,把人哄过去,却见苏月霜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了,“其实我已经抄完了……”
不然她也还在闺房里头关着呢。
何皎皎:“……”
得,她两谁也别说谁。
苏月霜待了一个多时辰方离去。
她刚一走,凌昭抱着小白狐走出来,不耐烦极了,歪歪唧唧第一句话说:“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话这么多,好赖走了。”
他第二句讲:“你别听苏月霜胡咧咧,陆玄通二十好几,是老男人。”
凌昭说得没头没脑,何皎皎皱眉一想,倒跟得上他的思绪。
何皎皎奇道:“你认得他啊?”
陆玄通,是那位要跟嘉宁定亲的通州府督卫指挥了。
二十几的话,那可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
可大抵还是不如嘉宁的意,不然……她怎会“病着”?
“认得。”
凌昭且跟个大爷似得坐下,“前些年通州兵马异动、胡人南上,不就是他压下来的。”
“昨年他回京,我在军中跟他见过。”
在军中跟他见过。
何皎皎默声重复一遍,盯着凌昭不以为意的模样,腹诽嘀咕。
凌昭从小爱跟他小舅舅在军中混,可混到这么大,领的都是什么差儿。
站城墙根,盖房子……哪个皇子跟他一样,偏他成天悠哉悠哉。
不过何皎皎没把话说出口。
凌昭小心眼儿,说了定要跟她闹好久,问她是不是嫌他没出息。
她于是追问了赵玄通一句:“那他怎么样?”
凌昭摁着小白狐不撒手,掠了何皎皎一眼,扯嘴一笑,“关你什么事?”
来个人何皎皎让他藏起来,他且气着呢,说不两句要跟何皎皎算账:“你刚干嘛要爷躲起来?嫌爷给你丢人啊?”
看吧,小气鬼。
何皎皎自觉理亏,上前抱走小白狐,出门递给雪蕊。
她转身回来,亲手给凌昭倒了热茶,双手捧到他面前,乖巧柔顺道:“十三爷,刚才委屈您了。”
“来都来了,您多留会儿呗?”
凌昭听她语气怪异得很,见鬼一般,愣是没敢接,“你作甚?”
何皎皎便把茶盏放下,她心里一把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慢步轻移去了案几前。
凌昭看少女裙摆晃啊晃,她拾了纸笔捧过来,眉眼弯弯,笑得俏丽,“凌昭,你帮我抄嘛。”
却道是图穷现匕。
何皎皎不好找别人代笔,可从小到大她被罚抄,有机会就去缠凌昭,反正都是他害的,不找他找谁?
以至于,何皎皎每回的罚抄,起码有一半是凌昭给她抄完的。
到现在,凌昭若有心模仿何皎皎的字迹,一手簪花小楷比她自个儿写得还要规整些。
“你想得美,爷走了。”
凌昭眼睛一瞪,才不干,想自己还真是送上门了,抬脚作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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